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林坚一脸崩溃:“我居然任命辰砂帮我训练士兵,帮我管理军舰,帮我指挥战役!我一定是疯了!”

    “我会承担后果,不会拖累你。”洛兰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

    “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林坚怒瞪着洛兰,似乎想一拳打到洛兰脸上,“尊敬的女皇陛下,如果您不明白什么是同盟、什么是战友,今天我就好好给您上一课!不是您会承担后果,而是我们一起承担后果,明白了吗?”

    洛兰沉默。

    林坚朝她晃晃拳头,咬牙切齿地问:“尊敬的女皇陛下,明白了没有?”

    洛兰鼻子发酸,点点头,“明白了。”

    这一路走来的确艰难,但只要有林坚、清初、谭孜遥……他们这些并肩作战的战友,不管多艰难,都一定要坚持走下去。

    林坚在房间里一边踱步,一边思索。

    当年,奥丁联邦发生政坛剧变,辰砂管辖的第一区是斗争失败的一方,被楚墨瓦解吞并。

    现在,面对执掌一国的楚墨,辰砂再厉害,也只是一个人,根本无法撼动奥丁联邦这个庞然大物,可他居然利用阿尔帝国的军队打败了楚墨。

    让林坚和所有阿尔帝国将军惊叹的小双子

    星战役也是辰砂有意为之,凭借自己强大的指挥能力,速战速决,把对奥丁联邦的伤害降到最低。

    在没有办法和外界传递信息的情况下,辰砂指挥重兵围攻阿丽卡塔,却又放慢进攻节奏,吸引流落星际的旧部为了阿丽卡塔回归,逼迫楚墨那边不得不起用辰砂以前的下属。

    辰砂居然利用所有敌人召集齐了自己的势力!

    当他确定所有人全部到位后,才从容不迫地离开阿尔帝国、回归奥丁联邦。

    林坚越想越心惊,在信息完全封闭的情况下,辰砂竟然靠着自己一人的谋算,让每个人、每股势力都按照他的意愿行动。

    这个男人的指挥能力太可怕,已经远远超越战场!

    林坚一边往嘴里塞糖果,一边焦虑地说:“军队里的将军都知道肖郊是陛下的人,如果辰砂把他是肖郊的事抖出来,陛下的威望和我的名望都会遭受重创。”

    “不用担心,至少目前不用担心。辰砂把这事抖出来,对他和奥丁联邦的伤害更大。他不是当年那个完美无瑕的辰砂,奥丁联邦也不是当年那个国力强盛的奥丁联邦。辰砂异变过,不但当众屠杀过奥丁联邦的军人,还引发了人类和异种的全面大战,如果再让奥丁联邦的军人知道他帮我们打了十年仗,打得奥丁联邦节节败退,一定会军心涣散,对现在的奥丁联邦雪上加霜,也许就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林坚又

    吃了一颗糖果。

    奥丁联邦那边只有辰砂自己知道实情,阿尔帝国这边只有他和洛兰知道实情,瞬间他做了决定。

    林坚停住脚步,说:“立即对外公布,肖郊舰长驾驶战机侦察敌情时不幸遇难,已经亡故。反正没有人见过肖郊的脸,以后不管对方说什么我们都一口咬定是谣言中伤就行了。”

    洛兰沉默。

    林坚不解地看洛兰。

    洛兰唇角浮起一丝苦涩的笑,“好!”一天之前,她还计划着,凭借小角打下奥丁联邦的辉煌战功,凭借军队对他的爱戴和拥护,再争取到林坚和邵茄夫妇的支持,只要巧妙运作,他就能以肖郊的名字光明正大地和她在一起。

    林坚无赖地说:“现在的状况是辰砂非常熟悉我们的军队,对我们了如指掌,我们却对他几乎一无所知,这仗我们该怎么打?告诉我,你有挽救的方法。”

    洛兰看着林坚。

    林坚双手合十,祈求地盯着洛兰。

    洛兰只能说:“我有。”

    林坚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洛兰说:“还有一件事。”

    林坚满面戒备,惊恐地看着洛兰。

    洛兰笑了笑,说:“算是好事。如果辰砂控制了奥丁联邦,左丘白不会再急着赶回奥丁星域,他甚至有可能永远不会再回去,你这边的战事会轻松很多。”

    “难怪呢!”林坚也觉得最近的仗打得很轻松,他都有时间睡整觉了,原来是左丘白已经放弃原本的作战计划。

    洛兰叮

    嘱:“楚墨那边的动态,我现在一无所知,猜不到他会干什么,你务必小心。”

    “明白!”林坚很清楚,这场战争并不仅仅是为了打败奥丁联邦。他担忧地问:“如果辰砂知道了楚墨的实验,他会不会和楚墨合作?”

    洛兰沉默地摇摇头。

    林坚也不知道她是表示不知道,还是说不会。

    阿丽卡塔星军事基地。

    秘密实验室。

    楚墨推着一个医疗舱走出门禁森严的实验室。

    医疗舱里躺着昏迷的紫姗,楚墨对自己的学生潘西说:“运输机会带你去乌鸦海盗团的飞船,他们会送你们去找左丘白。”

    潘西问:“老师不离开吗?”

    楚墨说:“我要等着见一个老朋友。”

    潘西依依不舍地看着楚墨。曾经他是一个饱受歧视,在生死线上挣扎的异种,得到楚墨的帮助,才摆脱贫贱的生活,进入学校读书。后来他立志从事基因研究,有幸被楚墨收为学生,看到了基因研究的另一种可能。

    楚墨拍拍医疗舱,对他微笑着说:“异种的未来交给你了。”

    潘西哽咽地说:“我一定不辜负老师的期望。”

    他对楚墨弯腰,深深鞠躬,然后推着医疗舱走向运输机。

    楚墨命令智脑打开天顶,目送着运输机冉冉升空离去。

    楚墨微笑着返回办公室。

    他冲了个澡,修剪头发,剃去胡子,换上剪裁合身的衣服。

    他收拾整理办公室,销毁文件、擦拭桌面,拿出锁在抽屉深处的

    电子相框,放到案头。

    里面记录着他的年少时光,有他和辰砂的照片,他和封林的照片,还有他们七个人的合影。

    百里苍、紫宴、棕离、左丘白、辰砂、封林、他。

    楚墨含笑凝视着相片,目光眷恋温柔。

    那时候,他还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未来究竟有什么等着他。

    那时候,天正蓝、树正绿,整个世界都只是一个温柔地等着他们长大的乐园。

    那时候,大家都还活着。

    如果异种没有面临生存危机,父亲不会铤而走险地进行极端研究,左丘白不会一出生就变成孤儿,母亲不会患上抑郁症自杀,他会有个健全幸福的家庭。

    功成名就的父亲、温柔慈祥的母亲、聪明睿智的哥哥。

    如果他没有选择这条路,他就可以向封林坦陈心意,告诉她他爱她,他会有一个新的家庭,有挚爱的妻子,可爱的女儿。

    …………

    楚墨拨打左丘白的通信号。

    左丘白看到他仍旧坐在办公室里,震惊地问:“我以为你已经在飞船上了,你为什么没有离开?”

    楚墨微笑着说:“我留下,他们才能离开。”否则,辰砂会追到天涯海角。

    左丘白意识到什么,心情沉重地看着楚墨。

    楚墨说:“我想和小莞说几句话。”

    “好。”

    左丘白立即让人把封小莞叫来。

    封小莞梳着高马尾,穿着短袖衫、军装裤、厚底靴,看上去一点都不像封林。

    她手插在裤兜里,上下打量着楚墨,

    “你就是楚墨?”

    “我就是楚墨。”楚墨苦涩地笑,“英仙洛兰应该给你讲了不少我的事。”

    “错!她不喜欢说话,从不谈论别人是非,唯一一次提到你,也是我强烈要求的。她说你害死了我妈妈,真的吗?”

    楚墨沉默。

    左丘白呵斥:“小莞!”

    封小莞翻了个白眼,鄙夷地嘟囔:“不喜欢我说话,就不要找我说话!”

    楚墨问:“你可以叫我一声爸爸吗?”

    “叫你爸爸?”封小莞嗤笑,指着表情错愕的左丘白说,“他也让我叫爸爸,你们都有当爸爸的癖好吗?”

    楚墨看着左丘白,左丘白看着楚墨。

    当时,左丘白告诉楚墨他用邵茄公主交换了封林的女儿封小莞。因为两个人在封林的事情上有心结,一个没有多说,一个没有多问,没想到当着封小莞的面居然闹出这样的乌龙。

    两个人都是聪明人,立即明白他们被英仙洛兰戏弄了。

    其中肯定一真一假,但到底谁是真、谁是假,却查不出来。因为封小莞的基因已经被英仙洛兰编辑过,和出生时的基因不一样。她不管是和楚墨,还是和左丘白,都有血缘关系,可到底是什么关系,却无法根据编辑过的基因确定。

    左丘白把翻涌纠结的复杂心情压抑住,对封小莞说:“叫楚墨一声爸爸,就算是道别。”

    封小莞盯着楚墨,满面不屑,“你在希冀我妈妈的原谅吗?那我代表她告诉你,不原谅

    !绝对不原谅!你死了也不会原谅!”

    封小莞说完,转身就跑掉了。

    左丘白叫了几声都没叫住,抱歉地看着楚墨。

    楚墨微笑着摇摇头,表示没事。

    当年就已经知道,不管是成功,还是失败,这都是一条孤独绝望的路。

    楚墨说:“谢谢你,哥哥。”

    左丘白一言不发地盯着楚墨。

    两人明明是亲兄弟,几十年相处,却面对面都不相识。

    刚知道真相时,左丘白也曾经愤怒过,为什么是他被遗弃了?但后来他明白了留下的那个才承受得最多。

    …………

    刺耳的警报音传来,楚墨对左丘白说:“告诉小莞,我没有祈求过被原谅,因为我从没有打算原谅自己。”

    他说完,立即切断信号。

    左丘白怔怔地看着楚墨的身影消失不见。

    良久后,他抬手对着楚墨消失的方向敬军礼。

    秘密实验室的金属门打开,辰砂走进去。

    他非常谨慎,害怕有陷阱,没有允许其他人进入,除了作战机器人,只有他一人进入了实验室。

    楚墨一边看着监控视频,一边拿起桌上早已经准备好的注射剂,给自己注射药剂。

    几分钟后。

    辰砂站在了办公室外。

    楚墨说:“请进。”

    门自动打开。

    五十多年后,两个人重逢。

    四目相对,熟悉的面容上满是无情时光留下的沧桑和陌生。

    白驹过隙、电光石火。

    无数往事从两人心头掠过。

    辰砂六岁时,到楚墨家。楚墨牵着他的手带他去他们

    的房间,指着所有东西说“我的就是你的”。

    辰砂因为失语症,不会说话。被紫宴、百里苍他们嘲笑欺负时,楚墨总是从天而降,像个守护天使般挡在辰砂身前。他后来总开玩笑地说自己能顺利突破到2A级体能都是那时候以一敌多,打架打出来的。

    辰砂再次能说话时,楚墨比辰砂自己还高兴,激动地不停逗辰砂说话,结果把自己嗓子说哑了。

    辰砂第一次上战场,楚墨比辰砂还紧张。脑子里胡思乱想,准备了一大箱子特效药。如果不是殷南昭不同意,他都差点混进军队,把自己变成特种兵,好方便随时帮辰砂疗伤。

    辰砂当上指挥官时,楚墨大宴宾客。他医术高、医德好,在阿丽卡塔人缘十分好,但平时喜欢清净,很少参加宴会,难得一次主动办宴会,所有人都来捧场,几乎把整个斯拜达宫变成了舞场。

    …………

    在辰砂灰黑色的年少记忆中,楚墨是最灿烂的色彩。

    记忆刚刚恢复时,辰砂非常愤怒不甘、痛苦悲伤,想不通为什么会是楚墨,但过了十年,所有的愤怒不甘、痛苦悲伤都被战火淬炼干净了。

    他没有想到自己再次面对楚墨时,心情平静到没有一丝波澜,完全不想追问过去。

    所有事已经发生了,今日只需做了断,不需要问为什么。

    辰砂平静地说:“你看上去很憔悴。”

    楚墨微笑,“你变了!我以为你一见我就要用光

    剑怒气冲冲地砍我。”

    辰砂淡然地说:“在我变了之前,你已经变了。”

    楚墨辩解:“我没有变,只是你从不知道我的志向。”

    辰砂讥嘲地问:“谋杀兄弟,成为执政官的志向吗?”

    楚墨微笑着站起来,风度翩翩地抬手,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想参观一下我的实验室吗?”

    辰砂没有吭声。

    楚墨走进升降梯,辰砂默默跟随在后。

    升降梯门打开。

    走过三重金属门,进入一个宏大的地下空间。

    气温很低,几乎呵气成霜。

    四周有无数巨大的圆柱形透明器皿,里面装着各种各样已经死亡的实验样本。

    楚墨边走边说:“很多年前,我父亲统计联邦的基因病变率时,发现高于星际平均数值,而且这个数值还有逐年升高的趋势。他和安教授探讨这事,安教授说他也有类似的发现,在研究突发性异变时,发现A级体能以上的异变率在渐渐升高,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辰砂没有吭声。

    楚墨说:“意味着异种有可能最终死于基因病。从那时候开始,我父亲和安教授都开始秘密做违禁实验,希望能拯救异种,只不过他们选择了两条截然不同的道路。我曾经反复论证过治愈异变的可能性,发现微乎其微,需要天时地利人和,缺一点都不行,最终安教授的失败证明了我的论证,他即使用游北晨的克隆体殷南昭做实验,依旧没有办法治愈异变。

    ”

    辰砂的目光从一个个圆柱形的透明器皿上掠过。

    刚开始,器皿里只是各种动物的尸体,后来陆陆续续开始有人,到后面已经全部是各种形态异常的异种基因人类。

    辰砂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前面那些也不是动物,而是变成了异变兽的异种基因人类。

    即使历经战火、见惯死亡的他也依旧觉得心悸,猛地停住脚步,冷冷质问:“这就是你的研究?把活生生的人变成封存的标本?”

    楚墨走到一个圆柱形的器皿前,赞叹地看着里面的实验体,“这才应该是异种的进化方向。”

    器皿里面有一个似人非人的尸体,像是处于半异变状态的异种。他有着锋利的犄角、坚硬的头颅、锐利的牙齿、魁梧的躯干、强壮的四肢,全身上下覆盖着细密的鳞甲,一看就知道体格健壮、力量强大。

    楚墨抚摩着器皿,遗憾地说:“可惜他只存活了一个小时就死了,如果是你,结果肯定会不一样。”

    楚墨回身看着辰砂。

    4A级体能,人类的大脑,野兽的身体,智慧和力量完美结合,最完美的异种!

    辰砂和他保持着三米多远的距离,显然在提防他。

    楚墨无奈地摊摊手,笑说:“我知道你不会再给我机会让我下药,这一次,我给自己下了药。”

    他的脸部肌肉抽搐,笑容越来越诡异,像是忍受着巨大的痛楚,整个人都在簌簌直颤。

    辰砂镇静地拿出武器匣,一把黑色

    的光剑出现在他掌中。

    不同于以前的异变,楚墨一直神志清醒,头和上半身没有丝毫变化,下半身却开始像糖浆一般在慢慢融化。骨头血肉扭曲交融,如同是被搅拌机打碎后杂糅到一起,然后在一摊黏稠的血肉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里面长出一只又一只粗壮的黑色触手,最后一共长出了八只触手,像是一条条长蛇般强壮灵活。

    每条触手和腰部相连的地方十分粗壮,越往下越细,到尖端时,已经犹如剑尖般尖细。

    楚墨用一个触手尖卷起一把手术刀,另一个触手拿起一根人骨,两只触手犹如人手般灵巧,短短一会儿就把一根白骨雕刻成一朵怒放的花。

    他优雅地展了展手,一条触手卷着白骨花放到辰砂面前,“借花献佛。”

    他又随意地挥了下触手,一个装着实验体的坚硬器皿应声碎裂,变成粉末。

    楚墨挥舞着触手,微笑着说:“这才应该是我们!星际中最聪明的大脑,最强壮的体魄,人类在我们面前不堪一击。”

    在他身后,一个个圆柱形的透明器皿里装着各种各样的异种基因人类,从弱到强,就像是一部活生生的异种进化史。

    “只是你,不是我们。”辰砂重重一剑劈过去。

    楚墨的一只触手钩住屋顶的横梁,瞬间腾空而起,避让开辰砂的攻击。他虽然没有腿,但行动丝毫不慢,比人类更敏捷快速、灵活多变。

    “为什么不能是

    我们?”楚墨的触手攀在金属横梁上,人悬挂在半空中荡来荡去。

    辰砂用剑指着所有标本器皿,里面装着已经死亡的实验体,“你问过他们吗?你问过我吗?我们从没有同意过,哪里来的我们?”

    楚墨无奈地叹气,“我以为你已经明白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没想到你还是辰砂。”

    辰砂又是一剑重重劈过去。

    楚墨松开触手,翻落在地上,“你已经是4A级体能,为什么不化作兽形?只凭借人类的脆弱身体,你可打不赢我!”

    辰砂横剑在胸,平静地说:“对付你一把剑足够。可惜封林不在,我记得她最喜欢吃章鱼。”

    楚墨蓦然间被激怒,八只触手像是八条长蛇般飞扑向辰砂。

    辰砂挥剑和触手缠斗在一起。

    他是4A级体能,已经是人类体能的极限,传说中基因进化融合最完美的人类。可是,在面对楚墨这只半人半兽的怪物时,竟然觉得吃力。

    楚墨的八只触手看上去很柔软,实际上表面密布鳞片,十分坚硬光滑,即使光剑砍上去都砍不断。

    每一只触手都灵活迅猛,既可以单独出击,又可以彼此配合。单独攻击时,它们既能像刀剑一样砍刺,也能像鞭子一样抽打,还能像棍棒一样打砸;配合进攻时,它们可以组成剑阵,可以鞭棍配合,也可以交织成网,将人活活绞死。

    辰砂就像是一个人在和几个人搏斗,他们不但配合无间,而且每

    个人都不低于3A级体能。

    辰砂知道楚墨刚才说得对,如果他变作兽形,打赢楚墨的概率更大。

    但是,他想用人类的方式堂堂正正地打败楚墨,不仅仅是因为他的父母,还因为无数被楚墨父子拿来做实验的人。

    辰砂重重一剑砍到触手上,犹如金石相击,触手只是受痛般地缩了回去,并没有被砍断。

    既然还知道痛,那就仍然是血肉之躯,如果一下砍不断,那就多砍几下。

    辰砂向来是行动派,想到就做。

    身如闪电,在八只触手的攻击中急转飞掠,盯准一只触手不放,靠着强大的体能和控制力在同样的部位连砍两下,剑刃略偏,从鳞片缝隙中切入,终于将一只触手砍断。

    他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背上被一只触手狠狠抽了一下,半边身子皮开肉绽火辣辣地痛,鲜血顺着伤口往外渗。

    辰砂没有在意,刚刚飞跃落地,就一手持光剑,剑尖对准楚墨,一手对楚墨招招手,示意继续来打。

    楚墨脸色发白,双手拔枪对准辰砂射击。

    辰砂一面挥剑将子弹打开,一面冲向楚墨,和楚墨的触手再次缠斗在一起。

    有了经验,第二次驾轻就熟。

    辰砂瞅准时机,锁定两只触手,侧刃切入,在同样的部位连砍两下,将两只触手再次砍断。

    翻身落地时,辰砂的右腿被一只触手刺穿,鲜血汩汩涌出。

    楚墨笑看着辰砂,冷声说:“两只触手换你一条腿,看看是

    你腿多还是我的触手多。”

    辰砂没有说话,依旧握着光剑,向着楚墨冲过去。

    楚墨的五只触手从四个方向攻向辰砂。

    辰砂因为腿部受伤,行动受到影响,没有之前灵活敏捷,受伤的腿被一只触手缠住。另外两只触手乘势而上,一只缠住了辰砂没有受伤的腿,一只缠住了辰砂的腰。

    辰砂整个人被困在触手中,他想要挥剑砍断缠缚自己的触手,一只触手缠住了他的右胳膊,让他无法挥剑,同时,另一只触手像利剑一样刺向他的咽喉。

    辰砂突然把右手的光剑抛给左手,挥剑砍向刺向自己咽喉的触手,触手断开的瞬间,他全身发力,人像陀螺般转动,双腿互绞,和光剑配合。

    剑光闪动中,辰砂连连挥剑,又砍断了束缚右手和右腿的触手。缠在辰砂腰上的触手见势不妙,立即缩回,被辰砂一把抓住。左手猛然挥剑,将缠在左腿上的触手砍断。

    楚墨想要逃离,辰砂拽着他仅剩的一只触手一点点把他拽向自己。

    楚墨双手持枪,不停地射击。

    辰砂挥舞着光剑,将他的子弹一下下全部打开,“你忘记了吗?我曾经是你的射击教练。”

    辰砂把楚墨拽到身前。

    楚墨上半身看上去完好无损,辰砂却浑身是伤、血迹斑斑。

    两人正面相对、近在咫尺。

    楚墨笑问:“你想怎么样?血债血偿吗?”

    辰砂面无表情,刺了他一剑,“为了百里苍!”

    楚墨目光

    迷离,嘴角有血丝缓缓流出。

    “楚墨,来打一架!”一个戴着拳套的红发男子在叫他。

    红发男子双拳互击,咧着一口雪白的牙齿,笑得肆意张狂。

    辰砂又刺了楚墨一剑,“为了封林!”

    “楚墨,我喜欢你。”一个盘着发髻,戴着黑框实验眼镜,穿着白色研究服的女子说。

    她侧头而笑,笑容明媚爽朗,犹如盛夏的阳光。

    楚墨眼中泪光闪烁,嘴唇发颤。

    辰砂又刺了他一剑,“为了殷南昭!”

    “希望你用你的聪明才智,为全星际携带异种基因的人类带来健康。”殷南昭签字同意他出任联邦医疗健康署署长时,对他说的话回响在耳畔。

    楚墨面部肌肉痉挛,表情似笑非笑。

    辰砂提剑对准他的心口。

    楚墨满嘴是血,笑着说:“为了……辰砂。”

    辰砂面无表情,眼神却十分悲怆,“为了骆寻!”

    他仍然活着,但他们都已经死了。

    一剑穿心。

    楚墨愕然地看着辰砂,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的笑,慢慢断气了。

    楚墨的尸体摔在地上。

    半人半兽,残缺不全,横躺在满地血泊中。

    辰砂提着光剑,看着他。

    一室死寂,四周是圆柱形的透明器皿,里面的实验体也都好像在看着楚墨。

    嘀一声,楚墨的个人终端确定主人死亡后,启动了秘密实验室的自毁程序。

    辰砂收起光剑,转身朝着外面跑去。

    ……4、3、2、1……

    一声又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整个

    实验室炸毁。

    宿二他们满面焦灼,翘首张望。

    漫天火光中。

    辰砂浑身血迹斑斑,一瘸一拐地走出来。

    宿二、宿五和宿七急忙迎上去。

    辰砂把一枚信息盘交给宿五,“找基因学家尽快破解里面的信息。”

    宿五为难地说:“楚墨做执政官时,把所有顶尖的基因学家聚拢在一起从事基因研究,后来很多基因学家陆陆续续失踪了,仅剩的几个现在也去向不明。”

    宿七说:“安娜在红鸠的战舰上,可以找她帮忙,听说她在战舰上有一个自己的研究室,继承了安教授的遗志,这些年一直在专心做研究。”

    辰砂命令:“立即去找安娜。”

    宿七好奇地问:“信息盘里是什么资料?”

    “人类针对异种的灭绝性基因武器。”

    宿五大惊失色,急忙离开,拿着信息盘去找安娜。

    宿二、宿七都表情凝重。宿七好奇地问:“阁下从哪里来的资料?可靠吗?”

    辰砂下意识地望了眼天空,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宿二狠狠瞪了宿七一眼,宿七反应过来,辰砂一直避而不谈他在阿尔帝国的经历,肯定是因为那段经历很难堪,甚至充满屈辱。

    她急急忙忙地去追辰砂,“指挥官、指挥官……”

    “执政官!”辰砂头也没回地纠正。

    宿七和宿二对视一眼,都明白了,脸上不禁露出激动的笑容。

    从现在开始,奥丁联邦由辰砂执政!

    第18章

    岁月如歌

    当风从远方吹来,你不会知道我又在想你,那些一起走过的时光,想要遗忘,却总是不能忘记,你的笑颜在我眼里,你的温暖在我心里,以为一心一意,就是一生一世。

    “今天,我们聚集在这里,怀着悲痛的心情一起哀悼,帝国失去了一位卓越的战士,我们失去了一位可靠的战友……”

    林楼将军身穿笔挺的军服,站在最中间致悼词。

    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站满了神情肃穆的军人,整个林榭号战舰都沉浸在沉重的悲伤中。

    洛兰环顾四周。

    那一张张压抑悲痛的面容让她意识到,虽然小角只是她一个人的傻子,但此时此刻有很多人和她一样在为小角的离去难过。

    林楼将军按照林坚元帅的指示对全军宣布,肖郊舰长在驾驶战机侦察敌情时,不幸被奥丁联邦的炮弹击中,战机炸毁身亡。

    所有军人反应激烈,尤其是跟随林榭号战舰在奥丁星域作战的舰队,几乎群情激昂、人人请战,想要为肖郊复仇。

    林楼将军强行把他们的战意压制下去,却不可能压制他们的悲痛。

    从军官到士兵,每艘军舰上都弥漫着悲伤愤怒的情绪,他们甚至迁怒于传说中那个不待见肖郊的“高层人士”,为肖郊愤愤不平,为什么立下这么多战功却连将军都不是?

    民意不可违、军心不可抗。

    林楼将军没有办法,只能向洛兰汇报,请她追授肖郊为将军。

    洛兰不但同意了

    林楼将军的请求,还亲自赶到林榭号战舰,参加肖郊的没有遗体的太空葬礼。

    林楼将军说完悼词。

    以林榭号战舰为首,所有军舰警笛齐鸣、万炮齐发,为肖郊送行。

    礼炮在太空中汇聚,环绕着林榭号战舰变成璀璨的烟花,让漫天星辰都黯然失色。

    所有军人抬手敬礼。

    洛兰凝视着窗外的烟花,眼眶发涩。

    朝朝夕夕、夕夕朝朝。

    一枕黄粱、南柯一梦。

    当年,亲手把异样的心思酿造成酒,既暗自希望朝朝夕夕、夕夕朝朝永相伴,能有个结果,又害怕一切终不过是一枕黄粱、南柯一梦,如烟花般刹那绚烂。

    命运似乎永远都是好的不灵坏的灵,最终一语成谶,只是一场梦。

    仪式结束后,洛兰在警卫的护卫下离开。

    霍尔德快步穿过人群,想要挤到洛兰身边,警卫们把他挡住,示意他后退。

    洛兰看了眼清初。清初走过去,让警卫放行,带着霍尔德走到洛兰面前。

    霍尔德紧张地抬手敬礼,另一只手紧握着刚才他代替肖郊领的勋章。

    洛兰问:“什么事?”

    霍尔德紧张地说:“陛下,肖舰长有一位女朋友,应该由她保管这枚勋章。她叫辛洛,是一位军医,我告诉过长官,应该邀请她来参加葬礼,但他们说查无此人。陛下,我没有撒谎,肖舰长真的有个叫辛洛的女朋友……”

    “我知道你没有撒谎,因为她来参加葬礼了。”

    霍尔德既如释重负又

    困惑不解,忍不住四处张望,“辛洛在哪里?”

    洛兰轻声说:“我就是辛洛。”

    霍尔德满面震惊地瞪着女皇。

    洛兰食指搭在唇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保守秘密,然后转身离去。

    “陛下……”霍尔德愣了一瞬,急忙去追女皇,被警卫拦住。

    洛兰回头看向霍尔德。

    霍尔德抬起手,想要把勋章递给她。

    洛兰说:“你留着吧!如果肖郊还活着,肯定也愿意给你。”

    霍尔德收回手,对洛兰敬军礼,诚挚地说:“陛下,请保重!”

    洛兰轻轻颔首,转过身,在众人的护卫下离去。

    洛兰的行程很紧,本来应该立即返回奥米尼斯星,但洛兰临时起意,向林楼将军提出要求,想去看一下小角住过的舱房。

    林楼将军把她带到舰长休息室,“自从肖舰长走后,只有我进去查看过一次,不过我什么都没动,里面一切都维持原样。”

    洛兰示意他们在外面等,她一个人走进舱房。

    这是她第一次来这里,可这里的一切对她而言并不陌生。因为这些年和小角视频通话时,她常常见到这里。

    外面是会客室,里面是休息室。

    走到休息室门口,一眼就看到小角说的观景窗——能看到星星,她会喜欢的窗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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