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陆平哽住,讪讪笑了一下,不敢再提。

    贺老头摆摆手,让他下去。

    陆平临走的时候还不忘了给白子慕使眼色,他心里有几分懊悔,刚才白子慕说的时候好好的,都怪他自己敲边鼓太快,太早暴露了心思。

    白子慕瞧见,也没吭声。

    他跟贺大师很亲,是自幼在老人身边长大的,因此并没有陆平那样小心拘谨,等人走了之后,留在贺大师身边画画的时候才仰头问道:“爷爷,你为什么不愿意回平江城?”

    贺老头道:“不是不愿意,是不能。”

    白子慕想了一会,还是摇头:“我不懂。”

    “你还小,不懂的事情多着哪。”贺老头摸摸他脑袋,笑道:“爷爷有自己的打算,刚才吃螃蟹的话,一定是陆平让你说的吧?”

    白子慕认真想了一会,道:“也不算,陆伯伯说很好吃,而且我也想让爷爷回老家看看。我夏天的时候陪妈妈出差,只去了沪市几天,就好想家里,爷爷一定也很想家。”

    “怎么不想哪。”

    贺老头叹了一声,他从平江城走出来,年轻时走南闯北,但心里一直有个家,知道还能回去。

    老了之后,却回不去那个家了。

    宝华银楼已经不是他一手建立起来的样子,规模扩大许多,贺老头有自己的打算,他不回平江城,也是为了徒弟们好。

    留在宝华银楼的徒弟们如今各司其职,尤其是陆平,如果他老头子现在回去了,掌管宝华银楼的陆平又该如何?

    陆平不在意,但他年纪大了,不该不替他们考虑。

    贺老头经历太多,想的也会多一些。

    老人脾气古怪,也不愿多解释,只低头耐心教白子慕画画。

    今天画的是一副竹子图,白子慕画这个尤其拿手,他平时观察最多的就是院子里的竹子,也喜欢画它。

    一老一少一边画画一边聊天,贺老头心思重,百转千回,但白子慕并不懂这些,只是一心替爷爷考虑,站在他这边说话,聊了一会反而让老人打开心扉,有了一丝动摇。

    “爷爷,暑假的时候妈妈带我去琴岛市见了一个白爷爷,他是我爸爸的伯伯,以前可厉害了,但是现在身体不好,需要住在疗养院里休息,出行特别不方便。”白子慕小声道,“爷爷你现在身体很好,可以走很多路,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陪你一起回平江城看看。”

    贺老头没吭声,但这话还是听进了耳朵里。

    他年纪大了,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总归还是想回去看一眼的。

    “爷爷,平江城有竹子吗?”

    “……”

    贺老头吹胡子瞪眼:“有,你那些熊猫又不能吃竹子,整天惦记别人家竹子干什么?”

    白子慕揉了鼻尖一下,弯起眼睛笑道:“陆伯伯说可以挖笋回来种在咱们家,平江城的竹子和咱们这边的不一样,只有这么细,可以挖孔做竹笛,吹曲子可好听了。”

    贺老头哼了一声,嘴上反驳,但心里却也想起家乡的竹林。

    湖光山色,翠竹林海,光是这么想着脑海里就浮现出二十多年前的景象,想家的情绪一旦被打开,一时半会难以收拾。

    贺老头心里正难受,就瞧见雷东川捧着一叠宣纸作业进来了,立刻撸起袖子走过去:“你来的正好,过来,我今儿时间充足,一张张给你看!”

    雷东川吓一跳,抬头去看白子慕的时候,小孩却低头装作认真画画的样子,不搭腔了。

    第136章

    新款棉服

    雷东川被贺大师留下检查作业。

    也不知道贺老头怎么看的,刚开始几张还没挑着毛病,后面剩下一半作业的时候就开始找茬,手指点在上面道:“瞧瞧,这就开始不认真了,也就前面几张写的还像回事,后面就胡乱划拉!”

    雷东川看了一眼:“……”

    真是冤枉,前面都是他自己写的,后面那一摞才是他弟帮着写的作业。

    小孩大概是在写的时候揣摩了雷东川的练字心理,一半认真,一半草书,反正通篇充斥着“我累了”的情绪,特别像他干的事儿。

    雷东川百口莫辩。

    贺老头一张张把白子慕写的都挑出来,吹胡子瞪眼道:“拿着,上一边去重新写一遍,琴棋书画里头就挑了一个最容易入门的书法,也不要求你写多好,就让你多练习一下,好歹字能拿出手,还给我来这套!你自己说说,这是态度问题,还是你天赋问题啊?”

    雷东川立刻道:“那肯定是我不够努力。”

    他也不墨迹,卷起袖子就去一旁开始重写,反正坚决不承认自己天赋有差距。

    雷东川在桌上写大字,贺老头自己站在一旁监工。

    等到晚上吃饭的时候,贺老头都是端着碗在一边站着看,没出去。陆平烧得饭菜太香,雷东川视线忍不住往贺老头饭碗里瞟,刚看清里面有块红烧肉就被贺老头毫不留情拿筷子敲了手背一下,唬着脸道:“赶紧写,写完了才能吃饭。”

    白子慕捧着一大碗饭端过来,上面盖了满满当当的青菜和红烧肉,雷东川肚子饿得咕咕叫,忍不住看着那一碗饭咽口水。

    贺老头对白子慕脾气挺好,瞧见问道:“你要来这里陪着爷爷吃饭?”

    白子慕道:“爷爷,你坐在一边吃,我帮你看着哥哥。”

    贺老头立刻摇头:“那不行,你老帮着他,子慕啊,这练字是水磨工夫,一天都不能懈怠,爷爷这是为他好。”

    白子慕道:“可是爷爷站着吃饭太辛苦了。”

    贺老头想想也是,对他道:“那行,你搬把椅子过来,我坐在这吃。”

    “……”

    白子慕只能去搬了把椅子过来,贺老头坐下吃饭,他也没走,站在后面给老人捏肩捶背,还给老人讲学校里发生的趣事儿,逗得老人笑了几次。白子慕见哄得差不多了,又试着开口:“爷爷,要不让哥哥吃了饭再写吧?我们今天下午还有体育课,哥哥就喝了一瓶水,到现在还什么都没吃,肯定饿了,饿了就集中不了精神,写不好,对吧?”

    贺老头哼了一声。

    白子慕求了好几遍,贺老头这才松口,一边扒饭一边道:“行吧,东川啊,你手头这张写得不错,这一页大字写完了不出错,就能吃饭。”

    雷东川化悲愤为动力,埋头努力写大字。

    雷东川写完这张,吃饭的时候,拿筷子的手都有点哆嗦。

    贺老头本来还有点心软,但是转头瞧见雷家那小子一个人吃了一锅饭,也就不心疼了。这傻小子力气大着了,搬石头都不在话下,提笔写个字,这么轻巧的事儿怎么可能累着?写不好,那就一定是不认真!

    贺老头知道雷东川性格跳脱,也有心想磨磨他的性子,特意挑了书法来磨练他。老人也不强求他有什么艺术细胞,就只逮着雷东川写大字,对他道:“东川哪,你不是说以后当大老板吗,这以后拿出笔签字的时候写一手狗爬的字,人家一看都笑话你。我也不强求,子慕每天一幅字画,你把这些补上以后,也跟他一样,不拘什么字帖,每天给我交一张就行。”

    雷东川答应一声,抖着手继续写。

    其间白子慕过来,看他写的辛苦,还想偷着帮忙。

    雷东川要面子,刚好贺大师训了他几句,不好意思让小孩替他写,嘴硬道:“不用,这不是小孩该管的事儿。”

    白子慕道:“我就看看。”

    雷东川捂着不给他看,怕他笑话自己,嘴硬道:“别看,我跟你说啊,心眼太多压得不长个儿!”

    白子慕看他一眼,没吭声,走了。

    雷东川用一晚上时间,把之前白子慕替他写的作业都一气儿补上了,写到半夜,手腕子都累得抬不起来,好歹写得贺老头满意点头,被放回去了。

    他拖着胳膊去洗漱,漱口杯都差点端不住。

    陆平瞧见雷东川出去,这才端了一碗小米粥过来给贺大师,道:“师父,难得教得这么晚,您再添碗粥,熬了好久的小米粥里头还加了红枣,养胃。”

    贺大师端起来喝了一口,又抬头吩咐道:“给东川那边也送一碗过去,他年纪小,饿得快。”

    陆平笑道:“留了,就放在外面桌上。”

    贺大师点点头,慢慢把那一小碗热粥喝了。

    陆平看了桌上那厚厚一摞宣纸,小声问道:“师父,今天这是怎么了,突然让东川赶这么多作业?”

    贺大师哼了一声,把勺子放回碗里:“长大了点,跟我耍心眼呢,也不知道从哪找来的人,替他写了作业,字丑得没边了!”

    陆平:“……”

    陆平看着那一摞大字,又抬头瞧瞧房间里挂着的那副墨竹图,图上一侧提了小字,字迹行云流水,微露锋芒——他怎么瞧着,那位替写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呢?

    贺大师没怀疑过自己的孙儿,陆平也只字不敢提,站在那眼观鼻鼻观心,一副老实忠厚的模样。

    另一边。

    雷东川洗漱之后,回去休息。

    他和白子慕住在同一个房间,倒头就躺下,累得太狠了反而有点睡不着。

    躺了片刻,就听出旁边小孩的呼吸声不对,白子慕睡着之后呼吸很浅,现在反而是装睡的样子,故意弄了一点呼吸声出来,太过刻意。

    雷东川翻身侧躺,拿手指轻轻戳他一下:“没睡?”

    白子慕躲他,翻身对着墙壁,问话也不吭声。

    雷东川也不在意,躺在那跟他分析:“我觉得今天晚上这事不对劲,贺爷爷怎么突然就开始抓我功课啊?我上回写得比现在还差,也没见说什么。”他琢磨过来,觉得可能不是自己的问题,问道:“哎你说,是不是陆伯伯又说错什么话惹爷爷不高兴,拿我撒气了?”

    等了一会,旁边安安静静。

    雷东川:“小碗儿,问你话呢?”

    白子慕慢吞吞道:“不知道。”

    “嗯?”

    “这不是小孩该管的事儿。”

    “……嘿!还在这儿记仇呢?我说你怎么气性这么大。”

    雷东川被他气乐了,抬手去挠他痒痒,白子慕迅速裹着被子把自己卷成了蚕宝宝,试图开启物理防御模式。雷东川干脆就连人带被子一起抱住了,揉了他脑袋几下,瞧着那一头软蓬蓬的小卷是实在喜欢,忍不住又照着他脑门亲了一口。

    白子慕疑惑:“哥,你亲我干什么?”

    雷东川也没反应过来,他就是太喜欢了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又胡噜了一把小孩头发,含糊道:“少管,我乐意,快睡你的。”

    白子慕“哦”了一声,闭上眼睛乖乖睡了。

    他偶尔会生哥哥的气,但也只是一小会,闹一阵就过去了。

    反倒是雷东川过了好一会都没睡着,他手抬起来放在胸口,拧起眉头,实在搞不懂为什么心脏会突然扑通扑通直跳,就像是刚跑完五千米,完全控制不住。但是比跑步还要更快乐一点,具体是因为什么,那个念头一闪而过,并没有抓住。

    好像,只要现在这样,他就很高兴、很高兴了。

    *

    10月下旬,白子慕的生日要到了。

    白子慕生日赶在礼拜天,正好家里大人都休假,董玉秀打算在家里做一顿饭菜,再叫上白子慕平日里玩得好的几个同学,一起吃饭。

    她跟白子慕说了之后,白子慕就去打电话邀请了小朋友,杨蒙蒙和周宇奇虽然比他小一级,但也在邀请之列,杨蒙蒙收到电话的时候开心的不得了,而周宇奇则是表示会带礼物过来,然后还试探着问了下有没有黑花生。

    白子慕道:“这个要问我爷爷,等一会我给他打电话。”

    周宇奇立刻道:“不不不,我妈妈说了,你爷爷是艺术家,那双手是制造艺术品的,不用特意给我烤花生了!”

    周宇奇随着年龄的增长,对黑花生的认知已经从“不易得到”变成了“珍贵的食物”,他妈妈曾经在京城看到一次展览,里面就有贺大师的作品,还拍了照片回来给周宇奇看,昂贵首饰下面价格上的那一串0把周宇奇彻底震住了。

    贺大师竟然是白子慕的爷爷!

    而他,竟然吃过贺大师亲手烤的花生啊!

    四舍五入,他吃的也算是艺术品了。

    周宇奇同学的内心已经得到了洗礼,感觉自己由内而外都升华了。

    周六的时候,董玉秀来接了白子慕去制衣厂。

    白子慕双休日的时候会多睡一会,醒过来坐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是在自己家,自己换了衣服鞋袜,跟着董玉秀一起去了厂子里。

    董玉秀倒是挺好奇:“今天就你一个人?”

    白子慕道:“嗯,哥哥和雷妈妈去乡下了,明天回来。”

    董玉秀这才想起来,拍了脑门一下,笑道:“瞧我,前两天才刚跟我说,我又给忘了。”

    董玉秀忙得昏天黑地,尤其是这一个月,一心扑在厂子里新开发的棉服上,甚至还亲自出差两趟,拿回了一个商标。她的新款棉服第一批已经做好,就迫不及待想带着儿子过来瞧瞧,领着白子慕去了陈列室,大门一打开,就看到里面人台上挂着的几件新款棉服,颜色鲜亮,每一件都是糖果色,白色、橙色、红色、浅蓝色……胖乎乎的棉服像是一个个鼓起来的糖果一样,特别可爱。

    而最特别的,就是它们上面的商标全部都是熊猫,不同颜色的衣服,熊猫都不一样,姿势各有不同,每个都憨态可掬。。

    白子慕一眼就瞧见了,眼前一亮:“熊猫!”

    董玉秀笑着点头:“喜欢吗?你可以走近一点看看。”

    白子慕走过去挨个仔细去看,上面的熊猫很小一个,用特殊丝线绣制,反着金属光泽,远看像是一个胸前口袋上的小徽章,像是把熊猫放在了领边,放在了口袋里。

    董玉秀道:“这是送给你的生日礼物,妈妈跑了好久呢,特意去蜀地认养了一只熊猫,因为咱们是第一个认养熊猫的企业,特许我们可以用熊猫做商标,你看这些标签,上面也有熊猫。”

    衣服吊牌的标签上也印了熊猫,白子慕摸了一下,抬头问道:“妈妈,它叫什么名字?”

    董玉秀笑道:“叫团团,还很小,等你放寒假妈妈就带你过去看它。”

    白子慕点点头,已经开始期待起来。

    董玉秀送出的不止这些,她没有告诉儿子的是,她从今天开始特意开了一个账户帮白子慕存款,从今日开始,但凡是印着熊猫logo的衣服,都会分一半利润到这个账户里来,是她替白子慕存的小金库。

    眼前的小少年只瞧见熊猫就已经很开心了,正在好奇地去看每一件棉服上的标记,研究不同熊猫的造型。

    董玉秀觉得自己这一阵的忙碌都值了,疲惫都卸去大半。

    有人来陈列室找董玉秀,请她去看文件,董玉秀瞧见金穗正好过来,就让她陪着白子慕,自己去忙了。

    白子慕很喜欢这些棉服,在这里看了一会仰头问道:“穗子姐姐,这些棉服可以卖给我几件吗?你给我开个条子,算便宜点让我拿几件当工作服吧。”

    金穗笑着道:“当然行,你随便挑,一会告诉我颜色和型号,我就去库房给你拿。是学校要吗?”

    白子慕摇头:“不是,我和哥哥承包了鱼塘。”

    金穗:“你们鱼塘还有工作服哪?”

    “嗯。”

    白子慕很快选好了深蓝色的棉服,鱼塘工作的人都是男生,他挑选的是一样的颜色。

    金穗带他去库房拿了棉服,没要钱,只留了个条子,笑着道:“你签个字就行了,你的钱我可不敢收,回头你妈妈知道了怕是要送一车羽绒服过去了。”

    白子慕道:“一码归一码,我们以后也要开公司,要正式一点。”他身上带的钱不够,先付了一些定金,又写了欠付的尾款,垂下眼睛写字的时候认真道:“等以后我再长大一点,也跟我妈妈那样,去注册一个公司。”

    金穗:“你已经想这么长远啦?”

    白子慕:“嗯,我查过了,挺简单的。”

    另一边。

    雷东川正在家里装车,雷妈妈考了驾照,家里的车可以自己开了,雷爸爸常年在琴岛市,雷家两位老人一直住在乡下,逢年过节都是她在往家里送东西。

    这次也不例外,不过除了她给雷家两位老人带的衣物之外,车上还放了乱七八糟一大堆东西。

    雷妈妈瞧着后座都塞满了,忍不住问道:“东川,你都拿的什么东西?”

    雷东川往里头压了压,又塞进去一个小纸箱:“给村里人带的啊,村口那家供销社撤了,孙小九他们几个给我打电话,这些都是给他们家捎带的。”

    “乡下买不到这些吗?”

    “能,但是太麻烦了,赶集不方便,也不是天天都能买东西。而且还要去十方镇那边,跑那么老远东西也没市里的好,还比市里的贵……”雷东川一边搬东西,一边道:“妈,你说怪不怪,怎么市里店铺租金高,雇人贵,东西还比乡下便宜啊?”

    雷妈妈道:“也不是什么都便宜,像是粮食和蔬菜还是乡下的好,又便宜又新鲜,那些电器什么的就贵些。”

    雷东川嘀咕道:“要是两边都能买到想要的就好了。”

    收拾好东西,雷家母子俩开车回了乡下。

    雷东川是特意提前一天回乡下的,他打算去拿一些新鲜鳝鱼回来,想明天亲自下厨,给白子慕做几道拿手好菜。

    雷家村。

    乡下的日子过得很慢,雷东川到了之后,帮着卸了车,就火急火燎地跑去了鱼塘那。

    方启这段时间没闲着,把鱼塘打理得十分规范,雷东川到的时候,方启正在那一边翻书一边照顾鳝鱼,听说他的来意之后,就指着水里的其中一排养殖箱体道:“这些都是大些的黄鳝,等一会孙小九他们过来,可以坐船过去看看……”

    雷东川等不及,穿了防水护具,自己淌水下去了。

    方启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雷东川喊他:“给我拿个竹竿,这鱼怎么全都躲着不动啊?”

    方启道:“天冷了,它们这是要冬眠。”他拿了竹竿递过去,十分不解问道:“水里不冷吗?”

    雷东川道:“还行。”

    天气渐凉,黄鳝开始冬眠,被雷东川拿竹竿挑了几下,惊动起来不少。

    雷长寿在鱼塘岸边站着,瞧见忍不住笑着摇头:“这可真是,傻小子睡凉炕全凭火力壮。”他的藕塘前阵子也收获了,但是他年纪大,是雇了人来收的,没敢下水,水里太凉,他这把老骨头可比不得年轻人。

    第137章

    百川超市

    雷东川挑了几条鳝鱼,抓了用铁桶放起来,单独让方启给养着,对他道:“我晚上回去的时候带走。”

    方启道:“好。”

    雷东川来了鱼塘这边,顺便看了一下,这里被管理得非常好,方启养殖的虾和其他鱼已经卖了一茬了,他拿了账目给雷东川,想跟他报账。雷东川推回去道:“不用,下回吧。”

    方启有些感动,他觉得雷老大特别信任自己。

    雷东川今天是真的不方便,白子慕没跟他回来,这账本一时半会也算不明白,懒得浪费那个时间。

    他对鱼塘里的虾挺感兴趣,瞧着不错,也让方启给自己捞了一些上来,不过这次没和鳝鱼放在一处了,鳝鱼吃小鱼小虾,尤其是这些一直是方启拿搅碎的鲢鱼喂养的,这些虾放进去,怕是不用等到晚上,一口一个都给吃了。

    雷东川一边挑,一边在心里想着明天打算做的菜,凑了五六道菜还意犹未尽。

    方启忍不住道:“今天有鱼贩过来,要不留一点吧,上次的虾价格没卖上去,我想多拿给两家瞧瞧。”

    雷东川这才收手。

    中午的时候,来了两拨鱼贩,都是开着小面包车来乡下收东西的。

    孙小九他们也来了鱼塘这边,经常来收鱼的人他都认识,几年前雷东川开玩笑的一句“雷家村一带卖鱼的事儿都归小孙管”,如今也成了真,村里秋收农忙,有些人家里有鱼塘也有田,忙不过来,就托孙小九一起把鱼卖掉。

    相熟的鱼贩还行,对方赶在秋天来收最后一茬黄鳝,瞧见孙小九他们这里的黄鳝品质好、个头大,十分高兴,问道:“这比往年的还要大不少,小孙,这价格怎么算?”

    孙小九道:“原本是要提价的,但是我们老大说了,您这边是老主顾,还是按之前的价给,7块一斤。”

    对方有点肉疼,但是看着这么多鲜活黄鳝还是忍不住道:“便宜点吧,再便宜5毛钱,这五箱我都要了!”

    “这一箱可是60多斤哪,都要了?”

    “都要了!”

    ……

    孙小九忙活一中午,收钱收得手软,眼睛都笑眯起来。

    鱼贩瞧见门口铁桶里还有几条特别大的黄鳝,足有小一斤重,眼前一亮道:“小孙,这几条卖给我吧?这个月结婚的多,饭店里都收这种大鳝鱼,我给你按10块一斤算,怎么样?”

    孙小九道:“您给100块钱都不成,这是我们老大留的,带回家自个儿吃哪!”

    鱼贩笑了一声:“你们雷老大吃这么多年,还没吃腻呢?”

    孙小九笑笑没回话,他们老大只管着做,吃的另有其人。

    也有鱼贩是新来的,对雷家村鱼塘不熟,瞧见有人穿着防护服在池塘里叉鱼,立刻问道:“小孙,怎么回事,那边怎么还有人自己下去捞鱼啊?我刚看他叉起来的草鱼个头可不小,你们这可以自己挑吗?”

    孙小九道:“那就是我们老大,哦,我们老板!”他换了一种外乡人听得懂的说法,对方听见果然立刻点头表示明白,大约是看到雷东川叉上岸的草鱼个头大,纷纷围上去想跟他买。

    雷东川挑了最大的一条,拎起来道:“要草鱼?得问方启。”

    方启有一套自己科学养鱼的方法,瞧着雷东川手里的草鱼也就七八斤的样子,摇头拒绝了,没卖。

    另外有些想冬天来订鳝鱼的,给了平时两倍的高价,也被方启拒绝了。

    养殖箱里的鳝鱼虽多,但是还小,方启下了死规矩,不足斤的黄鳝一条都不卖,尤其是冬天都要放在鱼池里越冬,冬天捞上来损耗率大,非常不划算——而且雷东川说了,大个儿的鳝鱼冬天都给他留着,要带回去给白子慕吃。

    孙小九卖鱼的时候,也会遇到一些故意压价的,故意找借口不收或者低价收购个头较小的鲢鱼。

    雷家村养藕塘的多,主要是卖藕,藕塘里面的鱼或多或少,其中巴掌大的小鲢鱼挺多的。这鱼个头小,卖不上价格,和已经成规模养殖的黄鳝不同,一筐半筐的,送城里去一次要一天的时间,搭公交车以前来回2元钱,现在车票钱涨价了,来回一趟要5元钱。

    卖的那仨瓜俩枣,来回车钱都不够,也是亏。

    有个骑着摩托车的小贩来村里收鱼,摩托车一边绑着一个塑料水桶放鱼,另一边放着些杂货,顺便也卖一些小玩意儿给村里的妇女小孩。

    那男人瞧着三十来岁的模样,脸色晒得黑红,个头精瘦,在村里绕了一圈,又跑到鱼塘这边跟孙小九他们搭话,他给的价低,孙小九不乐意卖。那人也不恼,又绕到鱼塘后面看了看,正好瞧见了刚从水里上来的雷东川,瞧见他手里的大草鱼,热情问道:“哎,兄弟,你这鱼卖不卖?”

    雷东川脸上沾了点泥,嗓子又沙哑,只看身高瞧不出年纪。

    那人还给雷东川散烟,说着客气话:“我是来这边收鱼的,听说这一带鱼塘多,你是村里的人吧?我今天就在这里收鱼,你帮我跟村里说一声,让大家伙都来,山货什么的我也收!”

    雷东川眯眼,推开他递过来的烟:“不会。”

    那男人收回手里的那支烟,还想跟他搭话,打问村里的事儿,见雷东川不理睬,还想去鱼塘附近的小房子那溜达——那是方启住的地方,里头放着不少鳝鱼。雷东川直接拿竹竿拦住了,不让他进去,挑眉道:“你到底干什么的?”

    那人讪笑道:“误会,误会,我收鱼吗,就想看看有没有人。”

    他这么说着,就看到鱼塘边那间简陋的板房里出来人了,一个接一个往外钻半大小子,足足出来了七八个,把收鱼那男人围在那,倒是给那人吓了一跳。

    王大毛比他高了大半头,粗声粗气问道:“你收鱼?”

    那男人忙应了一声:“对,什么鱼都要……”

    “鲢鱼多少钱收?”

    “大的8毛,小的3毛……”

    王大毛看他的眼神都带着鄙夷,这种人他见多了,鲢鱼价格再低,也不可能这个价,泥鳅都比这贵了。

    这个收货的小贩大概是初来,对乡下人很不客气,价格压得极低。

    王大毛懒得搭理他,赶他走:“你懵谁呢?赶紧走!”

    小贩不死心:“我问过了,往年都跟这价差不多呀。”

    小鱼小虾卖不上价,小贩也是看准了这点,故意拿捏。

    往年都能讨到一些便宜。

    但是今年不同了,如今鲢鱼有了大用处,孙小九他们自己有的时候都不够用,还得特意去集市收购鲢鱼来当饲料,听见对方压价,那些小鲢鱼干脆就不卖了,自己留着当饲料。

    那个小贩碰了个软钉子,灰溜溜走了。

    方启看着都摇头:“给的太低了,3毛钱一斤,还不如自家留着喂鸭子。”

    孙小九哼道:“就是知道咱们这没车,鱼又要卖个鲜活劲儿,故意在这卡脖子呢!”他和王大毛那几个人合伙搬了两筐小鲢鱼过来,对方启道:“老方,鲢鱼都在这了,你看看怎么养,越冬的饲料够不够?”

    方启道:“够了,我还买了别的混着一起喂,过段时间天气冷了它们冬眠,就不进食了。”

    孙小九答应一声,搬好了东西,又出去找了雷东川。

    孙小九道:“老大,村长爷爷给了我三百块钱,说是咱们帮着卖鱼,给的辛苦费。”

    雷东川看了一眼,道:“留一百,剩下的给退回去,你跟村长爷爷说一声,以后咱们村的鱼都按今天这个批发价收,捞鱼收一百,自己捞了送来不收钱,咱们帮着一起卖,也不费什么事儿。”

    “哎。”

    孙小九把其他几家的鱼钱送过去,又把他们鱼塘的钱都给了雷东川,高高兴兴道:“老大,你带回去存着。”

    雷东川道:“你们不留点用?”

    孙小九摆手:“嗨,咱弟弟不在,这账算起来太麻烦了,还是跟以前那样放你那存着,等过年再一起分钱。”

    雷东川也没推让,接过钱收起来:“也行,你这段时间再问问看各家都要些什么,我等过年的时候给带回来。”

    孙小九挺高兴,又有点不好意思道:“老大,这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雷东川道:“不麻烦,咱们边走边说。”

    “去哪儿啊?”

    “村口不是有房子空着吗,我去看看房子。”

    *

    雷东川去看房子的时候,赶巧了,又碰到那个小贩在村口收东西。

    那男人被他们从鱼塘那边赶走了,在村口卖了一些针头线脑的小玩意儿,他卖得贵,但还是有人多给钱买了点,毕竟一点针线也不值得大老远跑一趟。

    小贩卖了点东西,又蹲在一边检查村里人拿来的一只土鸡。土鸡装在藤条编织的篓里,足有四斤多重,在里面扑腾不止,十分有活力。

    小贩看了一会,给了个低价:“12块钱一只吧。”

    抱着鸡来的女人心疼得够呛:“12块?怎么可能呢,上回我去集市上问,人家都卖20块呀!”

    小贩粗鲁地在笼子里翻了翻土鸡翅膀,又揪扯了一把尾羽,“就这个价,现在秋收,都在卖鸡鸭,猪肉价也低着呢!你要想卖20块钱,也行啊,自己抱着去十方镇上试试运气,没准等个七八天就能卖掉了。”

    村里人也是因为秋收忙碌,没什么时间,而且家里零零散散的一两只鸡鸭,实在不值得专门跑一趟。

    镇里倒是有店铺在收,但是价钱只算去皮去内脏的分量,硬生生砍下去三分之一。

    那小贩见她犹豫,哼了一声道:“一个女大学生才卖120元,你抱过来一只土鸡就想卖这么高的价,搭上你也卖不了几个钱……”

    雷家村的女人耳朵灵,一听就火了:“你说什么,再给我说一遍!”

    那小贩还未开口说话,就被人从后面踹了一脚,猛地一下摔进笼子里,藤条笼子编得大,刚好又开着口让他看里面的土鸡,这会儿男人脑袋拱进去一时拔不出来,里面的土鸡受惊,跳起来又踩又啄,叫个不住!

    小贩疼得唉唉叫,后面过来的雷东川黑着一张脸,又踹了他一下。

    “你们、你们怎么打人!”

    “打的就是你,从刚才就瞧着你不是什么好东西!”

    雷东川作势要抓他,那小贩也不敢留,被吓唬了一下,推着摩托车就跑了。

    雷家村那女人愤愤道:“东川打的好,这狗东西,下回见了就抓他去派出所,张口说的什么混账话!”

    雷东川让人送她回家,又让王大毛去村支部告诉老村长一声,村支部那里有一台座机,这一带只要不是特别偏远,都能连上,通知了一下让他们最近注意村里的安全。

    安排妥当之后,雷东川就去看了房子,他今天特意来村里,是想赶在白子慕生日之前做成一件事。

    *

    雷东川对雷家村很熟,但在村口那边来来回回看了三遍,挨个房子看。

    孙小九他们从小在这里长大的,跟着走了一趟,依旧琢磨不明白雷东川要做什么,小心问道:“老大,你看房子干啥,要帮李成默他们家租房子吗?”

    雷东川摇摇头,道:“不是,我打算自己租一个。”

    孙小九有些懵。

    雷东川也不跟他解释那么多,转了一圈,还是觉得以前供销社的那几间房子最好,尤其是重盖后还加固了,砖料也新,房顶齐平,后续再往上叠盖一层做成二层小楼也方便。

    他看中之后,也没犹豫,当即去找了老村长去租房子。

    老村长听见吓了一跳,问道:“你们家要搬回来?村里有你家的宅基地,划一块出来可以自建房,不用租。”

    雷东川道:“不是,是我想租供销社那房子,开个小店。”

    老村长想了想,道:“这我还真不清楚,这地是村里的,房子是供销社盖的,我得打电话去镇上问问。”

    雷东川也没什么事儿,就坐在那等老村长询问,转了两三个电话,才问清楚,供销社那边撤走之后房子空置,原本空个几年也就归村子里所有了,毕竟土地是村里的。但因为刚走没多久,再加上之前房屋新翻修的,就要了个材料费,1800块钱。

    雷东川没想到这么便宜,心思一动,问道:“爷爷,您再帮我问下,那片土地是谁家的?”

    这个好查,老村长翻了一下村里的土地记录册子,很快就找到人。

    老村长笑道:“哟,我当是谁,也是熟人,东川哪这房子好办,走,我带你去他们家说一声就能成。”

    老村长带着雷东川去了村里一户人家院子里,喊了一声:“金忠?金忠在不在?”

    房子里有人应声,很快就走出来一个妇人,看着面色红润微微有些胖,笑着跟他们打招呼,尤其是看到雷东川的时候更是热情端了瓜果出来给他们吃。

    老村长道:“金忠媳妇在也一样,我今天来是为了村口那块宅基地,那地之前不是村里做主,包给供销社了吗,现在供销社走了,按理说那块地要还给你们家,东川小子说想要那房子开店用,我今天就做个中人,过来跟你们商量商量……”

    妇人笑道:“不用商量,东川想要,拿着就是。”

    雷东川连忙摆手:“不不,姨,这我不成了抢了吗,可不能白要您的。”

    妇人道:“怎么是白要,当初你爸妈帮了我们太多,我这条命都是你家救的。”

    雷东川有些茫然。

    老村长抽着旱烟,笑呵呵道:“你那时候还小,不认得她,她是震生的妈妈,当初地震的时候,你爸开车送了她去医院生产,万幸送去的及时,母子平安,说是你家救下的也没错。”

    雷东川听到他们这么说,但也不肯直接要,雷家的宅基地都划在半山腰上,跟人家换也不合适,就问他们买。

    老村长道:“那行,反正你爷爷也在村里,就写他名下吧,你们家地多,也不差这一块。”他磕了磕烟袋,问道:“前些天邻村卖了一块宅基地,要了1000块钱,我做个中人,金忠媳妇,你家也要1000块,你看行不?”

    雷金忠媳妇非常爽快道:“行!”

    老村长就替他们写了条子,双方签字按手印,村口那地就归了雷东川。

    雷东川身上带了卖鱼的现钱,刚想掏出来给她钱,就看雷金忠媳妇伸手就把自己那张条子撕了,一点要钱的意思都没有。

    雷东川傻眼:“姨,我还没给钱哪?”

    妇人摆手道:“这事儿我做主,不收你的钱。”

    雷东川坚持要给,对方就故意装作生气的样子,反问道:“怎么,难道我这条命还不值1000块钱?你再给,我可真生气了。”

    老村长在一旁也笑着点头:“东川小子,把钱收回去吧。”

    盛情难却,雷东川只能揉了鼻尖一下,把钱收回了口袋。

    这么一来,剩下的钱凑一凑,也够买下供销社的房子,雷东川干脆就把供销社要的那1800块钱留给了老村长,让他代为办理手续。

    老村长点头答应了。

    雷东川跑了一趟,再回来的时候,村口供销社那房子就已经成了他的。

    雷东川也没闲着,喊了村里几个小子过来,帮着一起收拾了一下,大家伙听着他把这房子买了都有些兴奋,七嘴八舌问是不是也要开供销社。

    王大毛最老实,开口道:“肯定不是供销社,听说那个要考试才能当售货员,比汽车卖票员还难的考试。”

    旁边的人道:“汽车上的售票员不用考试,我上回问老师了,只要考上中专就能分配工作!等我明年就去考,毕业了就来给雷老大干活。”

    孙小九也好奇,问道:“老大,你要这个房子当仓库?打算接着收鱼吗?”

    雷东川道:“也算是吧,我上午瞧着有小贩来收鱼,给的价太低了,在市里卖得比这里高,打算把咱们村还有附近的鱼、山货、药材,都收了,帮大家伙拿去市里卖。”

    孙小九有点结巴:“这,能行吗?”

    雷东川挑眉:“怎么不行,他们能卖,咱们收一样的东西,一来一去,肯定也能卖的掉。”

    方启比周围这帮小子们大几岁,想的也更多,拧眉道:“可是没车,鱼运不过去吧?”

    “这你不用担心了,我有个同学他爸开摩托车店,前些天我妈帮我也入股了,弄车不难。我想过了,咱们这刚开始肯定东西不多,我过段时间弄辆摩托车回来,先跑着弄一下业务,慢慢等卖得多了,再换辆拉货的面包车什么的……”雷东川大手一挥,开始规划未来,说得眉飞色舞。“对了,面包车上空间大,到时候从市里回来多带一些东西,小九,你上回不是说买了个风扇不好使吗?我到时候从琴岛厂子里给你弄,我爸那边的厂就专门生产家电的,让他给咱们出厂价,到时候要电风扇就有电风扇,要电冰箱就有电冰箱!”

    孙小九:“!!”

    孙小九这几年攒了一些钱,他可太想买个电冰箱了!

    方启在一旁还在沉思,很快就被雷东川点了名字:“老方!”

    方启抬头。

    雷东川拍了拍他肩膀,笑呵呵道:“你辛苦点,这几天把摩托车学了,考个驾照。”

    方启茫然:“什么驾照?”

    “摩托车驾照,咱们这些人里就你年龄够,能者多劳,你再辛苦下,等过两年王大毛就够年龄了,让他接你的班。”雷东川道:“就这么定了啊,老方!”

    雷东川性格爽快,做事风风火火,安排好了就动手去做,他的冲劲儿和他的干劲相当,只要他瞧见了,就没有干不成的事儿。

    方启还在震撼中,就看到雷东川已经开始带人在外面粉刷墙壁,用涂料涂成白色之后,又开始亲手写店名。

    ——百川超市。

    托这段时间一直跟着贺大师练字的福,雷东川这四个字写得特别大气。

    “老大,啥是超市?”

    “就是比小商店大好些的地方,卖什么的都有,回头我都给你们搬过来,咱们在村里想买什么就能买什么,再不用受那些鸟气,买高价东西了!”

    孙小九一帮人站在下面拍手叫好,夸他字儿好,也有夸名字的。

    雷东川也很满意,他之前翻书的时候看到一个词叫“海纳百川”,打从一瞧见就特别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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