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却又不能与?清秋直言,

    只怕勾起些不好的回忆。

    这日午后晴空如洗,云淡风轻,秋风卷着庭前落叶。

    清秋在正房里与?韦氏话?,

    韦氏一袭豆绿衣裳,绾着光洁的发髻,坐在榻上闲闲吃茶,清秋支手扶额,

    撑着小?几,手中捧着半卷书。

    此刻闲静安然,忽地一声?,李妈妈掀帘而进,急急赶来,只见里屋姑娘在看?书,忙慢下脚步,道:“惊扰姑娘了。”

    “不妨事的,本就是闲书。”清秋抬眸轻笑?。

    李妈妈亦笑?道:“姑娘当真是个性子好的。”

    闻言,韦氏看?清秋一眼,神情复杂,韦氏朝李妈妈道:“是有人来了?”

    清秋放下书,听她二人话?。李妈妈上前一步,本想单独与?韦氏,可瞧着清秋这副认真静听的模样,只好顿住脚。

    “倒不是人,是礼。”李妈妈讪讪道,“又是国公夫人送来的贵礼,这回倒与?往日不同于了,多送的是吉利的物?件,又抬了好几箱金玉珠宝,是赠与?姑娘玩的。”

    先前国公府也送过不少礼,只是这回格外郑重。

    清秋微微蹙眉,眸光一转便想到了其中缘由,道:“是王夫人赠我的,收下罢,只记在我名下,不要?收到母亲房里。”

    如此一来,日后韦氏也就不用还礼了。

    韦氏问道:“你当真是要?答应了?话?先在前头,你如今在家一日有你爹和哥哥担待着,再不济,我豁出?面子保全你,可你要?是嫁了人,便不可再像往日那般行事,你可晓得?”

    “国公府是什么样的人家?是由不得你胡来的,王夫人陈氏是世家大族,王国公又有胞妹王贤妃在宫中承宠,王家郎君又是国公唯一的嫡子,你将来可能待得住?清秋,从前我盼着你嫁个好人家,总不至于叫你受委屈,可如今看?来,哪儿都不是好去处。”

    韦氏长叹一声?,李妈妈跟着皱眉,李妈妈劝道:“夫人,这是姑娘的福气,日后定然会顺风顺水,夫人关心则乱,这些别叫姑娘心里害怕。”

    往日里韦氏只想让清秋嫁得高?门,一生锦衣玉食,可当真有这样的好事摆在门前,韦氏心里却打起了退堂鼓。

    清秋安慰韦氏,柔声?道:“母亲,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不论嫁与?谁,都有这一遭,公公婆婆小?叔子,小?姑子,都会有的,只是国公家高?门显赫,水更深些,女儿心里有数,母亲别再为?此事伤心了。”

    清秋抿唇,为?韦氏斟茶倒水,韦氏长舒口气,哪里能真正放下心来,只是此刻不知再些什么。

    晚间用过饭后,韦氏身累,便让清秋与?吕氏先离开,清秋扶着吕氏,二人饭后漫步。

    秋日的霞光,与?山间红枫共色,从天?边的一处蔓延至另一处,霞光铺满汴京,如同细碎的金子悬浮在空中。

    吕氏步履虚浮,额间冒有虚寒,清秋忧道:“嫂嫂,要?不先回屋歇歇?”

    吕氏摇头,眼中含笑?,道:“可还记得那日集英殿内,你对?我的话??”

    清秋自然记得,只是她并未深究,吕氏是她的嫂嫂,饶是晓得了过去的事也不会声?张,因而她并未在意此事。

    这件事,不必想也t?知道是谁的。

    清秋颔首,道:“定然是大哥的,大哥平日里不苟言笑?,向来在意规矩,这件事我将其判在家丑之?内,想必大哥也是如此想的,可大哥还是告诉嫂嫂了。”

    “可见大哥心里也没什么规矩。”清秋挑眉打趣付远衡,她侧目观察吕氏的神情。

    吕氏性情温良,待她又是极好,因而她故意做出?这副样子,为?的就是卖哥哥一个人情。

    此话?一出?,吕氏倏然红了脸,眸光乱转。

    这话?不明摆着说付远衡为了她连规矩礼仪都不要?了。更何况,付远衡极守规矩,与?付彰如出?一辙,甚至还更严苛。

    家丑不可外扬,饶是亲嫂子,也不该出?去。

    清秋乐得眉花眼笑?,吕氏羞赧道:“你这张巧嘴向来不饶人,稍熟些了,连我都要?被你打趣,可见你真真是家中的小?霸王。”

    闻言,清秋挽着吕氏的手腕,故作?委屈道:“可我的是实话?,嫂嫂是觉得我错了?”

    吕氏不欲与?她争辩,正色问:“这几日风头正盛的少年将军便是你曾经的心上人?那你如今再见他,心中作?何感想?”

    清秋眸光一暗,别开眼,眼前是杏院旁的荷花池,当年她就是在此与师无涯恩断义绝,扬言要?恨他一辈子。

    她想不恨他的,可却忘不掉曾经对?师无?涯低声?下气,将自己的尊严碾在地上。

    清秋在青山寺中读过许多书,书中赞叹梅花高?洁,又名士不肯摧眉折腰侍权贵,可她却因一丝薄情要?折了傲骨。

    从前师无?涯高?傲,对?她不肯低头,而她低头折节追在他身后如同乞儿。

    乞求什么?求一份真情。

    如今回想起来,清秋只觉可笑?。

    情之?一字,催心折肝,可要?为?了这一个字,抛了自尊自傲,那便是最荒唐的事。

    青山寺的两年,每读一卷书,清秋便恨师无?涯一分,从前她打碎自身的傲气,如今她又一点点的捡了回来。

    她恨师无?涯,恨之?入骨。

    吕氏不同于韦氏的试探犹豫,而是单刀直入,将她平静的心一下子击得七零八碎,她思索着要?如何回答韦氏的问题。

    清秋望着枯荷残枝失神,良久,她静静道:“不如何,只不过是父亲的旧友之?子,在付家借住过几年。我从前确实喜欢他,只是那是从前的事,往事只堪哀。”

    吕氏悄声?叹气,垂眸凝视着她,她听清秋得轻松,可这“往事只堪哀”的下一句是,“对?景难排”。

    吕氏目光生怜,颇为?惋惜地看?着清秋。

    小?女儿家的心思,她是懂得的。就像当年她父亲为?她定下张家四郎的亲事,她不情愿,奈何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纵使再不情愿,她还是得嫁过去。吕氏对?婚姻的期盼只有“举案齐眉”这四个字,若是张家四郎与?她能够如此,她这一生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吕氏刚开解好自己,却听父亲张家获罪贬到岭南,张家四郎不愿拖累她,恳请退婚。吕氏听,只觉张家四郎是个品行高?洁的君子,她想就算被贬,只要?夫妻齐心总归会有好日子过。

    于是她向父亲言,想要?嫁给张家四郎,可奈何张家四郎一心想要?退婚,又远赴岭南,她只得作?罢。

    因退婚一事,吕氏的婚事一拖再拖,直到前两年,付远衡向秘书省少监提亲,吕氏才得以嫁入付家。

    来也巧,付远衡那时是昭文馆学士,他的恩师便是吕氏的父亲,吕氏与?付远衡相识已久,吕氏只觉嫁谁都是嫁,便允了父亲。

    不过这些事,清秋不晓得,她只知吕氏与?付远衡极为?相配,又兼青梅竹马。

    吕氏领清秋坐到池边亭下,道:“清秋,只要?你欢喜,无?论做什么,嫂嫂都是应允的,许多事我不晓得,可是嫁人还需想清楚。”

    清秋单手支着下颚,目光眺向眼前的枯荷池,因她曾经要?跳池,这池水被填高?了。

    “嫂嫂,我想得清楚,看?得明白,我愿意嫁给常也,是我深思熟虑的决定,绝非一时气话?或是戏言。”清秋一字一句地得清晰坚决,眼中更是笃定。

    吕氏微怔,那些劝她好生想想的话?都哽在喉间,吐不出?来,咽不进去。

    “嫂嫂,过几日我要?回一趟杭州,我有东西落在哪儿了,我要?拿回来。嫂嫂,我不在的这几日,你要?保重身体,待我从杭州回来,我便和常也定亲。”

    清秋起身伸个懒腰,秋风吹拂她的衣裳发钗,在薄薄秋风中,清秋如同轻巧的枝叶,仿佛一吹就随风飘走。

    吕氏仰头看?她,无?可奈何地叹道:“只你欢喜便好。”

    清秋杏眸明亮,眉眼弯弯,笑?道:“嫂嫂多虑了,我心似明镜,早已为?自己想好了,嫂嫂不必担忧。”

    自那日过后,清秋便向韦氏明要?回杭州旧宅,是要?取一件旧物?,韦氏心中有疑,一个劲地追问,清秋却不肯,只到时候便回来。

    韦氏拧不过她,只气道:“你要?回就回,把那宅子卖了也成,我和你父亲是再不会回杭州了,你可晓得?”

    “当真要?卖?”清秋凝眉问道。

    那宅子是她们一家人曾生活过的地方,虽宅子比汴京的小?了许多,可也是承载了儿时记忆。

    听见此话?,李妈妈忙道:“夫人可别气话?,老夫人心里是有您的,日后回了杭州也有个去处不是?”

    李妈妈朝清秋使眼色,清秋会意,劝道:“母亲是因我生气,故而了昏话?,我权当作?没听见,成不成?”

    韦氏哼声?,别过眼,不与?她话?。

    清秋见此也不急,心里已经有了对?策,李妈妈忙退开一步,清秋起身坐至韦氏身边,挽着韦氏的手,睁圆了眼睛。

    “阿娘,你是气我的,我都晓得,阿娘,不要?生清秋的气,这回我便也回去瞧瞧外祖母替您带个话?如何?”清秋蹭着韦氏的臂弯,如同猫儿直往人怀里钻。

    相较于两年前,清秋撒娇的招数显然不太实用,从前她可以窝在韦氏怀里,如今却只能倚在母亲的臂弯。

    招数虽然拙劣,但对?韦氏是好用的,韦氏眸光渐沉,叹道:“你愿去便去,记着你自个儿的话?,清秋,向外祖母问一声?安好。”

    韦氏悄然别开眼,低声?着,韦氏不让清秋多留,让李妈妈送清秋出?去。

    回一趟杭州山高?水远,临行前几日,清秋去了一趟青山寺,清秋先去大殿上香,而后等元圣元智诵完经。

    元智见清秋来,早课后忙不跌地奔向寮房,清秋专程备了百花糕,元智来后不久,元圣紧随其后。

    元智坐在亭子里一口一个百花糕,元圣正欲他,却听清秋及要?回杭州一事。

    元智一听,急着要?话?,一时紧张,糕点哽在喉咙里,清秋忙倒了杯茶,笑?道:“你急什么,有没人和你抢,两碟还不够你吃?”

    元圣解释道:“元智师弟是从杭州捡来的,师父当年见元智孤苦伶仃,便带回了汴京。”

    清秋顺着元智的背,心下了然,“原是如此,这有什么好急的。”

    “付二娘子,我可以和你一起回杭州吗?”元智灌了好几口水,满眼希冀地望着清秋。

    元圣在一旁垂首不语,仿佛是默认了元智的话?,清秋倒觉得没什么,只不过是多了一个人,但要?带元智走恐怕还需方丈松口。

    清秋问:“空绝师父能答应吗?”

    元智咳了咳,道:“师父过会带我回一次杭州,定然会答应的,付娘子,就带我去吧。”

    听元智如此,清秋不好推辞,况且元智本系杭州人氏,来汴京之?后定然未再回过杭州,元智元圣二人忙去寻空绝。

    元智哭丧着脸,苦苦哀求,元圣在一旁帮腔,清秋则是最后假装路过,便也了几句好话?。

    空绝白眉耷拉着,叹道:“是我当年答应你要?带你回去,如今我抽不开身,倒是劳烦付二娘子了,元智道心不稳,这些年只当他个孩子教养,也未让他遁入佛门。”

    原是如此,清秋这才明白为?何元智向来不忌口,还在寺中酿酒吃肉。

    元圣道:“师弟这么多年都为?静下心来,有朝一日,终要?还俗。”

    元圣望着元智与?清秋远去的背影,满眼无?奈,空绝手中捻着佛珠,眯着眼。

    “元智有自己的缘法,心不在这儿倒也无?妨。”

    ——

    同空绝方丈和元圣请辞后,清秋带着元智下山,元圣为?元智备了几套衣裳,临行前嘱咐元智不要?在外贪吃,元智一一点头,极其认真地保证。

    回汴京后,清秋命云露收拾好衣裳行李,t?让绿柳去看?顾瞳瞳,清秋让李妈妈为?元智收拾一间厢房暂住一晚。

    云露和绿柳交换了差事,清秋从正屋回来时,绿柳在收拾包袱,云露正逗着瞳瞳。

    付彰得知清秋要?回杭州去,也让她将杭州的宅子卖了,清秋只好带着田契,但那宅子她却还未想好要?不要?卖。

    次日一早,清秋留了封信交给李妈妈,那信是交与?王恒的,她一时决定回杭州还未和王恒,启程的日子早,来不及与?王恒面,只好如此。

    清秋回杭州一事,于王恒来有些突然,只是等他得知时,清秋已然寻了客船南下。

    他与?清秋定亲在即,清秋却在这个节骨眼上回杭州,王恒心下慌张,恐清秋悔话?,可当日在宫中,清秋愿意嫁给他。

    她愿意嫁给他,还唤了他的字,一时间,王恒陷入反复揣度之?中,不由得去猜测清秋曾喜欢的那人。

    佛曰: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他因清秋而陷入忧虑,这无?法从心头消解,唯有将定亲一事,早早地提上日程,才能叫他安心。

    在与?清秋不多的接触中,王恒当真搜寻出?一个可疑的人。

    当年付家的谢师宴,他在付宅中迷路,撞上清秋,还未等他开口,清秋便喊了那人一声?。

    那时他太过欢喜,在清秋俏皮灵动的双眸中失了魂。

    而忽略了那人。

    思及此,王恒命观墨去查那日出?现在付宅中的人。

    ——

    清秋所乘客船长十多丈,深三丈,阔二丈五尺,一路乘船的南下的客人数不胜数,船艏的甲板外挑,造有楼台。

    舱室里清秋凭窗望着滔滔不绝的江水,云露元智在一旁逗着瞳瞳,因怕它乱跑,清秋不曾将它放出?来。

    吕氏本欲留下瞳瞳,但清秋想着,它在付宅无?人照料,韦氏不喜狸奴,吕氏又要?顾念着小?侄儿,倒不如将瞳瞳带在身边。

    绿柳守在清秋身边,陪她看?遥遥青山,粼粼江水。

    “有些闷,我出?去走走。”清秋余光瞥见绿柳,轻声?着。

    清秋利索起身戴上幂篱,绿柳随即追上前去,忙道:“姑娘,我陪着你吧。”

    云露听见动静,抬头望向绿柳,“绿柳姐姐,歇歇吧,瞧你站了这么久,跟我和元智玩会罢。”

    “你瞧瞳瞳多可爱,这么可爱的狸奴,绿柳姐姐你当真一点都不喜欢?”云露睁大眼睛,学着瞳瞳喵了一声?。

    元智没绷住捧腹大笑?,云露凝眉揪起他的耳朵,“笑?什么笑?,笑?笑?笑?,就知道笑?笑?笑?。”

    “我错了,我错了,云露姐姐饶了我饶了我。”

    绿柳看?他二人嬉闹,眉头轻拧,随后又看?了一眼瞳瞳,却没有过去,仍旧站在窗边。

    清秋出?了船室,此刻霞光渐浓,江面浮起碎金,同行江南的游人倚在船舷,享受着这江面长风,秋高?气爽,使人心神开阔。

    清秋着鹅黄杏花齐胸襦裙,肩上碧色披帛交缠,颇有几分春日气息,

    青山寺位于城外半山腰,此时九月中旬,半山腰的红枫已显露,从汴河回首望去,可窥见群山一点红,如同姑娘家所用绫罗披帛,延绵轻薄。

    隔着一层薄纱,清秋看?不太清远景,只知道那方就是青山清秋走至船舷边,眺望平阔的江面,回杭州她要?做些什么,又要?拿回什么,清秋并未想好,所落下的东西,其实是一段旧忆。

    师无?涯所送的簪子可以丢,写下的印花笺可以烧,可是那真切的十二年,要?抹去并非易事。

    清秋失神地注视前方,纵使有再豁达的诗书,也抵不过乱成线的思绪。

    江心升起明月,一轮弯月倒置其中,江面急风骤起,船帆吹得呼呼作?响。

    “姑娘,江上风冷,且先进去吧。”绿柳出?来劝道。

    江上秋风瑟瑟惹人寒,确实冷得人发颤,甲板上所站的人悉数回船室,清秋迟了会,便等着人都进了再回去。

    清秋打眼望了望正对?面的一黑衣人,那人衣如松墨,长缨挽发,随风飘摇,皎皎明月之?下,颇有浪客意境。

    只是那身形,瞧着有些眼熟,清秋微眯着眼,正欲撩开幂篱,却听绿柳开口。

    “姑娘,这会没人了。”

    清秋颔首,只得就此作?罢,转身进了船室。

    夜里清秋睡得不安稳,竟梦到她在船舷处所见的黑衣人,梦里她要?掀帘细看?那人时,一个风浪忽然从江心卷起来,足足卷起十多丈。

    清秋吓得冷汗涔涔,从睡梦中惊醒,刚醒不过片刻,船室陡然晃荡起来,一阵又一阵地随着江浪起伏。

    清秋起身披衣,支开船窗,只见江心明月扭曲晃荡,劲风吹入船室,清秋倒吸一口凉气,被吹得脸僵手冷。

    正欲出?船室时,外头哄闹起来,一缕烛光透进船室,随着熙熙攘攘的声?音聚集在一起,听不清首尾。

    “这船不会要?翻了吧,我的老天?爷啊,我上有老下有小?!”

    “这可怎么办,这前后无?路的,纲首呢纲首呢!老娘要?到官府告你。”

    “别扯了,死了到哪里告。”

    招头进船室扬声?一吼,“大伙别嚷,只是些小?风浪,梢工什么没见过,诸位进船室歇着,把心放到肚子里。”

    他一发话?,外头陡然静下来,只是这颠簸还没停下来,一浪高?过一浪,起起伏伏。

    清秋正欲坐下,却总觉心慌,她好似忘了什么。

    正想着,清秋倏然站起身,船身一荡,清秋险些没站稳,差点滚到地上。

    “瞳瞳!瞳瞳!”

    清秋往猫笼处去,凭着一点烛光,清秋看?着空荡荡地猫笼,大惊失色,心头陡然惊骇,顺着那一点烛光,清秋忙推开船室移门。

    大片烛光照进船室,猫笼半开半掩,里头不见瞳瞳身影。

    第32章

    离了她竟是那般的痛苦

    船室外围着许多人,

    布衣锦绣交杂,船上灯烛明亮,方才?喊话的招头已然出了船舱,

    原先吵嚷的人拧着眉散了。

    清秋在地上找寻着瞳瞳的身影,

    除却行走飘荡的裙裾,

    再无其?他踪影,方才?船舱内那么多人,哄闹之间恐怕也未曾注意有狸奴蹿过。

    趁着人还未散尽,

    清秋眼疾手快,就近拉过一个包着头巾的妇人,

    急急问道:“好?姐姐,

    你方才?可有看见白色狸奴,就这么大,双瞳异色,

    通体雪白。”

    妇人眉头紧皱,睨她一眼,

    哼声道:“什么狸奴?没瞧见,要?是有这船上这么颠簸,也早不知?滚到哪里?去了,

    指不定是掉到江里?或是被人捉走吃了。”

    清秋心口发颤,

    一口气?哽在喉头,妇人挑唇哼笑,似在幸灾乐祸。

    “你胡说!”清秋一把推开她,

    恰逢船身遇浪,妇人没站稳,一屁股摔在地上喊疼。

    “你推老娘?唉哟!唉哟,大伙来瞧瞧,

    仗势欺人了。”妇人中气?十?足地吼了两嗓子,见有人出来观望,忙捂着腰腿哭爹喊娘。

    云露绿柳闻声从另一头赶过来,清秋回首横那妇人一眼。

    “你故意唬我,我不过轻轻推了你,你便在这里?胡搅蛮缠,当真?以为?我是拿好?拿捏的软柿子?我的狸奴不见了,下了船谁也别想走。”清秋眸光一凛。

    绿柳见此,赶忙进屋取了幂篱,船舱聚集的人越来越多,清秋顺手接过幂篱,语气?森然。

    “仗着我是个小?姑娘,就仍由你撒泼了?我是推了你,你受了什么伤,下了船请大夫看,医钱我来出。”清秋见此时人多,扬声道,“谁见到一只?通体雪白的狸奴,若有人寻到必有重谢。”

    话音刚落,船舱静默不语,其?中有人不屑开口。

    “谁知?道什么重谢,你这小?娘子信口拈来,谁要?给你找猫,你瞧瞧这船都不稳,谁要?搭上命给你找猫。”

    “就是就是,你能?拿得出多少钱。”

    周遭嘈杂的声音交杂在一起,无非是在说如何的艰难,而这一切不过是抬高筹码的说辞。

    清秋飞快摘下腰间的和田白玉,莹煌灯光中和田玉质地温润,晶莹剔透,只?一眼就叫人挪不开眼。

    “谁找到狸奴,这块玉就归谁。”清秋扬声道。

    只?要?出得起价钱,没有人会不卖命。

    不识货的路人还在啧声,也有识货的已经在暗自搜寻,云露见状,跟着喊一句,“姑娘,这是老爷留给你的和田玉啊,只?这一块就值上百两。”

    话音甫落,船舱内人头攒动,无人顾及摔在地上的妇人,云露元智分头去寻瞳瞳,清秋和绿柳往甲板去找。

    船不知?行到了哪里?,船舱里?摇摇晃晃,几乎站不稳人,去船艏找猫的一批人畏首畏尾地退了回来。

    清秋扶着船沿,堪堪稳住身子,正要?迈出去时,绿柳出声拦道:“姑娘,过会再找吧,这会浪这么大,瞳瞳始终是一个畜牲t?,不值得姑娘拼命啊。”

    “住嘴!”

    绿柳打小?跟在清秋身边,从未听过她呵斥过自己一句,听到这句话绿柳一时失神,顿觉胆战心惊。

    清秋摘了幂篱,逆着风往船舱去,江上狂风夹着细雨,一点点扑打在脸上。

    在船艏找了大半圈,清秋没瞧见瞳瞳的身影,风浪一层层迭起,不知?何时,江上风浪平息,清秋浑身沾着雨,鬓发贴在脸颊,雨水模糊她的视线。

    泪水和雨水搅在一起,清秋紧咬着唇,眸中无光,失魂荡魄地往回走,能?找的地方都已经找过了。

    瞳瞳丢了。

    她从尹惜手中接过瞳瞳,不过才?一个月大点,她把瞳瞳养在身边,每日?悉心照料,已经有了半年?之久,早知?道...早知?道就该将瞳瞳留在汴京。

    绿柳上前扶清秋,清秋眼睫低垂,如同抽丝木偶往船室去,绿柳跟在身后?。

    回到船室里?,云露和元智空手而归,清秋撑着一口气?,眸光颤颤地望着移门?,捶打双腿,云露看得心疼,却也不知?说些什么。

    船室里?一片沉寂随后?陷入死寂,清秋眼底溢出泪珠,哽咽着不出声,她盼着下一刻瞳瞳会出现在移门?前。

    空等了许久,清秋垂下眼睫,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砸在手背。

    “喵~”

    空寂的船室忽地传来一声猫叫,清秋猛地抬眼,却见移门?后?瞳瞳趴在地上,云露绿柳忙转身要?去抱过来。清秋想也不想地奔到移门?前,轻得不能?再轻地抚摸瞳瞳,她想抱一抱瞳瞳,可她身上是湿的,瞳瞳会生病。

    清秋全身心放在瞳瞳身上,未曾发觉,船舱里?一闪而过的墨色身影。瞳瞳似是感受到了什么,它翻着肚皮,伸出爪子勾着清秋的手。

    “瞳瞳。”

    “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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