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怎么没给我打电话?”祁善拿起吹风机,冷不防地出声。

    “什么?”吹风机的嗡嗡声太大,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不是给了你名片?”

    夏星晓抱着臂,看了眼镜子,“所以呢?”

    “你知道外面想要睡我的富婆有多少吗?你不想比较一下我是时总谁更强吗?”

    鸡皮疙瘩顺着手臂一路爬上来,这个人竟然还没打消那个龌龊的念头。

    “所以你跟文卓是买卖关系?”

    他们要是这么单纯的金钱关系就好办多了,她可以马上告诉时砚池。

    祁善没回答,反而和镜子里的她对上视线,“男欢女爱不是很正常吗,听说你们分开了六年,他在英国那种地方,身边的女孩也不会少,而男人面对生理需求都是来者不拒的。”

    夏星晓没兴趣跟他对话了,“你知道时砚池和你之间的区别吗?”

    祁善扬眉,愿闻其详的表情。

    “就是人和人渣的区别。”

    可到底还是被人渣影响了心情,气呼呼地回了房间,想着怎么把这事儿告诉时砚池,是原封不动还是添油加醋?

    一边想一边百无聊赖地坐在飘窗上赏月,二楼的视角非常好,整个院子一览无余。

    时砚池正和文卓、卫誉在院子里的路灯下抽烟,他们的指尖有猩红的光点,烟气在周身弥散。

    风在吹,文卓的表情有点烦恼,窗户开了个缝隙,声音清晰地传进来。

    她吐出一口烟气,心不在焉地看卫誉,“你退婚的时候,卫伯伯是怎么说的?”

    卫誉眯着眼,“我爸能动手从来不逼逼,差点把我腿打断。”

    “烦死了,我爸怎么也不同意我跟祁善订婚。”

    时砚池的表情始终淡淡的,没对这个话题发表任何看法。

    夏星晓撑额听着,心口轻微的起伏,文卓和祁善已经到了要订婚的关系?

    而这时候,时砚池云淡风轻地往二楼看了一眼,朝她招手。

    “星星,下来看烟花。”

    风声在耳边聒噪,漫天的烟花像音乐一般起伏律动,在天空绽放,又扑簌落下。

    月色朦胧,烟火是前景,某种情绪在心口沉沉一撞,时砚池的面颊忽明忽暗,夏星晓忽然觉得好心动。

    焰火断裂的空寂中,他那张好看的脸忽然朝向了她,隔着兀自喜欢的人群,吐出四个字:“有你真好。”

    她踮起脚跟凑到他跟前:“今天是你生日,你许愿了吗?”

    夏星晓也准备了礼物给他,是时砚池出生那天的月相做成的塑封照片。

    她当然还有更多让他感动的礼物。

    过去最拧巴的时候,她信纸寄出去好几本,手机里备忘录的小作文都写麻了,可这么美好的一刻,她突然就不想把那些代表着分离的东西拿出来了。

    她问完就静静等着他回答。

    然而时砚池却沉默了,只一心一意地看着她,目光轻柔得让人心悸。

    “有你在,我不用许愿了。”

    爱意真的是藏不住的,夏星晓看见了。

    她在黝黑的眼里看见了烟火的折影,聚拢在他的眸子里,而那里,有一个自己。

    看完烟花,重回别墅的时候,震耳欲聋的音乐隔着门窗溢了出来,那群人把别墅改成了酒吧。

    她实在不想跟祁善同处一室,就把901的房卡塞在时砚池手心,坏心地笑,“要不我们私奔吧。”

    就这样,本来只是幌子的房间,成了他们最后的栖息地。

    时砚池去停车,夏星晓在大堂等他,余光中瞥见有人来了。

    高馨拎着蛋糕,从电梯口走来,夏星晓淡淡地扫了一眼,随即移开视线。

    她的敏感告诉自己,她们不是一类人,相互走近大家都会很累,点头之交甚至是互不相识才是最好的状态。

    高馨站她旁边,眼神也很淡漠,“阿池呢?”

    “停车去了。”

    ……

    “我这段时间一直失眠。”

    夏星晓懒得回答这种无聊的问题,“有病就去看医生。”

    “你和纪碧云的合照,你跟她采访的画面,都是我给何姨看的。”

    高馨出乎意料的直爽,“相比你,我的筹码只有何姨,所以你别觉得我卑鄙……”

    夏星晓往她那撂一眼,“所以你最无辜了,要不要颁个白莲花的奖杯给你……”

    实在不想跟这种人同处一个空间,她转身就走,却被高馨的扯住手臂,她步子一顿。

    “MUSE团建,你连父母都带来了,是不是觉得嫁给阿池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保持好的脸皮说撕就撕。

    夏星晓冷冷地睨她,“我嫁给谁还不知道,但你处心积虑了六年也没能如愿,还不能让你清醒吗?”

    手臂上的力道消失,蛋糕盒子“啪”一声落地,高馨后退一步瞬间眼圈通红,“夏主播,我已经从总裁办离职了,你别这么咄咄逼人行吗?”

    突如其来的独角戏,她太阳穴突突突直跳,意识到狗血剧情即将上演了,折身后果然发现何韵站在那里,离她们几步远的位置。

    她款款走向高馨,在她的手臂上拍了拍,是安抚的意思。

    再看向她时,眼里无波无澜。

    “夏小姐,馨馨陪在我身边多年,即使阿池不能回应她的感情,她也是我们很重要的家人,这一点永远都不会改变。”

    “所以,你能对她善良一点吗?”

    解释的话还没出口,就被门外的风呛了一下。

    感应门缓缓划开,一个脚步声咚咚咚地由远及近,汪静迅速地杀了过来。

    她把夏星晓拉到自己的势力范围,反呛的话脱口而出。

    “这位女士,你说谁不善良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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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8

    ?

    温柔氧

    ◎只有夏星晓才是他的氧◎

    平地一声雷。

    空气以肉眼可见的程度凝固了。

    何韵被一个陌生人打断,

    表情还停留在怔懵的状态。

    夏江早就习惯了老婆随时随地会原地爆炸,步子一个急转弯,躲到门外抽烟去了。

    夏星晓想要开口却被汪静一个眼风扫过,

    强烈又无声的打击后,

    她选择闭嘴。

    最惨就是时砚池,

    他顶着众人灼灼的目光进门,

    还来不及弄清楚状况,

    就听见汪静无缝衔接地再次发难。

    “我女儿哪不善良了?”

    汪静刚刚泡完温泉回来,头发还没干透,

    泡到绯红的脸颊因为情绪激动又提亮了一个色号。

    明明素颜寡淡,偏偏气势比谁都强。

    也是这句话让何韵捋顺了人物关系,

    她深吸一口气,

    额头倾了倾,

    “你是夏小姐的妈妈?”

    时砚池反应快,

    他马上站到两人中间,恭恭敬敬地先对汪静喊了一声“阿姨”,折身再跟何韵介绍,

    “妈,这是星星的妈妈。”

    他开口的时候,嗓子哑了一下,

    饶是社交场上游刃有余的人,也被这个局面杀了个措手不及。

    他不留痕迹地转移话题,“这里是大堂,

    要不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说话吧。”

    何韵还未开口,

    汪静就暴躁地甩开时砚池的手,

    “你妈妈就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让星星善良一点的,

    怎么,

    现在想去安静的地方息事宁人吗?”

    “道歉就在这里道!”

    她身上压着薄薄的怒气,像要走火的枪。

    “谁都可以说她不善良,就你们家不行。”

    这句话没有任何前因后果,夏星晓偏偏听懂了。

    她猛地抬额看向汪静,心脏上的弦崩得快要断裂,她妈妈的意有所指让她唇舌俱废,她不自觉地躲避了时砚池直直刺过来的视线。

    心虚、心慌、心悸,所有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前所未有的混乱。

    何韵此刻也冷静下来,汪静咄咄逼人的态度让她皱眉,“我没有要道歉,我只是在就事论事。”

    长辈对话,时砚池插不进话,只有侧额上的青筋能看出他的情绪。

    高馨红着眼睛开口,“夏妈妈别吵了,都是我的错……”

    汪静直接截断她,“道歉就大点声,不是谁哭了就是谁受了委屈,要不我们比比看,我不但比你哭得快,眼泪也比多。”

    何韵压着气出声,“夏妈妈,你能不能讲点道理?”

    “讲什么理,这是法庭吗?既然是法庭,就把夏星晓不善良的证据拿出来,如果你们拿不出来,没有人可以审判她。”

    汪静的视线扫过现场的每一个人,最后落时砚池身上,“破坏了你的生日氛围,我很抱歉,阿姨祝你生日快乐。”

    说完,不给任何人说话的机会,扯过夏星晓的手就往电梯方向走。

    “阿姨,我送您上去。”时砚池还想挽救。

    “不用。”

    回房后,夏星晓静静地坐到沙发上,情绪迟迟没有回来。

    房卡一插,汪静的食指就往她额上点,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你平时跟我顶嘴的时候,嘴巴不是挺厉害的吗,在外面怎么怂成这样,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没用的。”

    视线在她妈妈不断开合的嘴上渐渐模糊,夏星晓突然一阵鼻酸,她想张口说点什么,可眼泪就莫名其妙地掉下来。

    她很快地擦掉,可大颗大颗的眼泪还是接二连三地涌出来。

    六年前的事情现在只剩下一些碎片化的记忆。

    那是大一下学期的冬天,那天下了很大的雪,冷风吹得人又冷又疼。

    时砚池已经去英国三个多月了,何韵的情况并没有因为远离时序和纪碧云而有所好转,他除了上课就是带她看医生,偶尔从视频里可以看出他的疲惫。

    咖啡厅的兼职结束时,已经过了宿舍的门禁时间,公交车早就停运,她走了一站地回了海角巷的出租房。

    夏江买矿破产的事情她没跟时砚池讲,但是有相熟的朋友光临了她打工的咖啡店,消息当天就被时砚池知道了。

    他在电话里气急败坏,“夏星晓,我还活着呢,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最好趁早交代。”

    她用轻快的语气答,“我就打个工增加点社会实践,怎么就罪大恶极了?”

    时砚池在对面沉默了几秒,然后沉沉地叹了口气,“宝宝,我账户被我爸冻结了,可养你的生活费还有,有什么事一定跟我说,别让我担心。”

    “真没事,你快上课去吧。”

    她话说得急,不小心吸了口冷空气,被风刺激的嗓子突然咳嗽了起来。

    温度已经降到零下,在巷子口打了一会儿电话,整个人都快冻僵了。

    路灯下,一辆黑色的奔驰突然亮起大灯,一个女人从后座下了车。

    那道影子越来越近,最后和她的叠在一起。

    冷风呼啸,吹乱了夏星晓的头发,她的心跳抖然加快,“你是谁?”

    女人从阴影里走到她面前,“你好,夏小姐,我是纪碧云。”

    夏星晓没见过她,但是听过这个名字,更知道她在时砚池被逼出国的事件中,充当了什么角色。

    伴随着撞击耳膜的心跳声,她冷冷地开口,“你找我有什么事?”

    纪碧云在四周环视了一圈,目光渐渐回到她的身上。

    “住在还这里习惯吗?”

    “关你什么事。”

    纪碧云笑了,露出一个至今回忆都会毛骨悚然的表情。

    “当然关我的事,你们家会沦落到负债累累,都是我做的。”

    “你说什么?”

    夏星晓攥成拳头的手气到发抖,她上前拽住她的衣服,“你这个疯子,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纪碧云盯着被她攥住的领口,“为什么?”

    她冷笑,“为什么时砚池杀死了我的孩子,可以全身而退去英国?”

    “为什么明明是两个人婚外情,却让我一个人承担后果?”

    “为什么我被医生诊断终生做不了母亲了,时序对他儿子的制裁只是冻结账户?”

    “夏小姐,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我已经想了很久了,但是我始终想不通。”

    夏星晓瞪着这个疯魔的女人,咬着牙挤出几个字,“你会遭报应的。”

    她甩开她的衣领,转身就走。

    纪碧云盯着她的背影,继续开口,“如果时砚池不回来接受法律的制裁,你家的日子就会越来越难过……”

    夏星晓的背脊颤了一下,听她接着说,“撑不住了,一定要告诉他,他不是很爱你吗?”

    纪碧云的语气蛊惑人心,“你可以测试一下,他到底是爱你还是爱自己……”

    路灯的光折射在雪地上,宛如碎开的琉璃。

    这个冬天来得太早了。

    夏星晓站在寒风里,看见纪碧云消失的方向,眼泪一滴滴落下,像滴在心脏上的硫酸,让人痛不欲生。

    最后无力地摔到了地上,大概是痛的,但是她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如果是现在的夏星晓,她大概会有更好的解决方案。

    可她当时只有十八岁,只是一个刚刚成年不久的小姑娘,她想守护的人太多了,可她的能力又太小了,她只能狠心切断和时砚池的联系,去独自承受那些暗无天日的生活。

    两年,只要两年,过了诉讼时效期,纪碧云就再也拿时砚池没有办法了。

    她把头埋在汪静的怀里,眼泪无声地落,“对不起,妈,真的对不起……”

    为那些因自己而起的无妄之灾,为过去让你承受的一切苦难……

    汪静叹了口气,撇嘴道,“夏星晓,你还是小孩吗,吵架输了也要哭。”

    她嘴上不饶人,手却在背脊上给她顺气。

    夏星晓不敢多说了,有些往事还是尘封在那里比较好,不管她妈妈知道还是不知道,她和时砚池的感情经不起一点波折了。

    汪静的护短让她心底汩汩滋生一股暖流,她仰着头露出一个崇拜的表情,“妈,你以前在学校是辩论队的吗?你今天真的是太帅了,把对方辩友打得落花流水。”

    汪静去倒了两杯热水,一杯递给她,“那个叫高什么的简直是个定时炸弹,他妈妈也是个是非不分的……”

    “比你差远了”,夏星晓马屁拍得及时。

    汪静大口大口地喝水,被子“咣”一声撂桌面,“就是鞋子穿得不对……”

    她拍着腿懊恼,“我穿了个拖鞋,人家穿的是高跟细,气势整整矮了一截!”

    而一层之隔的楼下,房间里异常沉默。

    ……

    何韵进门后连高跟鞋都没换就进了卧室,高馨小心翼翼地去吧台烧热水。

    时砚池坐在沙发上,双肘沉沉地抵着膝盖,手机在掌心里不停地转动。

    茶水放到他面前,他顺着视线抬额,“我不是说自己上来拿蛋糕吗?”

    高馨手足无措地站着解释,“我怕你嫌麻烦,最后又不吃了,就想着给你送下去。”

    时砚池点头,“星星跟你说t?了什么?”

    她不答,眼圈始终红着,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

    “你不说我就去调监控……”

    “阿池,你是不是昏了头了”,何韵终于忍无可忍,从卧室冲了出来,抱着臂数落,“你没看见她妈妈的样子?”

    何韵很少跟人吵架,她的身份摆在那里,别人自然对她和和气气,今天也算是人生难得的体验。

    “有其母必有其女……”

    时砚池头疼地打断,“妈……”

    “你不问问她对馨馨做了什么吗?”

    手机“啪一声”滑在茶几上,时砚池的口气里带着点浮躁,“有什么好问的?”

    这句话挺多层意思的。

    是根本不相信夏星晓能欺负高馨,还是即使夏星晓对高馨做了什么,他也毫不在意。

    是不讲人情的兜底和毫无底线的偏爱。

    高馨捂着脸跑进了卧室。

    “馨馨”,何韵没劝住高馨,开始苦口婆心地劝时砚池,“阿池,连你也不要妈妈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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