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她的关注重点全在师兄身上。

    师兄的眼睛还裹着她前天缠绕的白绫,嘴唇紧抿,身材挺拔清瘦,整个?轮廓笼罩一层柔光。

    师兄的衣领松开,在一夜闹腾后,领口松松垮垮,露出白皙皮肤。

    清梨的心又跳一下,好似回想起昨夜贴着师兄睡觉时的体温。

    她雀跃坐起来:“我?帮师兄整理衣服!”

    祝今宵的耳朵动动,却不是看她,而是凝神于?她身后,疑惑地比了个?手势,示意她安静。

    眼盲之下他的听力敏锐,刚刚好似听到了一丝异常细微动静。

    清梨不管,她注意力还在师兄修长的手指和?薄唇之间。

    而且她今天不抱着师兄,已经是忍让了,这腰抱着多舒服啊,这怀抱贴着多舒适啊,她能舍得松开已经很大度了,怎么还不给她说话呢,这大清早谁能连忍两轮啊。

    “我?不会乱摸的,我?就帮你把衣服穿上——”

    话没说完,唇突然?被触碰捂紧,一只手遮住她的口鼻,截断未说完的话。

    清梨视线下移,呼吸拂过他的手背。

    出乎意料,平素对她的话最多装听不见的祝今宵,今天却在她调戏时瞬间伸手去捂住她嘴。

    好似生怕被别人听见。

    清梨不高兴,立刻握着师兄的手腕,把他手拿到唇边,愤愤在他小指处咬一口。

    小指上牙齿清晰,带着虎牙的尖尖。

    还未等师兄再次让她别说话,清梨已经飞快说出口:

    “师兄,你昨夜还把我?抱得那么紧,今早怎么就矜持了?”

    话音刚落,清梨觉得,师兄的表情凝固了。

    除了从?脖子到耳朵彻底红透外,那张漂亮的脸,在尴尬之下,竟然?带着一丝彻底的绝望。

    清梨眨眨眼,难得也乖了一瞬。

    她顺着师兄示意的方位看过去。

    枕边一块小玩意闪着光,正是刚刚她硌到时误启的东西。

    一枚正在通讯的,传音霜花。

    霜花亮着,通讯人显示:舅舅。

    一室陷入诡异的寂静。

    而后那边传来突兀响声,先是笔墨打翻声,接着是舅舅咬牙切齿的声音。

    “应!清!梨!”

    “啊啊啊!我?的九连环大砍刀呢!”

    清梨瞬间关闭霜花,朝师兄讨饶般眨眼,解释自己真不是故意的。又想起来他看不见,忙抓住他的手腕,掌心和?他肌肤贴合握紧,摇了摇。

    挺好。

    祝今宵疲惫捏了捏鼻梁,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挺好啊,他要在偷仙草的倒数第二天被门主打死了。

    *

    在祝今宵失明的第四天,他的小院子里?来了三波人。

    先是小狐狸,抱着一大篮子果子过来。

    “都是我?新摘的。”小狐狸舔舔爪子,“我?怕你饿死。”

    小狐狸兽类的本能还在,它知道小动物失去视力,是会在丛林里?饿死的。

    祝今宵谢过它的好意,摸索着从一篮子里摸出一个圆滚滚的果子,咬了一口,皱眉。

    他默默把那一小口果肉吐出来,把果篮往回推推:“这个?里?面,不会全是毒果子吧?”

    “有的有,有的没有吧。”小狐狸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这些果子都是它在林子里采摘的,见了就摘,不去留意有没有毒。

    祝今宵沉默,难道这是门主派来暗杀我?的?

    小狐狸疑惑歪头t?:“可是,可是我?听邱香她们说,你连姐姐的饭菜都吃的下去呀。”

    它认为,祝今宵能吃应清梨做的饭,说明他的体质百毒不侵,那一点点果子毒素有什么要紧啊。

    祝今宵也疑惑:“她做的饭不是做得很认真吗?”

    小狐狸一愣,而后肃然?起敬。

    它若有所思?:“昨天我?还为张郎做的是板栗烧鸡,而不是鸡烧板栗而生气,没想到你已经跳脱开这个?表相,只看做饭者辛不辛苦。”

    它点点头:“看来我?在感?情上还有很多的课要学啊。”

    而后它一边念念叨叨一边回家走远。

    留下祝今宵伴着一篮子毒果子在树下茫然?。

    *

    粽宝儿是午饭后被清梨牵着手进院子的。

    祝今宵在梨花树下坐着,花瓣飘下来,擦着他耳畔落下。

    他还在想昨夜,昨夜他应当是受缺月影响又痛起来的。但是清梨没有怀疑他的异常,甚至清梨拥抱他时,他剜心般的痛苦被减弱了许多。

    这样的缺月夜,让他心跳加速,既有感?激,又有离暴露身份只差一线的胆战心惊。

    “师兄师兄!”清梨热情朝师兄奔过去,牵住他的袖子,左右晃了晃。

    “我?怕你失明了无?聊,让你来带孩子。”

    祝今宵:……你听听你说的话逻辑通顺吗?

    谁会觉得带孩子是个?休闲乐趣吗?

    清梨将?粽宝儿往师兄怀里?一塞:“师兄,粽宝儿要听故事,今天他得学完诗词里?的典故,才能睡觉。”

    应有才对自己的儿子也要求多读书,只是白雪山有耐心教?粽宝儿的人不多。

    “少门主,”祝今宵抱着小孩,头往旁边偏偏,防止被糖葫芦戳到,他点点眼前白绫,试图让她明白,“我?看不见,怎么读书册呢?”

    “不用读书上的啊。”清梨也靠着他坐下,摘下他肩上的那瓣梨花。

    “反正,我?一听师兄说话,就心中高兴。”

    【哎呀我?的天。】系统忍不住跳出来,【你真没情丝啊?我?瞧着你真的句句撩得人心动。】

    祝今宵沉默一瞬,接过粽宝儿,却不说话。

    清梨把头搭在他肩上,又伸手把他领口没梳拢的一缕墨发捻起,放到发后。

    她侧看着师兄,越发觉得师兄真的从?正脸到侧面各个?角度都没有死角。

    而且此刻梨花寂静,清风徐来,他不会离开她的地盘。

    “那我?先讲故事。”清梨本意就是怕师兄闷得慌,当然?愿意主动将?话语说多点。

    面帘的珠串迎光闪动,她就在师兄身边,吐息如兰,开始给粽宝儿详细讲自己怎么把妖兽剖鳞去骨,扒皮抽筋。

    讲得绘声绘色,眉飞色舞。

    她有意想在师兄面前表现一番,每到关键处,还牵着师兄衣摆又摇一摇,让师兄也专注听。

    “……我?的伞一个?旋转,就将?那蛟妖的鳞片一片一片剐掉……

    “它居然?敢说自己要化龙了,我?反问它,一条龙身上,有多少片鳞片呢?

    “……它的骨头也被我?抽出来,然?后……”

    粽宝儿一脸崇拜听着,不时点点头,听完也纳闷,不是说来学习圣贤经纶吗?怎么有点像姐姐的传记?

    祝今宵:“……还是我?来讲吧。”

    再听下去,他都要浑身发凉了。

    祝今宵揽过了给粽宝儿说故事的任务,把这位长生种的教?育,从?大杀特杀,扳回了经纶诗词。

    他在树下和?粽宝儿讲课,清梨就趴在石桌上看着。

    哪怕粽宝儿听不懂,一柱香时间里?,一句话需要重复十?遍才能领悟,祝今宵也能不急不慢耐心换着法子教?十?遍。

    【人夫感?就是好啊。】系统眯着眼惬意。

    【宿主,你这上来就是心选款,确实?是锦鲤运气啊。】

    长生种年幼时对世间万物的感?知都比旁人迟钝,粽宝儿对于?语言的理解也较常人费力,同一个?词,又问了第十?一遍。

    祝今宵在他掌心闭目写字,又教?了第十?一遍。

    系统端出一杯茶,老神在在吹一吹:【哎呀,搞射箭的情绪是真稳定,干什么都淡淡的。】

    确实?,师兄做什么事情都有种淡然?。

    清梨颇为赞同:“心平气和?。”

    【什么?性?l癖契合?】系统听岔了,纳闷。

    【你不是还没睡到他吗?怎么知道契合的?】

    清梨打个?哈欠,眼睫挂了点水珠,在梨花落下的帘子中,朦胧浮现不存在的记忆画面。

    凡间年少的山坡上,歪脖子枣树下。

    看不清面目的少年人,手上拿着木炭,一遍又一遍教?她写字。

    可是生僻字太多,她学不会,写了个?偏旁便不写,朝他眨眼撒娇。

    少年人无?奈,绕到她身后,握住她的手,掌纹贴合她的手背,一笔一笔细细地教?。

    最后一笔习惯性?拖长,收尾时潇洒变细,落在草苗处。

    传音霜花响起来,打碎了晕化了清梨脑海中的场景。清梨抬脚去宗门别处领任务。

    院子还是那个?院子,眼前依旧是黑暗。只是清梨一走,祝今宵陡然?觉得周边空旷起来,梨花空落落飘散。

    粽宝儿听完课,还是扒在他怀里?不下来。

    祝今宵内心叹息,姐弟俩怎么都是一个?样子。

    祝今宵的手指在树根处无?意识敲击几下,突然?开口:“你姐姐,喜欢什么样的人?”

    粽宝儿抬头:“姐姐身边不是只有哥哥吗?”

    “那你姐姐,不喜欢什么?”

    “不喜欢妖怪,还有,姐姐不喜欢别人骗她。”

    祝今宵低下头去不语,清风依旧拂过梨花。

    *

    哄睡粽宝儿后没多久,清梨又回来了,顺带带回来一罐药,都没有揭开盖子,就闻到飘散十?里?的苦味。

    这几天,清梨天天三顿一顿不少,一勺一勺给他喂药。

    祝今宵想,虽然?清梨不会照顾人,但是她的心意满满,我?不能让她为难。

    故而那些对他伤势压根没作用但奇苦无?比的药,他一勺一勺乖乖喝完。

    这个?小院子为什么小狐狸会来,为什么粽宝儿会来,他知道的,是清梨怕他无?聊。即便失明了,却也觉得热热闹闹。

    但在祝今宵喝完最后一勺药时,第三位不请自来的客人到了。

    也不能说是客人,毕竟整个?白雪山都是他家的。

    “舅舅。”清梨收拾好碗勺,转过头眨眼笑。期间红裙袖子太长,霹雳叮当带翻瓷盖。

    舅舅摇着扇子:“我?过来看一看稀奇。”

    扇子上又换了新字,金墨璀璨,字大如牛,正面貌比潘安,反面颜如宋玉。

    “稀奇你都会照顾人了。”

    祝今宵不敢动,觉得自己死期将?至。

    而事实?上,应有才并没有发火。

    应有才的心绪早在听到霜花讯息时,已经瀑布冲击激流回旋般,高低起伏转变数番。

    先是生气,气到咬牙舞动大砍刀,决定好好会会这个?拐了他外甥女的人。

    气完了,迈到门槛回过神,理智回来,开始握着刀柄理逻辑了。

    不对劲,不对劲。自己外甥女八阶快九阶的修为,战力天才,一等一的能打。

    而那个?小弟子,低阶不说,关键他现在还瞎了。关键他皮相还被清梨早就看上了。

    那么此时他们共处一室,假如是逼迫,会是这个?小瞎子,逼迫应清梨的吗?

    这倒底是谁逼迫谁,应有才不敢细想啊。

    他凭着对清梨的了解,是真的不敢往深了想啊。想深了都开始盘算给小弟子的补偿费了。

    接着是庆幸,不管怎么说,清梨想要这个?,总比江家那个?娶了二十?四房小妾的江二好得多,好歹是自家门派的,知根知底。

    庆幸完,又开始忧愁了。怎么办啊,这小弟子除了皮相外,修为家境好似都拿不出手,清梨又是个?样样爱争第一的,这以后又该怎么过日子。

    待这个?小弟子被看腻了,清梨岂不是又要换一个??

    应有才愁得饭都没吃就去看门派弟子补偿条例。

    可怜天下舅舅心。

    “我?先来看一看。”

    舅舅一手遮住嘴,作出与清梨耳语状。舅妈这几天回娘家了。

    “要是你舅妈来,就该细细盘查男方家里?了,我?先探个?路,免得她费神。”

    应有才开门见山,直接走到祝今宵面前。

    “说吧,”应有才持稳扇子,“你理想的赔偿金额是多少钱?”

    祝今宵:?

    祝今宵迟钝地缓过劲,想到话本子上的情节。

    这几天,清梨怕他闷得慌,就给他读话本子,读着读着她自己沉迷看下去,牵着他的手不说话。就拿着话本,倚着他的胳膊看一晚上。有时他胳膊被枕得麻木,试图换个?手,清梨又自然?枕到他肩膀。

    里?面的经典场景,就是家里?棒打鸳鸯时,长辈财大气粗撒钱让对方走。

    祝今宵想,像清梨这样的大小姐,如果谈了,会不会家里?拿一千黄金让他走。

    千里?外的墨妖:少君,你刚刚是心动了吧?

    “不。”祝t?今宵扶了下裹眼白绫,“我?没有想要赔偿的。”

    他低下头去,看不清表情。真要说赔偿,他再过一日便要偷仙草,他欠应清梨的,不够赔。

    思?及此处,他的心也如同冰坨般沉下去。

    应有才点点头,清梨却已经揪了揪舅舅的衣角。

    师兄胆子小,她不能让他被吓跑。

    应有才明白了她的意思?。小的时候,照水夫人发疯要揍清梨时,清梨就这样死死抓着舅舅舅妈的衣角,去求救,去求饶。后来从?凡间回来,她不知从?谁那里?学会了撒娇,她还是喜欢揪人衣角,晃一晃,讨个?饶。

    我?和?你娘不一样。应有才想,我?希望你高兴。他揉揉清梨的头,果然?不再问祝今宵,换了另一个?要紧的话题。

    “以前在白雪山学艺的树灵闭关了。”舅舅开口,“它闭关前说了后山的异常。”

    他不打算当着祝今宵的面详细说异动,只让清梨跟着他回去再商量部署。

    舅舅叮嘱:“这几日加强戒备。”

    他摇着扇子要走出院门,没忍住又回头看眼祝今宵。

    那个?年轻弟子依然?如松竹朗月般坐在梨花下,白绫轻轻拂动。

    只是周边是清梨做饭时的狼籍碎渣。

    舅舅目光扫过有毒的果子,扫过药汁空了药罐还能冒出苦气的器具,扫过清梨今天做的蚂蚁吃了也死了的糕点。

    “好好活着。”

    他叹口气,不忍心,扇子搭在祝今宵肩上敲敲,又重复一番。

    “好好活着。”

    祝今宵:?门主定是威胁我?。他甚至还威胁了两次!

    *

    第四天傍晚。

    热闹一天的院子安静下来,只余他们二人。

    梨花风拂过,吹得雕花木窗吱呀轻响。

    安神香依然?点燃,火星闪烁着忽明忽暗,在风中晃出的香气忽浓忽淡。

    祝今宵坐在床头,努力调息平静,但还是对那道视线无?法忽视。如透明的纱,触不到的光,始终环绕着他。

    他轻叹一声,攥紧手中茶杯,又摸索着放回床头,终于?决定出言提醒:

    “不要因?为我?看不见,就肆无?忌惮盯着我?。”

    清梨双手捧脸,诧异,师兄怎么感?知到的?

    她确实?盯着师兄好久了,没事就爱盯着看。

    但是被提醒了她也不慌张,依然?坐在茶几前,掌心托下巴,毫不动摇地盯着师兄看。

    真好看。哪个?角度都好喜欢。

    夜色渐渐来临,白绫下的浅薄光亮暗去,是浓稠静谧的黑夜,只有摇晃不定的烛光。

    祝今宵不知道怎么面对清梨。

    但是根据他对少门主的了解,她不是善罢甘休的人。

    她如果看,就不会只是看,一定还会再做些什么。

    果然?,下一瞬,清梨凑了过来。梨花香气忽然?贴近,红裙腰上的玉佩相碰,清脆声紧贴着他。

    眼盲之下,裙袖带动的细小气流,衣料首饰的细碎声响,躯体离近时的温热,他都能在黑暗的视线中无?限放大,更加敏锐感?知。

    祝今宵呼吸瞬间随着她的靠近紧张。

    “师兄这里?沾了灰。”

    她的语音轻描淡写,紧接着祝今宵感?觉肩上的布料被轻拍一下,只是拂尘般挥挥,肩上衣料掸掸,动静又很快消失。

    祝今宵耳尖红起,呼吸依然?停窒。

    待那阵温热又离稍远些,清梨诧异:“师兄紧张什么?”

    祝今宵松一口气,以为她要离开了。

    “没事。”

    还好,还好。他庆幸,只是自己想多了。

    然?而,下一瞬,梨花香忽近,他的唇却又被亲上。

    温热柔软的触感?,真实?切身的紧贴。

    何为得寸进尺,就是唇还没被她放过,她的双手又缠住脖颈。

    “清……清梨。”他不动,任由清梨双手环住他的脖颈,越收越紧。

    手腕处镯子的轻响就在耳边,怀里?的热度越加贴近。

    清梨含笑的声音回他:“师兄紧张对了。”

    她不打算放过这个?好机会。

    第一次亲亲时,她只会贴上去,像是碰撞。彼时树下红草伏地,随风勾绕裙摆,她只知晓闷头撞上去,得手后还让师兄逃了。

    而这次亲时,烛光摇晃里?,她想着,得好好描摹师兄唇形。

    于?是她辗转厮磨,仗着师兄看不见,逃不开,在这个?床头角落里?,一遍又一遍练习,一次又一次去熟悉那唇的弧度与温度。

    祝今宵脸色通红,被亲得喘不过气,黑暗中不知所措,他看不见,而不好挣扎。他怕推得不知轻重,误伤清梨。故而干脆不动,任由她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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