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付高越拿着百花糕在她面前晃,付清秋径直咬住他手上那块,恰好咬着他的虎口,付高越瞪大双眼,吃痛惊呼。

    “瞧瞧,瞧瞧,说中了你的心事倒还咬我一口,也就你这么无法无天了。”付高越宝贝似的吹吹手,“你和清岁性格参商,将来也不知道谁能娶你去受气。”

    付清秋凝眉,吐出糕点,“呸呸呸,难吃死了,你出去你出去,我也不想见到你,你喜欢大姐姐,去找大姐姐说话,我是一点也不想见到你,走开。”

    付高越被推着往外去,回头见她两腮气鼓鼓的,像是被偷了粮的仓鼠。

    “又是怎么了!”付高越一脸疑惑,这几日付清秋脾气古怪,才说一两句话就惹得她不高兴。

    绿柳正要进来奉茶,险些撞上付高越,唬得她心乱如麻。

    付高越停步,朝她轻笑,“绿柳,你快进,我得先走了,清秋再看着我怕是要吃了我。”

    绿柳眉眼带笑,应声道:“二郎君先去罢,下次不给我带一块百花糕,我也跟着姑娘赶人了。”

    “那是自然。”付高越抬步离开,回身朗然笑道,“绿柳,帮我哄哄清秋。”

    春色明媚灿烂,湖蓝色身影遥遥远去,绿柳目送付高越离开,付清秋仍生着闷气,将他带来的糕点分给绿柳。

    “何须下次,这会就给你。”

    付清秋将糕点递给绿柳顺手关上门,复又静下来后又趴到桌案边写字。

    第11章

    “他才没有把你当妹妹。”……

    时至四月底,春息渐歇,正值春夏交替之际,韦氏裁了新衣裳送来,绿柳一一收好。

    这几日韦氏常来看她,见付清秋心绪低迷,虽说想问缘由,却又怕触得她伤心,只好不提这事。

    云露前几日同她说,付清秋这几日常常在书案前写字,韦氏正想问,付清秋打了个哈欠,懒懒地困在韦氏怀里。

    “阿娘,我好困呀。”她轻轻蹭了蹭韦氏,如同猫儿窝在人怀里,慵懒倦怠。

    韦氏轻抚她的发丝,眸光温和慈爱,“困了便去睡会罢,等你醒了与你说些高兴的事儿。”

    付清秋仍扑在韦氏怀里,并不在意那高兴的事儿。

    韦氏道:“去睡罢。”

    绿柳云露进屋服侍付清秋睡下,韦氏替她掖好被角,揉了揉她的头,看她安静不闹腾的模样,心中竟有几分不自在。

    想起往日她在杭州活色生香的模样,韦氏忽觉眼前的女儿有些陌生。

    “无涯哥哥......”

    付清秋眉头紧锁,吐出梦中呓语,这一声叫韦氏忧心不安。

    午时三刻,付清秋幽幽转醒,满室生香,宁静祥和,日光怡然,书案上的印花笺被风吹落在地,书页随之翻动。

    这些天她本想多读些书,好让师无涯对她另眼相看,只可惜一见着黑纸白字就困得不行。

    付清秋慢慢起身去拾印花笺,这些天她不晓得写了多少张,只晓得不停地写,或许写到那一天就成真了。

    真的能不喜欢师无涯了。

    付清秋摞好一叠叠笺纸,从书架的下抽出红漆檀木匣子,里头放着师无涯送的生辰礼,还有她这些天写的印花笺,全都规规矩矩地叠放好。

    这次师无涯不来见她,她绝也不会再去见他。

    即使那是在气头上说的话,付清秋也觉自己没有错,明明就是师无涯在偏心付清岁。

    师无涯不哄她,她这回绝不原谅,绝不理他。

    付清秋暗自想着,一点点的整理,手里一张张笺纸放进去,她心里如此想,但却没想好如果师无涯真的来哄她,她该如何办。

    要不要原谅他,要不要再喜欢他。

    倘若是这样的话,她想她是愿意继续喜欢他,圣人说人人都会犯错,只要师无涯愿意认错,她就愿意原谅他。

    嗯,会原谅他。

    思及此,付清秋杏眼盈盈,眸中隐约含笑,收好印花笺,自个开门走到院里,门前青梅树上开出莹白淡黄的青梅花。

    绿柳正巧踏着春光回来,笑问:“姑娘醒了,可要用饭?”

    “不了,绿柳你手上拿的什么?”付清秋疑问道。

    连日以来付清秋少食不动,身形愈发清瘦,绿柳见此三步并作两步,生怕她被风吹倒。

    绿柳道:“夫人说贺家递了帖子来,邀姑娘郎君去青园雅集游玩赏花呢。”

    付清秋接过帖子,猛然想起在金明池畔见到的那双温柔眼眸,那时尹惜一定看见她跳河了,为何会突然邀她们一家去青园。

    尹惜在闺阁中就已才满汴京,是位才貌无双的娘子。

    付清秋幼时见过尹惜,只觉那人犹如天山雪莲,遥不可及,可金明池畔遥遥一见,她不知为何心中生出莫名的依赖钦佩。

    绿柳见付清秋默然不语,便道:“夫人说,这些天姑娘闷在屋里,也出去散散心,这回夫人不跟着,只叫姑娘们自己玩。”

    付清秋回神,又惊又喜:“阿娘不去?”

    韦氏不去,她自然松快些,可师无涯会去吗,大姐姐又会去吗?若只她一个人去又有什么趣儿,说不定还要闹笑话。

    回想往日里韦氏带她出门赴宴,韦氏叫她如何做,她便如何做,就连衣裳首饰都是预先备好的,由不得她穿什么。

    付清秋晃神发愣,绿柳心知是为何,便又道:“夫人这回命我陪着姑娘去,大朗君二郎君并师郎君和大姑娘都会去。”

    师无涯随付家来汴京后,在汴京并无知交好友,无人知晓师家三郎是谁。

    付家很少向外提及师无涯,若有人问及,也只一句远方表亲带过,因而师家三郎,在汴京恐怕查无此人。

    “无涯哥哥竟然也会去?”付清秋掩不住眼中欣喜,从前师无涯几乎不去任何宴会,韦氏只好带她出门。

    这回竟然能一起去青园雅集。

    付清秋喜上眉梢,还未来得及高兴,便又想到前些日子师无涯说的那些话,可好不容易有一次能一起出门的机会。

    师无涯性子高傲,一定不愿来与她说话,或许这次是个好机会。

    万一,他是想在青园向她道歉呢。

    付清秋自顾自地想着,绿柳看着她眸光忽明忽暗,也不知她在想什么,只好先去寻云露,问云露是否要一同前去。

    等到绿柳回来时,付清秋已不见踪影。

    五月初五,临赴宴前夜,韦氏命人送来新衣裳,打了新首饰,灯影昏昏,韦氏借着烛光打量付清秋,眼露怜惜。

    万千叮嘱的话哽在喉间,最终只说了句:“好好散散心,有清岁在,你便随意逛逛,闷在屋里都瘦了。”

    韦氏抬手轻抚她的脸颊,付清秋大抵明白韦氏担忧顾虑什么。

    她眉眼弯弯,杏眼眯成月牙,甜滋滋地叫了一声,“阿娘”。

    这一声直叫人心都软了,韦氏眸光愈发柔和,望着眼前乖巧灵秀的小女儿,她总想起付清秋幼时粉圆可爱的模样。

    当真是像块糯米糍粑,她先前生养了两个儿子,却都不及眼前这个女儿玲珑可爱。

    光是听她一句话便是心生欢喜。

    韦氏柔声道:“快歇着去,明日我可要考你诗文的。”

    付清秋依着韦氏,撒娇道:“阿娘,我是去散心的,饶了我罢,我才不要去作诗呢,有大姐姐在就好了。”

    付清岁琴棋书画在汴京闺t?秀中十分出挑,饶是韦氏没带她出去过几次,却也有人晓得付家有个知书达理的姑娘。

    韦氏点戳她的眉心,凝眉道:“你是个不长心的,什么都让你大姐姐占了,将来你要什么?”

    付清秋眼皮耷拉,犯了困,迷迷糊糊地顺口道:“我只要和无涯哥哥成婚。”

    话落,房内静了下来,灯烛翩然摇曳,韦氏紧锁眉头,朝一旁的李妈妈轻声道:“叫云露绿柳服侍她睡下。”

    二人闻声进来,韦氏看她睡下才离开。

    月梢枝头,李妈妈提灯扶着韦氏,韦氏感叹道:“清秋哪里都好,就是心思单纯,将来被人利用还要替人算账,我只怕她没有依靠,日后如何立身。”

    风卷草枝落叶,甬道两侧绿草丛生,流水潺潺淌过。

    李妈妈思索片刻道:“夫人,姑娘才刚及笄,还是小孩心性,哪儿知道这些。”

    韦氏语重心长,“只怕将来会更执拗要强。”

    次日一早,碧空晴日,风清柳绿。

    付清秋与付清岁同乘马车,师无涯随付家兄弟一道,出门时,韦氏宅前相送,付清秋心里藏不住欢喜,却因那件事梗着,仍赌气不理师无涯和付清岁。

    她同韦氏说过几句话便辞了,付清秋瞧瞧打量四周,在余光中探寻师无涯的身影,只可惜没瞧见他。

    绿柳扶她上去,付清岁着青衣白裳,妆容雅致清新,端的温婉贤淑之风,付清岁见她来轻柔一笑,向她伸手。

    付清秋视若无睹,别开视线,独自坐到一边。

    付清岁大抵知道付清秋是为何事,只是她还未想好该如何说。

    付清秋自幼就是个说一不二,固执己见的人,她不善藏事,从来都是喜形于色,好哄也不好哄。

    可这样僵持下去,总是无益,付清岁只好先开口。

    “清秋,你在生我的气,还是生三哥的气。”她眉心轻蹙,声音轻柔婉转,似是怕得罪了她,故意做出的一副可怜模样。

    付清秋并不讨厌这个姐姐,至少心里是羡慕她的,羡慕付清岁能轻而易举得到师无涯的喜欢,羡慕她的为人处事。

    马车驶过街巷闹市,良久,付清秋才应声道:“大姐姐,你答应过我的话没有做到不是吗?”

    付清岁解释道:“我是想见你和你说这事,可你闷在屋里不肯见人,自然是恼我了,可清秋,我与三哥并非你所想的那般,三哥待我好,收下我的画,陪我作诗不过也是把我当作妹妹。”

    师无涯来付家后,付清秋直叫他“无涯哥哥”,唯独付清岁,一直叫他“三哥”,这么多年,两人都未曾改口。

    付清岁口中的只把她当妹妹,付清秋是一点不肯信的。

    倘若师无涯将付清秋认作妹妹,就不该对她许下誓言,她又不是三岁小孩,哪里会信这番说辞。

    “妹妹,哪门子的妹妹,付家和师家又不是血亲。”付清秋驳道,“他才没有把你当妹妹。”

    此言一出,付清岁羞愧难当,垂首捏着手中帕子,付清秋说的不错,师付两家并无血亲。

    师无涯究竟如何待自己,付清岁心中明了,只是她无法对付清秋开口。

    付清秋见她噤声不语,只当是她理亏,便嗔怪道:“大姐姐,你什么都好,饶是我理亏你还是愿意低声下气地来哄我,大姐姐,无涯哥哥喜欢你,你知道不知道?”

    付清岁仍不言语,眉间凝重,面色愈发难看。

    “你知道的,你什么都知道,只有我是傻的,你们情投意合早该和阿娘说去,何故做出这副样子来。”话虽如此说,付清秋却是不愿意她真的这样做。

    倘若付清岁真的向韦氏去求,师无涯也应了,那她该如何办。

    付清秋转头盯着她,可付清岁缄默静坐,如同抽丝木偶失了魂魄,瞧上去只剩了一副空壳子。

    第12章

    师无涯不会和她道歉

    付清岁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付清秋的这番话她无可辩驳,只好认下。

    见她不言语,付清秋怏怏不乐,也不再为难,索性撂开帘子往街上看去,只是她心里乱,看外面铺子打眼晃过。

    付清秋望着帘外发呆,回想起那日师无涯和她说的话,明明她没有错,为何师无涯反倒生起气来了。

    自打来了汴京,师无涯的心便一直向着付清岁,无论她做什么,在师无涯眼里似乎都是错的,是装出来的。

    付清岁悄然抬眸,将付清秋失落的情绪一览无余,付家人的掌上明珠,在面对自己喜欢的人的时候,还不是求而不得。

    思及此,付清岁唇角轻扬,方才的窘迫逐渐淡去。

    今日贺宅前马车拥堵,绿柳探头看了看,便向里头道:“姑娘,要不先下来,让小厮留下。”

    付清秋应声,付清岁让她先下,绿柳搬来马凳,二人先后下来。

    贺宅门前一行贵妇人满头珠翠,锦绣华服,年轻姑娘都跟在母亲身后,付清秋心下胆怯,这样的场合,往日都是韦氏带着她,才不至于行差踏错。

    碧空万里,晴风爽利,姑娘们的罗裙似春花逶迤,盛家三姑娘打眼一望便瞧见付清秋。

    盛三姑娘向母亲说过便直直向她走去,只听后面有人嘀咕了一句,“这会就去见人了,谁知是去见什么人。”

    盛婼听见,毫不客气地回头瞪了她一眼,盛婵这才噤声,视若无睹地挑眉望向别处。

    “姑娘,她仗着夫人去了,就这般得势,将来张小娘子被扶正,哪还有姑娘您说话的地方。”红菱不服气。

    盛婼勾唇冷哼,道:“除非她不怕死,有胆子害死我母亲,我就有手段让她滚出盛宅,黑了心的,我要叫外祖父扒了她的皮。”

    话说着,盛婼收了戾气,面上柔柔笑着,缓步走到付清秋身边。

    “见过付姐姐。”她先朝付清岁施礼,随后不再理会她,径直拉过付清秋的手,眼中闪过一丝惊诧。

    付清岁识趣地退到一旁,另一面师无涯一行人正走过来。

    盛婼上下左右打量,嗔道:“你瘦了,上次金明池不辞而别,玩得都不尽兴,这回我可是专程为了你来的,不然谁要来劳什子雅集,我不喜欢作诗,你知道的。”

    付清秋手心温热,眼底的愁绪还犹存,她心虚道:“那日我有事先回去了,这次不会了,盛姐姐让你担心了。”

    盛婼忽然扬声,笑道:“你是病了一场?说话都变了,还要跟我客套。”

    “盛姐姐怎么知道我病了?难不成是买通绿柳,她给你偷偷的报信儿?”付清秋也笑着打趣,但盛婼却收敛了笑。

    盛婼本就生得明艳,一颦一笑都似刺人的玫瑰,笑时瑰丽漂亮,一时间不笑又让人觉得冷艳至极。

    付清秋暗道是不是她说错了什么话。

    盛婼漠然不语,吓得付清秋不知所措,恰此时,付高越信步走来,凑到两人跟前,歪着头朝她道,“盛三姑娘,好久不见啊。”

    绿柳低头往后退去,盛婼回过神来,一双勾人的狐狸眼盯着付高越道:“是挺久的了,我同令妹有话说,你闪开些。”

    盛婼伸手推开他,拉着付清秋往贺宅去,付高越一脸错愕,只见盛婼回眸恶劣一笑,似在嘲弄他。

    可他何时惹到她了,付高越望着她的背影发愣,直至付远衡出声才回过神来。

    绿柳小步跟上付清秋,鬼使神差地回头看去,见着付高越师无涯几人一道说笑。

    进了贺宅,盛家小厮来请盛婼回去,盛婼气道:“你是谁的奴才?谁叫你来喊我回去的?”

    小厮眨巴着眼,急得冷汗直冒,盛家最厉害的小娘子就站在他面前,身为奴才是一点没有选的。

    他只能如实说:“是张小娘子来叫我来请的,说是一家人不要走散了,待会再来寻付二姑娘也是可以的。”

    付清秋望着两人,倒是有苦说不出,无助地向绿柳投去目光,绿柳摇摇头也没有法子。

    盛婼撒开付清秋的手,眸光寒凌地问道:“张小娘子,她还没当家作主呢,你就拿她当主子了?我才是你正经的主子!”

    “去回她,我今日就要和付二走在一起!凭她去告状!”盛婼往后拉过付清秋的手,红菱瞪大双眼,见此吓得面色惨白。

    付清秋亦为难道:“盛姐姐,你牵错人了。”

    付高越脸急红了半边,暗自发誓再不这样逗人,付远衡反应极快,忙道:“还不快松开!”

    盛婼心下疑惑是牵到了什么妖魔鬼怪,回头一看,惊得芳容失色,连忙甩开手,松开后又嫌恶地甩了十来八遍,“你有病吗,付高越。”

    “我看在清秋的面儿上喊你一句哥哥,你真以为是我哥哥了?”盛婼眸光一转看向红菱,“愣着作甚,带我去净手。”

    小厮颤颤巍巍地跟在她身后,盛婼回头剜他一眼,“再跟着我,你就滚出盛家。”

    那小厮急得哭了出来,两头不讨好,惹得自己一身骚。

    付清秋见师无涯也在,心中刚腾起欢t?愉又熄了下去,师无涯身着赤金长袍,以金冠束发,他站在付清岁身边,二人如神仙眷侣。

    直到此刻,付清秋恍然觉得,师无涯还是不会和她道歉,也不会和她说话。

    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她自己所幻想的,真正的师无涯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未曾分给她。

    付清秋垂首不语,付高越凑到她身边,低声道:“盛三姑娘的性子也太刚强了,难怪汴京人人都觉她是只母老虎。”

    “盛姐姐,人还是挺好的啊,你只是不了解她而已。”付清秋闷闷地说,“二哥哥也别讨嫌了,惹得盛姐姐生气。”

    付高越讶然:“我哪儿惹她了,分明是她牵的我。”

    “要不是你想唬她,盛姐姐怎么会牵你的手,还不是二哥哥你的错。”付清秋嗔怪,余光却瞥向师无涯和付清岁。

    师无涯似乎觉察她的目光,视线轻转,淡淡地望了她一眼,只见她和付高越交谈甚欢,回想起那日的事,竟生出些许歉疚。

    “三哥你在想什么。”付清岁轻声问。

    “没什么,这园子不错。”师无涯环顾四周。

    青园逢夏,绿荫遍地,枝头繁花盛开,偶尔有风吹落,别有雅致。

    尹惜候在园前,身着淡粉海棠对襟褙子,下着同色粉裙,腰上系着合欢结,梳着坠马髻簪有珍珠鲜花,眸若静水,粉面含春。

    这便是她少时仰慕的才女,而尹惜身侧之人,疏风朗月,端方文雅,正含情脉脉地望着她。

    郎才女貌,在这一刻好似变成了两个人的代名词。

    贺清对爱人的眼神,深情缱绻,一刻都不愿挪开,这样的目光,付清秋从未在爹娘眼中见过,也未发觉师无涯对付清岁有过。

    尹惜的视线停在付清秋身上,温声问:“付二姑娘,近来可好?”

    付清秋乖巧颔首,尹惜也笑问付清岁,问过后便向贺清道:“你带付家二位公子先去,这位便是师三郎君了罢。”

    师无涯迟疑地看向她,汴京几乎少有人知他的身份,饶是当年他父亲的同僚,也早已告老还乡,能记得他的寥寥无几。

    而尹惜一介妇人,怎么会认得他。

    贺清视线落在师无涯身上,打量着这位不速之客,师无涯并未和尹惜搭话,只是颔首。

    几人一道进园,青园曾是官家赐给尹太师的,尹太师怜爱小女儿,遂将青园与了尹惜。

    青园地势开阔,曲水流觞,依山傍水而建,正逢孟夏万物繁茂之际,尹惜领贵女们往花园去,付清秋跟在付清岁身边。

    她心里气着付清岁,却也不能给付家丢脸,不能叫别人看了笑话。

    付清秋在锦绣衣堆里找盛婼,打眼望去,未见其着人,但她的妹妹盛婵却在不远处和人笑谈。

    因盛婼的缘故,付清秋不喜欢盛婵,盛婼母亲何棋病弱,盛家后院常被张小娘子把持,正头娘子和嫡女被压得不成形。

    偏生外头一点不晓得,只说何棋善妒,其女儿似霸王蛮横不讲理。

    若不是她与盛婼交好,恐怕也会信了这些话。

    付清秋正要去寻她,刚一抬眸便见付清岁和盛婵说上了话,而师无涯就在一旁远远地看付清岁。

    看来她今日是等不到师无涯道歉了。

    这样的场合没有韦氏在,一时之间,她毫无头绪,甚至不知该往哪里走,付清岁又和盛婵在说话,她实在不愿意过去。

    她在原处愣了会,尹惜朝她款款而来。

    贺清的目光停留在尹惜身上,那道缱绻的目光似乎从未离开过尹惜。

    付清秋打心底羡慕,见她来,付清秋抿唇抹开笑,“尹姐姐。”

    尹惜笑道:“付二姑娘人如其名,清秋绝色,站在这儿胜百花三分。”

    付清秋怔愣片刻,望向尹惜,不知该说些什么,此时尹惜也看着她,尹惜柔声道:“付二姑娘是头一回自己出门?”

    付清秋颔首称是,闻言,尹惜温柔道:“那便是了,往日我在府上也不爱出门。”

    尹惜引她到湖边亭坐下,递给她一盏茶,“付二姑娘闷闷不乐是何事?能否说与我听听?”

    付清秋旋握手中白瓷盏,还未想好是否要将心事告诉尹惜,尹惜待她如此温柔和善,又是汴京城不可多得的才女。

    她倒是想问一问,尹惜在面对未婚夫不喜欢自己的时候会如何办。

    第13章

    他有至交好友吗

    燕雀枝头嬉闹,柳枝傍河走,湖边亭下尹惜静静注目。

    付清秋垂首思索良久,小声说:“尹姐姐,我有个未婚夫,他不喜欢我,可是我只喜欢他,为了他我什么都愿意做!”

    说到后面,付清秋眸光星亮,言辞激烈,仿佛下一刻便要慷慨就义。

    语毕,她抬眸眼含期盼地望向尹惜,却见尹惜平静地看着她,那目光像涓涓细流,一点一点淌过,逐渐浇灭她心头的那点希冀。

    尹惜愣了片刻,冷声问:“是连命都可以不要吗?”

    原先她想不通一个芳龄正好的姑娘是为何要跳河,如今算是明白了,为情跳河,为爱自戕。

    “付二姑娘,你年纪小,我便不同你说重话,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搭上了命,赔上自己的一生,好没骨气的一个姑娘。”尹惜愤愤然,恨恨地别过眼去。

    付清秋没曾想过尹惜会这样说她,可尹惜是长辈,她无话还嘴,但心里却不肯服气。

    “尹姐姐教导我是应该的,可尹姐姐家世美满,得遇良人举案齐眉,自然是说得出我没骨气的话,”付清秋声如蚊蝇,仍犟道,“我只是喜欢他又有什么错,我和他有婚约,我不该喜欢他吗?”

    尹惜倏然凝眉,她倒没发现付清秋是个倔性子,付清秋低垂着头,悄悄抹掉泪珠。

    “罢了,你尚年少,有些是只能自己磋磨,方才的话,你没听进去。付二姑娘,我并不想以长辈的姿态教导你,只是人命珍贵岂可胡来,叫父母伤心。”尹惜放软声音,无奈地说道。

    这话说到付清秋的心坎里,上回金明池过后,她方才明白何谓父母之心,如今尹惜再说起来,付清秋愧意横生,低声啜泣。

    尹惜见她哭得伤心,忙从袖中递出干净手帕,道:“待会你还要去席间,用我的罢。”

    付清秋泪眼蒙蒙地接过,自顾自地擦眼泪,尹惜举止温柔,即使蹙眉含嗔也别有风情,付清秋暗想像尹惜这样的人,应当谁都会喜欢。

    倘若有朝一日,她能像尹惜这般是否也会招得别人喜欢。

    ——

    清风悠扬,风中裹着花香,碎金在湖面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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