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接下来的几天,乔南期确实忙进忙出,家都没回。

    这段时间是《归程》剧情的最后半段,乔南期这个爽文大男主现在很忙是正常的。赵嵘倒不觉得有什么稀奇,也压根没有问过乔南期在忙些什么。

    乔南期忙到没有人影,天天在公司待到半夜,赵嵘这段时间却没有去公司。

    他当初待在公司是为了乔南期,每天去上班除了意外情况从不缺勤也是为了乔南期,从来不是为了那点分红或者是那个没什么作用的闲职。现在这个坚持的目标在岁月的蹉跎下突然没了,他当然没了兴趣。

    他当时应乔南期的那句“不去了”,既然已经说出口,自然是认真的。

    赵嵘沉溺在一厢情愿的偏执里的时候,其实并不觉得自己有多固执。他只是喜欢乔南期,乔南期又给了他看似可以触及的希望,他不知不觉一头扎在里面,一眨眼就是十年。

    岁月和习惯其实是两个很奇怪的东西。

    当完全看不到头的时候,赵嵘可以义无反顾地追求乔南期十年,从学生时代到默然无声的现在,努力地靠近乔南期、了解乔南期、迁就乔南期。可偏偏是在和乔南期一起签了结婚协议,一起在这套别墅里住了不过一年的时候,习惯了没有回应的他却突然在这一刻抽出身来。

    没有发生什么大事。

    只是经年累月的过往在经过这一刻的时候,撬动了无伤大雅的一根弦,他突然就不想要了,突然就在这日复一日中不在意了。醒悟的很迟,但只要是在当下,便也不迟。

    赵嵘没去上班,也没去和刘顺那群人瞎闹,一个人待在家里。

    初秋的时节还滞留着夏末的暴雨,连续的晴天过后,这段时日阴雨连绵的。

    一层客厅的窗户半开着,淅淅沥沥的雨声从窗外传来,空气中泛着微凉的草木味。低飞的鸟偶尔滑过半空,带来清脆的啼叫。

    赵嵘窝在客厅的沙发上,回想着《归程》的原剧情。

    他当初仗着自己什么也不怕,一个劲地追求乔南期,虽然没有影响乔南期身为男主的最大主线,但一些小剧情和他自己的剧情是搅得乱七八糟。

    他现在想退场,就该让这一切回到原来的轨迹,乔南期继续做一个片叶不沾身的主角,他继续做一个快速退场的小炮灰。

    他和乔南期在剧情上改动最大的一点,就是一年多以前两人签署的结婚协议。

    按照《归程》原文,乔南期其实从头到尾都没喜欢过什么人,连他把陆星平当白月光这一段,原著里都没有。

    他的婚姻也只是工具。

    而一年多前,乔南期和父亲之间的关系走到冰点,他在乔家的话语权也受到威胁,除了乔南期的父亲一直和乔南期作对,乔家的其他人甚至想把所有继承权都交给乔南期的表弟乔若也。

    原著里,乔南期和一个没什么戏份的女人达成利益交换,通过对方的家庭来帮助自己稳住乔家的继承权,随后两人各自得利,在结局的时候就离婚了。

    赵嵘知道这个剧情,也知道乔南期当时的目的主要在于稳住乔家的继承权,和谁结婚其实没有所谓,或许就算不结婚,作为主角的乔南期也有别的方法。

    但这是他的机会。

    所以他赶在那部分剧情开始的那几天,主动和乔南期提出自己可以帮忙,把自己在陈家的身份借给乔南期用。而且陈泽和这些人和乔南期的父亲走得近,他们在一起,还可以麻痹乔南期的父亲,让对方以为乔南期在妥协让步。

    怎么看都是一步好棋。

    他那位堂哥陈泽和在《归程》的剧情里算得上是几个有名有姓的大反派,不管是在私底下还是在生意上,没少给乔南期下绊子,关系不可谓不差。

    赵嵘当初为了做成这件事,从陈泽和那里吃了不少暗亏。

    他提出的时候,乔南期没有拒绝,他们当时就是在这个房子里签了结婚协议。

    为了做给乔南期的父亲看,赵嵘装模作样地注资总公司获得一小部分的股份,乔南期给他打了一笔普通人挥霍一生都用不完的钱。

    条件里的钱只是幌子,当时赵嵘是冲着人去的,那笔钱他早打回乔南期账上了。乔南期当初也没说什么,十分无所谓。

    他这个举动,影响的不仅仅是乔南期在结婚协议上的小剧情,影响的还有他自己那微末的剧情线。

    他回归陈家之后,陈老夫人和原著里一样,给他安排了一个婚约。

    他和原著里的“赵嵘”除了名字一样这个共同点,还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性取向。《归程》原来的剧情里,陈老夫人——也就是“赵嵘”血缘关系上的奶奶——知道“赵嵘”的取向,才给安排了陆星平作为婚约对象。

    而赵嵘穿书之后就喜欢上了乔南期,回到陈家的时候更是不想走这个剧情,直接和陈老夫人坦言自己只喜欢乔南期——结果还是被安排了和陆星平的这个婚约。赵嵘没办法改变陈老夫人的决定,也没有在意过这个婚约的存在,继续绕着乔南期打转。

    但这个婚约……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婚约。

    赵嵘的父亲陈丰年是陈老先生和老夫人的第一个孩子,也是他们最疼爱的儿子。只是陈丰年直到急病去世都没有名正言顺的孩子出生,陈家无奈,才把赵嵘给找回来。

    虽然赵嵘是个流落在外的私生子,但老夫人还是把对陈丰年的亲情移情到了赵嵘身上。

    老人家八九十岁的高龄,什么都看过,陈家那些人怎么想的自然也一清二楚。她知道直接给赵嵘继承权反而有可能害了赵嵘,赵嵘也未必守得住那些东西。为了保证赵嵘的后半生,她在去世的前几天,给赵嵘和从小到大就十分优秀的陆星平定了个婚约,并且把陈家一半的财产冻结,立下遗嘱,只要赵嵘和陆星平结婚,他们就可以一起取出这冻结的一半资产。

    这件事情没人知道,除了当时签了保密协议的律师,陈泽和都不清楚那一半财产被陈老夫人安排在了哪里。

    他那位奶奶现在都去世好几年了,这个婚约没有履行,冻结的财产就这样无人问津。

    而原著里,“赵嵘”为了财产和奶奶的遗嘱,陆星平也因为心中有一个这辈子都不能结婚的心上人,从而顺水推舟履行了和“赵嵘”的婚约,两人各取所需。

    虽然之后,陈家这一半资产也被乔南期搞到手,但剩下的那点零头,其实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也足够衣食无忧一辈子了。

    赵嵘之前完全没想过这笔钱,是因为这笔钱原著里的“赵嵘”也没留住。

    但原著里的乔南期,也没有把陆星平当成白月光。

    而现在……

    他觉得他可以试试去拿这笔钱。

    乔南期有很大可能,看到陆星平的面子上,不会去动这些东西。

    就算乔南期依旧和原著里一样没有手下留情,剩下的零头给他拿着,他也觉得不错。

    他要一切回归原来的轨迹。

    要走回自己的路,获得陈家一半的资产,就得履行和陆星平的婚约。

    陆星平是谁?

    是乔南期心里那位不可亵渎的白月光。

    第8章

    赵嵘想到这,眼神微顿。

    他对陆星平这个名字实在是太熟悉不过。这个名字从他回到陈家开始,就作为他的婚约对象经常被提及。而后他跟在乔南期身边,不管是在公司还是在家,都时常见到陆星平。

    有时候乔南期在陆星平家待得久了,赵嵘还得充当司机去接人。

    赵嵘了解乔南期,他清楚,就算乔南期把陆星平当作白月光,以这两人现在的情况,也绝对不会发生什么过界的事情。

    可就算没过界,乔南期对待陆星平是什么态度,他也看在眼里。

    乔南期从没想过在他面前遮掩这些。

    或者说,乔南期根本没有在意过要不要在他面前遮掩。

    他把那份结婚协议当作开始的机会,乔南期却只当作养了个妥帖有用的情人。

    他还记得,他刚搬进乔南期家住的前一天,收拾好了所有东西,战战兢兢地给乔南期打了个电话。

    电话另一头,忙音一如往常地响了许久,才有人不疾不徐地接了起来:“……哪位?”

    同他十年前打的第一个电话一般,一样的号码,一样漫长时间的等待,清朗的少年音色都已经在时间的打磨下润着低沉和磁性,乔南期仍然没有保存他的电话号码。

    当时的赵嵘黯然了一瞬,声线却没有暴露任何情绪,只是用带着笑意的语气说:“我收拾好了,明天……我到了你家要怎么进去?需不需要提前录一下指纹之类的……”

    他知道乔南期忙,不想这种杂事还要麻烦对方。

    “不用,”乔南期说,“明天我在家,直接来就好。”

    赵嵘这才放下心来。

    那时正处于深冬的尾巴,最后一场雪连续覆盖了整个杨城,四方天地寂静而透白。

    他往日里和那些人玩在一起、又要为了接近乔南期混迹各种场合,衣服行头什么样的都有,但多半都是陈家给他买的。收拾了半天,想带着的东西并不多,只拎了一个半人高的行李箱。

    本来想开车去,转念一想,乔南期未必有给他准备停车的地方。于是赵嵘打了车,等到了乔南期家门口,他拎着行李箱下车,便让开车的师傅走了。

    行李箱的滚轮轧过雪地,和他的脚印,一前一后在门前的小院上压出一条痕迹。周围的雪铺着地面,平平稳稳的,没有任何痕迹。

    赵嵘左顾右盼、小心翼翼地走到大门前,轻轻敲了敲门。

    他开口,热气一团一团地随着嗓音冒出来:“乔——乔先生?”赵嵘之前喊乔南期“乔先生”或者“乔大少”,他们刚签了结婚协议,乔南期没让他改口。

    门内没有任何反应。

    兴许只是人不在客厅。

    赵嵘按响了门铃。比敲门声还要大上许多的门铃声在寂静的雪日中响起,赵嵘的手指的温度被门铃按钮冰凉的金属触感带走,户外的温度让他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

    里面却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原先担心声音太大吵到乔南期,只是试探地按了几下。可半晌都等不到任何反应,他只好重复按了好几次门铃。

    可别墅里头寂静一片,一点脚步声都听不到。

    意识到乔南期不在家,他给乔南期打了个电话。

    这回却连乔南期问他“哪位”的开场都没有——电话根本没人接。

    乔南期不知道怎么回事,人不在家,电话也没接。赵嵘没办法,还给夏远途打了电话。

    “我也不知道他在哪,我早上给他发了个消息,他还没回我,”夏远途说,“要不你先回去?等明天再来。”

    最好的方法当然是一走了之,明天再来。

    但他昨天和乔南期约了今天,要是他前脚走了,乔南期后脚回来了怎么办?万一乔南期明天没有时间,他岂不是还要麻烦乔南期再额外腾时间来接他?

    乔南期微微皱个眉,赵嵘都想给这人展平,更何况是因为自己给对方添麻烦。

    赵嵘打算等一等。

    但他想着再等一下、再等一下,不知不觉,这一等便是一整天。

    来的时候,他原本以为下了车便是进屋,没什么在外头的时间,只披了一件薄薄的风衣,在这种风雪天中连聊胜于无都做不到。

    别墅前的台阶都被积雪覆盖,赵嵘就披着一件风衣外套,坐在自己的行李箱上等着。

    他将风衣的领子立起来,下巴埋在衣领中,低着头看着眼前的雪地。一想到这里是乔南期家门口,赵嵘又觉得不那么冷了——好歹走了十年,走到乔南期家里了。

    这十年说不上简单,但说难,也不算难,因为他不知不觉就走过去了。

    他其实不是一个擅长主动追求别人的人。

    就算是在这之前,他也只是用尽一切靠近乔南期,想办法多和乔南期说说话、多了解乔南期的喜好、在不被任何人察觉的情况下根据对剧情的了解给乔南期提供帮助。这一切都是无声而琐碎的,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花花肠子。

    他可以在五光十色中锻炼出一副游刃有余的公子哥做派,却一点也没办法把那些东西用在乔南期身上。

    他可以在大雨中抱着伞冲到乔南期的面前,将伞下所有的空间都留给乔南期,也不会在酒气弥漫的夜场中就着五彩灯光对乔南期说“我想和你在一起”。

    不是不会,而是不想。

    只有乔南期愿意让他打扰的时候,他可能才会稍稍凑近一点。乔南期若是不想被他打扰,他便只会在旁边默默站着。

    笨拙得很。

    所以他其实一开始没指望一定能和乔南期在一起。

    如今能走到这一步,已经是意外之喜。

    他已经等习惯了。

    就算风雪很冷,赵嵘依旧能挨得住。

    他在乔南期家门口等了一个下午,期间打了三次电话都没有回应。

    到了夜晚,星夜刚刚落下,整个小区都亮起了暖黄色的路灯,从道路的两边洒在白灿灿的雪地上,平静温和。

    乔南期的车轧过雪地,发出的引擎声由远及近,拉着一道平行的车轮印,停在了别墅前的大铁门旁。车上似乎有两个人。

    赵嵘此时正双手交握着尽力保持暖意,露在外面的皮肤已经凉得没有知觉了。

    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自己坐在行李箱上的样子会不会太蠢,赶忙站了起来。还没来得及立起行李箱,便看见乔南期从驾驶座上走下来。

    男人显然没有在户外待过,只穿着一件深蓝色的毛衣,休闲得很,不像是刚工作回来。他神色轻松,双眸深而不肃,不疾不徐地绕过车头,走到了副驾驶座的车门,帮副驾驶座上的人拉开了车门。

    坐着的是个年轻男人,身型偏瘦,很高,即便是坐着,本来就很宽敞的前座却仍然显得有些逼仄。

    他正低着头,解开身上的安全带,留给赵嵘一个线条规整而好看的侧脸。即便只有半张脸,即便是在模糊视线的暖黄路灯下,也足以看出优越的五官和矜贵的气质。

    乔南期穿的不厚,却仍然站在车门前,等着陆星平走下车,这才带着人往里走。

    赵嵘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从容淡然的乔南期带着面露笑意的陆星平往前走,直到他们走到赵嵘的面前。

    乔南期脚步一顿,看了他一眼,愣了一下才道:“我临时决定出门了。”

    他甚至没问赵嵘为什么还在这。

    陆星平讶然:“赵嵘,你穿这么少,等多久了?行李箱缝里都堆雪了。”

    即便私底下没什么联系,陆星平和赵嵘也有过婚约。

    眼下他突然和乔南期一起出现,两人的衣着显然不是在什么工作场合,赵嵘自然看得出来其中微妙,同时也有些尴尬。

    “啊……”赵嵘冷的有点头脑发昏,一时间不知该先说什么,“嗯。”

    乔南期说:“进来吧。”

    赵嵘拎着行李,跟着乔南期和陆星平进了乔南期的家。

    乔南期先给他随便安排了间客房,让他自己休息一下,便和陆星平一同进了书房。

    赵嵘是自己搬着行李上楼的。

    刚关上客房的门,便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他第一次来乔南期的家,第一天在这里住下,见面礼便是连续几天的高烧。

    烧好的第三天,乔大少深夜从应酬局里回来,赵嵘隐约间听到动静,头疼欲裂地从睡梦中醒来,只听这人在他耳边说:“去洗澡。出来的时候……”

    “不准穿衣服。”

    -

    窗外细雨绵绵,风声不停,一阵又一阵地将凉意往屋里带,吹的人昏昏欲睡。

    赵嵘都快睡着了,被这个冷风一吹,想起一年多前那一次的高烧,实在是不想再体会一次,赶忙起身,打算找件外套披上。

    边走着,脑子里边想着陆星平这事怎么办。

    他现在什么都不想要,只想让剧情回到原来的轨迹,他继续走原著炮灰的那条线,获得一个“除了那么点小钱一无所有”的“悲惨炮灰结局”。

    但要这么做,在于他要履行和陆星平的婚约。

    陆星平和乔南期到底是什么关系,赵嵘其实是不清楚的。

    他最早见陆星平,是在大学——陆星平和他是校友。不过他们在学校里见得不多,大多都是在各种饭宴或者是玩闹场合。

    赵嵘早先能够和乔南期身边那些人接触,还是陆星平引见的。他们算不上熟,实在没什么私底下的往来,所以在赵嵘搬进乔南期家那天之前,赵嵘都不知道乔南期心中有陆星平这么一个白月光。

    原书里根本没有这件事。

    他看了《归程》那么多遍,陆星平也不过是乔南期几个信得过的朋友之一,没什么额外的留白和着墨。

    可现在,也不知道为什么,陆星平在乔南期心中就有了这样不可撼动的地位。

    他一开始虽然很在意,但他怕乔南期不高兴,根本不敢问。

    但他现在必须知道。

    虽然原书里,陆星平根本没把感情寄托进婚姻里,心里也有一个不会在一起的喜欢的人,但他已经打乱了好多剧情,现在的陆星平说不定也被他蝴蝶效应了。

    和乔南期一个男主抢人虽然可怕,但他也有心理准备,反正他本来在书里的身份就是个和男主作对的炮灰。

    但他总不可能一无所知就冲到陆星平面前告白吧?

    赵嵘想想就觉得头大。

    他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乔南期突然给他打了个电话。

    赵嵘正缩在沙发上发呆,手机在茶几上震动了几下,铃声吵得赵嵘一个激灵,他才倏地反应过来,伸出手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的声线低沉而裹着磁性:“怎么这么久才接?”

    明明电话三秒都不到他就接起来了。

    狗东西。

    但在乔南期这个大男主即将搞定所有反派的时候,他这个炮灰惹怒男主显然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他吞下了即将脱口而出的“狗东西”,还是用以往那种温和的语气说:“抱歉,刚才没注意到。”

    那头的不耐烦被他的软言软语平息了一些:“在家吧?”

    赵嵘一愣:“什么?”

    “我大概五分钟后会到家门口接你。”乔南期慢条斯理地说。

    赵嵘:“?”

    他手机还举在耳边,那头已经干脆利落地没了任何声音。

    他愣了一会,猛然想起来上周乔南期就和他说了这件事。

    今天乔南期的父亲贺南从外地出差回来,乔南期定了一个时间给贺南接风洗尘——当然,这父子俩之间那点破事整个杨城的上流圈子没几个不知道的,说是接风洗尘,指不定又是什么样“父子和睦”的情况。

    以往乔南期是不会把赵嵘带在身边的,只是和贺南的见面是个例外。

    毕竟当初他们两个签了结婚协议之后没多久,乔南期借着贺南放松戒心的时机,稳住了在乔家的继承权和公司的话语权。贺南一开始还以为乔南期和赵嵘在一起是退让,结果后来发现乔南期还是和以前一样,这才知道赵嵘根本没站在陈家那一边。

    所以贺南连带着赵嵘也一起恨上了。

    乔南期带上赵嵘,单纯是为了气贺南。

    赵嵘其实很不喜欢去,但想着气到贺南,乔南期也会开心,他也就乐意至极。

    这种场合他这一年多以来去过好几次,什么也不用做,悠哉悠哉坐在那,把他那一身纨绔子弟的本事都拿出来就行。

    赵嵘对此早有经验。

    他只是有点诧异,这种乔南期早就通知他的事情,他居然能忘了。

    真是可喜可贺,进步斐然。

    -

    五分钟的时间太急,乔南期打电话来的时候,赵嵘还穿着睡衣懒在沙发上,什么都没有准备。

    赵嵘围着围巾跑到后座车门前的时候,头发甚至还翘起了一簇没来得及压下去。

    司机给他打开车门,他坐进去,便瞧见坐在另一边的乔南期。车里弥漫着清新剂传出来的淡雅的澄香,隐隐还有一些乔南期身上的沉香味。

    黄昏下,乔南期那一侧的车窗正好迎着灿黄的日光,给他勾勒出了一层浅浅的光晕。他面色平淡,嘴角看不出弧度,眼神有些锐利。

    他并没有转过来看赵嵘,只是说:“我在车里等了你四分钟。”

    从通知到出门准备了九分钟。

    赵嵘对着前面的后视镜,按压着自己头上那一撮不听话的头发,觉得自己速度还挺快的。毕竟他早忘了这顿饭,乔南期那通电话挂断,他才开始冲进卧室换衣服。

    他脱口而出道:“那还挺不错。”

    引擎声响起,车子缓缓启动,两侧的景物向后退去。

    乔南期转过头来看向他。

    赵嵘按压头发的动作一顿。

    第9章

    逆着光,乔南期的大半张脸都藏在阴影中,赵嵘只能感受到这人挂在他身上的视线。

    后座宽敞得很,他们之间还足有一人的宽度,偏生这距离拉长了乔南期打量的目光,沉甸甸的。

    赵嵘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也顾不上他头上那撮不听话的头发了,举着的手缓缓放下,撑着略微冰凉的座椅表皮。

    他低着头,避开乔南期的目光,余光扫见这人的手离自己很近,下意识便往回缩了缩。

    以前还抱有期望的时候,乔南期这样特意朝他投掷而来的目光都能让他欣喜。现在没什么留念,直勾勾的视线好像注了千金的重量,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赵嵘转头,看向窗外。

    他本是为了躲乔南期的视线,可看着看着,不自觉认真地看了起来。

    雨还没停,路面湿答答的,车轮碾过掀起水珠,带起一阵窸窣却沉闷的声响。

    窗上挂着细密的雨滴,远处阴沉沉的,眼看夜色就要落下,车水马龙都盖不住铺天盖地的沉郁。这本该是个天然就让人心情低下的日子,眼前的车窗也紧密地关着,可赵嵘却觉得自己好像已经透过车窗,闻到了外面润着湿气的空气和绿化带上的草木香。

    过去十年,他若是有机会和乔南期并排坐在车的后座,满心满眼都是身侧坐着的那个男人。此刻转过头来,才发现另一边也有风景。

    他看着看着,已经开始想,《归程》剧情结束以后,他要去做什么。

    陆星平那边的事情必然要解决,但他还有自己想干的事情。

    这些年,为了不被他那两位堂哥明里暗里针对下手,他一直都很“尽职尽责”地做一个纨绔——白天在乔南期公司里众目睽睽之下混日子,晚上在那些公子哥堆里继续混日子。但这些年他也并不是什么都没有做。

    他可以……

    “头发怎么回事?”男人的声音突然传来。

    赵嵘看了看后视镜里自己那措隐约翘起来的头发,说:“睡觉压的。”

    这话无异于说了他出门前在躺着,根本没有做什么准备。

    乔南期眉头微皱,方才升腾起的那么一丝询问的心思也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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