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他的尾巴最漂亮!

    曲淳风:“……”

    临渊等了半天,也没见曲淳风有什么动静,好奇的抬眼看向他:“你为什么不摸了?”

    语气有点不易察觉的小失望。

    曲淳风闻言不自然的偏过视线,面上看似平静,但白净的耳朵已经红了个彻底,他似乎想把临渊的尾巴推下去,但想起刚才的事,无论如何也没敢再去碰他的尾巴,一双手藏在袖子里,紧了松,松了紧,已经出了薄薄的汗渍。

    曲淳风声音艰难:“姑娘,你我非亲非故,此举不妥。”

    也不知道刚才谁摸尾巴摸的那么欢。

    临渊听见他一直叫自己姑娘,尾巴不乐意动了动,轻轻拍在曲淳风腿上,隔着一层布料,触感凉凉的:“我叫临渊。”

    临渊?

    曲淳风意识到这是鲛人的名字,内心默念了一遍,心想明明是个姑娘家,怎么取了这么个冷硬的名字,正欲说话,却听临渊补充道:“你是我的伴侣。”

    就算现在不是,以后也会是的。

    曲淳风大概能明白伴侣的意思,就和人类世界的夫妻差不多,闻言诧异的看向他,却对上鲛人眼中毫不掩饰的喜爱与坦荡,不由得顿了顿:“姑娘,你我并非同族,是不能成婚的,你还是另觅他人吧……”

    话未说完,曲淳风忽然想起他们已经结了鱼水之欢,自己相当于占了临渊的清白,让对方日后该如何寻觅伴侣?

    大楚礼教森严,对于女子的一言一行都有极其严苛的规定,更遑论失洁这样的大事,但凡家世清白的男子都不会娶一名婚前失贞的姑娘。

    曲淳风下意识以为鲛人一族也是如此,于是话说了半头,就渐渐息了声,一个人怔然出神。

    临渊见他久久不语,心想这名人类为什么不喜欢自己,他的声音已经很好听了,他的尾巴也很好看,但对方似乎一点也不动心,反而避如洪水猛兽。

    那件国师袍上带着一块鱼龙令牌,是墨玉所雕,日光下看起来颜色柔和,通透无比,临渊喜欢亮晶晶的东西,但不知道为什么,玩了半天也高兴不起来,干脆一个人躲去了礁石后面。

    难过吗?

    肯定是有的。

    临渊低头捏着那块鱼龙令牌,心想人和鱼真的不能在一起吗,但是他真的喜欢那名人类,虽然对方呆板又无趣,但有时候对自己也很好。

    临渊摸了摸手腕上包扎伤口的布条,又摸了摸身上穿的衣服,心里有些没由来的舍不得,鱼尾静静搁在海岸边缘,海浪一波波的冲刷着,带走了上面沾着的沙砾。

    他在想事情,曲淳风也在想事情。

    临渊虽然与曲淳风想象中的妻子形象相去甚远,既不温柔也不娴静,但曲淳风想,他应该是不讨厌那名鲛人的,对方甚至几次三番救过自己的命,真要论起来,他现在已经不知该怎么办了。

    不娶,对方以后该如何嫁人?

    可若是娶了,临渊鲛人的身份又无疑是个麻烦。

    他们谁也没有主动说话,到了晚上的时候,临渊又不知游去何处,摘了一堆果子回来给曲淳风,自己则待在礁石后面,囫囵吃了两条鱼,继续思考着对于鲛人来说,有些过于复杂的人类感情。

    曲淳风重新生了一堆火,坐在火堆旁,捏着红艳艳的果子,莫名有些食不下咽,他抬眼看向礁石,没看见临渊的身影,只瞧见半截露出来的鱼尾巴。

    鲛人血大概已经发挥了作用,曲淳风的伤势正在渐渐愈合,他试了试,勉强聚起一丝力气,然后用剑撑着从地上起身,左手捂着肩头伤口,走向了那块礁石。

    临渊在发呆,又不像在发呆,有一下没一下拨弄着手里的玉佩,看起来专注,实则兴致缺缺,等察觉到身后的脚步声,耳尖动了动,却没抬头,也没出声,只是摸了摸自己尾巴上的鱼鳞。

    曲淳风欲言又止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姑娘……”

    临渊抿唇,用尖锐的指甲戳了戳手中那块玉,发出一声轻响,不知道该说什么,看起来有些闷闷不乐。

    曲淳风见状,在他身旁缓缓坐了下来,见临渊一直玩着那块陛下御赐的墨玉,不知想起什么,犹豫一瞬,从乾坤袋中取出了一样物什,然后递到了他面前。

    曲淳风缓缓摊开手,只见掌心静静躺着一枚串琉璃珠的貔貅玉坠,精巧可爱,重要的是亮晶晶。

    “……”

    他也不说话,只是看着临渊,一直维持着那个姿势。

    临渊见状尾巴控制不住的轻轻动了动,他想忍,但是没忍住,用尖锐的指甲在曲淳风掌心轻轻拨弄了一下,歪头问道:“给我的?”

    这个时候又看不出之前的妖孽模样了,单纯的像个孩童。

    曲淳风道:“姑娘若喜欢,便给姑娘。”

    他似乎是第一次做这种事,看起来有些不易察觉的紧张,直到临渊把那个玉貔貅从他手上拿走时,才微不可察的松了口气。

    临渊捏着手里亮晶晶的玉貔貅,心情好了一点,却不是貔貅的原因,具体因为什么,他也说不上来。

    曲淳风见他玩的高兴,顿了顿,出声问道:“……姑娘以后可会找别的伴侣?”

    临渊闻言动作一顿,狭长的眼睛缓缓看向他,眼尾上扬,带着几分妖邪之气,片刻后才收回视线,冷冰冰说了两个字:“不找!”

    他捏着手里的玉貔貅,像是捏着曲淳风一样,力道大得都有些泛青了,临渊骨子里也很傲,就算得不到,他也不可能随随便便找一个来将就。

    这句话落在曲淳风耳朵里,却多了另外一层意思:清白已经被毁,自然是不可能再嫁给旁人的。

    曲淳风道:“姑娘,并非是在下不肯娶你,实是人鱼殊途,你是鲛人,终身离不得海,在下身居庙堂,亦是抽不开身……”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姑娘若只是一普通人族,在下愿八抬大轿,三书六礼,迎姑娘入府。”

    听的出来,这句话带了几分真心。

    临渊不懂什么庙堂,也不懂什么八抬大轿三书六礼,他只听见曲淳风说要娶自己,刚才冷若冰霜的脸又换了副表情,立刻看向了他,意味不明的问道:“你真的愿意娶我?”

    在人类世界,成亲和结伴侣的意思是一样的。

    曲淳风对他掐头去尾抓不住重点的行为感到诧异,愣了一瞬,不知是该点头还是该摇头,临渊虽是鱼,却极懂打蛇随棍上的道理,冰凉的身躯贴近他,垂下眼眸,似笑非笑的问了一遍:“你刚才说了什么,再说一遍。”

    声音空灵,蛊惑人心。

    曲淳风眼神失焦了一瞬,被声音所影响,下意识回答了他的问题:“姑娘若是一名普通人族……在下愿八抬大轿……三书六礼……迎姑娘入府……”

    临渊满意了,他贴着曲淳风的侧脸,在对方耳垂上轻轻舔了一下,又咬了一下:“记住你的话。”

    耳垂上传来丝丝的疼痛,曲淳风瞬间清醒过来,却见临渊不知何时已经贴在了自己身上,心中一惊,下意识后退躲避:“姑娘……”

    临渊就喜欢看曲淳风慌里慌张的样子,他鱼尾一甩,挡住曲淳风后退的去路,心想这个人为什么老是对自己躲躲避避的:“你的伤口如果再裂开,我就没有血救你了。”

    鲛人的血很少很少,如果在短时间内损耗过度,就算割再多伤口也不会有血流出的。

    曲淳风闻言一顿,想起自己身上的伤势,总算没有再动,他无意识摸了摸肩膀,又慢半拍看向临渊手腕上的伤,低声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临渊闻言掀了掀眼皮,似笑非笑的问他:“那你打算怎么谢我?”

    曲淳风:“……”

    鲛人到底是鲛人,不懂人类的客套话,曲淳风想起鲛人喜欢收集珍宝珠玉,顿了顿,然后从乾坤袋中把泉州刺史所送的东西全部取了出来,金樽玉佛,珍珠琉璃,在湿湿的海滩上推成了一座小山,熠熠生辉。

    其间还有几颗金锭子混入其中,分量十足十的沉。

    曲淳风道:“这些尽归姑娘了。”

    临渊似乎来了兴趣,他尖锐的指甲在一堆金银珠宝里拨弄半晌,然后把一些散落的珍珠扔到了一旁——

    海里最不缺的就是珍珠,随便找找就是一大堆,不值钱。

    临渊还是喜欢琉璃,亮晶晶的,剔透又好看,然而他把玩半晌,又似乎不怎么稀罕的推散到了一边,指尖绕着一缕墨蓝色的长发,状似不懂的问曲淳风:“可你们人类不是说,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吗?”

    曲淳风:“……”

    你和临渊说不知羞耻,他听不懂,说自重,他也听不懂,说男女授受不亲,更是听不懂,偏偏懂了这些道理。

    曲淳风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无声握紧了手中的剑,以此来掩饰慌乱:“不过是世人随口乱说,当不得真,姑娘也不可尽信。”

    临渊对金银珠玉虽然感兴趣,却远远不及面前的这个人类,他鱼尾轻扫,将那些亮晶晶的东西挥到一旁,靠近曲淳风,将下巴轻轻搁在对方没受伤的半边肩膀上,气息微凉却暧昧:“我不要这些东西,你换个方式报答我。”

    曲淳风被他吐出的气息弄得耳畔发痒,偏头避开他:“姑娘想要什么?”

    第105章

    亲吻

    夜色暗沉,曲淳风侧脸边缘被火堆照得多了一圈朦胧的暖色,他似乎想起自己三番四次被这条鲛人弄得狼狈不堪的模样,说出这句话时,罕见的有些犹豫,并隐隐感到后悔。

    他直觉对方一定会提出什么令人为难的要求。

    临渊像是被没骨头似的,总喜欢挨着曲淳风,推都推不开,闻言没有立即说话,像是在思忖什么。这些时日,他好歹摸清了曲淳风的几分脾性,总觉得如果现在就让他做自己的伴侣,对方是肯定不会答应的。

    不如退而求其次,慢慢来。

    临渊的声音总是多变的,时而空灵,时而低哑暗沉,醇厚如美酒般,令人雌雄莫辨,他贴着曲淳风的耳畔道:“你亲我一下。”

    曲淳风早知他提不出什么好要求,闻言竟也没有太过惊讶,只是皱眉道:“不可。”

    仿佛这个要求比让他上刀山下火海还难。

    临渊就知道他不会答应,鱼尾轻摆:“那你让我亲你一下。”

    曲淳风心想这有什么区别,正欲拒绝,然而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猝不及防被临渊抵在了礁石上,紧接着唇边覆上一片柔软微凉,有什么灵活的东西探入了口腔,瞳孔瞬间放大。

    临渊烦死他磨磨唧唧的了,攥住曲淳风未受伤的那半边肩膀,直接将他抵在了礁石上。鲛人一族总是对魅惑这方面有着极强的领悟力,他吻住曲淳风,舌尖灵活一扫,轻易就撬开了他的牙关,收敛了尖锐的指甲,在对方脸侧脖颈来回逗弄,所过之处引起一阵轻痒。

    曲淳风始料未及,大脑空白一片,第一次在清醒的情况下被临渊如此对待,被这种陌生的感觉侵袭得心慌意乱,反应过来,本能想把他推开,临渊却似乎察觉到他身躯的紧绷,不动声色按住了他的手。

    鲛人声音沙哑惑人:“就亲一下……”

    临渊说完,复又低头吻住曲淳风,因为挨得太近,长长的头发甚至落在了对方的肩膀上,温柔舐骨,却像一条剧毒的蛇缓慢攀附心间,在毫无知觉的时候收紧身躯,将最后一点空气挤压殆尽。

    曲淳风整个人有片刻呆滞,理智被这种陌生且颤栗的快感冲击得支离破碎,手抖的不像话,连剑都拿不稳了,他攥紧临渊的肩膀想把他推开,浑身的力气却像是被抽空了般,根本不听使唤。

    “姑娘请自重!”

    曲淳风终于狠下心一把推开了临渊,在湿软的沙地上慌乱摸到自己的剑,撑着站起身,然后步伐踉跄的回到了火堆旁边,莫名看出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临渊也不见得有多好受,他的发情期还没过去,身体却已经记住了曲淳风的气息,久久得不到纾解,情绪总是处于一种焦虑状态,只是不大看得出来而已。

    临渊甩了甩尾巴,懒得起来,但见曲淳风面红耳赤,又羞又恼的样子,又觉得心里有些痒痒,没忍住蹭到了他身边:“你生气了?”

    曲淳风没说话,只是离他远了些,只把自己当聋子当瞎子当哑巴,心中打定主意再不能中了鲛人的诡计。

    好吧,看来是真生气了。

    临渊有些困,眯眼打了个小小的哈欠,他拍干净自己鱼尾上的沙砾,又抱着自己的尾巴爱不释手的摸了一会儿,这才松开,然后相当大方的道:“你困不困,给你枕。”

    一般鱼没有这个待遇,临渊是鲛皇的后代,血统尊贵,尾巴就更更尊贵,除了他自己和认定的伴侣,谁也不能碰,否则会视作冒犯。

    曲淳风闭着眼,不理他,耳垂却泄露了几分情绪,红得能滴出血来。

    临渊舔了舔唇,莫名眼馋,想咬,想舔,但还是忍住了,他重新抱住自己的尾巴,然后蜷缩着躺在地上,趁曲淳风不注意的时候,一点点的,悄悄的,蹭到了他的腿上。

    男人的衣袖上依旧有檀香味,不过已经很淡了,但仔细闻还是能闻的出来。

    临渊动了动鼻尖,在曲淳风腿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没多久就睡着了,徒留后者一人心乱如麻。

    曲淳风动了动腿,想把临渊推开,但又觉得对方这样睡着也好,否则醒了又不知会闹些什么幺蛾子,毫无察觉自己的底线已经一退再退,根本没边了。

    曲淳风静静闭目,打坐调息,心却怎么也静不下来,唇上似乎还残留着一种湿润柔软的触感,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他狠狠皱眉,抬手用袖子用力擦了两下,用疼痛感盖过那阵莫名的悸动,这才好些。

    这世间的妖孽怎么都让他碰上了,先是一个古里古怪的蓝色光球,然后又是面前这条鲛人,老天莫不是在罚他。

    之后几日,曲淳风一直在这个小海岛上养伤,期间临渊一直在锲而不舍的引诱他犯戒,但曲淳风心中已经把警惕和戒备四字拉得满满当当,没一次上过当,活生生一副冷若磐石的模样。

    而且随着日子的推移,他的伤势渐渐愈合,临渊在不动用声音魅术的情况下,已经不太能打得过他,像上次一样把对方按在礁石上强吻的事基本上不可能再重现了。

    怎么说呢,就挺挫败的。

    天气渐渐的寒冷起来,叶子也开始枯萎掉落,临渊这日照旧游出海去摘果子,却发现那棵树已经光秃秃的,只能找了一些贝类海螺。

    他知道曲淳风不喜欢吃海物,没能摘到果子,心里有些不开心,用一片大大的海草把处理干净的贝壳螺肉都包起来,又找了一些五颜六色的小贝壳放在里面,包的漂漂亮亮的,这才回去。

    曲淳风正在生火,他心中一天天的算着日子,想离开这个海岛,如今伤势恢复的差不多,却不知该如何对那条鲛人开口,罕见的有些心神不定。

    夜色逐渐暗沉,临渊回来的时间比以前晚了一些,他怕火,所以不喜欢挨火堆太近,但曲淳风坐在火堆旁时,他又偏偏喜欢往上凑,把带回来的贝类螺肉在叶子上挨个摆好,轻轻动了动尾巴尖,小声道:“今天没有果子了。”

    没有甜甜的果子了。

    曲淳风闻言下意识看向他,却见临渊有些垂头丧气的,一双墨蓝色的眼睛在火堆照耀下也没能亮起来,像是受了什么打击似的,顿了顿,一瞬间明白对方为什么不开心了,低声道:“螺肉也好吃。”

    他用剑削了一根干净的木棍,然后把螺肉穿上去,放在火堆上烤,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他是男子,这些日子却全靠临渊照顾,就连吃食也要靠对方寻找,因为不熟水性,每天能做的事不过是生生火,擦擦剑,难免感觉有些愧疚。

    临渊听见他说螺肉好吃,眼睛亮了亮:“真的?”

    曲淳风嗯了一声,依旧不敢直视那双眼睛,只是自顾自烤着手里的螺肉,听着耳边火堆噼里啪啦的炸裂声,忽然没头没尾的问道:“鲛人一族寿数几何?”

    临渊没多想,掰着手数了数,然后道:“一百岁。”

    曲淳风动作微顿:“只是一百岁?”

    临渊甩了甩尾巴:“族长爷爷活了一百五十岁。”

    也许夜深人静的时候,最容易说出心中藏着的事,曲淳风没有怎么刻意隐瞒自己的目地,无意识道:“可世人都说,鲛人长生不老。”

    临渊闻言看向他,大抵觉得荒谬,脸上出现了一丝淡淡的讥讽:“那是他们自己臆想的,世上没有不死的种族,鲛人如果真的长生不死,代代繁衍,海里怎么装的下?”

    天道平衡,生死轮回,这是最浅显易懂的道理,偏偏人类被长生二字蒙蔽了双眼。系统说没有,临渊也说没有,曲淳风原本坚定的内心忽然动摇了起来,难道世上真的没有长生吗?

    螺肉被烤熟后,体积缩小了不止一倍,发出呲呲的响声,曲淳风见状把肉取了下来,再烤就老了,咬都咬不动。

    他不怎么饿,顺手把肉递给临渊,后者见状嗷呜一声吃进了嘴里,显然对熟食适应良好,开心的尾巴都翘了起来。

    虽然这么说有些煞风景,但曲淳风斟酌再三,还是开口了:“姑娘,明日在下便要回去了。”

    临渊支着下巴看向他:“回哪儿?”

    曲淳风:“渔屋。”

    哦,不是什么大事,游过去挺近的。

    临渊很好打商量:“好吧,我明天送你回去。”

    曲淳风原本以为自己还要费一番口舌,但没想到临渊这么轻易就答应了,倒是有些诧异,想说什么,却又觉得没什么好说的,只能道:“……多谢姑娘。”

    临渊每天必做的事就是欣赏自己的尾巴,他一边摸摸碰碰,一边问道:“你为什么要回渔屋?”

    那个屋子破破烂烂,哪儿有小海岛漂亮。

    曲淳风顿了顿,随口道:“想念家中亲人了。”

    他自幼无父无母,但洪观微将他视做亲子,师兄弟们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说是亲人也不为过。

    临渊忽然有些羡慕,他也想当曲淳风的亲人,这样对方是不是也会想他了?但没有说出来,只是懒懒的掀了掀眼皮,然后舒展了一下身躯,却觉得体温有些发热,无意识在沙地上蹭了蹭尾巴。

    天边一轮圆月挂在树梢,乌云散去后,皎如玉盘,静静散发着清冷的光芒。

    临渊的呼吸有些乱了,他背对着曲淳风,一双狭长的眼显得有些迷离,泪痣熏然,墨蓝色的长发散落在肩头,遮住了大半身躯,如妖物魅惑,修长的鱼尾轻轻蹭着地面,月色倾洒下来,一抹流光闪过。

    好烦,他已经压不住发情期了。

    第106章

    你是男子?!!!!!!!

    大概是临渊今天安静的有些不正常,曲淳风似有所觉,频频看了他好几眼,忽略那条基本上每天都会动两下的蓝色鱼尾巴,对方看起来有些病恹恹的,露在外面的皮肤不再是苍白泛青的,而是渐渐透出了一层淡淡的潮红。

    临渊感觉自己很热,热到快熟成烤鱼的那种地步,他不自觉离火堆远了一点,尾巴蹭着湿湿的沙砾,试图获得些许冰凉。

    曲淳风放下了手中的东西,想去看看他的情况,但又怕是临渊在故意戏耍自己,所以迟迟未动,最后到底放心不下,走到了他身旁:“姑娘?”

    临渊闻言缓缓睁开了眼,瞳孔却不是墨蓝色,而是一抹近乎妖冶的红,他似乎想说话,但又恹恹的没力气,只能无力的动了动尾巴尖,以示回应。

    倒像是真病了。

    曲淳风见状眉头微皱,伸手探向他的额头,随即被临渊身上的温度烫得一缩,又捏住了他的手腕把脉,然而鲛人体质与人类不同,看脉象也看不出来什么。

    曲淳风心头莫名一紧:“姑娘,你没事吧?”

    临渊无力闭着眼,声音低低哑哑的说了一个字:“热……”

    他似乎觉得曲淳风的手冰冰凉凉,很是舒服,拉住他的手腕,轻蹭了两下,并且不自觉往他怀里挤了挤,身上披着的外衫也滑落了大半。

    曲淳风被他肩头那一片白皙晃得眼晕,偏头赶紧替他把衣服拉上,却又因为担心他的病情,没忍住看了过去:“你病了吗?”

    临渊摇头,又点头,他紧紧抱着曲淳风的腿,身体已经记住了面前这个人类的气息,声音像黏丝丝的蜜糖,蛊惑诱人,神情却焦虑难耐:“我的发情期到了……”

    曲淳风一愣。

    发……发情期?

    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曲淳风反应过来,耳根轰的一声热了,他手忙脚乱把临渊推开,想离他远远的,但触碰到对方烫得像火炉似的身躯,又觉不好,咬咬牙,干脆把临渊抱到了海边。

    深夜气候寒凉,时而涌向岸边的海水则更是带着刺骨的冷意,曲淳风背对着临渊,语气虽平静,却是心乱如麻,低声道:“姑娘……在冷水里浸浸便好了……”

    不过很可惜,这招只对人有用,对鱼没用。

    临渊已经压过三次发情期了,他觉得自己快疯了,听见曲淳风这样说,心里真是恨死了这个木头,却被体内难耐的感觉折磨得生不如死。

    临渊红着眼圈攥住曲淳风的衣角,因为力道过大,尖锐的指甲都刺了进去:“帮我……”

    他鱼尾在沙地上轻蹭,显然已经忍到了极致,纤长的睫毛有些微湿,眸中一片水光,呼吸沉重。

    曲淳风心想这种事该如何帮,他在乾坤袋中飞速翻找着药材,却是一无所获,此时也顾不得男女大防,按住临渊乱动的身躯,让对方完完全全的浸在海水里,后背出了一次薄汗:“姑娘,再浸浸便好了……”

    海浪一波接一波的涌上,打湿了临渊的鱼尾,也打湿了曲淳风的衣服下摆,鲛人的身躯体温却不见降下,反而越来越高。

    临渊觉得曲淳风脑子真是进了水,却已经没精力去嘲讽他什么,只是本能的往他身上贴,在黑暗中胡乱寻觅到他的唇,勾住他的脖颈吻了上去。

    鲛人的唇色比世上所有胭脂都要殷红,柔软且冰凉,他吻住曲淳风温热的唇,然后探入舌尖勾弄搅动,不似从前温柔缠绵,带着要将人吞吃入腹的力道,推都推不开。

    “唔……姑娘……不可……”

    曲淳风已经喘不上气了,他迫不得已在掌心聚起玄气,施了一个束缚咒,反身将临渊压在了底下,胸膛起伏不定,大脑一片空白,也不知该做些什么,只是本能压制住临渊的行动。

    “姑娘,再忍忍。”

    临渊呼吸错乱,衣衫已经开了,随意一瞥什么都能看见,墨蓝色的长发有些凌乱,他柔韧的腰肢轻摆,鱼尾大力挣扎着,瞳色猩红,显然已经被逼到了绝境:“松开!”

    他声音沙哑难耐,看起来难受得像是要哭了,鱼尾一个劲蹭着曲淳风的腿,带着些许委屈的鼻音:“你帮帮我……”

    他不想找别的鱼。

    曲淳风见他面色痛苦,无意识松开了他的手,整个人的意识已经陷入了混沌状态,完全不知所措。临渊直接缠上了他,解开曲淳风的腰带丢在一旁,在对方脖颈处留下一路红痕。曲淳风觉得自己正在做一件错事,却又无力阻止,他紧紧攥住临渊的手,清冷的脸上此时满是挣扎与无措,声音带着一丝慌乱:“姑娘……”

    到最后一步的时候,临渊终于停下了动作,他纤长的睫毛微颤,已经意乱情迷,勉强维持了一丝理智,冰凉的鳞片紧贴着曲淳风的腿,触感奇异。

    鲛人难受的快要哭了,尾巴用力一甩,似是在赌气:“你不愿意我就去找别的鱼了!”

    找别的鱼?

    找别的鱼做什么?

    一起度过发情期吗?

    共结鱼水之欢,做他们曾经做过的事?

    曲淳风脑海控制不住的冒出了一大堆问题,说来奇怪,他明明一直希望面前这条鲛人能去寻觅另一个伴侣,此时听到这句话,本该高兴才是,心里却有些没由来的不舒服,甚至不自觉攥住了临渊的手,像是怕对方跑了般。

    曲淳风怔怔看着他,既不说话,也不动,明明没做什么,却硬生生看出了左右为难四个字,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整个人撕扯成了两半,在悬崖峭壁上走钢丝,往哪边走都不对,动辄便会粉身碎骨。

    他不动,临渊就只能自己动,鱼尾倏的缠紧了曲淳风的身躯,二人不由得同时闷哼出声。

    鲛人的身形柔软。

    鲛人的腰肢柔韧。

    鲛人的喘息魅惑……

    总之他们从头到尾巴,无一处不好,无一处不精致,无一处不舒服,“尤物”二字仿佛天生就是为他们所创造的。

    临渊细长的眉头微微皱起,似乎感到了些许疼痛,但不多时又缓缓舒展了开来,曲淳风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脑中虚无且混沌,只能依靠着本能,任由那种陌生的感觉驱使自己。

    鲛人墨蓝色的长发在他指尖缠绕,带着丝绸般的柔顺,久久盘踞着不肯离去,临渊一开始还在引导着曲淳风,但到后面就全无招架之力了,沙哑惑人的声音支离破碎,不成腔也不成调。

    每个人的心底都有一道枷锁,里面关押着各自的心魔,倘若一旦开闸,便会如洪水猛兽般倾泻而出,再难收笼。

    曲淳风睨着身下鲛人颠倒众生的容貌,只觉得自己每多看一眼,心中便松开了一道枷锁,丢弃了一样东西,什么礼仪君子,什么不近女色,什么忠于君上,什么长生不老,都一个字一个字的忘了。

    海水一波一波的冲刷上来,却无法浇熄他们灼热的体温,曲淳风骨节分明的手紧紧扣住临渊的后脑,望着对方脸上似痛苦似欢愉的表情,忽然有些恨这个妖孽,一再令自己破了戒。

    他俯身低头,狠狠咬住了临渊的唇,那么凉,那么精致,那么殷红,让人舍不得去留下任何伤痕,原本十分的狠意,最后淡得也只剩一分了。

    吃素吃惯了的和尚,骤然开荤,比谁都猛。

    临渊觉得鱼尾下方有些丝丝疼痛,用手摸索着触碰了一下,这才发现掉了几片鱼鳞,心疼的快哭了,他搂着曲淳风的脖颈,吸了吸鼻子,红着眼睛断断续续道:“用……用腿好不好……”

    腿?

    什么腿?

    曲淳风没有明白他的意思,然而下一秒就察觉有异,只见临渊微微抽离身躯,墨蓝色的鱼尾闪过一抹浅色的光芒,竟是化做了两条修长的、属于人类的腿。

    临渊重新缠住了曲淳风的身躯,然后亲了亲男人性感的喉结,红润的舌尖吻住他的耳垂,轻轻舔咬,在他耳畔低语轻哄:“下次再给你用尾巴……”

    全然未发现曲淳风的身形已经僵成了石头。

    曲淳风不知道女子有没有胸,但下面不一样还是知道的,他缓缓低头,忽略了临渊那两条毫无瑕疵的腿,目光落在对方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器官上,整个人如遭雷击。

    曲淳风声音惊诧:“你是男子?!”

    临渊解了馋,便不如刚开始那么难受迫切,也有心思逗弄面前这个愣木头了,指尖绕起一缕发丝,在曲淳风下巴处轻轻滑过,淡淡垂眸,眼尾上挑,泪痣妖娆:“算是吧。”

    他是雄性,在人类世界也算是男子。

    曲淳风脸色又青又白,花了片刻才终于把这条消息消化完毕,心中满是不可置信:“你骗我?!”

    临渊:“我没说我是女子,是你一直叫我姑娘的。”

    好的,又是曲淳风的错。

    曲淳风当即就想抽离身躯,却被临渊缠住不得动弹,他面色难看的低斥道:“你既是男子,又怎能与我……与我……”

    后面几个字,他说一半便说不下去了。

    临渊被他凶了,有些委屈,不管不顾的抱住了他:“我不管,我就是喜欢你当我的伴侣。”

    他没有人类那么多复杂的弯弯绕绕,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单纯干净的像一张白纸。

    临渊不明白曲淳风为什么总是有那么多的顾虑,先是嫌弃自己是个鲛人,又嫌弃自己是名男子,偏偏这两样他都没办法改。

    曲淳风被他紧紧抱住,莫名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恍惚间只感觉有什么冰凉的液体从肩头滑落,下意识看向临渊,却见一滴泪水从他眼眶啪嗒掉了下来,伸手接住,在掌心缓缓凝成了一颗蓝色琉璃质地的鲛珠。

    他哭了……

    系统就不太明白曲淳风为什么如此纠结性别,他连鱼都日了,日个男人算什么。

    第107章

    鲛珠

    那颗鲛人泪堪堪成形,质地微软,过了那么片刻,才真正凝结成珠,淡蓝色半透明,在月色的照耀下闪过一抹流光,比楚宫国库珍藏的那几颗还要美上十倍。

    曲淳风无意识攥紧了手心,那种沁凉的感觉一直透到了心底,他似乎想对临渊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与对方解释,眉头紧锁,低低出声:“姑娘……”

    话一出口,他忽然反应过来面前这条鲛人是男子,又尴尬的闭了嘴。

    临渊抿唇看向他,睫毛上还挂着一点泪珠,侧脸在朦胧的夜色下看出了几分气恼,小声道:“我就是雄性,我有什么办法……”

    性别又不是说改就能改的。

    曲淳风闭了闭眼,脑子乱糟糟一团,既恨自己意志不坚,也恨自己顾虑太多,他见临渊体温恢复正常,料想发情期已经过了,微微用力掰开对方的手,然后抽离身体,捡起散落的衣服匆忙穿上。

    临渊不会走路,他看了看自己的腿,到底还是变回了尾巴,上面有一处掉了三片鱼鳞,虽然不怎么明显,但对于爱美的鲛人来说却是一件大事,抱着尾巴有些心疼的摸了摸。

    曲淳风一回头,就见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海滩上,脚步不由得顿了顿。

    也许就像系统说的,他连鱼都日了,日个男人算什么,想开点就好了。

    曲淳风静默片刻,又走了回去,他见临渊的衣衫落在地上,俯身捡起来,然后抖掉上面的沙砾,有些生疏的给他披上。

    临渊见他去而复返,仰头看着他,墨蓝色的眼睛剔透漂亮,鱼尾尖轻轻动了动,又安静了下来,罕见的乖巧。

    一波海浪涌来,打湿了衣服下摆,寒气袭人。

    曲淳风见火堆还未熄,目光落在临渊掉了几片鱼鳞的尾巴上,有些不自然的移开了视线,指尖收紧一瞬,然后把他从地上轻轻抱了起来,走到了他们之前休息的地方。

    橘色的火光照在身上,冰冷的四肢总算多了几分暖意,曲淳风把临渊放在地上,自己也盘膝坐了下来,望着远处,不知在想些什么,片刻后终于出声,却只说了两个字:“睡吧。”

    临渊莫名有一种做错事的感觉,也没敢像以前去撩拨引诱他,规规矩矩老实的不得了,要多乖有多乖,咬着指尖道小声道:“我明天送你回去。”

    曲淳风:“嗯。”

    临渊闭着眼睛准备睡觉,但不知想起什么,又睁开了眼,往曲淳风身边靠了靠,犹豫一瞬,眼巴巴的询问道:“我可以枕着你吗?”

    曲淳风:“……”

    临渊以前可没这么讲礼数,想枕就枕了,想亲就亲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天王老子都管不住他,何曾有这么讲礼数的时候。

    曲淳朴答应不对,不答应也不对,只能闭目不语,全当没听见。

    临渊便以为他睡着了,悄咪咪地,一点一点的,把头枕在了他的膝盖上,然后抱着自己的尾巴,心满意足的睡着了。

    “……”

    曲淳风在黑暗中悄然睁开眼,又闭上了。

    火堆没有添柴,不多时就渐渐熄了,只剩枯枝被烧的通红干裂,天光大亮的时候,袅袅升起一股轻烟,焦黑一片。

    临渊天一亮就醒了过来,他伸了个懒腰,缓缓舒展尾巴,然后在曲淳风腿上蹭了蹭,后者显然醒来已久,不知是不是被他蹭的痒了,往后躲了一下,直接把腿抽了回去。

    但这不影响临渊的好心情,他翘了翘尾巴,然后磨了磨自己有些过于尖锐的指甲,仰头看着曲淳风:“我去给你抓鱼吃。”

    曲淳风已经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了,总之不可能再叫姑娘,拿着剑从地上起身,看了眼远处茫茫的大海,也没办法估测出小屋的方位,犹豫着道:“……请送在下回去吧。”

    临渊没想那么多,渔屋又不远,他还是可以天天找曲淳风玩的,闻言说了一句“好吧”,然后游入了海里,活动活动身体,才重新浮出水面,见曲淳风站在岸边迟迟不动,对他勾了勾手:“过来。”

    曲淳风不识水性:“……”

    临渊墨蓝色的长发被浸湿,滴滴答答的往下落着水,然后在海面铺散开来,他狭长妖媚的眼睛盯着曲淳风,像海妖在引诱过往的行人,似笑非笑道:“你不下来,我怎么送你回去。”

    果然,他昨天的单纯礼貌都是装出来的。

    曲淳风闻言只能将下衣摆扎进腰间,一步步走入了水中,越到深处,被浸没的身躯部位就越多,直到肩膀的时候,他隐隐感到窒息,不由得顿住了脚步,再难前进半步。

    临渊见状游过去,直接把他拉入了水中,鱼尾灵活一摆,便将曲淳风带离浅岸,游向了深处,比陆地上要如鱼得水的多。

    曲淳风不会凫水,眼睛被海水蛰得生疼,睁都睁不开,须臾片刻气息就不足了,他只能攥紧了临渊的肩膀,示意自己没办法待在水中。

    也许只有大海才是鲛人最好的归宿,临渊墨蓝色的长发在海底四散开来,五官深邃妖气,错落的光斑在身躯上浮动,一双眼睛美的惊心动魄,他捧住曲淳风的脸,然后往他嘴里度了一口气,带着他继续游向深处。

    曲淳风面无表情,耳根有些微微发热,但没以前的震惊或震怒了,可能亲多了,就习惯了……吧?

    大海虽是凶险,可风和日丽的时候也极是漂亮,水底到处都是成群结队的鱼群,有些曲淳风见都没见过,临渊仿佛是为了逗他开心,抓了一只寄居蟹放在他手心,又抓了一只海星,最后甚至找了一个贝壳,撬出了一颗圆润的紫珍珠。

    曲淳风的手已经拿不下了,只能放到乾坤袋里面,在临渊的带领下一路在水里看过去,这才发现宫内皇城也不过天地一角,其实大有宽阔之处。

    临渊最后停在了一处地方,拉着曲淳风浮出了海面,鱼尾高兴的晃了晃:“到了。”

    他们所处的地方正是渔屋所在的悬崖底下,再往前游一点就是岸边,曲淳风大抵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愣了一瞬,下意识看向临渊,其实有一肚子的话想说,但斟酌许久,最后却只说出来两个字:“多谢。”

    临渊礼尚往来:“不用谢。”

    曲淳风觉得这条鲛人有时候呆头呆脑的,不由得多看了两眼,这才走上岸边,拧干了衣袍上的水渍,临渊浮在水面,仰头看着他,墨蓝色的眼睛单纯干净:“我下次再来找你玩。”

    曲淳风想说自己不可能永远待在这个渔村,更何况他上次出手打伤阿瑛,身份估计已经暴露了,缓缓蹲下身形,犹豫一瞬道:“在下有些私事要办,过些时日才能回来。”

    临渊有些失落,尾巴在水面轻轻甩了甩,复又抬头看向曲淳风,语气单纯的问道:“你会来娶我吗?”

    曲淳风看着他,没说话,心想这条鲛人怎么这么傻,自己奉了国君的命令来捕杀他们,又怎么可能会娶他呢,但莫名的,说不出那句话,模棱两可的道:“会吧……”

    临渊终于有些高兴了:“那我等着你呀。”

    曲淳风点了点头,一阵海风吹过,将他半湿的白衫吹起一角,遍体生凉。他蹲在岸边,不知想起什么,从乾坤袋中取出了一样东西,递到临渊面前,然后缓缓摊开了手,掌心静静躺着一颗蓝色半透明的鲛人泪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曲淳风抿了抿唇,出声问道:“这样东西,可以赠与在下吗?”

    鲛人的眼泪可以凝结成珠,但临渊从出生开始就没哭过,所以他也没见过自己的眼泪是什么样,见状游上前,用指甲轻轻拨弄了两下,心想自己的眼泪原来这么好看呀,大方的道:“送给你,以后我自己再哭几颗。”

    曲淳风闻言笑了笑,似冰霜消融,此时才真正衬上了清风朗月,温润如玉八字:“不必哭,日日笑着才是好事。”

    临渊似懂非懂:“为什么?”

    曲淳风道:“因为只有难过了才会哭。”

    虽然有喜极而泣这个词,但怎么想都跟面前这条鲛人不沾边。

    临渊点头道:“好吧。”

    他仍是眼巴巴的看着曲淳风,不肯离去。

    曲淳风见状原本准备离开的步子也莫名沉重起来,他静静看着临渊,忽然出声道:“日后不要再轻易现身,危险。”

    临渊当然知道危险,但他不现身,怎么找到曲淳风呢,曲淳风又没办法在海底生活。思及此处,他不知想起什么,然后对曲淳风勾了勾手指。

    曲淳风心知有诈,但还是靠了过去,脖颈不出意外缠上了一双冰凉的胳膊,唇边也覆上了一片同样冰凉的柔软。

    临渊在亲他,

    曲淳风这次却不想躲了,甚至开始无意识回应着。

    唇舌交缠间,隐隐有什么冰凉圆润的东西顺着喉咙咽进去了,曲淳风察觉不对,下意识睁眼,临渊却已经松开他,退离了一些距离。

    临渊甩了甩尾巴,笑起来的时候带着几分单纯的得意:“我把鲛珠送给你,以后你就不用怕水了。”

    这个人类这么笨,万一下次再掉进海里,淹死了怎么办。

    曲淳风隐隐听说过鲛珠的存在,据说那是鲛人体内修炼出来的珠子,具体有什么功效不知道,只知道是无价之宝,鲛人只会和伴侣互赠。他前世抓了那么多鲛人,剖开尸体后并没有发现任何鲛珠,还以为是传说,没想到真的存在。

    曲淳风抿了抿唇:“鲛珠不是……只赠给伴侣的吗?”

    临渊理所当然道:“你就是我的伴侣。”

    现在不是,以后也会是的。

    曲淳风顿了顿:“可在下并没有鲛珠给你。”

    临渊甩了甩尾巴:“没有就没有吧。”

    曲淳风又觉得他傻了,静默一瞬,抬手取下了自己脖颈间带着的一块玉,用红线穿着,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了,他在指尖摩挲一瞬,然后示意临渊过来,戴上了他颈间,低声道。

    “这是在下贴身佩戴的积年旧物,不值钱。”

    临渊不管值不值钱,只要是曲淳风送的,他都开心,爱不释手的摸了摸:“我会好好保管的。”

    曲淳风看了他一眼:“回去吧。”

    临渊不愿意走。

    曲淳风道:“你若随意现身,被旁人抓走,可就再见不着我了。”

    临渊只好不情不愿的游远了,他对曲淳风道:“你要记得找我呀。”

    岸边的人不知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直到鲛人彻底在海面消失,驻足片刻,这才转身离开。

    第108章

    算命

    曲淳风已经有段时间没再回到渔屋,里面的桌椅都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尘,他看了一圈,发现有被翻找过的痕迹,墙上被人用刀刻了一枚符文图案——

    是天一门的联系暗号。

    曲淳风心中猜到是明宣他们来找过自己了,掐算了一下时日,眉头一皱,走出屋外直接沿着小路下山,去了镇上的集市。

    泉州地处偏僻,市集是唯一还算热闹的地方,商贩分散在道路两边,吆喝声不断,因为征战的原因,米粮价格翻了不止两倍,可谓民生多艰。

    曲淳风当初只吩咐明宣他们乔装成贫民百姓在山下驻守,却不知该如何寻他们,正准备去泉州刺史的府衙问问情况,途径西市,却见有一算命摊子面前围满了人,不由得走过去看了两眼。

    算命的摊主做道士打扮,二十岁上下的模样,偏偏蓄了一段长须,左脸贴着一块狗皮膏药,正摇头晃脑的给一位姑娘算命:“观姑娘生辰八字,幼时有一坎坷,危及性命,不过熬过去便否极泰来了,你是水命,那金家公子属火,倘若成婚,便是水火难溶之相,大大的不妥。”

    那姑娘坐在对面,闻言又是欣喜又是担忧:“您说的果真不错,奴家幼时从山上失足跌落,险些伤及性命,幸得一赤脚郎中相救才活下来,他们都说您是神算,奴家还不信,原来是真的。”

    镇上前些日子忽然多了一群摆摊算命的道士,批阴阳断五行,测风水勘六合,算无不准,卦无不灵,俨然成了活神仙一般的存在,前来卜卦测命的人不计其数,队伍能从东街排到西街。

    曲淳风在一旁静静看着,等人都走的差不多了,这才提剑上前,坐在了那算命先生的对面,将那柄沉甸甸的玄铁剑咣一声按在了桌上,只说了两个字:“算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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