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还是你觉得,我?应该对你说些什么?师无涯你太高看?自己了,当年我?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是真心的。”

    师无涯漆黑的眼眸中倒映着清秋清凌凌的眼神,分明是同一个?人,却和当年全然不同,他明明想与她好好说些话,可一到她面前却又觉得应当是清秋先对他开口。

    他凝神看?着她,见她如此清倔,心头?忽地一哽,只觉有个?地方被破开口子,那道?口子被秋风贯穿而过,吹得全身僵冷。

    前十二年里,总是清秋追在?他身前,一遍又一遍地唤他“无涯哥哥”,她不厌其烦,乐此不疲地追了十二年,从前那么容易得到的东西,到如今怎么就这?样为难。

    他似是习惯了,而今竟有种求而不得的痛感。

    “付二姑娘,我?已想好你要答应我?的事了。”师无涯眉眼散漫,长?睫低垂,掩下所有惆怅。

    “天?时不早了,师将军翻墙的习惯还是改改吧,我?累了明日我会在将军府前等你。”语罢,清秋关上房门。

    师无涯无言以对,愣在?原地,看?着清秋的背影。

    ——

    次日一早,清秋候在将军府门前,师无涯等候多?时,见她戴着幂篱出门,忙上去迎,清秋跟在?他身后。

    将军府与师无涯府邸只一墙之隔,他所住的这?座府邸是官家赐下的,外头?瞧着宽大?豪横,可里头?却冷冷清清,清秋随他一道?往里去都不见一个女使。

    “你当真要亲自审?”师无涯柴房的门,目光担忧,似在?劝说她再考虑考虑。

    清秋拍开他的手,“我?什么没见过,几度生死?危难都挺过来了,师将军莫不是忘了?我?可忘不掉。”

    清秋暗暗想自己的前半生,好像并不顺遂,几度生死?,求而不得,好在?都过去了,如今往前看?,便?是最好的。

    至于师无涯心中所想,与她已毫无干系。

    师无涯眉头?轻蹙,他还想说些什么,却见清秋推门而入,进门是一座屏风,宽大?的屏风挡住那黑衣人的视线。

    “这?是何意?”清秋打量着屏风。

    师无涯道?:“你没见过审问人的手段,若你问,恐怕要和他耗上一辈子,不妨让我?问,你就站在?屏风后,不至于污了你的眼睛。”

    闻讯犯人这?一块,清秋着实不了解,但见屏风后有一火炭,墙上又挂着些许银器,想来是师无涯提前准备的。

    只是在?自家的宅院,准备这?些作甚。

    师无涯已做足了准备,清秋见好就收,点头?道?:“先问他是为何而来,受谁的命令。”

    师无涯知她要查盛家的事,先前他已有些眉目,只是尚不清晰,如今抓着这?黑衣人还能拷打一二。

    “行?,付二姑娘。”师无涯会意,越过屏风,从架子上挑了个?趁手的刑具。

    “先问我?方才要问的事,我?听了之后你再问,师无涯你听清楚了吗?”清秋摘下幂篱,透过雪白的屏风看?着二人。

    师无涯手上转着一把短刀,短刀锋利,布有尖刺,他朝着那人靠近,步伐稍缓,他这?样淡定闲逸的神情,更比那些气势汹涌之人更为可怖。

    黑衣人眯着眼,撑着一口气,觑了眼屏风后的人,他认出那人就是在?巷口坏事的女子,但却无法杀了他。

    “我?问你些事,你只如实回,可保下一条命,”师无涯目光从他的头?顶划至脚底,勾唇笑?道?,“若是不要这?条命,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

    “落到你这?样的人手里,还有什么好说的。”黑衣人黝黑的瞳眸转了转,看?见他右手上的绢布,蓦地回想起?前日夜里师无涯徒手接箭的场景。

    不管出于何种原因,能有这?种胆量的人,都是少数,倘使手上力道?不够,只会叫利箭穿手而过,费力不讨好。

    黑衣人唇瓣干裂,眼皮耷拉,思量许久,他道?:“我?只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前日我?本想趁着那大?夫搬家之际,在?城外悄无声息地射杀他,谁知被人抢先一步,我?去时就看?到她。”

    他朝清秋所站之处扬了扬下巴,随后又长?舒一口气,似是卸下负担。

    清秋厉声问:“那人是谁?”

    “不认得,是个?小童来递的信儿,没见着背后的人,给了我?二十两银子,叫我?杀了那个?庸医,并在?事成之后再给我?三十两。”黑衣人回忆道?。

    师无涯眸光微沉,问道?:“那小童你可认识?他从何方来?穿着如何?”

    清秋心中亦有别的要问,见师无涯开口,她只得沉住气。

    倘若黑衣人口中问不出什么,那就全断了,剩下唯一的门路就是进盛家,盛家里头?的人,总比外头?的人晓得的多?。

    可要进盛家打探,她如何进去,派人去又总觉不尽心。

    黑衣人垂眸,想了半天?,最终摇摇头?,“不记得了,我?还没拿到事后的三十两,不过今日亥时一刻,在?马行?街西街巷尾的那棵老?榕树下会有人来送。”

    清秋垂眸沉思片刻,出声道?:“师无涯,你出来。”

    师无涯将手中短刀扔至火炉,随她一道?出去,现下已过辰时,离亥时还有好几个?时辰。

    清秋并不觉得送钱来的那个?人会是幕后黑手,既然请人时找的小童,那送钱时恐怕也是借他人之手。

    秋日天?高气爽,府中松柏常青,添足生气,较之前院有生机得多?。

    清秋凝神,问道?:“他方才说的有几分真假?”

    师无涯站在?她身后,目光平和,沉声道?:“七八分,你若想晓得,就去那棵老?榕树下看?看?,但不一定是那人来,往后查下去或许会很难。”

    清秋垂眸,心下烦乱,她怎么会不知道?查下去会很难,往小了说,这?本不是什么大?事,只是闺秀善妒,可往大?了说,又是一条人命。

    这?些都只是幌子,她要查,只是因为盛婼牵连其中。

    汴京世家贵族的后院里死?的人多?了去了,摊上官司的通通都被掩了下来,这?桩事只看?盛家如何,盛家若要舍盛婼,也要顾着盛家其他姑娘的名声,可盛佯要打死?她以证清白家风,那就是将盛婼逼上绝路。

    第54章

    “你就这样利用我?”……

    清秋不敢拿盛婼去赌,

    只得先将人擒出来,死马当活马医。

    “我知道这件事不容易,你既然已经答应帮我,

    那就辛苦师郎君夜里去跑一趟了。”清秋放软声音,

    眸光和缓几分。

    师无涯眸光微沉,

    似笑非笑:“你就这样?利用我?”

    “师郎君不去,我便?换个人,总有的?是法子,

    自是这个人在你这儿省了许多麻烦事,怎么师郎君是不愿意了?”清秋反问道。

    她说得理直气壮,

    师无涯一时间无言反驳,

    眉头?深蹙,终了,说了句:“你且回府等着,

    有了消息我会来寻你。”

    师无涯与她错身而过,带起一阵急风,

    清秋余光看他。

    “下回还请师郎君走正门,后院不是你想来就来的?地方。”清秋提醒道。

    师无涯箭步离开,清秋不知他是否听?到。

    因?盛婼的?事,

    清秋已有两日未曾归家,

    她怕韦氏忧心,忙回将军府寻云露,云露同付高越在盛婼房中。

    清秋向盛婼请辞,

    顺道将付高越也辞了,谁知她话音刚落,便?听?付高越轻咳两声,随即开口。

    “我这两日住在将军府上,

    我与广威将军在军中本住在一处,你如今回宅,替我向母亲报个平安,别?叫她担心。”付高越时不时地扫向盛婼。

    盛婼今日心绪稍好些,面颊红润,气色好了许多。

    清秋眸光一凛,直直盯着付高越,最终只是抿唇轻笑,道:“二哥哥放心,我会与母亲说t?清,盛姐姐保重?身体,切莫忧思?,会好的?。”

    见清秋要走,付高越几度启唇,欲言又止,犹豫半晌,他扬声道:“你将绿柳带回杏院罢,我在扬州救她本是因?人命珍贵,况她又是自小与我们一道长大?的?,这些事不必叫她放在心上。”

    闻言,清秋顿了顿,垂眸道:“知道了,二哥哥这些话还得你亲自与她说才好。”

    语毕,清秋与云露一道赶回付宅,从将军府回付宅约莫半个时辰,清秋途径酒楼,没忍住去买了些猫食与果子点心。

    果子点心是为吕汀英所准备的?,她虽身子好些了,却是嘴馋得很,偏生又被付远衡管得紧,先前央她好几回。

    清秋自然也怵她这个哥哥,不敢答应嫂嫂,如今借着给母亲送吃食的?名义顺道捎点给吕汀英,谅他付远衡也不能?说什么。

    从马行街回西大?街,清秋一折腾就到了未时,云露兴致不错,东走西逛,手上提了好些东西。

    清秋在马车上休憩一阵,听?着马车轱辘碾过长街,不多时便?倏然停顿。

    “姑娘...姑娘?”云露小声唤道,见清秋没应,拔高了声又继续喊。

    清秋被她这声吓得陡然惊醒,引得她心口直跳。

    “姑娘魇住了?”云露面色含忧,目光停在清秋捂着胸口的?手上。

    当真是被云露说中了,清秋方才梦到师无涯在亥时被砍得鲜血直流,口内不停地喊着她的?名字,像是索她命的?恶鬼。

    清秋定了定神,擦干手心冷汗,掀开幕帘。

    幕帘掀开一角,马车内照进一寸天光,帘外有人迎风玉立,月白长袍,玉冠墨发,似在等人。

    “常也?”

    清秋瞳眸微怔,忙起身下马车,见他在此,不由得奇道:“常也,你在等我?为何不叫观墨与我捎个信来。”

    王恒缓缓回过神,垂眸凝视她,良久,他朝她近一步,展臂抱住他,墨香萦绕在清秋鼻尖,温热的?胸膛,驱散方才心头?的?寒意。

    这会她忽地想起在杭州旧宅的?夜里,王恒也这样?抱过她,清秋略微踮脚,环抱住他,轻拍他的?后背。

    “常也,可?是发生了什么,与我说说。”清秋温声问道。

    王恒是个内敛的?人,平素温和有礼,从不显山露水,可?如今他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拥她入怀。

    所幸付宅不在街巷闹市,这一条街多住官宦人家,少有人来,若有人来必是结交走访的?贵人,就是见着了也不会多嘴。

    “没什么,观墨来府上寻过你,我知你近日在为盛家的?事奔波,便?想来问问你可?有眉目了,这事艰难,想来不易,恐你累了。”

    王恒贪恋她身上的?片刻温柔,不肯松手,仍由清秋轻抚他的?后背。

    清秋下颚磕在王恒肩上,艰难道:“倒没什么,只是常也你是如何晓得的??莫非此事已传开了?”

    “没。”

    “那你是如何知道的?”清秋眉头?轻蹙,狐疑道。

    王恒知她在将军无甚奇怪,可?他是怎么知道她在查盛家的事,难道王恒在暗中监视她?

    此念头?一生,清秋心下惶恐,直将这个念头?压下,她不信王恒会如此待她。

    她不能对王恒种下怀疑的?种子,眼前人是她未来的?夫君,夫唱妇随,自是一体,一旦生疑,便?会像是决堤的?河水,后患无穷。

    “并?不难。”王恒并?不细说,将话绕开。

    “清秋,你定好婚期了吗,我母亲定了下聘的?日子,本欲去青山寺问空绝大?师选个良辰吉日,可?我总觉不妥,便?想来问你,谁知你不在府上。”王恒顿了顿,复又轻声道。

    “只你选的?日子都是良辰吉日,清秋,过两日我再来问你可?好,近来我走不开身,公务繁多,前些日子又听?你病了,我未能?在你身边,抱歉...”

    清秋喉间生涩,听?王恒一股脑说了这么些话,心头?淌过一阵暖流。

    “常也,我很好,亦不必担忧我,你若得空就来看我,若是不得空,便?我来看你,这无甚关系,我虽病了,你也要保重?身子。”清秋眉眼温柔,唇边含笑。

    二人抱了好半晌,羞得云露和观墨各自背过身,王恒不舍地松手,目光温和。

    清秋微微仰首,理好王恒鬓边冒出的?碎发,“这些日子你虽不在,但我却想了很多,我总有许多话想对你说,可?到你面前却也说不出口了。”

    王恒唇瓣轻弯,道:“不妨事,日后慢慢说,且将一切都定下来,我便?安心。”

    清秋知道王恒在担忧什么,便?柔声道:“常也,我不会反悔,我愿意嫁给你是真心的?。”

    闻言,王恒倏然垂眸,眼底闪过一丝悲凉。

    清秋的?话或许不是假的?,可?他却不想听?这句,来日方长,他想总有一日能?等到清秋对她说出那句话。

    “天凉多添衣,你的?手都凉得像冰。”王恒叮嘱道。

    “哪有?”清秋缩回手,仰头?望着他,笑道:“常也,你好似瘦了,近来忙的?话,我会来看你的?,只是我得先将盛姐姐的?事查明白。”

    王恒眉眼生出愁绪,犹豫半晌,道:“清秋,盛家的?事能?否先放一放,将我们的?婚期先定下来。”

    清秋道:“我今日会想好的?,常也别?为这事担心。”

    王恒见她意志坚决,不愿与她只说,盛婼的?事并?不是这么简单,这只是太子和二大?王之间的?开端。

    倘若有人敢接下盛婼便?是明晃晃的?与二大?王为敌,如今有何彬护着盛婼,是她最好的?去处,可?清秋当真破了这桩事,就是要盛婼回到盛家,在二大?王看去,只会是付家在与他作对。

    虽说付家本就向着太子,可?也不曾将话拿到明面上,如此以?来,清秋只会惹祸上身。

    王恒面露难色,思?索许久,道:“清秋,你若要去查明白,遇到难事了,便?来寻我。”

    清秋颔首,目送王恒离去。

    只刚回付宅不久,付高越就来杏院寻她,只是清秋在正房陪着韦南风说话,两人敲定婚期,明日命人送到国公府。

    清秋见韦南风困乏,只说了会话便?退了出来,回杏院路上正巧碰上付高越,他支开云露,引清秋到清净处说话。

    付高越直言不讳,说明来意,“清秋,帮我同母亲说说和盛婼的?亲事可?好?”

    清秋蹙眉道:“二哥哥,你在说什么胡话呢,同母亲说也太唐突了,我不是说了,等我查到了在做定夺嘛。”

    付高越摇摇头?,为难道:“清秋,别?再查了,就这样?让盛婼嫁到付家,是最好的?法子,你明白吗。我已和母亲说了这件事,只是母亲——”

    在清秋回来之前,付高越略微提了一嘴,谁知韦南风冷哼一声,让李妈妈将他撵了出去,叫他想明白了再来见她。

    付高越不愿见清秋再查下去,况且后宅的?阴私不在少数,盛婼有这一劫只是因?她是盛家和何家的?女儿,她夹在中间,自然就成了党争的?牺牲品。

    就算清秋还了盛婼的?清白,盛婼在盛家也无处可?去,末了,付高越仍旧决定娶她,这是最好的?决定,更何况他是愿意娶盛婼的?。

    抛去一切,他想娶盛婼,只是这恰好又是最好的?法子。

    “二哥哥没求过你什么,清秋帮我一回,就这一回。”付高越低声乞求。

    清秋从未从付高越的?眼中见过如此失意的?眼神,往日他落榜都未曾这样?,付高越此举不止是要娶盛婼,更是要她收手。

    “二哥哥,容我想想好吗。”清秋垂眸沉思?,盛婼的?事就要这样?不明不白的?结束了。

    付高越双手摁在清秋肩上,一字一句地道:“清秋,世上的?事,并?不是非黑即白,查不查已不要紧,如今你替我劝劝母亲,让她请人去盛家提亲,可?以?吗。”

    清秋思?量许久,终是应了付高越。

    是夜。

    清秋用过饭后留在正房陪着韦南风说话,吕汀英因?要照顾团圆,并?未留下,正房内只她们二人。

    灯火翩然,映照正房榻上的?人影。

    韦南风微颓着背,鬓角生出些许银发丝,她侧目看清秋,清秋手中捧着一本诗集,久久未翻页。

    “清秋,你在想什么?”韦南风问道。

    清秋眸光微动,放下书?卷,迟疑道:“母亲觉得盛姐姐是个什么样?的?姑娘?”

    此话一出,韦南风便?知清秋葫芦里买的?什么药,可?又舍不得对清秋发怒,只淡声道:“我不晓得,你与她私交甚密,我从未过问,只因?你喜欢她,这倒没什么,有家风门楣替你撑着,可?你二哥哥不同,他若是娶她,难免招惹非议,再说那盛家是什么人家,全汴京都避而远之。”

    “就是我愿意,t?你问问你爹能?答应吗,你们也别?想从我这儿撬开关节,高越越发的?任性了,亲事虽没个着落,也不能?乱来不是,他要娶个清白人家的?姑娘,我何至于撵他出去。”

    语罢,韦南风长舒一口气,又侧目看了眼清秋。

    清秋心知韦南风的?顾虑,可?她答应了哥哥,至少得在韦南风面前多说些好话。

    “我与盛姐姐相交,是因?盛姐姐人品好,性子直爽,绝非她人口中的?跋扈任性,母亲我与盛姐姐相识已久,母亲不信别?人,总得信我不是?”清秋诚恳道。

    韦南风摇头?,叹道:“清秋,我是绝不会让高越娶这样?的?一个姑娘,名声在外总是有因?由的?,倘若她真是个好姑娘,就不会有这些风声。”

    韦南风丝毫不松口,清秋心下明了,若要说通韦氏恐怕是要磨上一阵,可?那是来不及的?。

    清秋绕开这话,另起话头?,见韦南风高兴,清秋面上轻笑,为韦南风斟茶倒水。

    韦南风拉过清秋的?手,感慨道:“你如今也许了人家,性子又好,母亲心里欢喜,趁着出嫁前多在我身边陪陪我,往后要回家可?就难了。”

    清秋眸中含泪,轻轻颔首,韦南风今日说的?话太多,午间又未睡,故而早早的?歇下了,清秋服侍韦南风就寝,见着母亲睡下才离去。

    白日里她已叫云露回杏院,这会夜里无人替她提灯,李妈妈正欲提灯送她,清秋忙摆手。

    “李妈妈,我自个儿回去就成,在家里还能?走丢不成?”清秋笑道。

    李妈妈道:“那姑娘路上小心,提着灯好走些。”

    清秋接过灯,只身一人回杏院,深秋已过,夜风透着寒气,吹进袖口格外的?冷。

    院中有石灯燃着,清秋看得清晰,她走至廊下,忽地想去棠院瞧瞧,她在棠院顿住脚,往里走去。

    自付清岁嫁人,这棠院就空了出来,已许久未有人来过,棠树下架着秋千,清秋指腹划过秋千的?绳索,麻绳割手又有断裂的?迹象,清秋不敢多动,怕弄坏了。

    这秋千是师无涯在付清岁十七岁送她的?,那时是清秋想要一架秋千,师无涯却转手送了付清岁。

    而师无涯送她的?生辰礼到如今都还封在那红木匣子里。

    不过她对那生辰礼,生出了几分好奇。

    清秋并?未在棠院多留,不多时便?回了杏院,只刚踏进院子,便?见青梅树下立着一人,因?要入冬,青梅树也开始凋零,落下不少枯叶。

    师无涯长身玉立,手中捏着一封信,穿着绀色云纹劲装,月光落在他肩上掩不住他周身的?散漫。

    清秋无甚奇怪,她虽和师无涯说要走正门,但却明白师无涯没那么好说话。

    他这个人向来如此,别?人的?话从不听?,更别?说她的?了。

    第55章

    “清秋,你是不是恨我。”……

    月色溶溶,

    冷风绕枝,洒落满地清辉。

    清秋提着灯缓缓走向他,轻声道:“不必再查那人了。”

    师无涯对她的?转变似乎并不意外,

    他只是颔首,

    清秋问他:“虽说如此,

    答应你?的?事仍然作数,你?要什么?”

    清秋微微仰头,清凌凌的?目光不含一丝情意,

    与这夜风一样凉,师无涯不动声色地深吸口气,

    凝神思量许久。

    “你?看看信。”师无涯修长的?食指和中指夹着那封薄薄的?信,

    上头只有四个?字“清秋亲启”四个?字。

    清秋挑眉,并不接,反问:“这里头是什么?”

    “我要你?做的?事。”师无涯剑眉轻蹙,

    夹着信的?两指倏然缩紧,似是为难地举着。

    清秋只觉师无涯脑子不太好使,

    他分明就站在她眼?前,却?要她拆开信来,难不成没长嘴。

    不过?清秋懒得和师无涯计较,

    一旦争起来就没完没了,

    清秋正?要去接他手上的?信,师无涯侧身夺过?她手上的?羊角灯。

    清秋不语,拆开信。

    信上寥寥几个?字,

    确实不是什么伤天害理、惊天动地的?大事,甚至简单得有些让清秋不敢信。

    不过?,清秋并不想做,也觉无甚必要。

    “师无涯,

    杭州旧宅已经卖了,我不会陪你?回杭州,如此看来这件事也没什么必要做了。”清秋随手扔下笺纸。

    师无涯要她陪他回一次杭州旧宅。

    “你?说什么?”师无涯瞳眸震颤,攥紧羊角灯。

    清秋不疾不徐地复述:“杭州的?宅子卖了。”

    “卖了?”

    话音甫落,急风乍起,裹着轻浅的?草腥气,天边挂着的?弯月逐渐隐匿,院子里倏然暗下来,只剩几盏石灯。

    这是风雨欲来的?前奏,不过?清秋暂且将这些抛之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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