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分好了钱,雷东川打算带白子慕去村里供销社买点零嘴儿,问他们道:“你们去不去?”

    一帮小孩互相看看彼此,有点不好意思,最后还是推了孙小九出来说话。

    孙小九鼓足勇气道:“老大,我想……想请你帮我从城里带个东西。”

    “什么?”

    “我想要一本《新华字典》。”

    一本《新华字典》,对乡下孩子来说意义非凡。不少小孩只在哥哥姐姐那边见过,这可是大孩子的象征,一般刚读小学家里是不舍得给买的,等上面的大孩子用完,他们就能获得一本快要被翻散架的《新华字典》——就这样也很拉风了,在学校,谁要是有这么一本字典那简直就是明星待遇,不少小孩都会围过来,排队等着轮流借阅。

    孙小九给他比划:“蓝色软封皮的新华字典,封皮字是金色的。”

    “就跟手掌这么大,挺厚一本,最后面还印着化学元素周期表——我姐跟我说的!”

    “对对,上海商务印书馆出的……”

    不少小孩排队要把钱给雷东川,举着刚分到手的钱,想换一本《新华字典》。

    雷东川一开学就买了,矿区子弟小学里《新华字典》是人手一本的工具书,他知道价格,对他们道:“用不了这么多,3块2毛钱一本。”

    大家喜出望外,孙小九心都热了,他昨天卖鱼出力多,拿到的钱也最多,足有7块9毛钱!他算了一下买完字典剩下的钱,又大胆问了一下钢笔的价格。

    雷东川想了下,道:“永生牌钢笔好像3块2毛一支,英雄的贵,英雄牌钢笔是4块5毛一支。”

    孙小九阔气地追加了一支英雄钢笔。

    买完之后,他还剩下2毛钱!

    孙小九乐坏了。

    一下拥有两件奢侈品,阔极了!

    院子里分到零花钱的孩子们,不少人都在钢笔和字典里选了一个,雷东川就让李成默都记下来,大方许诺道:“等我回去就给你们买,最晚中秋的时候吧,我家每年中秋都来爷爷这吃饭,肯定能给你们带来!”

    “好!”

    “谢谢雷老大!”

    “老大万岁!”

    李成默在一旁用钢笔记录,写得又快又稳。

    他被孙小九叫来记账的时候,下意识从铅笔盒里选了这支最贵的钢笔,这是雷东川之前送给他们兄弟的,也是他拥有最好的一支笔,用在第一次工作时候都带了几分郑重。

    李成默分到了4块钱,对他来说,已经很多了。

    他和哥哥要在学校食堂里帮工一个月,也不过才每人得3块钱,而跟着雷东川帮忙半下午,就分了4块钱。

    他拿着薄薄的几张钱,无意识摩挲一下,有些发愣。

    不是很真实,但是钱握在手里的触感清晰,第一次跟着做生意赚钱,心跳都快了起来。

    雷东川过去跟他勾肩搭背,撞了他肩膀一下,乐道:“怎么样?赚点零花钱挺好吧,你以后跟着我干,大家伙有钱一起赚啊。”

    李成默点头,认真道:“好。”

    陆平津津有味瞧了一中午孩子们分钱,觉得这比听评书还有意思。

    等他们忙完了,陆平还给他们庆祝了一下,让一帮小孩都留在雷家老宅吃了一顿庆功宴。

    白子慕吃到了朝思暮想的响油鳝糊,小孩坐的凳子有点高,雷东川就在一旁挨着他,一边喂饭,一边替他扶着点。

    白子慕咬了一口鳝糊慢慢吃,小脚都在晃,吃美了。

    雷东川自己吃几口,就腾出手喂弟弟吃一口,要吃什么,白子慕看一眼他就知道,下一刻就到了小朋友碗里。

    雷家人习惯如此,不觉得奇怪,陆平自从到了贺大师身边也一直瞧着白子慕被这么喂饭,已经看习惯了。

    白子慕好像就适合这样。

    他长得小,饭碗也小,总给人一种需要照顾的感觉。

    村里的孩子们也特别适应,他们昨天出去卖鱼,白子慕都是被他们雷老大背着回来的,喂口饭算什么?太正常不过了。而且白子慕一看就又白又软的,他们都不敢喂饭,怕不小心碰着哪儿,这个卷头发的小娃娃长得太好看了,怎么宠着都是理所应当的。

    孙小九大口吃饭,还不忘了在那夸:“老大,你弟弟长得真白,跟我家屋里挂的那个年画娃娃一样!”

    旁边人跟着点头:“我家也挂了,抱着个金元宝白白嫩嫩的,我妈说是招财童子。”

    雷东川吹起白子慕来,那是一点都不亏,点头得意道:“那是,我弟可招财了,前阵子我们去山上道观里,那个道士爷爷还夸他,说他求啥就有啥!”

    第88章

    石头饼

    白子慕吃了一满碗响油鳝糊拌饭,吃得美滋滋。

    这帮孩子人多,陆平把菜盛放在铁盆里,分给他们吃,保证每个人前头都有一份肉菜。他瞧着这帮孩子,忍不住想起自己以前,笑着道:“我们师兄弟小时候就是这么吃的,也吃大锅饭。”

    白子慕仰头问他:“伯伯,什么是大锅饭?”

    陆平乐了,拿一旁的手帕给他擦了小脸:“就是你们现在吃的这种,香不香?”

    白子慕点点头:“香!”

    大锅饭可太香了。

    陆平陪着孩子们一起吃了饭,大概是因为分到了零用钱,每个小孩儿劲头更足了,比昨天还积极地帮他收拾了院子和厨房,一点都没让他沾手。

    陆平也没拦着,站在那看他们忙碌,小一点的孩子扫院子,大一点的孩子端菜盆、洗碗筷,忙碌得井井有序。

    他记得很久以前,他也是在平江城的一座小院里这样忙碌过。

    那会师兄弟们在一个锅里吃饭,贺大师脾气暴,但是对他们也很照顾,自从跟在老爷子身边做学徒,再没有人饿过肚子。

    陆平那个时候十来岁,饿怕了,晚上总会再多掐一块馒头藏在袖子里,也舍不得吃,每天都只吃一小点,一直等到馒头干了、硬了都留着。后来师父知道了,晚上让他去厨房刷锅洗碗,名义上让他多干活,干完了,晚上会多给他一块馒头,有的时候是半张油饼,可不管给点什么吃的,都是热乎的一口饭。

    陆平一颗心就这么被焐热了。

    他吃百家饭长大,知道生存不易,师父是对他最好的人。

    要不是后来出了那件事,他们可能会一直陪在师父身边。

    陆平神色有些黯然。

    出事之后,贺大师被下放农场劳改几次历经生死,性情大变,赶走了身边所有亲近的人。

    陆平和两个师兄去看过贺大师,给他送了一些吃的,师父那时候已饿得全身浮肿,身边只有一只茶杯和一把野谷子。

    陆平年岁小,只知道哭,其中一个师兄跟师父感情亲厚,写信给上面反映情况,不但信件石沉大海,连同那位师兄也折损在了那十年浩劫里。从那以后,那个倔强的老人就不肯再跟他们联系,即便他们再去,也不肯相认。但是陆平他们心里都知道,师父这是在变相保护他们——主动跟他们划清界限,让他们好“清清白白”做人。

    陆平心里难过,去一边的门槛那坐着抽烟。

    他很少抽烟,呛咳了一声,眼眶有些发热。

    那段日子太难了。

    但是万幸,现在大家伙都熬过来,终于可以开始新的生活。

    他脑海里一时间转过许多画面,最终定格在了山上旧道观中的那两只铜烛台上,破损烛台焕然一新,而道观外也尽是抽出新枝嫩芽的老树。

    ——枯树逢春。

    陆平念叨了一遍老道士的签文,心里有了点慰藉,表情略舒缓了些。

    院子里。

    一帮小孩在把买字典和钢笔的钱给了雷东川之后,每个人多多少少还剩下几毛钱,全都有零花钱了。大家商量一阵,决定去消费一把,孙小九上前问了雷东川要不要跟他们一起。

    雷东川道:“去哪儿?”

    孙小九:“去村口的供销社,今天上货,可多新鲜玩意儿了!”

    雷东川点点头,他从来了乡下还没给白子慕买过零嘴儿,转头问道:“小碗儿,想吃什么没有?”

    白子慕学小兔子一样蹦蹦跳跳过来,道:“吃!”

    他说一个字,雷东川就能理解他的意思,点头道:“行,咱们先去看看,瞧见什么好吃的就买。”

    一帮小孩就浩浩荡荡出发了。

    村里的小孩没有午睡的习惯,平日里漫山遍野地跑着玩儿,今天穿了新衣服,大家都不舍得弄脏,一路走到山脚下。

    白子慕在乡下住了一段时间,倒是胆子变大了不少,跟在雷东川身边也不好好走路,专门踩着田埂路边的小土沟走,雷东川就在旁边扶着他,每次小朋友迈过一个小土坑的时候还会夸上几句。路上有一棵大榆树,雷东川给白子慕折了一条长杆树枝,掰掉多余的叶子,小孩拿在手里特别威风。

    白子慕拿着它探险,走得蹦蹦跳跳,跟在哥哥后面像是一个小尾巴。

    半路上,又碰到昨天那个卖冰棍的人,大概是昨天在雷家村卖光了所有冷饮,对方想来这再碰碰运气。

    这人运气不坏,果然又被雷家村一帮孩子们围住了纷纷要买冰棍。

    卖冰棍的起初没认出来,瞧见前面那个漂亮的小卷毛才笑了,一边开箱子一边道:“你们今天洗得可真干净,这一穿上衣服,我都没认出来!”

    村里小孩不少还是买冰袋,即便有了零花钱但也不舍得吃那么奢侈的冰棍,宁可留着多吃几次5分的冰袋。

    白子慕好奇,跟着也买了一个冰袋,但是太凉了他拿不住,雷东川就拿着喂他吃。小孩咬开舔了一会,舌头都木了,完全尝不出什么味道。

    “哥哥,它在咬我。”

    “没有,这是汽水儿,带气泡,不是咬你。”

    白子慕摇头不吃,雷东川就吃了剩下的大半个冰袋,他现在做这些已经很习惯了。

    孙小九买了一袋猕猴桃味儿的冰袋,一边嘬着吃,一边感慨道:“要是天天都有卖冰棍的来咱们村就好了。”

    雷东川道:“那简单啊,你们先赚钱,有钱之后东西买的多,他自然就会往这边跑。”

    孙小九发下宏愿:“我希望咱们雷家村以后要什么有什么,卖什么好东西的都有,我以后要在这盖……盖三层的摩天大楼!”他没见过楼房,只听说过,觉得三层一定很厉害。

    旁边有个孩子没买冷饮。

    孙小九跟他玩儿的挺好,问他:“王大毛,你为啥没买啊?昨天就没吃上。”

    对方憨厚笑一下,摇头没吭声。

    孙小九手里有2毛零花钱,大方地要给对方也买一个冰袋,王大毛没让,拦住他道:“我等会想在供销社买东西,要是钱不够,你再借我点。”

    孙小九痛快答应了。

    供销社很快就到了。

    整个雷家村就这么一处可以买东西的地方,供销社门前停了一辆手扶三轮车,是来送货的。一旁有人不停搬卸,送了很多新东西到柜台上,除了日常的一些吃用以外,还有一种盒装的奶油小蛋糕,巴掌大小,白底奶油,上面还有几朵小红花,带着奶香甜味儿,吸引了所有孩子们的目光。

    孙小九问道:“姨,这个多少钱啊?”

    供销社的人道:“这个奶油蛋糕?这个贵,要5毛钱一个。”

    十来个小孩站在那里闻香味,没一个人舍得买。

    供销社墙上有货架,前头摆了一排木柜子,做台面,顺便也隔开人和货的距离。

    一帮小孩就站在木柜前头,仰头看货架上的东西,全神贯注,仔仔细细地瞧了一遍。

    有的拿着剩下的几毛钱,给家里买了油盐酱醋;也有的不知道买什么,就买了几盒火柴——这个是家里生火做饭必备品,买它准没错;还有的人学着昨天雷东川那样,给家里买了洗衣粉。只有几分钱的小孩,就奢侈地给自己买了一根酸酸糖,这种糖像五颜六色的小棍一样,细细长长的,咬起来像是牛皮糖一样,牙齿一粘上,酸得人口水直流。

    一根酸酸糖,能吃大半天,是特别划算的零食了。

    王大毛揣着5块钱,进去看了一圈,很快视线就落在了靠墙的一排木架上,那上面摆放着的是小孩的凉鞋,左边是蓝黑色的男款,右边摆着的是一双粉色塑料小凉鞋,上面还带了一只水晶蝴蝶,做工精致,非常漂亮。

    王大毛毫不犹豫就拿起了那双粉色小凉鞋,到柜台那付钱。

    售货员有点惊讶,这双小凉鞋摆在那很久了,因为贵一直没能卖出去,瞧见他拿来又问了一遍:“这双可是卖4块钱,你真要啊?”

    “要!”

    王大毛给了钱之后,拿到小凉鞋爱惜地摸了摸,小心地放在衣兜里。

    孙小九瞧见走过来道:“大毛,你两天一根冰棍没舍得吃,就为了买双凉鞋?咋还是粉的?”

    王大毛道:“我妹妹过生日,我给她买的。”

    夏天乡下穿布鞋的也不在少数,有双塑料凉鞋就已经很好了,普通的塑料凉鞋要卖2块钱左右,这样带水晶蝴蝶的整个雷家村也只有这一双,摆在这里,是全村小姑娘的梦中情鞋。

    王大毛家里和村里其他人家一样,大人们很少给小一点的孩子买新鞋,家里舍不得,每次都觉得不如割一斤肉全家一起吃,而且小孩子脚长得快,买了之后一年半载就不能穿了,十分可惜。只是王家上面几个都是男孩,最小的妹妹就一直穿哥哥们的凉鞋,不是黑就是蓝,从未有过一双漂亮的小鞋子。

    王大毛早就想给妹妹买一双粉红色的小凉鞋了,现在如愿以偿,咧嘴直笑。

    孙小九有些心疼,问他:“你真不要字典了呀?”

    王大毛道:“我哥有,他用完就是我的了,还有钢笔,我大哥说他上高中之后就把他的给我。”说到这里,他忍不住挺起胸膛,有的时候兄弟姐妹多也是财富的一种象征,别管新旧,哥哥姐姐用完剩下的全是他的了,能得一大堆。

    一旁的李成默也在认真看,他没舍得乱花,看到柜台那边有卖文具,就买了一些演草纸,村里卖的是莎草纸做的,不太光滑,有些地方还会有碎草叶的痕迹,但是也便宜很多,他买了三大本演草纸不过才1毛5分钱。他又挑了两个软皮本,给自己和哥哥一人一个,最后还买了一点格子信纸,这个贵,要5分钱一张,是写信专用的纸张,李成默认真挑选了十张,付了钱。

    雷东川被柜台上一种靛蓝色的药片吸引了,在那研究了好一会。

    李成默瞧见,对他道:“这个是墨水片。”

    雷东川没见过这东西,李成默就跟他解释道:“不是所有人都买得起墨水,一小瓶墨水最便宜也要3毛5,这种墨水片就不一样了,1毛钱一片,买回家去找一个空瓶子放进去,灌上水可以泡出一大瓶墨水。”

    雷东川挺好奇:“跟墨水一样吗?”

    李成默点点头,想了下又道:“颜色要稍微浅一点,但是也能用。”

    一大瓶自己泡的“墨水”可以用很久,这是他们这些穷孩子研究出来的省钱办法。

    李成默眼睁睁瞧着他们之中最富有的雷东川,买了好多墨水片,放在纸包里认真收起来。

    李成默:“……”

    如果他没记错,雷东川现在兜里可是有一百多块钱。

    一旁的白子慕被其他小孩的声音吸引过去,有个村里的小孩在门口买饼,那孩子昨天分了一个大饼卷油条,吃得太香了,忍不住今天又来买一份,打算带回去给爷爷尝尝。

    供销社那人告诉他:“今天卖的是锅饼,不一样,硬邦邦的你爷爷可咬不动。”

    那小孩馋得不行,依依不舍站在那问:“多硬啊?”

    “跟石头一样硬!”

    “啊,那我爷爷牙不厉害,不能吃……”

    白子慕站在一旁看着那个竹筐里的锅饼,白面饼厚厚的一张,大如面盆,散发着阵阵麦香。他听到对方说话,忽然仰头道:“阿姨,我爷爷很厉害,我爷爷可以吃。”

    供销社的人没见过他这么好看的小孩,瞧着眼前的小卷毛漂亮,逗他道:“是吗,那你带回家问问,泡汤里煮着吃也行,要是家里不乐意你就给我拿回来,没事儿。”

    白子慕点点头,买了一个“石头饼”带回去。

    他爷爷会砸石头,当然也可以吃这个石头饼。

    白子慕很自信。

    第89章

    上报纸

    白子慕抱着一个大饼过来。

    雷东川瞧见问道:“小碗儿,这什么?”

    白子慕道:“给爷爷买的饼~”

    雷东川身上钱多,听见他说,也给家里人都买了点东西。供销社的东西种类少,转了一圈,雷东川给雷长寿买了一个烟袋,给贺老头买了一个草编的凉帽,其余人一人一条手帕。

    他起先都拿碎花的小手帕,后来又怕自己挑不好看,让白子慕过来挑选。

    白子慕过来,果然把他选的那些都放回去,一个没拿。小孩只挑选了两种手帕,一种是女士用的,纯白色斜角带一朵手绣小花的,布料质地柔软;另一种是男士用的,带棕色、蓝色格子的,粗棉纱布料但也更大一些。每条手帕售价3毛钱,质量看着不错。

    白子慕还想给雷爸爸买个锄头,小朋友以为他要留在这里种地。

    雷东川给他解释道:“爸还跟咱们回东昌城,不在这里长住,用不到。”

    “哦。”

    白子慕就也给雷爸爸拿了一条手帕,全家人手一条,又干净又漂亮。

    小孩觉得这是整个小商店里最漂亮的东西了。

    雷东川瞧上旁边的小蛋糕,招手让白子慕过来,给他买了一个:“小碗儿,一个够不够?”

    白子慕点头:“够啦。”

    村里小孩都给家里人多多少少买了东西,十分兴奋。这是他们第一次分享自己的劳动所得,恨不得把每1分钱都算清楚,用得干干净净。

    农忙季节,山林田间一派丰收景象。

    雷东川带着一帮小孩一起排队回家,与平时相比,大家士气高涨,每个人手上都拿着刚买来的宝贝,走过山路,踩过田埂,一路欢呼雀跃着回家去。一众大孩子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尾巴,跑不了几步就慢慢掉队,很快就有一个大些的男孩折返回去,把他背起来一起走,太阳把他们影子拉长,融为一体,只有在过沟坎的时候背上那个小朋友被颠簸一下,能看到晃动着的小卷毛。

    *

    雷家老宅。

    贺老头正在跟陆平发脾气。

    陆平偷偷办了一件事儿,以宝华银楼的名义答应了一个分量极重的珠宝大赛,为贺大师争取了一个名额——去做评委。

    “师父,这是国家级赛事,我不是胡乱递的您名字,而且这报纸上都印出来了,白纸黑字的也改不了……”陆平绕着院里的木桌走,怕被对面的老师拿竹竿抽到来回躲着,“而且人家北京评审团那边一听您的名字,立刻把裁判长的位置腾出来,说给您留着,就等您过去了。”

    贺老头气得够呛,拿竹竿戳了徒弟一下:“小兔崽子,我说要出山了吗?!”

    “可您上回都修铜烛台、做软甲,动金银了呀。”

    “那是我乐意,跟这事儿一样吗,这什么珠宝比赛你都没跟我商量,就在这擅自做主!”

    陆平挨了两下也不敢躲,疼得“哎哟”两声,硬撑着在那道:“师父,我实话跟您说了吧,咱们宝华银楼就这一个名额,原本是给楼里大师傅参赛的,您名字一交上去,就成了裁判团的一员,按规矩宝华银楼要避嫌,这次就不能参赛了。”陆平破罐子破摔,干脆摊手在那耍赖,“反正您要不去,咱们银楼今年就是垫底的。”

    贺老头吹胡子瞪眼:“你赶紧给我取消了,我不去京城!”

    陆平难得倔强一回:“取消不了,这上了报纸,就要去主持比赛。”

    “你——”

    内院门口有响动,两个孩子回家了,白子慕一边兴冲冲喊着“爷爷”一边往前跑,他怀里的饼又厚又硬足有小磨盘那么大,一路抱着回来的。

    贺老头怕伤着孩子,先把竹竿放下了,白子慕举着那个石头饼要送给他:“爷爷,给!”

    “这什么?”

    “我捉鱼赚了钱,给爷爷买了饼~可好吃了!”

    贺老头被这份突如其来的孝心弄得又惊又喜,拿过来掰了一下,没掰动。

    贺老头“咦”了一声,两只手使劲,最后放在腿上借力才掰下来一块,老头笑呵呵地拿着那一小块道:“我尝尝……”

    一旁的陆平瞧见了提心吊胆,生怕老爷子崩了牙,连忙上前一步接过来:“师父,我拿去厨房给您热热吃,子慕也没吃过这个饼吧?那正好,等伯伯热好了,你和爷爷一块吃好不好?”他扭头看小朋友,试图走曲线救国路线。

    白子慕不负所望,听见他说就点头说好。

    陆平松了口气,一边拿过大饼一边去看师父神色,瞧着贺大师对他还是爱答不理的,就把小孩往老人那边推了推,厚脸皮道:“子慕,那边有张报纸,你快去看看,爷爷上报纸了——”

    贺老头气得瞪眼,陆平不等他骂,扭头就跑了。

    白子慕果然被桌上的报纸吸引了,跑过去踮脚拿了报纸,一边举着给贺老头一边自然而然地牵着他的手去椅子那边。小朋友让贺老头坐在椅子上,自己搬了一个小板凳挨着他坐下,一脸期待地等他念报——跟平时听故事一样。

    贺老头扭扭捏捏,但还是指了一块豆腐大小的字给他看:“就是这里,也没什么好讲的。”

    小孩凑过去看,眼睛都快贴在报纸上了,过了好一会才抬头茫然:“爷爷,我不认识它。”

    贺老头乐了:“你哪儿是不认识它,你是不识字。”

    白子慕挨着他坐下,期待道:“爷爷念给我听。”

    “……”

    贺老头有点不好意思,清了清嗓子,小声给他念了一遍:“第一届华国珠宝首饰设计与制作大赛将于国土管理部资源中心举行,现有评审团十人,特邀金银器大师贺延春来京担任裁判长一职,本着‘创新’‘精工’两大宗旨……”

    白子慕只认识几个字,但是很喜欢听故事,他分不太清楚报纸和故事书的区别,在小孩的认知里这是爷爷被写进了“故事”里,简直太厉害了。小朋友连着听了好几遍,每次听到贺大师的名字就咯咯笑:“爷爷,还要念一遍。”

    贺老头已经从最初的羞耻变为麻木,他都翻来覆去念了七八遍了,再多一遍也没什么区别。

    白子慕坐在小板凳上,两只小短腿伸向前面,轻轻晃动小脚丫。

    贺老头面无表情又读了一遍。

    小孩比出一根手指,还不等开口说话,就被贺大师面无表情按了下去,冷酷拒绝:“不念了,这都十遍了。”

    白子慕有点儿失望,但还是点点头,美滋滋夸道:“爷爷真厉害呀!”

    一旁的雷东川听了三四遍的时候就走了,去厨房给陆平帮忙,这会儿院子里就剩下了一老一少坐在那。

    贺老头坐在那低头看看报纸,没有旁人,小卷毛问他什么,他也就说了真心话:“子慕啊,你说爷爷该不该去呢?”

    “爷爷要去哪里?”

    “唔,京城吧,就是去弄这个比赛。我这好多年没参与这些,冷不丁这么大的重担,我其实心里有点没底,宝华银楼这么多年名声在外,我又想去又怕有个万一连累了他们……”

    白子慕不懂,但乖乖坐在那听老人念叨,一直等他说完才肯定道:“我觉得爷爷应该去。”

    贺老头低头看他:“嗯?怎么说。”

    白子慕道:“爷爷这么厉害,一定能拿第一,考双百。”

    贺老头乐了:“我这又不是去比赛,我是给人家当评委,哦,就是你们学校老师那样,给人家打分的。”

    “哇——”白子慕晃了晃脚丫,有点期待地看向他:“爷爷,北京有熊猫吗?”

    贺老头想了想:“有吧。”京城是首都,动物园里肯定有熊猫。

    小卷毛眼睛都亮了,手放在他膝盖上努力提示道:“爷爷,咱们家竹子都种好了,陆伯伯给我种了好多、好多竹子呀。”

    贺老头:“嗯?”

    “咱们家现在就缺一只熊猫了。”

    “……”

    贺老头抬起手指头轻轻弹他脑门一下,哭笑不得:“你说这么半天,哄着我去京城,就为了给你弄只熊猫回来?”

    白子慕捂着脑门,试图讲道理:“可是,爷爷家好多竹子,不给熊猫吃好浪费。”

    “一点都不浪费!你这整天想着弄只熊猫回家养,你知不知道那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就算遇见也得上交给国家,你呀,甭再想这事儿了!”

    贺老头又气又好笑,但跟小朋友随意聊上一会,他心里已经放松了许多。

    再看向报纸的时候,也只略微犹豫一下,就折起来收到一旁了。

    *

    陆平在厨房蒸锅饼。

    这饼是放锅里烙熟的,硬邦邦一个,二指厚的实心大面饼,外面黄灿灿一层烤饼的壳,里面是精白的面饼,香是香,也是真硬。

    陆平是切开蒸的,刚才切饼的时候差点拔不出刀来,跟砍木头似的一点点劈成了四块。

    蒸了半天,好歹软了一点,能咬上两口。

    但这也不是贺大师那个年岁能啃得动的,陆平忧心忡忡,又动刀给切成小饼条,打算炒个烩饼。白子慕已经来厨房看了两三次,等着给爷爷拿饼吃,陆平怕他一会再提这事儿,就给他找了一把雕刻用的钝口小凿子,这东西不过巴掌大小,跟小孩玩具似的,哄着他出去玩儿了。

    白子慕拿着出去,跟雷东川在院子里玩。

    院子里石屏风上还有他们分鱼留下的划痕,白子慕还想在“黑板”上雕刻,雷东川就拿了小凿子过来:“我力气大,我来,你想刻个什么?”

    白子慕想了想,道:“哥哥,我要个大海。”

    雷东川就在上面画了三条波浪线。

    白子慕咯咯笑起来。

    雷东川还挺得意,问:“还要什么?”

    白子慕踮脚,趴在他耳边小声道:“哥哥,我们去藏宝的地方,在上面的石砖上再做个标记好不好?”小孩很喜欢他们的宝藏,怕以后再来找不到那个铁盒子。

    雷东川就牵着他的手,两人偷偷摸摸找过去,沿墙找到了那里,先移了一些野草野花过来做了一番掩护,接着就在上方的墙砖上刻了他们的名字。

    雷东川先写了自己的,把白子慕写在了自己名字下面一点的位置。

    小孩的名字挨着他的,略小一点,像是被保护在翅膀下面。

    雷东川问他:“这样行不?”

    白子慕满意地点点头,踮脚摸了一下:“我和哥哥在一起。”

    雷东川得意道:“当然,咱们俩以后都在一起。”

    *

    傍晚,雷妈妈来了乡下。

    她是搭车过来的,打从进了雷家村,她发现这一路走过来人人见了她都打招呼,比往年要热情许多。雷妈妈面上保持微笑,跟乡亲们招手问好,但心里却有些犯嘀咕,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好像她给全村人都发钱了一般,热情到有些招架不住。

    等到了雷家老宅大门口,还没等进去,就瞧见一个小孩从里面跑出来,她忙让了一步,等那孩子出去之后,紧接着又是一个——连着出去了七八个,后头还有!雷妈妈看着蹿出去的小孩,少说也得有十来个,比家属大院的那帮孩子还多,简直了!

    这场面她太熟悉,当初在家属大院的时候就是这样,她们家老三哪儿是下放,这是回乡招兵买马来了,一个个的,把全村孩子都给招到自己家来了。

    等那帮孩子都出去之后,她赶忙进去:“雷东川——”

    一旁的小黄狗听到她的声音先叫了两声,雷妈妈嘘它两声,小黄狗认出主人,也就不再叫了,摇摇尾巴靠近过来。

    雷妈妈推开它,又喊儿子,叫了几声之后老远就跑过来两个男孩,个子矮的小卷毛反而跑在前头,蓬松微卷的头发翘起来一撮儿,扑过来抱住她的腿亲亲热热喊她,开心的不得了!

    雷妈妈摸他小脸:“乖宝,我瞧瞧,好像高了点儿,”她这么说着顺手就把小孩给抱起来了,放在怀里颠了颠笑道,“也沉了一点点,跟哥哥在爷爷家玩儿的怎么样呀,开心吗?”

    “开心~”

    白子慕晒出了一点浅浅麦色,但人活泼了许多,看着很健康。

    雷妈妈给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也就放心了。等雷东川走近了,她吓一跳,自己家儿子黑得差点没能认出来,招手让他过来仔细打量了问道:“老三,你这是去矿上挖煤去了?”

    雷东川道:“没啊,妈,我帮你拿包。”

    要不是声音一样,雷妈妈都不敢确认眼前的是自己亲儿子。

    她牵着两个小孩的手,跟他们一路走回内院去,两个孩子跟她都很亲,有段时间没见了,叽叽喳喳跟她讲在乡下的见闻,说了好多新鲜有趣的事儿。

    晚上雷家父子也回来了,全家凑在一起吃了个团圆饭。

    陆平做了烩饼大餐,光炒烩饼就好几盘,放了不同的配菜,荤素都有;另外还炖了一只山鸡,放了一些山民自己晒干的蘑菇,在铁锅里用木柴炖得骨酥肉嫩,又切了一些饼泡在鸡汤一圈,大饼吸饱了汤汁,香味浓郁,肉香、麦香混在一处,咬下去每一口都让人特别满足。

    一家人围坐在桌边吃饭,分享孩子们带回来的战利品。

    两个小孩还给家里人分了小礼物,每个人都有,白子慕连陆平都给买了一块手帕,这让陆平颇有些惊喜,擦干净手接过来放在上衣口袋里,很爱惜。

    雷长寿对新收的烟袋很满意,立刻就换上了新的,把旧的搁置在一旁,而贺老头虽然嘴里嘟囔着不爱戴草帽,但还是收到了一旁——他怕桌上有油,弄脏了自己的新帽子。

    雷妈妈拿到手帕之后,亲了两个小朋友一下,满眼笑意:“真乖,谢谢你们的礼物。”

    雷东川有点不好意思,他觉得自己大了,已经不太愿意跟妈妈这样表达亲昵,而白子慕十分自然地抱着雷妈妈的胳膊,凑上去回亲了她一下,开心道:“雷妈妈,不客气呀!”

    第90章

    地震

    两个孩子卖鱼的事儿不只是雷家人,全村都知道,雷妈妈晚上听他们俩说了一遍卖鱼的故事,这才弄明白过来,笑道:“我说怎么从一进村就跟往年不一样,大家伙特别热情,敢情你俩带着大伙发家致富去了。”她看了雷东川一眼,夸了一句,“老三,这事儿做得不错。”

    雷东川抬高下巴:“还行吧,妈,我们赚钱了,你想要啥就说,我买给你。”

    雷妈妈笑道:“我有钱,你们俩能赚多少,留着自己用吧。”

    雷东川得意道:“我赚了107块钱,小碗儿赚了10块呢!”

    雷妈妈吓了一跳,问道:“这么多啊,你们去卖鱼怎么记的账,这么复杂,你们能算清楚吗?”

    雷东川就把白子慕叫过来,给她表演了一遍。

    人形小计算器名不虚传,这边刚一说完,那边小声清脆地开始报数。

    雷妈妈又惊又喜,也问了几道加减法,发现白子慕都会,从来没错过。雷妈妈忍不住把小朋友抱过来夸了几句,又问道:“乖宝,这都是谁教你的?”

    “哥哥教的,和练习册上的一样……”

    雷妈妈狐疑:“什么练习册?”

    小卷毛说一半不吭声了,再问就说不知道。雷东川那边偷着给小孩使眼色,雷妈妈瞧见立刻拧住他耳朵咬牙切齿道:“雷东川!你也好意思,你让一个五岁小孩替你写作业啊?丢不丢人!”

    雷妈妈检查了一下儿子的暑假作业,一看到他拿出本破破烂烂的暑假作业,血压就噌噌升高,从字迹能看出来,前面大部分都是雷东川写的,后面一小半数学作业字迹明显都小,乖乖地写在空格的位置,一看就是小朋友的笔迹。

    当天晚上,雷东川被抓回来挑灯夜战,重写作业。

    雷妈妈在一旁一边借着灯光给他们缝补破洞的衣裤,一边沉着一张脸盯着儿子写作业。这是原则性问题,她绝不姑息。

    雷东川有点心虚,老老实实在那重新算了一遍题目。他其实也会,就是偷懒了,大概是因为前几天卖鱼的时候自己设身处地的算了一些题目,倒是写起来很顺。

    白子慕在一旁陪着学到晚上,困得揉眼睛也不走,他怕雷妈妈再像上次一样打哥哥。

    最后小孩实在撑不住,抱着雷妈妈的胳膊打瞌睡。

    雷妈妈小声哄他去床上,白子慕摇头不肯,雷妈妈有点心疼,小声问他:“那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我看见桌上还有个小蛋糕。”

    白子慕摇头,带着一点鼻音含糊道:“分着吃。”

    “什么?”

    “生日蛋糕,要全家一起分着吃。”

    雷妈妈听清小朋友的话,怔愣一下。

    傍晚的时候那个小蛋糕白子慕只吃了一点点,再喂小孩就不肯吃了,她以为是刚吃过饭的关系,直到现在才听清了原因。

    小孩以为这个是生日蛋糕,所以只吃掉了自己的部分,他给家里每个人都留了一份。

    或许在之前的时候,他曾经在父母的陪伴下吃过一个这样的生日蛋糕,所以记得是要切开分给家人。哪怕如今父亲离开,母亲也不在身边,他依然记得那个和家人共同分享的蛋糕。

    雷妈妈轻轻摸了摸白子慕的小脑袋,低头亲了他一下:“好,我们大家一起吃。”

    雷东川一直写到很晚,算完了那些算术题,已困得睁不开眼。

    雷妈妈抱起白子慕放在床上,小声让儿子去洗漱,雷东川脱了鞋往床上爬含糊道:“明天吧,我好困。”

    雷妈妈不轻不重给了他一小巴掌,但也没拦着,她去外面湿了一块手帕拿来给儿子擦脸,刚进来就听到两个小的躺在蚊帐里小声说话。

    “……哥哥对我好,我的也都给哥哥。”

    “这是钱,不一样。”

    小朋友翻翻身,显然不在意这些,也没有把他说的“钱”当成什么重要的物品。

    雷东川打了个哈欠还在那试着教育弟弟,想让他明白钱的重要性。白子慕小声顶嘴:“可我觉得赚钱不难,就是算术题呀。要从别人那边获得数字,最后我的数字要多一点,对不对?”

    雷东川:“??”

    好像还真是啊。

    雷妈妈在门口咳了一声,走进来之后,两个小孩都安安静静躺在床上装睡,也不过是给他们擦把脸,放个蚊帐的工夫,两个小朋友就真的睡着了。

    雷妈妈失笑,坐在一旁给他们扇了一会扇子,等两个孩子睡熟了,她就放轻脚步慢慢走出去。

    院子里有陆平的竹篓,她抓了一把洗衣粉拿刷子仔仔细细给刷干净了,陆平瞧见忙道:“不用这么麻烦,东川他们已经给我洗过了。”

    雷妈妈笑道:“他们哪儿洗得干净,陆先生还要用这个装东西,带着鱼腥味儿不好,我搭把手的事儿,很快就好。”

    她做事利落,很快就刷干净竹篓放在一旁晾晒。

    做完这些,又去把孩子们的衣服洗干净抖开,晾在院子里,夏季天热,风吹一晚上第二天就能穿上干净的新衣。

    夜风吹过衣服,带起一点轻微声响。

    家里来了一位女主人,好像两个小朋友的生活立刻就提升了一个档次,不论是穿衣还是吃饭,都变得整洁有序。除了有那么一点点的不自由,他们像是又回到矿区家属大院的时候,只需要担忧每周二下午电视停台没有信号这样的小烦恼。

    雷妈妈留下收拾了一下老宅,住了一晚之后,就打算带两个小家伙回东昌城。

    雷长寿田里的西瓜已经卖得差不多,让儿子跟着一同回去。老人特意留了几个最大最好的给他们,让他们放在车上带回去吃:“成竣和少骁今年没来,你给他们也带回去尝尝!”

    “哎。”

    长辈的一片心意,他们从不推辞。

    两个小孩带来的东西不多,也就几件衣服,回去的时候还多了几样乡下自己家做的玩具,大多是村里的孩子们送给他们的,雷东川坚持要带上,雷妈妈就给他们也放在了车后备箱里。其中有个竹竿做了两个扶手,权当竹马用的,一大一小,正好他们俩一人一个,白子慕还给它们都画了一双眼睛,因为竹竿不是很粗,眼睛看起来像是斗鸡眼。

    雷妈妈看乐了,笑着摇摇头,也给放进去了。

上一页 加入书签 目录 投票推荐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章节错误?点此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