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之前是我误会你了,”聊着一些天南地北的话题,赵茗突然说,“后来小嵘告诉我,我认错人了,抱歉。”

    这事乔南期早已明了,赵嵘和陆星平的婚礼仿佛是很久以前的伤疤,已经掀不起他心中的波澜。他仍然微微带着笑意,说:“是我没介绍自己,让您误会,和您有什么关系?”

    赵茗笑弯了眼睛,露出和赵嵘极为相似的笑颜。她说:“但我现在不会认错了,之前小嵘带了有君过来,说那才是他的爱人。有君也隔几天就来,我认得他,不会记错人。”

    乔南期手中动作一顿,刀尖险些刺到手指。

    他方才所有的预设、所有的想法都骤然被这一盆冷水浇散了。

    ——“爱人”。

    赵嵘已经带梁有君来赵茗面前了?

    不是情人,也不是一时消解需求的关系,而是爱人。

    他是……想多了吗?

    赵嵘最近的态度不是软化,只不过是对待有过一段过往的朋友的豁达。

    下一刻,病房的门“吱呀”一声被人打开。

    赵嵘站在门口,身上似乎还挂着些外头的凉意,动作之间有些匆忙,显然是一忙完就赶过来的。

    梁有君站在他的身后,门一开,便歪了歪头,对着赵茗笑道:“阿姨下午好啊!”

    话落,他这才注意到坐在病床旁的乔南期,立刻摆正了头,还往后退了一步。

    “咳,乔先生也下午好!”

    乔南期根本没有看梁有君,从始至终,目光都落在赵嵘身上。

    他看着赵嵘似乎开门之后见着他愣了愣,随后,赵嵘眼神闪烁了一下,居然抿了抿唇,又微微低头,敛下其他神色,低声说:“嗯,下午好。”

    话音未落,乔南期便见着赵嵘走进来,在病床的另一侧坐下,还对他笑了笑。

    一瞬间,像极了几年前赵嵘每每见到他时的样子。

    乔南期本该还沉浸在方才的希望中,也该因为这稍稍缓和的态度而欣喜若狂,可他想到赵茗说的“爱人”,又看着在一旁坐下的梁有君,这份欣喜如同在火上炙烤一般。

    捧在手心里,烫得很。

    他突然想和赵嵘说,别对他笑了。

    希望给得太多,容易变成奢望。

    他刚才差一点就想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OOC小剧场

    嵘:(笑)

    狗:呜他和别人在一起还撩我

    第86章

    窗外正拉下黄昏,落下一片灿灿红云,像是挂在远天的氤氲烟火。

    红霞之下,天地明亮却晦暗着。

    病房里的灯跟随着时间的感应柔和打开,驱散了那部分灰暗,光线温和,暖着人心。

    赵嵘方才对乔南期笑,是对乔南期放下了前些日子那些刻意的严苛,也是对自己的坦然。

    他没有多想什么,只是稍稍收了点刺。

    梁有君出去喊主治医生,赵茗拉着赵嵘问这几天在忙什么,赵嵘便不再看乔南期,专心和赵茗说话。

    乔南期在一旁无声地坐着。

    他先前这种时候,总能一字不落地听赵嵘在说什么,此刻交谈的声音来来回回,却没有一个字能听进耳朵里。

    ……赵嵘把梁有君当成爱人了?

    梁有君也爱赵嵘吗?

    他们是平等的伴侣关系了吗?

    赵嵘这几天对他态度好上不少,是不是反而是因为不在意以前的事情了?

    赵嵘……

    乔南期在这冰火两重天中,一边思虑着自己若是忍不住问点什么,赵嵘会不会不开心,一边又仍然开心于此刻赵嵘的态度。

    努力压抑着让自己不要多想。

    没过一会,医生来了,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您是说,这个手术可以减缓病情恶化?”赵嵘嗓音中带着微微的惊讶,他的问句有些抖,惊喜中又有些不敢确定。

    “是的,这是我们根据赵女士的检查结果和这段时间的保守治疗得出的最佳方案。但这方面的技术还很新,而且有操刀经验的临床医生不多,我们这也没有。保险起见,可能还得去联系这几位试试看。”

    医生给赵嵘递了个很短的名单,上头有一些简单的资历、方向介绍。

    赵嵘还未抬手,乔南期便已然接过,问:“最有经验的那个在国外?”

    “所以可能不太方便,”医生显然明白他的顾虑,“能找来最好,不能的话,下面那两位也行。”

    “要用就用最好的,”乔南期只是沉着声,毫不犹豫道,“我们先联系这位。”

    赵嵘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等医生走了,乔南期感受到赵嵘时不时看向他手的目光,这才反应过来,立刻将手中的名单递了过去。

    他方才太过心急,和医生一来一回间,把事情都问完了,人都走了,赵嵘似乎都没怎么说话。

    “抱歉,我喧宾夺主了。”

    赵嵘抬眸,又瞥了他一眼,这才抬手,接过那份名单。

    纸片飞速从乔南期的指尖滑过,带起微微轻风,刮过他的掌心,送来丝丝凉意。

    乔南期下意识攥了攥手,却见赵嵘拿过写着医生名单的纸,并没有收回目光,反而扫了扫他手,似乎在看着手指根部。

    可他手指根部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赵嵘?”

    赵嵘移开目光。

    他并不想承认,方才他下意识想看看乔南期有没有戴婚戒。

    没看到,这才想起来,似乎他在很早之前就要求这人不能戴。也不知他这样是想看到什么——看到或者没看到,都有些心情复杂。

    于是他刻意找了个话题来解释自己为什么在看这人的手:“你来竹溪,你家那架钢琴怎么办?那不是独此一份,定做了两年的琴吗?”

    “你想听我弹?”在商场上精明到一丝一毫细节都不可能错漏的乔大少居然被这样的话语转移走了注意力,“那我现在让人搬过来。”

    “……我就是问一下。”

    在一旁一直不敢说话的梁有君突然道:“徐哥说他到楼下了。”

    赵嵘一边已经开始差人去联系那位最有经验的医生,一边率先走在前头进了电梯。

    三人一起下楼时,因为赵嵘一直在忙着安排联系医生的事情,气氛沉默到近乎诡异。

    梁有君一直都能感受到乔南期打量他的目光。

    这目光可和乔先生平日里看赵嵘的目光截然不同,分明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威胁,可每每被乔南期扫过一眼,梁有君便下意识心底发怵。

    他原先因为这段时日乔南期在赵嵘面前的平易近人,已经觉得乔南期并没有杨城那些人说的那样可怕,分明是个会笑会难过会嘘寒问暖的正常人,此刻被这样时不时地看着,这才明白过来。

    ——那不过是赵嵘眼前的乔南期罢了。

    现在这个看他一眼就能让他心惊胆战的人,才是杨城那些人口中,扳倒自己父亲都没有任何心慈手软的乔大少。

    赵嵘对乔南期的状态毫无所觉,梁有君却快吓得跪下抱着乔南期的大腿,问这位大少爷他哪里做错了什么他立刻改。

    好不容易挨到了停车场。

    梁有君根本没有像之前那样等他们老板先上车,自己就一溜烟窜进了离乔南期最远的另一侧的后座。

    赵嵘交代完了事情,此刻已经收好手机,站在后座车门前,侧头看了一眼乔南期。

    先前他自己出门的时候,这人可都是想方设法想跟上车的——和这些时日那些面面俱到的细节一样,日复一日地坚持到了现在。

    赵嵘问他:“你怎么回去?”

    这对他来说已经是很委婉的松口了。

    可这回,乔南期面上没多少笑意,略微有些勉强地对他笑了笑,说:“我已经让小吴过来,没几分钟他应该就到。”

    这是不跟着上车的意思。

    给台阶都不知道下。

    赵嵘懒得再问他,话也没说,直接上了车,“砰”的一声关上了车门。

    “老板。”

    “小赵。”

    赵嵘双手交叠地放在膝盖上,指尖一下一下地动着,敲打着自己的手背。

    他抬眼,扫了一眼这两人,“怎么?”

    徐信“咳”了一声。

    梁有君扭过头,浮夸地说:“天,你刚才那是在摔门发脾气吗?”

    赵嵘:“……”

    他双手下意识抓紧了些,眼珠子转了转,目光在车内游离,表面依旧沉稳道:“你不想要年终奖了?”

    梁有君立刻在车内有限的条件内摆出了标准的投降姿势。

    赵嵘却没继续和他打哈哈了。

    不是因为被说中了几分想法,而是这话点醒了他另一层心思。

    发脾气。

    他好像确实有点在发脾气。

    不是先前那种带着些许较劲的、绕着弯的发泄,这一回他没有任何思量,若是放在他人眼中,怕是看着像莫名其妙就发了脾气。

    他以前好像从未这样做过,更别提在以前和乔南期那样的关系里做这样的事情了。

    过去种种经历下来,到了此刻,乔南期跋山涉水般离了家乡,在竹溪重新开始,每一日细水长流地陪在他身边,竟真的打开了他心中那扇拘谨、彷徨、抗拒的门。

    ……难不成他当真心软了?

    -

    医院的停车场边。

    乔南期目送着赵嵘上车,眼看着赵嵘和梁有君一同坐在后座挨在一起,眼看着车子的身影渐行渐远,倏地往另一侧街角看去。

    ——那是直觉般仿佛有人在看着这边的感觉。

    他皱着眉,望着那一侧行人来来往往的街道,却因为来往的人太多,什么也没看到,甚至还对上了几个往他这边看的视线。

    这种视线他自小便见得多了,不过就是路人下意识的回头,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也许方才也是这样的视线吧。

    他收回目光,看着小吴缓缓将车停在他面前,默不作声地上了车。

    小吴在后视镜中,瞧见了他们先生低沉的脸色。

    分明上一趟来医院,被赶下车都甘之如饴,这两天甚至比往常都开心不少,怎么又来一趟医院,却仿佛回到了刚来竹溪时的状态?

    “先生,您怎么看上去心情不好?是有什么事情要办吗?”小吴试探地问了句。

    乔南期只是往车椅背上靠了靠,抬手拧了拧眉心,低声说:“没什么。”

    白日做梦了一下,又立刻清醒了而已。

    -

    夜晚。

    赵嵘今晚独自一人在家。

    他早早地洗漱了一番,捧着手机,裹着毯子,半躺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开着电视,也不知在看些什么——左右他注意力根本不在电视上。

    他在想,他当初让乔南期就这样在竹溪留下来,到底是对是错。

    乔南期冲到他面前道歉、求着他不要结婚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比想象中还要心硬,曾经做的决定也没有错。

    可乔南期现在耐心十足地在这留下来之后,他又发现自己根本没有想象中心硬。

    他现在甚至开始想要相信,乔南期确实……爱的是他这个人,而非“喜欢”本身,也非愧疚、懊悔。

    这可如何是好?

    若是一个不留神,真的回头了,届时几年之后,这人其实本性难移,他岂不是真的成了个笑话。

    这可真是……

    “嗡嗡嗡——”

    不知什么时候黑屏的手机在赵嵘手中震动起来,来点备注上显示出梁有君的名字。

    “喂,”赵嵘打了个哈欠,不等那边开口便道,“不想打麻将。”

    梁有君直接回了他一个大大的“嗝”。

    赵嵘:“……”

    这一声带着浓浓的醉意,即便看不到人,听都能听出来是个酒嗝。

    “我也不想喝酒。”他哭笑不得,只当是和之前的每一次一样,梁有君又闲的无聊想玩。

    岂料那边带着醉意的声音似乎都快哭出来了:“老板,我不行了,救救我,乔大少也太难对付了,我吐了两回了。”

    赵嵘眉头一皱:“你说什么?”

    “他,他……三个小时前?哦不,两个小时前?啊也不对,啊啊啊不对这不是重点……”

    梁有君醉得说话颠三倒四的,“总之,总之啊,他点了一堆酒来我家找我喝。我我我不敢不喝啊!!”

    “什么问我是不是真心的,是不是为了钱,啊,还问了我什么……什么来着?”

    “我刚才为什么要开门啊!!”

    赵嵘眉心紧锁,听完,从这稀碎的逻辑中总算拎出了点事情的始末。

    他猛地从沙发上坐起,睡衣都没换,披了件外套,三下五除二穿着拖鞋便出门。

    梁有君家就在他家隔壁,从外头望去,里面灯火通明。

    他站门口站定,听到里头“叮铃哐啷”一阵玻璃瓶碰撞的声响,还有梁有君连着几声说:“不行了不行了!!……喝不下了!!您让我,嗝,歇会……”

    他抬手,用力拍了拍门:“有君?是我。”

    里头似乎静了一瞬间,有平稳规律、显然不是喝醉的人的脚步声响起,离门口越来越近。

    门把转动的声响透过这扇门传入赵嵘的耳朵里。

    房门被猛地打开,屋内的光瞬间撒入赵嵘的眼睛里,他方才在夜色的走道里站着,一时之间有点没能适应,移开目光连着眨了眨眼,根本没看眼前。

    他就这样往前走了一步,被灯光晃了一下的双眼还未来得及聚焦,他便撞上了一个结实的身影。

    脚下也不知是梁有君这个生活随意的人乱扔的那双鞋,刚好把他绊了一下。

    面前的人一步上前,抓着他的手臂稳住了他,只是稳着他的人似乎太担心他摔着了,用了过多的力道,不仅扶住了他,还直接将他带进了怀里。

    温热的体温包裹着他,屋内酒气熏人,可这人身上依旧隐隐约约有一股沉香的淡然。

    他闻着,略微有些不知自己身在何方。还未来得及想清,乔南期便率先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赶忙放开手,连着后退了两步。

    “赵嵘……”

    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区随机掉落20个红包。

    OOC小剧场

    (嵘来之前)

    狗:喝。

    小梁:嗝QAQ

    (嵘来之后)

    嵘:你这是和人拼酒?我看你清醒得给你个独木桥你能表演走钢丝(指指点点)

    狗:汪。

    第87章

    赵嵘目光越过乔南期,往屋内看了一眼。

    梁有君平时不是一个爱整齐的,屋子里乱糟糟,什么都有,一眼望去本来应当乱七八糟什么也看不出来,可他只这么一扫,便扫到了满地的空酒瓶。

    也算是知道刚才在门口听到的那些碰撞声从何而来了。

    梁有君手中还抱着一瓶空了的酒瓶,满脸通红,目光迷茫地坐在地上,趴着沙发前的茶几。

    见着他来,梁有君眯着眼看了看门口,似乎反应了一下,才猛地站了起来,醉醺醺地喊道:“老板!!!你来了!!!”

    赵嵘:“……”

    他神情淡淡的,没有变。敛眸,沉着脸色,回身,慢条斯理地关上门,将凉风杜绝在了外头。

    乔南期自始至终在一旁看着他,站得挺直,双眼深邃而有神,显然和梁有君此刻的状态天差地别。

    这人根本就一口没喝。

    他方才就奇怪,乔南期这种从小到大就没几个人敢灌酒的,酒量怎么可能会有之前游走在各种晚会和声色场所中的梁有君好。

    “乔先生,”他看着乔南期,嗓音轻飘飘的,语气却重得很,“你上门来找人喝酒,自己滴酒未沾,能耐得很啊。”

    乔南期无言。

    这人就那样稍稍垂眸看着他,目光似乎有一瞬间的闪烁,面上看上去倒是镇定得很。

    若不是赵嵘余光中扫到这人时不时攥紧又松开的拳头,怕是真要觉得乔南期表里如一地不动声色了。

    他走到了梁有君面前,叹了口气,蹲下将他扶起来:“你先去睡吧,这里我来处理。”

    “老板!”梁有君喊了他一声,又压低了声音,“……有加薪吗?”

    赵嵘哭笑不得。

    他知道梁有君喝醉了,牛头不对马嘴地要加薪,是因为觉得守住了乔南期的“逼问”。

    “有有有,你先回房间吧。”

    梁有君在他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地回去了。

    把人给安置好,赵嵘这才回到客厅,在一片狼藉中坐下,说:“你有什么想问的,问我不行吗?”

    乔南期侧过头来看他,过了片刻,这人终于缓步走了过来,在赵嵘面前坐下。

    他低声说:“他答应我喝的。”

    “他敢不答应吗?”

    赵嵘又好气又好笑又复杂。

    好气好笑的是什么时候乔大少也要玩这种年轻人的把戏,做这种幼稚的事情?这还是喜怒不形于色地那个乔南期吗?

    复杂的是……

    他是喜欢过人的——就是面前这个。

    他很清楚,当喜欢发自心底的时候,所有的沉稳、冷静、成熟,都会在遇到和那个人有关的事情后消失殆尽。

    像极了乔南期现在这般。

    他无言了片刻,随手在一旁拿了瓶酒,打开后,推到了乔南期面前。

    “那我也请你喝,你答应吗?”

    “我答应。”乔南期回答得斩钉截铁。

    他没想到赵嵘会来。想来应该是梁有君刚才去卫生间吐的时候打的电话。

    赵嵘来了,他惊讶中本该慌乱,此刻却又有些隐隐约约冒出势头的喜悦。

    尽管方才梁有君一直坚持回答和赵嵘之间是正常的情侣关系,可如果当真如此,赵嵘方才进门之后的反应……

    不像是来处理感情纠纷的,反倒像是来处理朋友的麻烦事。

    “赵嵘,”他试探地问了一句,“你和梁有赵嵘又推了一下面前开了的酒瓶。

    他知道乔南期必然看出了端倪——他方才进门之后,根本没打算演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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