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姜离秀眸微眯,

    “只怕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姜离猜得不错,摘星楼三楼书房之外,姚璋见裴晏出现,

    面色不快道:“裴大人,这案子陛下有令,乃是大理寺与拱卫司同审,如今谋害秦大人的真凶还未尽数落网,

    秦大人的书房为何大理寺进的,拱卫司就进不得?”

    裴晏神容平静,“此案之所以出动拱卫司,

    乃是因沈涉川之故,

    如今证明凶手与沈涉川无关,

    指挥使该去向陛下复命才是,

    再将金吾卫与御林军的人手尽数撤回,

    方不白费人力,

    与命案有关之事交予大理寺方可。”

    见裴晏态度坚决,姚璋又往秦图南书房之中扫了一眼,

    随后一笑,“裴大人考虑周全,

    我的确应先向陛下复命,只不过虽然排除了沈涉川作恶的可能,

    但秦大人乃是当朝三品大员,一方节度使,这样的案子,从前拱卫司也办了不少,一切还得看陛下如何吩咐。”

    说至此,他拱手一拜,“我先回宫。”

    姚璋招了招手,很快带着拱卫司众人离去,他们一走,裴晏推门而入,便见不过一夜功夫,秦图南井井有条的书房已经被搜了个底朝天。

    十安从他身后跟进来,凝声道:“公子,几处暗格搜到了,但还是没发现可疑之物。”

    裴晏目光一扫而过,又吩咐道:“去搜秦图南从前住的院子。”

    十安应是,裴晏这才又返身下楼。

    摘星楼之下,姜离站了没一会儿,便见姚璋没好气地出了门,见他面色,姜离便知他碰了钉子,而同一时间,姚璋也看到了她。

    他移步过来,“薛姑娘”

    姜离欠身,“姚指挥使。”

    姚璋上下打量她片刻,“听闻薛姑娘不仅会治病,还尤其明察秋毫,回长安不到两月,便已经帮了大理寺不少忙。”

    姜离不卑不亢道:“医家自是要细心如发的。”

    姚璋点了点头,目光一晃,看向她身后的怀夕,“这是姑娘的侍婢?”

    姜离应是,怀夕眉目垂得更低,便见姚璋目光敏锐地上下扫量怀夕片刻,点点头,“姑娘当真是令人刮目相看,本使还有公务在身,便先告辞了。”

    姜离正应好,裴晏从楼内走了出来,姚璋临走之前看看姜离,再看看裴晏,却未多说便大步而去。

    裴晏剑眉拧起,上前来道:“姚指挥使对姑娘说了什么?”

    姜离看着姚璋背影道:“说是知道我帮了大理寺的忙,时辰不早,大人若是没有其他事,我便先告辞回府了。”

    裴晏颔首,“秦夫人和春芳的事我们会再查。”

    姜离又往秦柯的院子看了一眼,“明日一早我会再来复诊,告辞。”

    姜离说着欠了欠身转身而走,待到了前院,却遇上宁珏从外进来,见姜离在此,宁珏一笑,“薛姑娘怎么在这里?”

    姜离道:“我来给秦三公子看诊。”

    宁珏忙上前,“秦柯如何?”

    “性命暂保住,但能不能痊愈还不好说。”

    听着姜离所答,宁珏轻啧:“这几次也是巧了,姑娘总能赶上大理寺的案子,看来学医用处良多,姑娘可向师兄讨谢礼了?”

    姜离失笑,“举手之劳罢了,不值谢礼。”

    宁珏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师兄这人最不喜欢麻烦别人了,轻易不受恩惠,若得了旁人帮忙,但凡旁人有何求,他定是答应的,姑娘几次连番可是替他解决了不少事,姑娘便是不说,他只怕也要想法子回报。”

    姜离回想片刻,裴晏当初的确是一副目下无尘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但后来,倒也不是那般独善其身,“世子所言有理,但如今我别无所求,只能可惜了。”

    宁珏笑呵呵道:“不可惜,以后找师兄也是一样的,如今查出了这案子真凶,师兄终于能松一口气,你是不知,师兄近日时常忙的彻夜无眠,也就昨天半夜回了一次国公府,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躲安阳郡主。”

    姜离眉头轻抬,宁珏笑呵呵道:“安阳郡主今日老去国公府找裴老夫人说话,这目的嘛,也很是分明了,但师兄压根没工夫见她。”

    姜离莞尔一笑,“安阳郡主才容兼备,与裴大人实乃良配。”

    宁珏似乎十分喜欢与姜离说话,还要再戏谑两句,姜离却回望道:“裴大人就在摘星楼,世子去那里找他便是,我还有事在身,便先走一步了。”

    宁珏抓了抓脑袋,“也好,那不耽误姑娘,告辞!”

    宁珏往摘星楼而去,到了三楼秦图南书房,只见裴晏站在满地的公文书信之间,他笑意不减地上前,“师兄,刚才又碰到了薛姑娘,也真是巧了!”

    裴晏正拿起秦图南的书信翻看,闻言一副不置可否之态。

    宁珏继续道:“薛姑娘此番又帮了师兄的忙吧?师兄也不好好谢谢人家,刚才薛姑娘还说您与安阳郡主实乃良配呢。”

    裴晏豁然抬头,“什么?”

    马车上,怀夕道:“姑娘,奴婢怎么觉的宁世子所言有理呢?奴婢总觉得裴大人对姑娘也是十分信任的,如今大理寺核查冤假错案,姑娘何不旁敲侧击一番?”

    姜离眼底幽明难辨,“不必旁敲侧击。”

    怀夕眨着眼道:“那咱们如何办?”

    姜离掀帘朝外看了一眼,初五时节,街头巷尾尚是热闹,不远处的医馆门口也人来人往,她放下帘络道:“白敬之为人谨慎,与他在宜阳公主府几面之交,还不足以令他乱了阵脚,当年的案子还是得往太医署和东宫去。”

    怀夕道:“那便是说裴大人对咱们无用?不过,奴婢也没看出来裴大人是不远麻烦人的性子啊?他可是在寿安伯府就请姑娘帮忙呢。”

    姜离一默,“大理寺少卿怎会无用?只是他到底是外人,我也不比小师父信他。”

    怀夕眼珠儿转了转,“您……您在五姨娘面前,对裴大人的评价分明是极好的,可私下里,反而不喜欢裴大人似的……”

    姜离叹了口气,却是不愿提,“都是旧事。”

    怀夕“哦”一声不再多问,马车一路往平康坊的方向急奔,小半个时辰之后,长恭在外道:“大小姐,有客人”

    姜离掀帘一看,只见府门之外停着一辆熟悉的车架,她瞳底微亮,忙不迭快步入府,进了府门,果然看到虞梓桐几人在门口侯着。

    丹枫最先看到姜离,“薛姑娘回来了!”

    虞梓桐和付云慈身披斗篷,手抱暖炉,也没有去前院的打算,见她出现二人皆是一喜,虞梓桐快步上前,“回来的正好!快,我们走!”

    姜离被她拉住,不解道:“去哪里?”

    付云慈掩唇笑道:“你昨夜跑得快,桐儿本在庆春楼定了桌炙鹿宴,可没想到你走了,桐儿非说得等你一起昨夜便没去,这不,今日来捉你,咱们这会儿去正好当做午膳了,快走,你上我们的马车,顺便再说说昨夜怎么回事。”

    姜离哭笑不得,只得从善如流上了寿安伯府的马车,怀夕则与丹枫几个则乘薛氏的马车跟在后。

    马车一路往东市去,姜离先将昨夜秦耘二人之事道来,只听得付云慈二人惊心动魄,虞梓桐道:“天啊,竟然是真的!今天坊间流传秦氏兄弟同归于尽之言,我还不敢相信,什么遗腹子私生子也传的到处都是……”

    付云慈好奇道:“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快?”

    虞梓桐面上闪过一抹不自在,“咳,那我肯定关心秦家近日的消息嘛……”

    付云慈一想便知她是为了沈涉川,又问姜离,“所以秦家大公子,当真不是秦大人的亲生孩子?他想放火结果自己死了,弟弟逃了出来?”

    姜离应是,付云慈一听登时唏嘘起来,“秦家在长安也有几分盛名,却不想府里这样乱,这往后,长安再无秦氏了。”

    虞梓桐轻哼道:“上梁不正下梁歪,也是秦氏应得的,要我说,那秦大公子可怜是可怜,可他也不冤枉,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他母亲之死虽非有意,却也是为了护他,那宜州来的少年拿他的秘密要挟他,也不算绝对无辜,但那府里的婢女招谁惹谁了?若真是被推下井的,那他为了自己一人之仇连累了多少人!”

    虞梓桐性子豪烈,讲究个冤有头债有主,付云慈也沉声道:“那宜州来的也罪不至死啊,才十三四岁的孩子,我听闻秦府大公子极聪明的,难道没有更好的解法吗?”

    虞梓桐扬了扬下颌,“那秦耘在秦府十分不易,自然是不甘心把自己打下来的家业拱手让人的,其他人都还好说,但再怎么样也不能拖无辜之人遭难。”

    姜离听着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也在揣摩秦耘之心,一刻钟功夫之后,马车停在了庆春楼外,虞梓桐利落下车道:“你们府上过来就是方便,快!我等不及了!”

    她当先掀帘进门,又一边走一边道:“整个长安城除了宫里面的鹿肉,每年冬日就这里的鹿肉最鲜美,他们有个园子专门养鹿,我定的雅间还可赏雪”

    话说一半,走到拐角处的虞梓桐“砰”的一声撞在了一人

    身上,对方也被她撞得一个趔趄,她抬头一看,惊讶道:“李世子?”

    再往他身后一看,她更意外道:“小郡王?你们这是”

    姜离和付云慈跟上来时,便见李策和李同尘打头,身后还跟着段霈几人,李同尘见着三人,笑道:“原来是你们定的映雪亭,既然如此,不知三位姑娘可否容我们同席?”

    虞梓桐挑了挑眉,见段霈身后跟着几位同龄的锦衣贵女,她回看姜离二人一眼,见她们并无不喜,便笑道,“好啊,这么多人正好同乐!”

    第076章

    帮忙

    庆春楼位于东市以南,

    在长安城多有盛名,刚正午时分,楼内食客已往来不绝。

    虞梓桐定下的映雪亭位于后园落梅池畔,隆冬时节,

    池内积雪皓然,

    池外红梅似血,

    开的正盛的梅枝已有凋谢,残红星星点点缀于池边,正是景如其名。

    姜离跟在虞梓桐身后,

    步入映雪亭之时,思绪正从当年在这楼里和李策几人打架的回忆之中抽离出来。

    亭内阔达,竹帘四垂颇有意境,李同尘将对着落梅池的竹帘卷起,

    望着近前的红梅白雪枝,舒泰地呼出一口气,“这才对味儿了!来人,

    把我们定的鹿宴一同送进来!原想着这个点儿,

    这亭子怎么也是空着的,

    却不想被虞姑娘抢先。”

    虞梓桐面带笑意,

    可目光落在李策身上时,

    那笑意便未达眼底,

    他们一行八人,除了李策二人和段霈、殷嘉宁之外,

    还有五位年轻男女。

    李同尘便兴致勃勃道:“薛姑娘,虞姑娘与付姑娘和她们都认得,

    你只怕不识,佳宁你在宜阳公主府那日是见过的,

    这位是淮南节度使孙大人家的大小姐孙蓁,这位则是太子詹事朱大人府上的二小姐朱嬿婉”

    姜离认得殷嘉宁,朱、孙二人确是不识,姜离欠了欠身,两位气质毓秀的小娘子也一道见礼,李同尘这时又指着另外二人道:“这是吏部员外郎家的公子冯筝,这位是鸿胪寺卿家的公子赵一铭,这位,是永阳侯家的大公子柳元嘉。”

    他言毕又对众人道:“你们应该都知道吧,这位是薛中丞府上的大小姐。”

    朱嬿婉打量着姜离,柔声道:“薛姑娘之名近日可是如雷贯耳。”

    李同尘便道:“元嘉正在白鹭山书院进学,后日要返回书院,今日我们是来给他饯行的,差一点儿就跑空了,幸而遇见了你们。”

    亭内席案座次已备,因多了不少人,店中伙计们忙不迭增设席案暖炉,虞梓桐站在一边道:“后日都初七了,这么晚才返回书院?”

    柳元嘉年方二十三,文质彬彬道,“本是要早归的,可听说春试延后了,便也不着急了,若不是父亲催得紧,我还想过了上元才回去呢,令兄早已返回了吧?我还知道薛二公子年都未回来过,他二人学得好也就算了,还比我们勤谨,这找谁说理去?”

    虞梓桐扯了扯唇,待席案摆好,众人纷纷落座,不多时已炙好的鹿肉宴送上来,李同尘谢了虞梓桐同乐之谊,又请诸人动筷。

    酒过一巡,李同尘又打趣柳元嘉道:“你不就是馋登仙极乐楼那杨师傅的新幻术吗?你安心去进学,玩的乐的我们替你享受。”

    众人笑起来,又随李同尘招呼再饮一盏。

    柳元嘉郁闷道:“你等着吧,陛下早有心让你入国子监涨涨学问,你也没几天乐呵日子了!也不知谁大过年的被陛下斥责……”

    李同尘闻言果真脸一垮,“年关事多,西北雪灾未平,长安城又闹出飞贼,秦家也一团乱,陛下心中不快罢了,等过了这会儿,陛下才不会为难我。”

    段霈这时道:“你也是,你难道不知过年意味着什么?竟敢凑到陛下跟前去!”

    李同尘苦哈哈道:“那能怎么办?我父王送来的年礼,总得由我奉送给陛下吧?你以为我想去触那霉头,这都六年了……”

    二人所言之事,大家心知肚明,旁人不敢非议,段霈目光一转看向李策道:“六年又如何,陛下舍不得皇太孙,咱们这里也有一位痴情种呢。”

    李策本在赏雪,闻言眉头一挑,却也懒得搭理段霈,段霈这时又饮一盏,看向身边的冯筝道:“人生在世,自己快活最为要紧,寄舟,你该学学少晟才是。”

    少晟是冯筝表字,他如今在金吾卫当值,正是段霈部下,他闻言瞥了李策一眼,笑呵呵为众人分酒,“阿贞在天之灵若还看着我,定也不希望我沉湎过去。”

    姜离未曾听懂,这时付云慈在她耳边低声道:“这位冯公子前岁刚成婚,娶的是冀州刺史家的二小姐明安贞,但去岁正月时,明姑娘因一场意外过世了,冯公子与她青梅竹马长大,外人只道是鹣鲽情深,可没想到这才一年,听闻他已开始相看续弦了。”

    前次宜阳公主府出事时,也有这位冯公子在场,姜离闻言不由多看了冯筝两眼。

    李策把玩着酒盏,又似笑非笑看向段霈,“你倒是快活,多快活几次,金吾卫也别待了,且看到时候如何对肃王殿下交代。”

    李策说的正是段霈去岁办错了岳盈秋案子之事,当着这么多人,段霈面上青一阵红一阵,又不以为然道:“交代什么?不过一点儿小纰漏罢了,再来个十次百次,段氏难道还缺这点儿俸禄?倒是小郡王你,整日在将作监有什么意思?修楼造塔能修出几代王爵?你们江陵一脉,如今只有你一个独苗,你却还整日念着那……”

    李同尘见势不对,立刻打断道:“哎哎,鲜鹿肉来了,来来,咱们自己炙有意思!”

    柳元嘉几个附和着烤鹿肉,段霈却非继续道:“我可还记得当年城内的盛况,连那些在西市掉脑袋的极恶凶犯,也没有那女子招人恨的,人都挫骨扬灰了……”

    李策面上笑意阴冷起来,“旁人修楼造塔是得不来王爵,但刚好我本就姓李,且段霈,你知道在将作监当差有何好处吗?”

    段霈面上已有酒意,闻言挑眉望着李策,李策笑呵呵地看着眼前炙烤鹿肉的碳炉,“好处就是,假如我现在把这盆炭火扣在你脑袋上,陛下至多,也就是不用我修他的万寿楼……”

    场中骤然一静,段霈不敢置信听到了什么,他面色一变豁然起身,“你”

    “我什么?”李策继续笑着,眼睛眯成细细的月牙,“我没见过挫骨扬灰,倒是听闻秦家那三公子被烧的面目全非,一时有些好奇他如今是什么样子罢了……”

    见二人有剑拔弩张之势,李同尘去拉李策的袖子,冯筝也连忙劝段霈,姜离看了看李策,叹了口气道:“烧伤最是丑陋,小郡王何必好奇?”

    她忽然一言,引得众人看了过来,付云慈接着道:“秦三公子的伤,正是阿泠救治的。”

    近日秦家之事正闹得满城风雨,长安百姓无不好奇那些流言蜚语是真是假,在场之人自然也不例外,一听此言所有人都定定看来,李同尘也问道:“薛姑娘,那秦三公子真的从头到脚都被烧伤了?真是那秦耘干的?”

    姜离点头,“正是秦耘所为。”

    柳元嘉唏嘘起来,“秦耘真是可惜了。”

    这般一打岔,段霈被冯筝和赵一铭拉着坐下来,李策也恢复平常容色看向姜离,“秦家的事都是秦耘所为?”

    姜离应是,“不错,他自己也已葬身火海了。”

    柳元嘉又连连叹气,“可惜,实在可惜……”

    他文绉绉的,又因年纪不轻,无端生出老气横秋之感,一边感叹一边摇着脑袋,李同尘道:“你认得?”

    柳元嘉点头,“当年我和他一个私塾,他可是众所周知的小神童,我这悟性不怕你们笑话,当年就是个榆木脑袋,那时我看他简直如看在世文曲星一般,四年前他们府上北上之前我见过他,此番他们回长安我也还与他撞见过一回,却不想他如今变成了杀人不眨眼之辈。”

    李同尘轻嘶一声,“怎么撞见的?当时你没看出任何异常?”

    柳元嘉失笑,“人家又没有把‘我是杀人犯’写在脸上,我哪能看出什么异常?我是去城西的锦华绣坊裁衣,当时我看中了一块靛青蜀锦料子,伙计却说那是他们东家裁衣所用,不卖,我正说哪有这样的道理,秦耘便从里面出来,我这才知那竟是秦家自己的铺子。”

    李同尘又问:“那是哪日?”

    柳元嘉道:“应该是二十九。”

    李同尘惊讶道:“那已经是他杀了秦大人之后了,你竟一点儿异常也未看出来?!”

    柳元嘉苦笑,“人家都有兴致做衣裳,自然是伪装的极好的,我哪里能看出破绽来?大理寺和拱卫司不也没看出来?”

    随着柳元嘉所言,姜离心底也浮起古怪,但她尚未想透,一旁李策忽然出声道:“薛姑娘怎么在给秦柯治病?是秦府请姑娘去的?”

    姜离面不改色道:“我本是在给秦府五姨娘治病,后来是顺手给三公子看诊。”

    李策望着她,忽地一笑,“看来姑娘又帮了鹤臣的忙了……”

    第077章

    旧梦

    从庆春楼出来已是申时过半,

    在楼外辞别众人后,姜离三人又同上了寿安伯府的马车。

    付云慈敲车璧吩咐,“先送薛大小姐回薛府。”

    待马车走动起来,虞梓桐没好气道:“真是没想到遇上了这一堆人,

    大过年的坏了咱们兴致,

    那段世子是个混不吝,

    小郡王也不饶人。”

    付云慈拍拍她手背,“无碍,咱们有的是功夫聚,

    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也不好推拒,段世子仗着段家和肃王言行素来无忌,小郡王就更是无羁。”

    虞梓桐拧眉道:“听那意思,

    他还在惦记那贱人!”

    付云慈蹙眉,“桐儿”

    付云慈歉然看向姜离,姜离大度地扯了扯唇,

    好整以暇等着挨骂。

    果然,

    虞梓桐不忿道:“你还护着她,

    阿泠不是外人,

    我也不避讳了,

    我就是看不惯小郡王那副难放下的样子,

    好像她才是最冤屈的一样,当年若非那贱人,

    姑姑和姑父还有表哥,怎会落得那等下场?我们府上被贬之事我都懒得计较了,

    可你知道姑姑便如我母亲一般,还有那几十条人命,

    你别想让我释怀……”

    付云慈无奈,“我明白,只是当年的事我们都往宫里打听过,出事之后是陛下亲自问案,阿离她也没法子不是?”

    虞梓桐道:“是,她一个小女子,的确没法子对抗天威,可后来你也知道,她在宫里是被皇后娘娘护住的,她没有被严刑逼供,也不是屈打成招。我还是那句话,姑父不可能看错病,更不可能下错针,当年魏家本家会伏羲九针之人早就死绝了,姑父赏识她医道上的天赋,为了教她连传男不传女的规矩也破了,若她说姑父没有治错,三法司如何给姑父定罪?可她为了自保,连姑父都出卖,那是怎样的歹毒心肠?”

    当年事发后宫内守卫森严,宫外之人在初五宫禁解除之后才知皇太孙病中横死,而除夕夜到初二这最关键的两日到底发生了什么,外人也只能凭各自手段打探一二。

    探来探去,只知此案乃是陛下领着三法司亲审,而魏氏被抄家,唯一逃过一劫的便是被皇后护住的姜离,就在众人以为姜离幸免于难或许是个好兆头时,魏氏被判满门抄斩,姜离却被陛下赐婚给了江陵小郡王。

    虞梓桐咬牙道:“当年她困在宫中,谁也不知她经了何种磋磨,我也担心她安危,我更信她,我信她到了最后一刻,但等来的是什么?是姑姑满门被诛,而她姜离,一个没有我姑姑还不知在哪里为奴为婢的下贱坯子,竟要风风光光的做郡王妃了!”

    时隔六年,虞梓桐说起来还是气的胸口痛,付云慈轻抚她背脊,“好了好了,无论当年怎么回事,但阿离也走了这几年了,别把你气出病来。”

    “那是她活该,是她的报应……”

    虞梓桐愤然不已,看一眼姜离,又深吸口气压下怒色,“阿泠,别吓着你,我自小没有母亲,我叱骂的那人于我,与杀母仇人无异,我实在忍不住。”

    姜离平静道:“你说的事我听过,你骂吧,骂出来心底也好受些。”

    虞梓桐哀怨地看向付云慈,“看看,你就是偏心,阿泠这才是正常之态,当年、当年若真是屈打成招,我也不怨什么,姑姑虽对她有恩,但我也不奢求她一个小姑娘为了姑姑豁出性命,可偏偏咱们都知道,她在皇后跟前好好的,头发丝儿都没少,姑姑、姑父家破人亡,她倒好,恩将仇报还得了赐婚……”

    虞梓桐恨不得骂上三天三夜,付云慈还是忍不住道:“宫内关节我们知道的并不十分清楚,她不是那种忘恩负义之辈,何况那婚事是小郡王求的,她也没嫁啊。”

    虞梓桐瞪眼,“那么大的祸端,若她没有‘大义灭亲’,陛下会留着她性命?会答应小郡王的请婚?谁知她跑去登仙极乐楼做什么,那些刑部记录在案的证词可有陛下的朱批,这些还能作假?”

    付云慈只得道:“好好好,你想骂便骂,但人家小郡王当年也是出了力的,只是事情太大,谁都没法子力挽狂澜。”

    虞梓桐道:“他的好我记得,他的愚我也没忘,否则哪有今日好颜色?”

    付云慈直摇头,“罢了,这些事在咱们面前说说也无碍,我也不劝你释怀,只可惜当年的案子盖棺定论,魏氏的污名到底洗不清。”

    虞梓桐声一沉,“那可不一定。”

    付云慈面色微变,姜离也心头发紧,“你打算如何?”

    便见虞梓桐眸色幽幽道:“当年的事我不信是姑父之错,只是父亲的手伸不到太医署和东宫去,如今回长安一年了,也没查问到什么,但我不信还真就颠倒是非黑白了。”

    付云慈迟疑道:“伯父刚从外头回来”

    “我明白,万事还需从长计议,我可不是有勇无谋之辈,我这辈子夙愿有二,一是那沈家公子,二便是姑姑一家的冤屈,只要我还活着,就不能忘记此事。”

    虞梓桐字字铮然,姜离却微松了口气,虞梓桐有父兄要顾及,总不会冲动行事。

    付云慈也道:“你可千万别乱来,陛下对此事的看重你是知道的,大理寺如今在核查旧案,说不定会查到魏氏的案子,裴少卿对当年的事必定还多有歉疚。”

    虞梓桐轻哼,“事情过了多年那点儿歉疚算什么?我可不信他,父亲也没有一日忘记姑姑的旧事,只是父亲身在兵部,虞氏又式微,暂还无力。”

    付云慈又叹道:“当年的事算起来也不能怪裴大人,他也是好意。”

    虞梓桐翻了个白眼,“仗着几分才学便眼高于顶,谁也瞧不上似的,当年在书院我便看他不惯了,你说的不错,他是好意,不怪他那就只能怪那小贱人了,当初害了表哥,我以为那已经是她造的最大的孽了,可没想到,后面还有更狠的。”

    付云慈叹道,“好了好了,快别气了,我们都不想魏旸出事。”

    虞梓桐默了默,“自从姑姑出事,我们也再没好好过过一个年了,回了长安,当年的事就好像还在眼前一样,再过几天便是他们的周年祭日了。”

    年节未过,马车之外时而响起爆竹声,坊市间的热闹嬉笑也不绝于耳,车室内却静默下来,付云慈握着虞梓桐的手,“明白,我明白。”

    到了薛府,姜离站在府门之前,看着马车走远后,方才带着怀夕入府。

    怀夕见她容色戚戚,忍不住道:“是去庆春楼,引得姑娘想起与小郡王的从前了?”

    姜离摇头,“确是想到了旧事,但也不是小郡王的事。”

    怀夕“哦”了一声,“小郡王性子真叫人摸不透,今日忽然发难,连奴婢都吓了一跳,那段世子瞧着无所顾忌,但还是不敢与他硬来。”

    主仆二人走在积雪未化的小道上,姜离道:“他父母故去的早,早些年他比段霈还混不吝,听说他幼年与人打架之时,不论什么宗室贵戚,他都是豁出命去打,有一次刺伤了人,他自己胳膊也脱臼,陛下问他,小孩儿打架何以如此不要命,他便说,反正他是个孤儿,若真死了,便早些去地底下见王妃。”

    怀夕轻嘶一声,“这话听的人心疼。”

    姜离道:“陛下自然也听得不忍心罚他,从那之后,大家知道他是个不要命的主儿,便也不敢招惹他,陛下也愈发纵容。”

    回了盈月楼,姜离上二楼更衣完,又去看窗前书案上放着的癔症医案,她翻着医案出了一会儿神,又打开医经研习,到了夜里睡下前,不知怎么,虞梓桐白日里的叱骂又浮现在脑海之中,姜离辗转反侧半晌才入了梦。

    梦里又回到了白鹭山紫竹林中。

    姜离指尖塞着耳朵,靠坐在两株手腕粗的紫竹之后,不远处的深林中,隐隐传来魏旸的说话声,她眼珠儿微动,悄悄松开左边耳朵。

    “裴大哥,‘智者若愚,巧者守拙’这两句我已明白了,何时开始学下一招?段氏与高氏那几兄弟似看出我与往日不同,老借去岁春试激我与他们过过手。”

    “是,我知道不能动手……”

    “好好,听你的,那便不急。”

    山风呼啸,魏旸的语声高扬,像不知疲累似的。

    时至八月末,转眼魏旸已悄悄跟着裴晏学了半年功夫,姜离这才知裴晏的耐心竟这样好,魏旸表面瞧着只是比旁人木讷了些,但只消给他一篇诗文令他解读,便知他神志远不比常人,可就是这般,裴晏还是把那套古老功法教给了魏旸。

    半岁年月不长不短,魏旸体格强健不说,人似乎也比往日灵光,昨日的骈文课上,无需她帮着作弊,魏旸也摆脱了末流之名,姜离欣然想,这决定是再对不过了。

    她转身从掩映竹林间看过去,只瞧裴晏正握着与他一般高矮的魏旸的肩膀,让他将每一招式都做到分毫不差,魏旸面颊潮红,满头大汗,一双眸子却是亮极,通身上下都泛着鼓足了劲儿的神采。

    姜离禁不住牵唇,真的选对了。

    从前裴晏每隔半月便要回长安小住几日,但今岁开始,他果然信守诺言,已变成了一月一归,姜离也从一开始的紧张不安,到如今完全放心了魏旸,他已四个多月未曾发病,那些同窗再如何逗弄嘲笑,也激不起他半点怒意,更别说发狂疯癫了,她坚信,只要不出差错,魏旸一定会好。

    天黑时分,魏旸偷偷返回学舍,姜离则被裴晏留了下来。

    他把她带去自己的小院,又把前日的课业“啪”的一声放在桌案之上,“这是李策的课业,何以与你一模一样?”

    姜离面不改色,“一样的题目自然一样的解法呀。”

    裴晏似笑非笑,“你且看看题目。”

    姜离上前倾身细看,很快面色一变,《九章》中的算数题目本是固定,却不想裴晏为了防止抄袭,竟每道题目都改了细枝末节,而李策答课业时,竟看也不看就将她所答抄了上去,这下被抓个正着。

    姜离心底腹诽李策实在愚蠢,面上强做镇定道:“哎呀,还真是不一样,这我也不明白,或许只是凑巧罢了……”

    裴晏定定看着她,“魏旸无需你帮,你便改帮旁人了?你倒是菩萨心肠。”

    姜离强笑道:“没有的事,也许……可能是……”

    裴晏目光如炬,一错不错,姜离心知哄骗不过,只好坦诚道:“算了算了,都怪我,小郡王日前教我刻玉,我无可回报,便许了帮他应付课业,世子也知道小郡王行事素来无羁,今年来书院,不过也是在长安城实在无趣,他本就不是为了进学而来。”

    裴晏蹙眉,“刻玉?”

    姜离不住点头,“是呀,师父的生辰快到了,我想自己刻一枚印章送给她,小郡王刻玉的功夫极好,便教我一二了。”

    裴晏撇开目光,“陛下月前刚责备过他。”

    姜离道:“我听说了,说他玩物丧志嘛,但世子有所不知,小郡王虽喜好太过广泛了些,进学也不用功,但他雕刻的手艺、营造描图的手艺都是我所见的,年轻一辈中最好的,书院藏书阁里的营造古籍,小郡王如今能倒背如流呢。”

    裴晏默然半晌,终是道:“但书院总归有书院的规矩。”

    姜离如今不敢顶撞他,“您说的不错,下回我定让小郡王自己解课业,您不必担心,也就这几个月了,过了年,小郡王只怕受不住管束又要回长安城找别的乐趣了,登仙极乐楼正遴选花魁,他是一定不会错过热闹的。”

    裴晏有些奇怪,“你如何知道?”

    姜离耸了耸肩,不以为意道:“中秋回长安时,小郡王带我去过啊。”

    裴晏骤然拧眉,“他带你去登仙极乐楼?”

    裴晏素来光风霁月,便是动怒也从不形于色,可这会儿他语气忽然拔高,显得惊讶又有些不满。

    姜离眨眨眼,“其、其实长安城许多小娘子都悄悄去那里,那楼里包罗万象,除了饮酒寻欢,还有好些可赏玩之乐,且我未曾瞒着师父,她和义父常给小郡王治喘疾,知道后并未阻拦,她还说她未出阁之时也常扮男装前去……”

    连虞清苓都不阻拦,姜离也没甚好心虚,但见裴晏似乎不快,她声气渐渐弱了下来,一来裴晏是半个夫子,又极重规矩,二来,这半年他悉心教导魏旸,她心底颇为感激,既然感激,她自是不希望裴晏不高兴。

    见裴晏沉着脸不语,姜离解释道:“世子克己慎行,自对这些风月之地嗤之以鼻,我本不是自幼受世家教化长大,也不拘泥那许多规矩,觉得有趣便去了。”

    裴晏还是不语,姜离摸了摸鼻尖有些作难,裴国公府家训极严,平日里连饮酒都不许,那这样的事在裴晏看来,只怕是天下之大不韪,而她去都去了,再怎么解释都是徒劳,那她还是别杵在这里了。

    姜离赔笑一下道,“我们都知道世子最厌这些,您若没旁的事,那我就先告辞了,免得在这儿污了您的眼。”

    这话可是发自肺腑,但她刚要转身,裴晏开口道:“你慢着”

    姜离站定看着他,便见裴晏道:“既知道不合规矩,往后还去吗?”

    姜离有些意外,认真想了想道:“这还真说不好。”

    “你……”裴晏无言地看着她。

    姜离倒是坦然,“我总不能骗世子啊。”

    裴晏听得胸膛微微起伏,像是无可奈何,姜离见他如此也有些发蒙,“世子这是在气我不受教诲?可这事儿真不是什么下作之事,没做错的事我可不改。”

    这话让裴晏哭笑不得,又见她双眸清灵澄澈,一脸正经无辜之态,倒显得他小题大做,他定了定神,“你师父纵着你,我自无理由管你,但魏旸铁了心要参加明岁春试,你看如何?若他去了,习武之事便瞒不过你师父了。”

    姜离谨慎问:“世子觉得他有胜算吗?”

    裴晏沉吟一瞬,“他很用功,过前三轮问题不大。”

    姜离一听此言,登时精神大振,“那兄长就再不会被嘲弄了!世子当真觉得可行?”

    裴晏颔首,“有我在,就算出了状况也无碍,更何况如今他已经许久不曾发病,我认为可让他一试,如此对他的病也有助益。”

    姜离忙不迭道:“我信世子,世子都这样说了,那就让兄长试!到时候等兄长拿了好名次,再回去告诉师父,她和义父一定会开心极了!”

    说至此,她忽然想到一事,“不过……世子每年都要回师门,到时来得及吗?你不在我总归是心里没底,兄长也最听世子的话。”

    裴晏面色渐晴,点头道:“今岁我腊月中去,正月下旬必定归来。”

    春试多半在二月中,一点儿都不会耽误工夫,如此姜离再无顾忌,想到魏旸早晚一雪前耻,胸口尽是抑不住的激动,“太好了,世子不知我多希望兄长能赢过那些人,都是同样的年纪,兄长明明也是意气风发的年岁……”

    她太过期待,又道:“若兄长赢了,我再也不去登仙极乐楼!”

    裴晏听得失笑,“这算什么保证?”

    姜离径直道:“世子不是不想我去吗?”

    裴晏定定望着姜离,一时没说出话来。

    翌日去秦府的马车上,姜离拧着眉头轻揉太阳穴。

    怀夕忧心道:“姑娘昨夜没睡好?莫不是您的旧伤……”

    姜离摇头,“不是,也不知是不是回来久了,这几日老梦见些久远之事,睡梦里便有些心神难安,缓一缓便好了。”

    怀夕不用问也知道和旧事有关,忙上前帮她按额角舒缓。

    到秦府之外时,姜离刚下马车便觉不对,前几日秦府门口是大理寺差役把守,可今日除了大理寺差役之外,竟还站了个拱卫司的武卫。

    她一颗心微悬,待入秦府正门,越是往北走越觉得府里安静的可怕,待到了摘星楼不远处,楼下人头攒动的景象看的姜离眸子眯起。

    今日前来迎接的依旧是章平,见了礼,他也不住看向摘星楼,“本来秦府之事是大理寺在管,可今日一早拱卫司带了陛下的旨意,要和大理寺一同查我们老爷为官之事,那可是拱卫司,这下我们秦氏不知能不能保住了。”

    姜离一边走一边看摘星楼的动静,“若你们老爷为官清廉,秦氏自然保得住。”

    章平苦笑起来,“老爷在长安尚好,在朔北……”

    他欲言又止,但意思十分分明,秦图南在朔北一家独大,怎么可能没有半点儿贪赃枉法之行?

    这时章平又问:“大小姐,官府若真查办起来,此前大公子的生意和老爷之事可能分清吗?”

    姜离道:“若你们大公子的生意十分干净,而你们老爷之罪行尚未到抄家的地步,那便分得清。”

    章平松了口气,“那便好。”

    姜离闻言多看了章平一眼,待到了秦柯的院落,尚未进门便听见里头传来的痛哼声,章平道:“公子痛极了,实在忍不住,但他没有乱动。”

    说着话进的上房,却先撞见一个丫头抱了几件衣物从内室出来,姜离侧了侧身避让开,“这是……”

    章平道:“是姨娘,姨娘说短日内穿不上这些冬衣了,让下人都收起来。”

    姜离目光落在那丫头怀中,便见丫头抱着整整齐齐七八件冬衣,而期间靛青的锦缎冬衣竟有三四件,她脑海中闪过一道电光,可尚未抓住,内室之中忽然传来一道撕心裂肺的惨叫……

    姜离面色一变,忙快步朝内室去。

    第078章

    狠

    “柯儿,

    你忍着些啊……”

    魏氏趴在秦柯床边,一边抹泪一边劝慰,两个年近双十的锦衣丫头,正在给秦柯换腿上的药膏,

    因包扎的白棉与伤口粘连,

    拆棉布时,

    扯得秦柯伤处一片血肉模糊,他仰着脖子不住痛叫,魏氏除了哭毫无办法。

    “姨娘,

    薛大小姐来了!”

    章平禀告一声,榻上秦柯听见此言,痛哼声微滞,姜离快步上前,

    见两个丫头不知是因害怕还是因不忍,指尖都在打颤,她便挽袖道:“交给我吧。”

    两个丫头如释重负退去一旁,

    姜离解下斗篷交给怀夕,

    自己接过药膏处理伤处。

    魏氏感激道:“幸好还有大小姐在,

    大小姐,

    柯儿还要忍多久啊?这已经是第三天了,

    不说头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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