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卢卓边看边说,略像的放在一旁,明显不一样的则先排除在外,很快,他又道:“李世子的指节明显细了许多,龚公子的指纹则更明显,冯筝的纹路也不清晰,但指围也偏细,小郡王的指印,大人,小郡王的指印很相似”

    姜离心头一跳,忍不住再近前半步,她倾身定睛细看,很快拧起眉头,只凭眼力,李策的指印无论是指节粗细还是指纹痕迹,与匕首上的都十分相似。

    她不由问:“那与赵一铭和高晖比呢?”

    裴晏手上不停,卢卓也变幻角度细看,很快道:“这三人都很相似,非要说谁最像,赵公子和小郡王最像,高二公子的指节粗细最像,纹路似更粗些,但属下想过,人血从湿到干,多少会有些变化,那纹路粗细也会变,还是看指节更准。”

    姜离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从看到凶手的血指印起,她心底便有不祥的预感,凶手的指印纹路极浅,关节也较粗,要么是习武之人,要么便是做惯粗活之人,李策虽不擅武功,但他擅雕刻与营造,常在府中摆弄玉石木料,那双手她尚有印象,也是极粗糙的,但她也未想到担心成了真,他的指印与凶手竟如此相似。

    裴晏直起身来,“去将他们三人找来。”

    卢卓精神一振,“是,属下这就去!除了赵公子人在金吾卫,小郡王和高二公子都在自己府中,属下快去快回!”

    卢卓应声而去,等他走出东院,姜离低声道:“不可能是李策。”

    裴晏本还在研究印痕,听闻此言,他直起身来严肃地看向姜离,“凭何断言?”

    姜离坦然道:“第一,他没有杀段霈的理由,第二,那日是同尘做东,他是陪客之一,他和同尘情同手足,他没道理害了同尘。”

    “第一,没有理由,许是衙门还未查到,第二,若他是凶手,那你所想正好是他减轻自己嫌疑的理由,他故意借此行凶,也并非没有可能。”

    裴晏不疾不徐,语声也发凉,姜离心知他驳得有理,可她实在不信李策会杀段霈,“凭我对他的了解,除非危机他身家性命,否则他不会动杀心为自己招惹大麻烦,段霈与他无仇无怨,朝堂之上更是毫无交集,他凭何杀段霈?”

    裴晏望着她,“你很了解他吗?”

    裴晏瞳底漆黑,莫名有种慑人之感,姜离见他这幅面容,无端想起了从前他在白鹭山书院讲学时那居高临下的模样。

    她于是道:“自然,我应比你了解他。”

    时隔六年未见,姜离记忆中的李策其实也有些模糊了,但凭着当年李策袒护相助之情,她自要信李策。

    见她不闪不避与自己对视,一副十分笃定的模样,裴晏又是一默,片刻,他看回印泥木盒,“人命案子,只凭私交信他可不够,如今尚在调查中,凭着线索疑他乃是应当,你不必如此。”

    姜离当然明白这道理,而裴晏素来公正严明,又岂是因私交偏信之人?见他自顾自鉴证,她定了定神,缓下声气道:“那……我还能看证供?”

    裴晏头也不抬,似懒得搭话,姜离眼珠儿动了动,快步走去了书案后。

    听见翻看卷宗的响动,裴晏直身看过去,便见姜离纤瘦的身量坐在他宽大敞椅之中,面容沉凝,秀眉紧拧,比解最难的明算题目还要较劲儿。

    裴晏看的眼眶微眯起来,正要开口,有人人未至声先到

    “师兄,薛姑娘是不是在你这里!”

    宁珏边说边进了门,见姜离果然在此,立时喜笑颜开,“真的在这里!你们府上的人没有骗我!”

    姜离与裴晏都疑问地看着他,宁珏喊了一声“师兄”,犹豫片刻道:“薛姑娘,我们借一步说话”

    这屋内本就只有裴晏和姜离主仆三人,一听此言,裴晏绷了许久的神色再也难定,立刻不悦道:“你有何事?”

    第112章

    对证

    见裴晏横眉不快,

    宁珏有些纳闷地后退了半步,“师兄,我有事要请薛姑娘帮忙,怎么了?你们这是在忙什么?”

    裴晏肃眸道:“所请何事?”

    宁珏有些纳闷,

    赔笑道:“师兄放心,

    不是什么坏事,

    是想请薛姑娘看病,能请薛姑娘帮忙也只有行医问药了啊。”

    “我们出去说”

    几句话间,姜离已从书案之后走出来,

    她莫名地看一眼裴晏,先一步出了房门,待走到西窗檐下,方才对跟上来的宁珏道:“可是宣城郡王的事?”

    宁珏愉快地点头,

    低声道:“我已经和我阿姐说了,起先我阿姐有些犹豫,可今早上宣城郡王殿下又犯了积食之症,

    她也不忍殿下受苦,

    便唤了我入宫,

    一番商议之后,

    阿姐不想声张,

    也怕对你不利,

    遂打算让你私下里给郡王看诊,你可愿意?”

    姜离沉吟片刻,

    只道不引人瞩目最好,便答应道:“这样也好,

    东宫人多眼杂,多有不便,

    但若私下看诊,在何处看?”

    宁珏喜出望外,“我可以把郡王殿下带出宫,我在延寿坊有一处私宅,到时去那里看诊便可。”

    宁珏大抵没想到姜离如此配合,笑意都快溢出眼底,“太好了,我明日便能把他带出来,就说带他去城外跑马,到时我让人去薛氏接你。”

    姜离忙道:“明日午时我要入宫授医,不若后日……”

    “无碍!我明日当真带他出城一趟,晚些时候再去我那宅中等你便是,那宅邸在延寿坊长明街宁宅,很好找,你出宫之后来便可。”

    宁珏不愿等到后日,姜离明白他求医心切,便也答允了。

    宁珏长松一口气,整个人都雀跃起来,“你今日来大理寺,可是为了段霈的案子?”

    说定了看诊之事,姜离便往值房门口走去,“不错,这案子与一味毒药有关,裴少卿请我相助。”

    说话间回到门口,姜离迈步而入,宁珏一副优哉游哉之态跟了进来。

    一进门,宁珏便对上裴晏探究的目光,宁珏眼珠儿一转,见桌案上摆着许多印泥木盒,上前道:“师兄,段霈的案子我可有帮得上忙的地方?如今四处都在说段霈死在罗刹恶鬼手上,哪有那么邪乎?”

    宁珏明显一副顾左右而言他之态,姜离更是回到了书案后,裴晏看着二人,眉眼晦暗不明的,“这案子还用不到禁军。”

    宁珏探身看木盒道:“我又不是为了案子,我是为了师兄,这案子闹得沸沸扬扬,若查办不好,谁知肃王会不会怪在师兄头上。”

    宁珏语气中有几分不以为然,他是太子的小舅子,自然与肃王不睦,说着话,他伸手去拿木盒,裴晏眼疾手快,“啪”的一声将他手挥了开,“勿动。”

    宁珏耸了耸肩,“真不用帮忙啊?我这两日沐休没事干,师兄吩咐我便是。”

    裴晏懒得搭理他,宁珏见状只好叹气,“那罢了,我就不在这里扰师兄清净了。”

    话音落下,他又看向姜离,语气熟稔到:“薛姑娘,那我们可说好了啊,我一定不会失约的,眼下先告辞了。”

    姜离有礼地应好,宁珏又与裴晏告辞,转身出了值房。

    他一走,裴晏收好物证道:“他请你给何人看诊?”

    姜离抬眼看他,裴晏缓步上前来,“薛氏和宁家不睦,宁珏性情冲动,易出岔子,你和他最好不要走得太近。”

    姜离蹙眉,又认真道:“李翊是宁瑶的孩子。”

    当年的旧案疑云重重,嫌疑方更是众多,但在常人眼中,李翊的亲生父母至少不会害他,而太子位高权重,如今又正与肃王李昀朝斗,比起太子,宁瑶这个饱受丧子之痛的母亲就格外值得人信任。

    “这世上,没有比宁瑶更心疼李翊的人了,当年的旧案若想彻查清楚,只凭外人之力尚不足够,且只有宁瑶最清楚那几日发生了什么。”

    姜离说至此顿了顿,终是道:“他请我给李瑾看诊。”

    裴晏有些意外,“宣城郡王?他有何疾?”

    姜离道:“若我所料不错,他应患有不足弱疾,病状并不明显,表现为体弱多病、心智迟缓,如今医治尚有痊愈可能。”

    姜离说完又翻起卷宗,裴晏走到书案跟前来,“素闻宣城郡王资质鲁钝,却原来是患病的缘故?宁娘娘的意思是要你暗地里看诊?东宫自有不便,他要如何安排?”

    宁珏连他都隐瞒,足见是不想声张,而宁家玉薛氏关系紧张,若李瑾患有不足之症被薛氏知道,可想而知会闹得人尽皆知,因此,即便请姜离看诊,也是不会轻易让薛氏知晓内情的。

    见裴晏问的细致,姜离莫名看他,“问这么多做什么?”

    裴晏一本正经道:“你回长安不易,在旧案没有眉目之前,自然以安稳周全为重,宁珏行事,我实不放心。”

    姜离心底涌起几分古怪,“你这个师兄当得倒是尽心,不过此事并不难,他会安排,如今命案当前就不劳您费心了。”

    裴晏剑眉蹙起,正要再说,九思在外道:“公子!赵公子来了。”

    裴晏和与姜离齐齐看向门口,很快赵一铭大步而入,他拱手道:“裴少卿,薛姑娘怎么也在?”

    裴晏道:“还是那致幻之毒的事情,今日唤你来,是想你仔仔细细回忆案发之后,你们下去演台之时是何种场景,以及,有没有人检查过罗刹像,越仔细详细越好。”

    赵一铭定神道:“当时我们大家都还未醒酒,昏昏沉沉的,到了楼下之后,演台上罗刹的动作也停了,是同尘先到了段霈身边,他看到段霈胸前血色淋漓,当时便吓得瘫倒在地,几乎是手脚并用到了段霈身边,又是喊他名字又是检查他的脉搏,然后,似乎是让大家请大夫……”

    “后来我记不清了,我是第四还是四五到的,我到的时候,好几人都挤在段霈身边,同尘被腿软,冯筝也惊慌失措,当时段霈还有脉搏的,我有处置外伤的经验,是我第一个解开他的襟口看伤势,当时便见他伤处血流入注。”

    “再然后所有人都到了跟前,大家哭哭喊喊不停,有人站在我身后,我未曾回看,没有主意他们是否检查罗刹,还是听萧姑娘喊了一句匕首上有血,我们才注意到匕首上的血极新鲜,甚至是还有一丝余温……”

    值房门大开,众人听着他所言,都仿佛能想象到事发后的兵荒马乱,裴晏又问:“可记得在你之前赶到的都有谁?”

    “同尘、冯筝,小郡王,还有龚旭,具体的次序我记不清了,但我记得高世子和高姑娘来的最慢,高晖似与我一同来的……”

    裴晏又问:“高晖呢?”

    “他应在我之后。”赵一铭愣了愣,“怎么了?我记得这些证供此前都问过。”

    裴晏不答话,只目光一转落在他握刀的手上,“你当日可曾碰过青面罗刹?”

    赵一铭摇头,“没有,因那时段霈尚有颈脉,我顾不上别的,只想着尽快把段霈送上去,于是和冯筝他们几个合力将人抬了上去,当时我们都头晕腿软,路上还摔了两次,眼看着段霈血流如注……”

    裴晏微微颔首,“你和段霈皆在金吾卫当值,你可知他有何不良之习?”

    赵一铭一脸不解,“不良之习?没有吧,除了去登仙极乐楼那样的地方享乐,还能有什么不良之习?”

    见他不知,裴晏也不多解释,只将到段霈跟前的次序反复问了两遍,正说着,九思又在外通禀,李策与李同尘,以及高晖一同到了,

    李同尘第一个进值房,“鹤臣!可是查到线索了?!”

    三日不见,李同尘面色颓唐,眼下青黑,人仿佛都老了五岁,待见姜离在此,他惊讶一瞬后反应过来,“薛姑娘也在……是查到毒物了?”

    姜离早已走出来,对着几人欠身见礼,后一步进门的李策和高晖打量她片刻,也看向裴晏,今日请昭自是为了段霈之死,眼下也没有比追查凶手更重要的事了。

    “确是查到了些许线索,不过今日令你们过来,是为了问你们当日走到段霈身旁时,是怎样的次序,以及,你们可看到其他人碰过青面罗刹。”

    裴晏问完,李同尘先忍不住道:“青面罗刹?碰那罗刹做什么?我依稀记得,是碧君还是谁,说那匕首上有血迹,大家这才喊起来,说是罗刹杀人。”

    见印证了自己所言,赵一铭神容一振,一旁高晖道:“我也记得是如此,碧君那日还算镇定,她也没帮着止血救人,便有了时间观察四周,至于我们下楼的次序,那日说过了啊,同尘是

    李同尘无奈道:“如今要想了了此事,只能寄希望于大理寺早早找出凶手,我还以为有好消息,待会儿去段氏帮忙治丧带过去呢。”

    李策这时道:“我记得当日同尘在最前,我是跟在章桓还是冯筝之后,也记不清了,有谁碰过青面罗刹……如果没记错的话,龚旭似碰过,碧君当日说那匕首上沾了血,龚旭便上前查看,其他人忙着救人,也没工夫去管罗刹像。”

    见三人没个准话,裴晏扫过李策和高晖左手,神色凝重起来,李同尘忙不迭问:“那毒物真是薛姑娘说的什么鼠尾草?若查到谁有那毒物,谁便是凶手?”

    高晖似笑非笑道:“凶手也不会留着那毒物等衙门来查吧?”

    李同尘正要反驳,姜离上前一步,“敢问世子,当日你第一个到段霈身边时,他已经昏迷不醒了?”

    李同尘颔首,“是啊,我扑到他跟前他动也不动,我摇他肩膀叫他名字,他也没有回应,那时我还侥幸想着会否是幻觉,结果我摸到了满手的血,后来我逼迫自己清醒过来,便看到他胸口袍衫破了两道口子,大片血色漫出,这才赶忙叫他们来救人……”

    姜离蹙眉又问:“有哪些人帮忙止血救助?”

    李同尘仔细回忆道:“我是不懂外伤的,

    后来一铭帮忙过,冯筝,冯筝也帮忙了,还有章桓,他们这些习武之人多少都受过伤,略懂些,一开始都想帮忙止血的,可那伤口刺到了紧要处,根本止不住血,冯筝卷起衣袍按住了伤口,一铭是按住了他肩颈处的穴道,章桓是将他半扶了起来止血……”

    赵一铭在旁点头,“不错。”

    姜离若有所思,裴晏在旁道:“怎么了?”

    姜离默然一瞬,摇头道:“没什么,我还没想清楚,不过……我能不能去看看段霈的遗体?”

    第113章

    致命伤

    “为何看段霈的遗体?”

    裴晏还未答话,

    李同尘先问一句。

    姜离道:“我想看看遗体上的伤情。”

    裴晏便道:“能看,如今没有比段国公更想查出凶手的了,我们现在便可走一趟段国公府。”

    李同尘一听此言忙道:“刚好,我也要去,

    寄舟今日也要去吊唁,

    我们一道去便是,

    你们呢,可要同去致哀?”

    李同尘看向高晖与赵一铭,高晖扬眉道,

    “我?我可不触这个眉头,更何况如今段家人只怕不是很想见我,我还是回家待命吧,大哥旧伤不稳,

    若我大哥此番出了事,那如今这场乱子还真说不好谁害了谁。”

    高晖说着冷笑几声,其他几人面面相觑一瞬也不好搭话,

    这时赵一铭道:“段霈出了事,

    他手上积压的几件差事都得由我顶上,

    我日前已去吊唁过,

    今日就不去了,

    若这里无事,

    我便先回衙门办差去。”

    既是如此,裴晏几人同往段国公府,

    高晖与赵一铭则在顺义门外辞别。

    今日是个晴天,冬阳当空,

    连日来的积雪也化了大半,姜离乘薛氏马车,

    其他人皆是御马而行,裴晏带着大理寺众人在前,李策和李同尘带着随从慢悠悠跟在后,行在半途,李策不知想到什么放慢马速,跟在了姜离车窗之外。

    “薛姑娘”

    李策轻唤一声,姜离在车室内闻声掀开车帘,“小郡王有何事?”

    李策眼底含笑道:“我昨日去济病坊,听闻你送了个孩子去那里,还带着几个孩子去看了一位病逝的厨娘?”

    姜离了然,“是,那孩子是南边逃难来的流民,无家可归,我便将他送去了济病坊,那日我本是去看他和其他孩子的,得知有位帮厨病休多日无消息,便跑了一趟,可没想到那位大嫂已经病逝了。”

    姜离想到程大嫂,心中仍有唏嘘,李策也叹道,“都是可怜人,我年前年后忙着万寿楼之事都未出过城,有些疏忽济病坊,多亏姑娘照顾,那些孩子如今十分记挂你。”

    姜离还未接言,李同尘跟上来道:“可不是,我们去的时候,都在问你什么时候去看她们,像姑娘这样的善心人可真不多见了。”

    姜离谦虚两句,李策问:“姑娘下一次何时去济病坊?”

    见姜离还未计划何时再去,李策便道:“姑娘去之时,我与姑娘同行,我已答应了那些孩子,下一次再去要带着姑娘同去。”

    姜离想了想,“只怕得二月里了。”

    李策欣然应下,“那就这么说定了。”

    行在前的裴晏回望一眼,跟在他身边的九思低声道:“咦,公子,小郡王和薛姑娘说的济病坊是哪个济病坊?怎么他们二人还有私交?”

    裴晏一言未发,马鞭重落两下,眨眼功夫疾驰出一射之地,长恭见状不敢耽误,忙也跟着扬鞭,一时车马辚辚,再无功夫说话。

    待到段国公府之外,老远的便听见府内哀乐齐鸣,姜离下得马车与众人鱼贯入内,绕过影壁,刚进前院便见灵堂方向灵幡招展。

    段凌得了消息迎出来,李同尘上前道:“这是在做法事?”

    段凌颔首,“快结束了,今日这是”

    段凌疑惑地看着裴晏和姜离,裴晏道:“先去灵堂等法事结束吧。”

    段凌抬手做请,一行人便往灵堂院而去,到了院门口,便见院中设有祭台,十来个着明黄法衣的道长手执拂尘铜铃,一边念念有声,一边挥舞法器围着祭台绕圈,段国公与戴氏皆不见人影,灵堂正门一侧,冯筝和一个鬓发微白的中年男子站在一起帮忙治丧。

    瞧见几人,冯筝也迎上前来拱手见礼。

    李同尘则问道:“伯父伯母怎么样了?”

    段凌叹了口气,“母亲还在病中,这几日以泪洗面,食不下咽,夜里噩梦连连,人都瘦了一圈,今日又请了大夫来府中,这会儿正在看诊,父亲在内院作陪。”

    段凌言毕又看向裴晏,“裴少卿,这两日可查到紧要线索了?”

    裴晏道:“确定了毒物,但还无直接线索。”

    段凌有些失望,这时院中道长们停了绕圈,法事已近尾声,裴晏便道:“今日来,是想再验一次你兄长的遗体,你去知会你父亲一声。”

    段凌微讶,“不是已经看过几次了,怎还要验?”

    姜离上前半步,“段公子,今日是我有不明之处,段世子遇害之重乃在凶手作案手法上,案发当夜我虽看过他的伤势,却未细查,今日我想再看看世子的伤。”

    段凌欲言又止,待看裴晏,便见裴晏也一脸肃重瞧着自己,段凌只好点头,“行,那我去和父亲说一声。”

    段凌抬步去往内院,李同尘一脸苦闷地看向灵堂,“哎,我真是,这几日我也是食不下咽啊,谁能想到一场好心办了坏事,冯筝,这法事还要做几日?”

    段霈已遇害三日,冯筝也一脸哀颓,“国公爷说最起码要做满七日呢,今日才第二日,至少还有五日,若能早日找到谋害世子的凶手,做满七日世子也可下葬了。”

    几人说着话,灵堂门口的中年男子有礼地请一众道长入偏院歇息,又吩咐其他下人撤下祭台,清扫院中法事留下的符文纸灰,见中年男子亲自去抬祭台,冯筝赶忙道:“汪先生,我来我来”

    这中年男子正是段冕身边的门客汪仲琦,冯筝手脚利落挽袖,与一个小厮一起将祭台抬了起来,这一下,众人方瞧见他衣袖与指尖多有污渍,显是帮着做了不少苦力。

    众人看着冯筝,李策的目光却在姜离和裴晏之间来回,“鹤臣,难道薛姑娘能看出你们大理寺仵作看不出来的东西?”

    姜离听得神容微变,裴晏面不改色道:“薛姑娘是医家,大理寺虽有仵作,但也只粗通医理,自然比不上薛姑娘。”

    李策扬眉,一笑道:“原来如此。”

    话音刚落,段凌带着段冕快步而来,几人往不远处的廊道之上看去,姜离眼眶骤然一缩,只见除了段凌父子,白敬之竟也跟在二人身后。

    裴晏也瞧见,远远便问:“白太医怎么在此?”

    冯筝道:“夫人病了,是请白太医来看诊的。”

    话音落下,段冕已到了跟前,不解道:“怎么,说薛姑娘要看霈儿的遗体?可如今霈儿的遗体已经装殓,只差封棺了。”

    姜离上前见礼,又道:“国公爷不必担心,我只看世子伤处,不会损其遗容。”

    段冕很有些犹豫,一旁李策见姜离态度坚定,半分畏怕也无,眼底惊异愈发明显。

    裴晏这时道:“段霈的案子,国公爷也知道生的十分诡异,要尽快找到凶手,还请国公爷配合,这案子虽是大理寺之责,但国公爷自己也不想拖延太久。”

    段冕沉了沉脸,看看姜离,再看看裴晏,终是不忍道:“也罢,仲崎,冯筝,你们帮忙开棺吧”

    段冕说着,沉痛地叹了口气,实在不愿再看段霈的死状。

    汪仲琦应是,与冯筝一起走入灵堂,姜离与裴晏也跟了上去,李策二人虽不想见死人,但有些好奇,也站去了灵堂门口。

    汪仲琦与冯筝费力地推开棺盖,如今尚是冬日,段霈的遗体本该保存极好,但因段氏祭奠隆重,灵堂内烛火熏熏,便也令遗体的腐烂速度加快了些,棺盖一开,一股子刺鼻的腐臭漫出,直令汪仲琦与冯筝都不禁后退两步。

    他二人退开,姜离面色沉静地挽袖上前,她轻轻屏息,丝毫不惧段霈青紫浮肿的脸,先倾身将其寿衣领子解开,后仔细查验其伤处,三日前血淋淋的伤口此刻已皮肉翻卷,腐败发溃,姜离掏出丝帕轻按伤处,不知在查验什么。

    裴晏站在她身边看着,好半晌,姜离直起身子道:“若我没记错,宋仵作验尸之时,道两处伤口皆是类似鬼头匕首的凶器造成?”

    裴晏颔首,“最深的伤口有近三寸,较浅的也有寸余。”

    姜离瞳底幽明变幻,忽然看向李策,“小郡王,当日案发之时,世子被刺中之后多久倒地不起的?他‘受伤’之时是何种姿态?”

    李策闻言索性步入灵堂,“他被刺中两次,第一次被刺中,便有个明显的趔趄,第二次被刺中,则是后退了两步,若没记错,他当时捂着心口惨烈地痛叫了几声,然后才缓缓倒在了地上,前后……应有十来息功夫。”

    姜离忙问:“趔趄?往哪个方向趔趄?”

    李策迟疑难定,又看向李同尘,李同尘无奈道:“这……我也记不清了……往左?还是往右?还是退了两步?当时那两罗刹人像还在动呢,我实在记不清……”

    李同尘一脸苦涩,又求助一般地看向冯筝,冯筝抓了抓脑袋,也是焦灼不已,“若没有记错,应是往后一缩,又或是往左一歪?哎我也实在记不清了,当时人都是蒙的,还有人叫喊着说幻术师父把世子变出来了,大家当幻觉看,怎么会记清楚细节?”

    他们三人面面相觑,裴晏却立刻道:“不可能往左,他即便中了毒,受伤之后也只会本能地往远离凶器的方向躲避,又怎会再往左去?”

    冯筝忙道:“不错不错!那世子定是往后躲了……”

    李同尘这时也道:“是这个道理,但这和凶手有什么关系?当时他身边没有人啊!还是说,凶器不是罗刹的鬼头匕首?而是别的方向来的东西?哎,可惜我们谁能记得请啊,当时太乱了!”

    姜离摇头,“记不清姿态无碍,因还有一处古怪。”

    说话间段冕和段凌都进了灵堂,姜离目光再度落在段霈的尸体上,“他有两处伤,浅的并不致命,但那道深的却可谓一击致命,案发当夜我已看出伤在要害,适才我再仔仔细细看过,发现那道三寸长的伤口几乎贯穿了段世子的心腔正中,这样重的伤,他怎能坚持十几息才倒地……”

    第114章

    谁在撒谎

    “那便是说,

    深的是罗刹后刺的?浅的是先刺?他受伤时的样子我已记不清了,但我确定,他就是痛叫好几声之后倒地的。”

    李同尘云里雾里,姜离则看向裴晏,

    便见裴晏目泽凝重道:“是凶手的障眼法,

    只是凶手何以刚好掐准了时机”

    李同尘不解道:“什么时机?”

    “其实……”李策这时悠悠开口,

    “当时段霈到底被刺了几下我们是记不分明的,他那些趔趄仰倒的姿态,我们可能也记得不够准确,

    因此,会不会是他其实只被罗刹刺了一下较浅的伤口,而致命的那一刀其实是凶手所刺?”

    李同尘和冯筝瞳底皆是一亮,但很快,

    李同尘否定道:“但不对啊,别的我记不清,但我当时扑到段霈身边时,

    明明看到他衣襟上满是血色,

    不仅如此,

    我还摸到了血,

    那黏腻的触感我绝对不会忘记,

    若只是一处不致命的伤口,

    何以那么快流那么多血呢?”

    姜离定然问,“世子当真没有记错?”

    李同尘苦涩道:“我还希望我记错呢!但那是血,

    不是灯火,虽说当时我们中了毒,

    所见多有幻视,但当时我摸了满手血色,

    人被吓得清醒大半,绝对绝对没看错,就是血,鲜红刺目,还有腥味”

    被李同尘这么一说,冯筝也丧气两分,“是啊,当时世子襟前是有大片血迹,没有错的,我也记得清清楚楚,小郡王,你说呢?”

    李策颔首,“不错,我赶到跟前的时候,同尘因想扶起段霈,双手和衣袖、襟前皆沾满了血色,若只是小伤,是不可能有那么多血的。”

    李同尘不住点头,裴晏便问姜离,“那道更浅的伤,出血量可大?”

    姜离一脸沉重地摇头,“不会在十几息功夫内染红襟前,那便与我早前的猜测不同了。”

    姜离没把话说明白,李同尘追着道:“什么猜测?你想到凶手杀人的法子了?”

    一旁段霈和段凌也巴巴看着姜离,不料裴晏道:“你是嫌疑者之一,尚未查清真相之前,不该问的别问。”

    裴晏话音落下,外头九思快步而入,“公子,有消息”

    裴晏走出灵堂,九思在他身边耳语两句,他听得剑眉紧拧,很快回身道:“府上还要治丧,你们帮忙的帮忙,吊唁的吊唁,我和薛姑娘便先走一步了。”

    姜离又看了一眼棺椁,这才抬步离开灵堂。

    李同尘和李策满心焦灼,但他们几人当日都在案发现场,自无法打听衙门进展,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姜离与裴晏离开。

    待二人走出灵堂院门,李同尘无奈道:“鹤臣和薛姑娘所言玄玄乎乎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啊,凶手怎么用的障眼法,我们……”

    李同尘边说边看向李策,忽而话头一顿,“你怎么这副表情?莫非你听明白了?”

    李策望着院门方向,一脸的耐人寻味,闻言他牵了牵唇,“那倒不是,我就是觉得鹤臣怪怪的……”

    李同尘还要再问,便见李策转身去给段霈上香,李同尘摇了摇头,只好同去祭奠。

    刚走出影壁,裴晏便低声开了口,“那毒物还无下落,但段霈好赌之事查到了些许线索,我要往城西赌坊走一趟。”

    姜离了然,跟着道:“我看完了所有人的证供,本也推测障眼法在凶手行凶的时机之上,可有同尘的证供在此,可见我此前所想还是不对。”

    说话间二人出了府门,裴晏这时驻足,“那如果他在说谎呢?”

    裴晏语声沉凝无波,显然不是玩笑,姜离站定看向他,“你是说,同尘做为第一个赶到段霈身边之人,是他在撒谎?”

    裴晏颔首,“你今日看伤口,无非是确定段霈当日从受伤到殒命有何异常,虽说所有人的证词都看到段霈是被罗刹所刺,但我们清楚,凶手若不是会什么惊天动地的功法,那便一定在当日案发现场的众人之中,而凶手要用匕首行凶,那定是在接触到段霈之后,至于那罗刹,虽杀不了人,可在极巧合的情况下,伤人还是能做到的。”

    “于是按你的猜测,当是段霈倒下之前,只是轻伤,因此他才痛叫出数声,而致命伤是在众人赶到段霈身边之后,凶手趁着大家中毒,玩一出灯下黑,而他们当日虽然中毒致幻,可后来众人齐聚,凶手不可能等到那时动手,唯一的可能,便是第一个到段霈身边之人动了手,这个人是李同尘,而他唯有一口咬定自己到之时,段霈已经血流如注昏迷不醒,如此才能摆脱他的嫌疑”

    裴晏语气低沉,却字字铮然,姜离默了默,“确有这般可能,但动机呢?当日是同尘组局,若段霈出了事岂非害了他自己?再者,那血指印又如何解释呢?”

    裴晏道:“凶手或许不止一人,血指印或许也是障眼法之一,眼下不求合情但求合理,但凡可能的方向,皆不可轻放。”

    姜离心中明白,“凶手的手法和段霈受伤,我还是觉得哪里有古怪,今日回去我会再想想,眼下先别过吧”

    姜离欠了欠身往薛氏马车而去,待马车走动起来,怀夕忍不住道:“姑娘,裴大人的意思,莫不是说有人合谋杀了段世子?又说李世子撒谎,总不能是李世子和小郡王合谋吧?”

    姜离缓缓摇头,“他二人与段霈明面上并无仇怨,且凭他二人的性子,就算有一天要杀人,李策也只会选择自己单独行事,不会把同尘拉进来,一来同尘喜怒皆形于色,藏不住秘密,二来,他二人情同手足,李策不会让他背上罪名,我是不信他二人会合谋杀人的,但……但裴晏也不曾说错,世间之事人心难测,很多时候排除了所有的不可能,那么剩下的再匪夷所思,也一定就是真相……”

    姜离深知此理,也不由得为二人紧张起来,怀夕道:“可如今一来那血指印算是极有力的证据之一,二来,裴大人的推测,其实与您猜测的不谋而合不是吗?”

    姜离幽幽道:“若同尘真的在撒谎,那也只有他那一种猜测了。”

    说着话,姜离遗憾道:“可惜那些证词了,所有人所见幻象皆是五花八门,只凭记录实在难已推断何人在撒谎,裴晏以为我懂医理或能看的分明,但其实我也难以确定哪些是编纂的……”

    姜离说着面色更是焦灼,怀夕看了一眼外间天色,提醒道:“明日要入宫授医,您不要只想着案子了。”

    说起授医,姜离想到了适才跟在段国公身后人,“国公夫人抱恙,段氏竟然请了白敬之,足见他与段氏的确多有交集,宜阳公主此前说过他在病中”

    姜离语气危险起来,“可今日见他不似患病模样”

    第115章

    授医

    翌日巳时过半,

    宫中的马车准时到了薛府外。

    入宫的路上,姜离靠着车璧,仍在想昨日所见之证供,怀夕见她眉头紧锁,

    不由道:“姑娘昨天想了一晚上,

    今天一早又琢磨半天,

    这会儿歇歇神儿吧,说不定裴大人那边已经查到线索了。”

    姜离凝声道,“我只是在想这案子实在古怪,

    每个人看到的幻象似乎都是合理的,都符合大家的经历与所思所想,但如果凶手一开始没有中毒,那他陈述证供之时一定会格外小心,

    不仅如此,他应该还会想别人会如何作答”

    怀夕点头,“对呀,

    但当日是分开问证的。”

    姜离若有所思片刻,

    “分开问证,

    便不存在模仿串供的可能,

    如今案发已有四日,

    且就算有破绽,

    凶手多半也已想到了应对之法。”

    姜离说着,只听马车之外响起孩童的嬉笑声,

    她掀帘朝街边鳞次栉比的坊市望去,便见今日仍是晴天,

    积雪化去一半,连绵的重檐屋脊雪瓦斑驳,

    挂在檐下的冰凌也滴滴答答似落雨一般,一群孩童拿着炮仗,正踩着满地的雪水泥泞跑过巷口。

    虽满眼未见新绿,但等雪一化完,这个凛冬便要远去了。

    姜离叹口气,“罢了,先把今日的差事办了。”

    因是内侍省的马车,一路入朱雀门后,又沿禁中的宫道直奔承天门,待入承天门,姜离带着怀夕,跟在乌衣内侍身后一路往西,直奔尚药局而去。

    尚药局位于通明门内,姜离一行过紫兰亭步入院阁之中,刚一进门,便嗅到一股子苦涩药味儿。

    “严大人,金大人,薛姑娘来了!”

    引路的内侍通禀一声,正堂中快步走出两道身影,正是尚药局俸御郎严行谦与太医令金永仁,姜离早与金永仁打过照面,见礼之后金永仁笑道:“真是有劳薛姑娘了,姑娘之名如雷贯耳,今日姑娘前来见教,是她们的福气,姑娘请”

    金永仁神容和善,一旁的俸御郎严行谦却一副肃穆之态打量姜离,姜离随着金永仁步入偏堂,堂中十位青衫医女正提着药箱翘首以待,在宁安宫中见过的芸蔓站在头一排,见到姜离,她双眸盈亮,显是期盼已久。

    这时严行谦道:“姑娘擅妇人病正合宫中内情,她们虽受过教化,但多缺少经验,也如此前姑娘所言,今日她们已备下疑难医案请姑娘解答。”

    姜离解下斗篷交给怀夕,“有劳两位大人了,这里交给我便是。”

    金永仁本还想在此看看姜离如何授医,一听此言便道:“好好好,那就把这些孩子交给薛姑娘,我们先去当值”

    他如此说,严行谦自不好独留下,只令两个内侍在门口伺候。

    他二人一走,众医女面色微松,芸蔓与姜离有过交集,立刻上前行礼,“奴婢拜见姑娘,姑娘可还记得奴婢?”

    姜离莞尔,“自然记得。”

    芸蔓眼含激动,站在她身后的九人也眼巴巴瞧着姜离,姜离温声道:“你们有何疑难之处尽可提了,我既来了,自然尽力帮你们解惑。”

    其他人尚有怯意,皆看向芸蔓,芸蔓便在众目之下近前,又从袖中掏出一张墨迹繁密的医案来,“姑娘大义,那奴婢便求问了,这张医案是月前所得,也是奴婢们近日所遇难症,您请落座再看罢。”

    北面轩窗下置黄花梨敞椅、书案与文房四宝,姜离落座,接过医案细看,芸蔓轻声道:“这位求诊的病患是尚食局的嬷嬷,三个月前求到了奴婢跟前,奴婢诊了脉,又查其乳,最终开了您看到的第一方,此方用后三日乳癖疼痛减缓,但也仅第一方,后用再无见效,其后奴婢们又增减了两次新方,行针两次,但依旧无用,如今她仍疼痛频发。”

    芸蔓说话之时,其他医女也看着姜离,显然皆为此疾所苦。

    姜离沉吟片刻,“若你诊脉与查验皆无错,那你第一方是对的,但看第二方用药与行针,你们尚未理清她之乳疾是因何而致,妇人乳疾病因众多,按我所见,大致可分为四类”

    “一是肝邪气滞,此型多见,证见忧郁寡欢,心烦易躁,侧乳胀痛,可扪及胂块,常随情志消长,每于癸水前更甚,后可缓,兼有两胁胀闷,少气懒言,暧气频作,舌质淡,苔薄白,脉来弦细”

    “其二当属阴虚火旺,此症者多为形体消瘦,乳部肿块多,胀痛且伴烧灼,同时可见头晕耳鸣,午后潮热,精神不振,虚烦不寐,激动易怒,癸水紊乱,小溲短少,大便干秘,舌质红,苔少,脉象细数……”

    姜离言辞徐徐,众人听得也尤其专注,芸蔓身边的圆脸医女更掏出支极细的炭笔与一本薄册细细记录起来,姜离见状语速更慢。

    待她说完四类乳癖,又指医案道:“按你们所记,这位嬷嬷病程两载,结块难消,触之质硬且痰多质稠,烦躁易怒,经行量少,色黯兼块,癸水期腹痛,且舌质黯红有瘀点,脉来细涩,属肝郁气滞,痰瘀互结,当治以疏肝解郁,化痰散结。”

    “你第一方用药极好,用此方后,嬷嬷夜寐好转,舌淡红苔薄黄,脉弦滑,后你继前方加全瓜蒌、贝母、枣仁,这也算好,但你不曾去前方肉桂、生姜、当归与茯苓,用药累赘,重疏肝,轻散结化瘀……”

    姜离一边说一边指着医案记载修正,间或医女们提出一二疑问,姜离又细细解答,如此半个时辰过去,唯芸蔓身边圆脸桃腮的医女发问最多。

    她问的细亦问的深,看得出所学较旁人更为精进,姜离对她有些好奇,歇息的空挡便招手:“你叫什么名字?学医多久?”

    “奴婢叫明卉”

    明卉受宠若惊,上前道:“学医已有十二载了。”

    姜离有些意外,“十二载?你多大年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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