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哦。”

    郑书意心想,也是的。

    虽然她不热衷于别人家长里短的八卦,但时宴他们这种家庭成员之间几乎都有很大的利益牵扯。

    偶尔哪家夫妻出现关系变动,往往就涉及都其背后的资产纠纷,所以这些关系很难不受媒体关注。

    而时家却是个特例。

    他们的家庭关系很简单,众人所接触的便只有时文光、秦孝明和时宴这三个男人。

    时宴的母亲去世得早,这个大家也都知道。

    而秦孝明作为女婿日常出席各种活动,其妻子倒是神隐在媒体的视线里,连一些正式的宴会都不曾现身。

    也曾有人试图去挖掘时文光大女儿的消息,但人家根本不出现在公众视野里,一点蛛丝马迹也找不到。

    曾经有人开过玩笑,说时怀曼这个人就是个虚拟人物。

    久而久之,大家也都默认,这位时怀曼大概是个深居浅出的阔太太,平时就喝喝茶种种花,没有任何可关注的价值。

    “要不是你刚刚接电话,我都快忘了你还有个姐姐。”

    郑书意说,“她也太低调了点吧。”

    “嗯。”时宴认下了她的说法,“那你改天要不要见见她?”

    “……”

    郑书意一口面条半天没咽下去,有点期待,却也更紧张,“那、那也行,不过不着急吧,我准备准备。”

    “嗯。”时宴点点头,“你不着急,慢慢准备。”

    ——

    虽然嘴上说着不着急,不过回去的路上,郑书意的话题就没离开过他的姐姐。

    “那你姐姐没在你们公司里工作,平时都做什么啊?”

    车窗隙着一条缝,微凉的夜风吹进来,拂起时宴额前几缕头发。

    他这会儿心情似乎特别好,嘴边始终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连语气都比平时轻松了许多。

    “她啊,就每天唱唱歌跳跳舞,没什么别的事。”

    “哦,那可真舒服啊。”

    郑书意听着还有些羡慕,“那她跟你长得像吗?”

    “我们啊……”时宴眯着眼睛,彻底笑开了,“挺像的。”

    “真的啊?”

    郑书意见他一提起姐姐就满脸笑意,觉得他跟姐姐感情一定非常非常好,便更好奇了,“那你给我看看照片嘛,我有点好奇。”

    时宴虽然抿着唇,眼里却在笑,只是没回答郑书意的话。

    郑书意便直接朝中控台伸手拿手机,“我看看我看看。”

    “别动。”时宴突然空出一只手抓住她,“我没有她的照片。”

    郑书意不信:“你骗鬼呢?”

    “真的。”时宴轻而易举就从她手里拿回了自己的手机,解了锁,又递过来,“不信你自己翻。”

    郑书意不可能真的翻他手机,于是冷哼一声,别看脸看窗外,“不给看就算了,反正早晚要见到。”

    “嗯。”

    郑书意觉得时宴今晚特反常,鼻腔里的一声“嗯”竟然也带着笑意。

    “你怎么回事啊?”

    郑书意转过头,好奇地看着他,“谁让你这么开心了?”

    时宴没看她,注意着面前的红绿灯,却面不改色地说:“当然是你,还能有谁?”

    “……”

    怎么突然说起情话了。

    郑书意还挺不好意思的,扭扭捏捏地理了理头发,又做作地清了清嗓子,“我就随便跟你说说话你都这么开心,那我要是……”

    她说着说着,突然没声了。

    “你要是什么?”时宴停在红绿灯旁,直勾勾地看着她的侧脸,“嗯?”

    “没什么。”

    郑书意垂着眼睛笑,作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你好好开车,别看我。”

    可时宴的眼神却黏在她脸上,似乎带着一丝丝热意,寸寸辗转于她的脸颊,燎起一片红晕。

    晚风停滞,车内气温无声无息地上升。

    郑书意知道时宴在看她,却没抬头,手指不安分地在腿上轻敲跳跃。

    她觉得时宴这个人很奇怪,明明没有肢体接触,但一个眼神就会让她觉得两人好像做着多亲密的事情一样。

    直到后面有车鸣笛,时宴终于徐徐收回目光。

    那一刻,萦绕在郑书意周身的袅袅热意才散去。

    与此同时,郑书意的手机响了起来。

    郑书意看着来电显示,愣了片刻。

    时宴一瞥眼,便看见上面“喻游”两个字。

    知道他看见了,郑书意怕他又莫名其妙吃飞醋,于是直接开了免提。

    “喂?”

    喻游没说别的,开门见山道:“你现在有空吗?”

    郑书意偷瞄了时宴一眼,见他神色正常,才说道:“还行,怎么了?”

    “是关于你的朋友秦时月。”喻游不急不缓道,“她刚刚有联系你吗?”

    郑书意:“秦时月?没有啊。”

    电话那头顿了片刻,随即,喻游笑道:“她刚刚联系我,说她在御澜山迷路了,荒郊野岭的也打不到车,让我去救她。”

    是的,没错,秦时月用了“救”这个字。

    郑书意:“……”

    喻游接着说:“虽然我不是很相信,而且我也不在江城。但是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想跟你说一声。”

    他笑了笑,“没想到,果然是这样。”

    郑书意:“……”

    沉默了许久,她才说:“嗯,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后,郑书意去看时宴。

    他果然沉着脸。

    “给她打电话。”

    郑书意老老实实地给秦时月拨了过去。

    看见是郑书意的来电,秦时月开开心心地接了起来。

    “书意姐,找我干嘛呀?”

    “你在哪里。”

    听到的却是时宴的声音,秦时月浑身一激灵,连声音都变了。

    “我、我在御澜山啊。”

    时宴:“你很闲,是吗?”

    秦时月:“……”

    郑书意全程就是个工具人,时宴就说了这两句话,然后抬手挂了这通电话。

    而车行驶的方向,依然是郑书意的家。

    “你真不管她啊?”郑书意问,“御澜山确实很偏僻,这么晚了她要是真的有什么危险怎么办?”

    时宴挂电话的时候虽然看起来很冷漠,但此时的声音却很平淡:“你以为她去御澜山探险的?那上面有关叔叔家的果园,她是去摘果子的。”

    郑书意:“……”

    时宴:“大把人伺候着,就算迷路也是在别墅里迷路。”

    郑书意:“……”

    虽然秦时月是时宴的外甥女。

    但此刻,郑书意却真情实感地因为她,感觉自己在喻游那里很没面子。

    车里安静了许久,郑书意才讪讪开口:“那你亲外甥女可真是……足智多谋啊。”

    时宴轻飘飘地“嗯”了一声,“多亏小舅妈倾囊相授的良策。”

    郑书意:“……”

    不知是因为那句“小舅妈”让心底轻颤,还是他话里带的揶揄使郑书意语塞。

    总之,她沉默了很久。

    久到时宴以为这个话题就此打住时,却听见她理直气壮中带点忿忿的声音。

    “我又没有教她什么,而且管它什么良策下策,能把人搞到手,就是好策。”

    时宴勾唇,“嗯,你说的对。”

    ——

    时宴在郑书意面前虽然把秦时月的事情轻轻带过,但并不代表他就真的置之不理。

    秦时月干出这么丢人的事儿,他没道理就这么放任。

    而他的解决办法也很简单粗暴。

    周一中午,郑书意刚吃完饭,就收到了秦时月的哭诉。

    秦时月:无语,就无语!

    秦时月:我小舅舅说我成天太闲了,碍他眼,非要我去工作!

    秦时月:我哪里碍他眼了真是!就每周回外公家一起吃饭,平时都见不到的!

    郑书意悠哉哉地站到阳台上,一边喝着热饮,一边打字。

    郑书意:回杂志社工作吗?

    秦时月:对啊,他还叫我跟着你多学习。

    秦时月:明知道我不是这块料!我估计他现在觉得财经记者是最好的职业吧[微笑]

    郑书意笑了笑,从时宴那里得到认可的感觉出乎意料地好。

    然而她还没高兴完,秦时月又补了一句:不过他还专门强调,跟着你学好的,别学坏的。

    郑书意的笑意戛然而止。

    郑书意:我哪里不好了?你让他说清楚[微笑]

    过了一会儿。

    秦时月:他说,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郑书意:不好意思,我没数。

    郑书意:你去问清楚,让他今天必须给我说出个一二三来。

    秦时月:……

    秦时月:你们是互删了吗?!

    秦时月:自己问!

    郑书意退出秦时月的聊天框,正要去骚扰时宴时,孔楠在微信上问她:你在哪儿?

    郑书意:阳台啊。

    孔楠:给你看个东西。

    孔楠:这两天我闲着没事儿去套了套话,还真让我套出点东西来了。

    紧接着,她发来了一张图片。

    这是一张微信小群聊天的截图,最上面的群名被截掉了,而内容则是许雨灵说的几句话。

    许雨灵:你们猜我今天听到什么了?

    许雨灵:之前那个实习生秦时月你们还记得吧?郑书意跟她舅舅在一起了。

    底下几个人都发出了一连串问号。

    许雨灵:要不是亲耳听到秦时月这么说,我也不敢相信。

    许雨灵:服了,真的服了,怪不得最近她的资源跟开了挂似的。

    许雨灵:不过一个二十多岁女生的舅舅,那年龄估计也跟我爸差不多了。

    许雨灵:果然啊,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一般人是豁不出去的。

    截图上面还有准确的时间。

    郑书意:“……”

    郑书意:你上哪儿拿到的这东西?

    孔楠:这还不容易?最近风向吹得还不够明显吗?我就随便那么打探了一下,阚玮艺就悄悄咪咪跟我透露了。

    这点郑书意倒是不诧异。

    之前大家就认为她对副主编的位置势在必得,而最近总编和主编的各种行为口风也证实了这个迹象。

    再加上她开年后出了美国那位金融学家的专访,又有铭豫云创IPO的独家跟踪报告,但凡眼力正常的人,都清楚她和许雨灵的较量已经分出了胜负。

    甚至不需要孔楠专门去打听,其实已经有人蠢蠢欲动想要通风报信,只不过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而已。

    郑书意震惊的是这传闻居然是这样来的?

    她原本以为起因是时宴安排车来接她,被不少同事看见过,所以才传歪了。

    而捕风捉影的事情找不到源头,就没办法精准反驳,所以她就暂时搁置着。

    但如今知道源头是许雨灵的恶意揣测加引导,郑书意如果再置之不理,那许雨灵还就真不把她当记者而是当忍者了。

    没再回孔楠消息,郑书意放下杯子,直奔许雨灵的工位。

    她人不在。

    郑书意便找了她旁边的人问:“许雨灵呢?”

    女生忙着工作,随口说道:“好像去茶水间了。”

    郑书意往茶水间走去,却没看见许雨灵。

    她又去卫生间看了一圈,也没人。

    但是出来时,却隐隐约约听到了安全通道传来的人声。

    安全通道安装的是常闭式消防门,不仅非常重,自动复位功能强悍,郑书意费了好大劲儿才推开一条缝,她懒得再推,直接侧着身子挤了进去。

    这一动静惊动了许雨灵。

    她回头发现来人是郑书意,立即挂了电话。

    然后像往常一样,和气地笑着说:“你找我呀?有事吗?”

    郑书意正了正衣襟,才开口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跟你聊一聊我男朋友的事情。”

    许雨灵脸色微变,朝墙边退了一步,却还是笑着:“嗯?你男朋友怎么了?”

    郑书意:“怎么,你不知道我男朋友的事吗?”

    许雨灵一副迷茫的样子:“我不知道呀。”

    郑书意沉下脸,冷声道:“你不知道我男朋友,那你还瞎传?”

    许雨灵呼吸突然一窒,脑子里嗡了一下,却还下意识否认:“你别胡说啊?我都没见过你男朋友我瞎传什么了?”

    “是啊,可不就是因为你没见过我男朋友嘛,然后自己脑补了一堆,说我找了个老头子?”

    郑书意两步逼近,突然厉声,“许雨灵,本来大家共事在一个组,有利益竞争是正常的,但我自认从没用过任何见不得光的手段,而你呢?抄我提纲,抢我采访,现在还造谣坏我名声,你至于这样吗?是不是以为没了我你就飞黄腾达了?可是我看以前我没进来的时候你也没见得多风光啊,还是你就是单纯嫉妒我?”

    郑书意一段话说出来,全都直戳要害,把许雨灵心里的阴暗处挑了出来,特别是最后一句“嫉妒”,完全踩在了她的痛点上。

    她脸上一阵涨红,心虚到极致,已经无心再装和谐,只能用强硬的态度来撑住局面。

    于是许雨灵昂了昂下巴,也抬高了声音,“你别长了一张嘴就给我泼脏水,谁造谣了?人人都在传你的事,你凭什么说是我说的?对,我俩是有过节,但我没做过的事情你休想扣在我身上!”

    “嗯,你没做过。”

    郑书意拿出手机,将那张图上的内容念了出来:“你们猜我今天听到什么了?之前那个实习生秦时月你们还记得吧?郑书意跟她舅舅在一起了……”

    刚念到这里,许雨灵已经瞪大了眼睛,什么都清楚了。

    她被人卖了,这都是板上钉钉的证据。

    理智被恐慌全面席卷,许雨灵下意识就去抢郑书意的手机。

    郑书意立刻举高手,看了她一眼,然后把手机直往她面前怼。

    “来,你抢,最好抢了再给我砸了。”

    见许雨灵胸口剧烈起伏,怒目盯着她的手机,郑书意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有时候真的很怀疑你到底有没有脑子,都什么年代了,还以为砸个手机就能毁证据?”

    虽然至今郑书意也没稀罕跟许雨灵解释自己男朋友到底是谁,但在许雨灵眼里,不管郑书意是不是找了个老头子,总之一定是有个有钱有权的人。

    她心知自己得罪不起,可现在她处于激动状态,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而郑书意也没给她缓冲想对策的时间。

    “怎么,在想怎么狡辩呢?”郑书意收了手机,逼视着她,“风风雨雨传了这么久,总该给我个交代吧?”

    “交代”两字,充斥着咄咄逼人的意思,许雨灵即便不确定郑书意的男朋友到底是谁,也觉得她定会搬出自己身后这座大山来报复她。

    一想到这点,许雨灵已经慌张到没有理智。

    人在极度害怕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躲。

    于是许雨灵一把推开堵在她面前的郑书意,“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说完,立刻两三步上前拉开消防门就想走。

    “你跑什么!”郑书意不想到众人面前和她撕破脸,于是立刻去拦她。

    当她手扒住门要追出来的时候,许雨灵更惊慌,一心只想着走,什么都不顾了,松手就拔腿。

    门重重回弹的那一刻,消防通道突然响起郑书意的尖叫声。

    许雨灵还在往前走,两三秒后,意识清醒,她转身两三步走回去。

    拉开消防门一条缝,看见郑书意的右手在颤抖,脸色苍白,眼泪像断了线一样往下掉。

    ——

    从医院出来,已经过了三个小时。

    孔楠手里拎着医生开的膏药,另一只开了一瓶矿泉水,递给郑书意。

    “喝点吧。”

    “不想喝。”

    郑书意看见自己包扎得像熊掌一样的手指,哭丧着一张脸,“你说我的手万一没恢复原样怎么办?好丑啊。”

    “不会的,医生都说了,你就放心吧。”

    孔楠虽然气不打一处来,却也觉得郑书意走运。

    不然那么重的消防门压下来,真倒霉的,早就骨折了。

    而她只是伤了三根手指的甲床,清创之后,注意一下别感染,以后不会有什么影响。

    郑书意垂着头没说话。

    之前门压下来的时候,她疼得眼冒金星,甚至以为自己的手指得断在那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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