第8章

    谢钰唇瓣动了下,本能地想拒绝,但又按捺住了,展开长臂:“有劳。”

    沈椿被他的客气弄的更不自在了,整理领子的时候,她手指无意中划过他凸起的喉结,留下一道浅浅的红印。

    谢钰双眼微闭,喉结轻轻上下滚动,似乎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她忙道:“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谢钰五指不觉收拢,声音仍云淡风轻:“无妨。”

    他不着痕迹地后退了一步:“我去上朝了,你若困乏,便多睡会儿吧。”

    没想到谢钰才走没多久,院里就来了个客人,景平公主人未到声先至,看着正在吃早饭的沈椿便打了个招呼:“三弟妹在用早膳?你夫君没在吧?”

    沈椿摇了摇头:“他去上朝了。”

    她边说边站起身,犹豫着该给她行家礼还是臣礼,身子半蹲不蹲晃晃悠悠,景平一见便噗嗤笑了,忙把她扶起来:“可别这样,我是特地来谢你的。”

    沈椿疑惑道:“谢我什么?”

    景平笑眯眯地道:“谢你昨天帮我和二郎说话。”她示意侍女递上食盒:“都是一家人,送别的反倒生分,我那做点心的嬷嬷是宫里出来的,你尝尝可还合你口味。”

    沈椿回忆了一下才想起来,她昨天为了谢锦两口子大着胆子和谢钰争辩了几句,没想到她居然为这点小事儿上门道谢——这还是她婚后第一次招待客人,一时兴奋过头

    弋?

    ,把自己新做的,最宝贝的一只鸡毛大毽子作为回礼送给公主。

    春嬷嬷死活没拦住,眼皮抽抽地看着沈椿把鸡毛毽子递给了金枝玉叶的公主,她绞尽脑汁地想着怎么找补,没想到景平单手一抛,那毽子在空中翻了个花儿稳稳落在她脚尖儿。

    沈椿再没见过这么好说话的贵人,一下跟见了父老乡亲似的,激动得不得了。

    不止是沈椿瞧景平顺眼,景平也挺喜欢她的,她母妃是武将家里出来的,养的她也是心直口快最烦弯弯绕绕,也因为这个没少吃亏,如今见沈椿就觉着挺透脾气。

    俩人的出身虽然天差地别,但说起话来却是越聊越投机,不知不觉都快到了午膳的点儿,外面也起了风,有个年长的侍女捧着斗篷走进来:“殿下,二郎君说起风了,特地让奴来送件斗篷给您。”

    她忍不住笑道:“二郎君还问,您什么时候回来?两个时辰不见,他已经开始想您了。”

    话音刚落,屋里的仆妇都是一副忍笑的表情,景平自己也撑不住,笑骂道:“让他别啰嗦了,我这就回去!”

    沈椿一脸羡慕:“二堂兄对你真好。”

    景平摆摆手,明着嫌弃,实则炫耀:“他也就这一点长处了,就是有时候腻歪过头,实在烦人。”她都成婚五六年了,说话也不避讳:“有时候让他缠的,一缠就是几个时辰,闹得我早上都起不来。”

    她说完起身走了,沈椿却坐在原处,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她总算搞明白昨晚上到底哪里不对劲了——就像景平说的,要是俩人感情真的好,怎么腻在一起也是不够的。

    可谢钰昨天碰她的时候,分明就是一副很勉强的样子,俩人甚至连衣裳都没解,他不想碰她,也不想被她碰,他完全是在应付差事。

    这个认知让沈椿心里酸酸的,她知道谢钰不喜欢她,对她只有对妻子的礼重,但没想过他居然这么嫌弃她。

    ......

    京兆府衙门。

    谢钰的衙署摆着一件美人觚作为装饰,美人觚因手感细腻,弧度极似美人腰而得名——这摆件从谢钰正式上任的那日起就放在那儿了,他也未曾留意过,但今日他视线掠过,竟频频在似美人腰的那一段上停顿。

    谢钰走神儿这可是破天荒头一遭,长乐轻咳了声,请示:“小公爷,周夫人已经把陈炳然这几年为代王办事儿的证据呈交上来,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谢钰终于收回思绪,淡淡道:“进宫。”

    谢钰这回可谓是证据确凿,陈炳然自然是首当其冲,已经被革职查办下了大牢,陈炳然倒也硬气,为了家族平安硬是咬牙扛下了大半罪责,但剩余的部分依然冲击到了代王,皇帝纵然有心袒护,但也不能罔顾律法,只能让他暂时先卸了兵部的差事,在王府听候发落。

    出皇宫的时候,代王已是满面抑制不住的怒色,冲着谢钰冷笑了声:“谢府尹好手段。”

    谢钰轻描淡写:“臣不过秉公办事,王爷过誉了。”

    “秉公办事...”这四字狠狠在代王唇齿间碾过,他猛地一扬眉:“说到秉公办事,本王还有一桩案子要劳动谢府尹,本王的长史陈元轶已经失踪三四日了,本王在他的住处和私宅都搜过,竟是空无一人,劳烦府尹费心,本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谢钰从容道:“自然。”

    代王不觉眯起眼,眉间带了几分挑衅:“我还听闻,陈元轶曾和尊夫人是旧识,府尹以为,他失踪一事,会不会和尊夫人有关?”

    谢钰撩起眼皮,漠然道:“王爷慎言,内子一向谨慎,从不与外界多走动。”

    代王已然失权,见他又滴水不漏,不免冷笑了声:“好好好,你们夫妻二人好得很。”他昂了昂下巴:“让你那夫人在内宅好好待着,免得有朝一日落到本王手里!”

    说罢便拂袖而去。

    ......

    过两日是中秋节,宫里要举办节宴,谢钰提前下衙回来,春嬷嬷和下人正服侍她穿入宫觐见的命妇服。

    等她从屏风后绕出来,他随意扫了眼,视线不觉顿住。

    这一套命妇诃子裙样式倒是端庄典雅,只是胸前是坦领,衣领极低,露出胸前一片肌肤,再加上她身形饱满窈窕,惹眼得很。

    她颈子上还挂了一串璎珞,底下垂着一颗硕大的火玉,明晃晃地垂落在胸口,如同一轮灼目的烈日。

    她虽然貌美,但在打扮上从未如此上心过,冷不丁这么一装扮,宛如盛放的花朵一般,叫人移不开眼。

    沈椿长这么大也是第一次穿这么奔放的裙子,尤其是胸口那里凉凉的,不过服侍她更衣的下人都夸赞好看,她害羞之余难免有几分小得意。

    见谢钰进来,她下意识地挺了挺胸口,她双眼亮晶晶,带了点期待地看向他:“我这么打扮还好吗?”

    谢钰只看了一眼便迅速收回视线,只是唇角微微抿起:“还不错。”

    他和她错身而过:“快到时候了,准备进宫吧。”

    沈椿见他一点反应也没有,闷闷地哦了声。

    两人刚上马车,谢钰就捧起一卷《左传》,读得仔细极了,余光都不曾向她这里扫一眼。

    沈椿心里也有点小别扭,干脆也不说话了,低着头认真地整理裙摆。

    一时间,马车里只能听见衣物的窸窣声,还有她颈间珠玉清脆悦耳的相撞声。

    从始至终,谢钰的神色都波澜不兴,并未多注意盛装打扮的妻子,只是捏着书脊的指尖微微用力。

    两人就这么一路无话地到了宫外。

    目前为止,沈椿只进宫过一回,第一次进宫就是落水被谢钰搭救那回,那时候她刚来长安没多久,黑黢黢的像块小黑炭,面上肌肤粗糙,不少人背地里笑话她的村姑面相。

    但好吃好喝这么些天,又不用每日辛苦劳作,如今她一身肌肤已经被养的柔腻动人,在宫灯下似一匹上好的绸缎,散发着蜜糖色的光泽,五官更是比宫里盛宠的沈贵妃更胜一筹,再加上盛装打扮,她一出马车,周遭就有不少男男女女目露惊艳,频频向这里张望。

    沈椿下车的时候不得不弯腰踩上马凳,因为这个动作,她胸口又浅露出一片柔腻肌肤,几道视线更加黏着。

    一旁的谢钰淡道:“夜里太凉,把斗篷为她系上吧。”

    这话说的突兀,沈椿转头看他,就见他负手而立,目光直视前方,没往她这边儿看过一眼。

    她又疑惑地摸了摸后颈热出的几滴汗珠。

    凉吗?

    宫里的节宴左不过就那些花样儿,按部就班地走完,眼看着宴会要到尾声,谁知道代王忽的起身,冲着皇上一拱手,笑眯眯地道:“每年中秋宴都是这些花样,皇兄不腻,臣弟都腻了,咱们不如去比一比箭术如何?也好让晚宴热闹热闹。”

    圣上哈哈一笑:“你这就是欺负人了,若论箭术,在座哪有比得过你的?”

    代王武艺高强,当年国朝未定,他还曾为皇上领兵出征过,听说他还连屠过三城,养得一身血腥戾气,这也是实打实从尸山血海里滚出来的,自然非长安富贵乡的这些贵人可比。

    不过圣上对这个幼弟一向溺爱,捋须笑:“你想怎么比?”

    “既然要比箭,自然得有个彩头。”代王眼底满是不怀好意,目光越过谢钰,放肆地扫了扫沈椿的脖颈和胸前:“不如就以谢府尹夫人颈上璎珞为彩头,如何?”

    女子的首饰万不能随意送给异性,更何况还是贴身佩戴的,代王这分明是在当众调戏沈椿,蓄意羞辱谢钰,为的就是出一口被削权的恶气。

    这话无论应或者不应,谢钰都难免遭受折辱,沈椿更是倒霉,代王当众这么一闹,她以后有何颜面出来走动见人?

    圣上立刻斥道:“胡闹,事关谢夫人的清誉,你岂能胡乱玩笑!”

    代王当众下了谢钰的脸,也不再纠缠,向谢钰略一拱手,打了个哈哈:“是本王酒后失言了,还请谢府尹万勿计较。”

    他举起酒盏,向谢钰遥遥示意:“本王自罚一杯。”

    话赶话到这儿,皇上和代王都把方才的话定义为玩笑,也当众向谢钰道了歉,算了全了彼此的颜面,谢钰喝了代王敬的酒,正好可以就着这个台阶下了。

    只是沈椿就比较倒霉了,这事儿她自己不能出声回应,但这么一传出去,日后闲

    忆樺

    话不知该有多难听,但谢钰本来就不喜欢这个妻子,怕也不会为她出头。

    宾客面色各异,但都不约而同地去看谢钰反应。

    谢钰骨节分明的那只手已然探向酒盏,就在众人以为他要一饮而尽的时候,他广袖一卷,竟是直接拂开了眼前的酒盏。

    他神色淡然:“若臣定要计较呢?”

    第019章

    第

    19

    章

    代王倒没半点惊色,还是笑道:“哦?谢府尹想怎么同本王计较?”

    谢钰不计较,这事儿膈应他一下便当过去了,谢钰计较,代王也自然能应对。

    谢钰声音淡淡:“王爷不是要比箭?”

    代王一愣,继而笑的前仰后合,边笑边道:“谢府尹是要同我比箭?”

    代王武艺高强,军中闻名,谢钰不过一文臣,便是在边关历练过,做的也是儒将,虽然君子六艺里包含了骑射,但他又如何能和代王这种带兵打仗的比射箭?

    要是他比个诗词歌赋代王还要怯场,他一个文臣和他比射箭,简直是自取其辱!

    他忍不住瞟了长公主一眼,打趣道:“别的我倒是不怕,就怕你输得没脸,长姐找我算账。”

    长公主重重冷哼了声,压根不搭腔。

    沈椿瞧周遭人脸色,也能看出来局面对谢钰不利,她虽然也气代王出言轻薄,但要是比箭输了,他们岂不是要更丢脸?

    她伸手轻轻扯了扯谢钰的袖子,谢钰冲她摇了摇头,随即笑了笑:“臣都不怕太后找臣算账,王爷又何须怕母亲找你算账?”

    这话等于原封不动把代王的话还了回去,代王唇角动了动,放弃口舌之争,起身道:“那便来吧。”

    节宴摆在宫里最宽敞的琼华殿,琼华殿外面便是一处极宽阔的兰台,适合射箭投壶射覆等等娱乐,这次节宴邀请的人并不多,除开宗室的王爷公主之外,基本都是一些外戚,众人见代王和谢钰真要比斗起来,纷纷起身去殿外观战。

    代王有意给谢钰一个下马威,便令内侍取了自己惯常用的长弓,冲着众人笑道:“这弓名为神臂弓,又号称九石弓,非千斤之力不能拉开。”

    他边说边沉下心,拉紧弓弦运力,甚至尚未搭箭,一道弯刀般的劲风便急射而出,竟是割断了殿前的一从衰草。

    就这般力道,谢钰能不能拉开弓都不一定,他接过内侍递来的净手帕子,冲谢钰笑:“谢府尹,现在认输还来得及。”

    谢钰神色不动,抬手比了个请:“王爷先请。”

    代王嗤笑了一声,提起内力,鹰隼一般的眼睛直直盯着内侍推来的箭靶。

    ‘刷刷刷’,代王一刻不停,连着射出三箭。

    内侍很快捧来箭靶过来,尖着嗓子报道:“一虎二象!”

    虎是靶心中间最小的那个点儿,象比虎稍外一圈,但也是小小的一个圆,何况代王拉的是能近战的强弓,准头上要比寻常弓箭更差,这般成绩,在军中也可称得上神射手,怕是少有能与他相较的。

    这下大家更不看好谢钰了,沈椿的心都提了起来,踮起脚直直地看向兰台。

    两个侍卫合力才把强弓抬到谢钰面前,代王眼里明显有几分瞧好戏的意味。

    没想到谢钰只是垂眸扫了眼,单手就轻轻松松把强弓拎了起来,他从箭筒取出羽箭,动作利落地张弓搭箭。

    和代王方才咬牙紧绷的发力不同,他一身广袖长衣,持箭翩然立于月下,姿态从容悠逸,真如月下仙人一般,堪称风华绝代。

    他这一箭还没射出呢,底下便是一副此起彼伏的赞叹声,声势上代王先落了下风。

    谢钰一箭射出,居然正中中间的象,众人尚未来得及惊异,就见他第二箭紧跟着射出,却不见踪影,众人还当他第一箭是侥幸,第二箭便露了怯,居然射了空靶。

    谢钰眼看着要输,皇上捋须开口,正要做个和事佬,内侍又捧着箭靶,嗓音比方才更加尖利:“一模一样,两只箭的位置一模一样!”

    原来谢钰的第二支箭直接穿入的第一支箭,两只箭的位置分毫不差,这才给人以他射了空靶的假象——如此能耐,堪称绝技了!

    一片哗然中,谢钰轻巧地拈起了第三只箭,箭尖凝着一簇月华,直直地指向了代王!

    从方才代王出言调戏沈椿的那刻起,谢钰都显得过分平静,好像对妻子全无占有欲和保护欲,也不在乎她被其他男人觊觎。

    此时此刻,夜风吹的他的头发和衣袍猎猎作响,他眼底终于露出一点尖锐的冷意,威压如潮涌动,旁人甚至没来得及劝阻,他便毫不犹豫地松开手指,这一箭便向着代王直射了过去!

    代王目眦欲裂,只来得及喊出一声:“谢钰!”,便感觉头皮生痛,长箭射穿了他束发的金冠,顷刻间,他头发便当众披散下来,形同疯子。

    谢钰捡起地上变形的金冠,淡淡嘲弄:“多谢王爷的彩头。”

    当众披头散发可是罪囚待遇,简直是奇耻大辱!代王的心口狂跳,半是惊半是怒,过了许久才咬牙笑了笑:“谢府尹能文能武,不光文采卓越,就连箭术也是天下无双,本王认输。”

    中秋宴闹到这个地步,大家也没了再留的心思,随笔玩了会儿投壶射覆圣上便宣布宴散,出来的时候,长公主扫了眼沈椿,又看向谢钰,眸底隐含严厉:“你今日实在是太冲动了。”

    竟将持箭指着一位亲王,而且严格来说,那人还是他的舅父。

    谢钰稍稍侧身,示意沈椿先上马车,这才淡淡道:“总不好让人觉着我谢氏好欺。”

    长公主张了张嘴,长叹一口气,拂袖去了。

    等谢钰和沈椿回到家里,时候已经很晚了,沈椿似有心事,回到家就拽下颈上的璎珞,又扯掉了披帛扔到地上。

    她闷闷地道:“惹这么多麻烦,我再也不穿这套衣服了!”

    她打扮得漂漂亮亮去赴宴,本来是为了高兴的,没想到竟弄出这样的乱子,不用长公主说,她心里也生气又自责,与其说是气衣服,不如说是气自己,觉得自己总是捅篓子。

    谢钰扫了她一眼,捡起地上的披帛,随手放到衣架上:“与衣服何干?再说这是命妇服,你本就该穿这身入宫的。”他顿了顿,又道:“你穿这身儿很好看。”

    听他这么说,沈椿终于稍稍振奋了点,潋滟双眸看向他:“你不怪我吗?”

    谢钰摇了摇头,又错开视线:“夜深了,快睡吧。”

    还有不到一个时辰,他就要去衙署当差,两人躺在一张床上也做不了什么,沈椿很快就沉沉睡了过去,倒是谢钰,思绪有些飘远。

    有一句话他没说,她今天何止是好看,简直是美丽惑人。

    在看到她这样盛装打扮的第一眼,谢钰下

    腹便隐有反应,仿佛变成了一头只剩情

    欲的野兽,他脑海里转过无数邪恶的念头,甚至想着辞了这次中秋宴,只与她在房里抵死缠

    绵。

    但这样的淫

    念,显然与他平日所修的圣贤之道完全相悖,让他不由得唾弃己身,不得不压抑着作祟的欲念。

    他素来高傲,实在很难接受,自己居然也只是个受欲

    念控制的寻常男子,所以一整晚,他都在刻意地和她保持距离。

    但她这样好看,他谢钰能瞧见,其他人自然也能瞧见,尤其是今天代王视线频频投向她,还说出那样冒犯的狂言,就像寻常男子一样,他不免有种私有之物被觊觎的不快,他面儿上再云淡风轻,心下已是动了真怒。

    本来他是有更委婉的法子教训代王,但他没有多想,就选了最大胆也最冒险的那种。

    就这么一直自省到四更,谢钰脑海里好像有一根紧绷的弦,他静默无声地起了身。

    又是一日忙碌,近来公务积压不少,到了下衙的点儿,他仍得在衙署内处理公文,这么一忙便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长乐禀告:“大人,夫人来了。”

    谢钰微怔,随即拧了下眉,然后才道:“让她进来吧。”

    沈椿今天是一身家常装扮,脸上连粉也没擦,手里还挎了个食盒:“我听说你到现在还没吃饭,所以给你带了点吃的过来。”

    她说完还冲他笑了笑,露出两排整齐的小白牙,带了点讨好意味:“你吃吧,吃完了我把食盒拿

    YH

    走,放心,不打扰你当差。”

    昨天那场乱子到底是因她而起,她心里怪过意不去的。

    他一向不喜家眷贸然来衙署,但瞧见她弯起红润润的两瓣唇,他话到嘴边就变成了:“放下吧,你可用过晚膳,要不要和我一道用些?”

    沈椿眼睛亮了亮,飞快点了点头。

    谢钰递给她一双筷子,目光落到她双唇之上,忽的问了句:“你...可是涂了口脂?”

    沈椿却摇了摇头:“最近天气干,我只涂了润唇的油膏。”

    她还向他嘟了嘟红润润的嘴巴,展示自己涂好的唇膏。

    谢钰喉结上下轻滚,又静默着垂下眼。

    谢家的规矩是食不言寝不语,俩人安静地吃完,沈椿正要收拾东西离去,谢钰忽又问道:“你今天的字可练完了?”

    沈椿缩了缩脑袋,有些心虚地回答:“只写了三分之二...”她立马指天发誓:“我回去就写!!”

    谢钰居然难得没有数落他,只是在桌前摆好纸笔:“在这儿写吧,我陪着你写。”

    沈椿更觉得奇怪了,谢钰忙公事的时候,一向不准别人打扰的。

    似乎看出她的疑惑,谢钰避开她视线,随意解释了句:“今天的公文处理完了,正好查查你的课业。”

    沈椿也没多想,乖乖地拿起毛笔。

    她握笔的时候还不知道如何正确发力,姿势难免有点别别扭扭,再加上她心里紧张,才写了一横就歪了。

    她垂头丧气地等着挨训,谢钰却一言不发,忽的伸手半揽着她,右手捉住了她的手,洋洋洒洒地写下了一行‘一行白鹭上青天’。

    谢钰侧了侧脸,轻声问:“这么用力的,记住了吗?”

    他说话的时候状似无意地低着头,温热气流洋洋洒洒扑在她的耳根,让她的耳朵红了一片。

    沈椿耳朵抖了抖,勉强点头:“我记住了。”

    她说完,他居然也没有松手的意思,就保持着半掌控的姿势,缓缓道:“继续吧。”

    他这样儿,她实在没法儿专心练字,沈椿耳根开始发烫,她肩膀动了动,想要挪开一些。

    没想到他的另只手却握住了她的肩头,半强迫地让她固定在自己怀里,嗓音冷清:“你若是再分心,可是要受罚的。”

    他语调沉静如常,倒是让沈椿暗暗羞愧起来,觉得自己在胡思乱想,她努力收敛心思,低头继续练字。

    她又被他引着抄录了两行诗,这毛笔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写着写着突然没墨了,沈椿抠门儿惯了,本能地没舍得蘸墨,而是向后轻轻甩了一下。

    这一甩直接甩了谢钰半身,尤其是腰腹和胯裆处,他一身官服都被弄脏了。

    沈椿吓了一跳,忙掏出绢子帮他擦拭:“我不是故意的,你还有替换的没?”

    她擦了几下才反应过来这位置,手僵在那里不敢动。

    谢钰平静地声音从头顶传来:“你分心了。”

    沈椿想到他说的分心就要受罚的事儿,脸色一下子发苦。

    她正琢磨会不会被打手板呢,忽然身子一轻,居然被他打横抱起。

    他喉间溢出一声叹息,似是妥协:“我也是。”

    第020章

    第

    20

    章

    府衙共有三进院子,前两进是当差的地方,后一进却是专供府尹及家眷居住的内宅,成婚之前,谢钰有一半时间都是住在这里,他抱起她,轻车熟路地走进了内室。

    等到谢钰开始解她衣裳了,她才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惊的起了身:“等等...”

    谢钰嗓音紧绷,欲念横生,指尖顿了下:“你不愿意?”

    “不是,是太,太突然了,我怕等会儿天全黑了不好回家...”沈椿显然还没进入状态,还在想些有的没的,在心里算了算时间,又安心了:“算了,反正就半盏茶的功夫,来得及。”

    谢钰:“...”

    他一贯淡泊冷清的表情寸寸碎裂,眸中涌上了难堪,懊恼,气急败坏等等情绪。

    他往常总是一副游刃有余波澜不兴的姿态,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真正像是一个二十出头,尚不能完全控制好自己情绪的青年人。

    “半盏茶...”这三个字从谢钰唇间狠狠碾过,每个字都说的极慢,给她留足了解释的时间。

    可惜沈椿完全没意识到这事儿对男人的意义,她挠了挠头,纳闷儿道:“是我记错了吗?难道还不到半盏茶?”

    谢钰闭了闭眼,怒极反笑,连道了三个好字儿。

    沈椿为自己的嘴上没把门儿的付出了代价——整个晚上她都没能回去。

    上回是初次,谢钰顾念到两人都生涩,未曾囫囵进去,这次却如利剑一般,寸寸入肉,沈椿都被跟上回完全不一样的情况吓哭了,他也不曾有半分停顿。

    他难得失控,透着股跟往日截然相反的狠戾,好像想要将她弄死在衙署的床榻上,沈椿实在没有力气招架,就连哭声都变成了小声呜呜。

    这一次居然折腾到了天色将将泛白,谢钰听到原处几声此起彼伏的鸡鸣,终于缓缓吐出一口气,抽身而出,他扫了眼床榻上的一片狼藉,还有半梦半醒的沈椿,以及她肌肤上的斑点痕迹,额角开始隐隐抽痛,难以抑制的生出几分愧疚。

    这里是京兆府府衙,他身为府尹,居然在这儿如此荒唐行事!

    最开始,他瞧她娇憨的模样实在可爱,不过是生了几分顽劣心思,假借练字的名义故意逗弄她,结果反倒是自己被逗出了火气,本想着尽快结束,却又被她的话激出了另一种火气,就这么一步一步的荒唐至此。

    谢钰缓缓出了口气,自然也不能吩咐下人,便亲力亲为地整理床榻,烧水帮她清理干净,做完这些,已经到了上衙的点儿,他帮沈椿拉好被子,匆匆换好官服去前面当差。

    下属向他汇报差事的时候,眼神明显有些不大对劲,说话也支支吾吾的。

    谢钰搁下笔,皱眉道:“有话说话,这般鬼鬼祟祟地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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