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他转头看着裴书臣，面无表情的对上他的目光，眼尾还残留着不太清楚的湿润。
江宁的声音冷静的可怕，道：“怎么可能，他怎么样也算是一个顶级Alpha，虽然是残次品，但怎么可能就这么死了。”
“是吗？怪不得他所表现出来的能力已经远超A级Alpha的能力。”裴书臣眸色暗下，道：“看来安布罗斯所说的那个操控军部内部密令的异能Alpha，应该就是皇太子了。”
然而不等江宁说话，裴书臣就继续道：“但他死亡的事实，你应该认清和接受。”
江宁被裴书臣笃定和冷漠的眼神看的心里有些压抑和沉闷，他脑海里闪过和优利卡在天启星那段时间的经历，慢慢地就像是有一只手紧紧压在了他的心脏上，呼吸突然变得有些困难。
耳边似乎传来裴书臣的声音，但江宁有些听不清，身体僵硬在原地不能动弹，脑海里是优利卡最后一次看着他时候的样子，以及那句反复对他的话。
你要记得，我永远爱你……
优利卡忧郁清冷的眸子倒映着他不耐厌恶的神情，江宁厌烦那样的优利卡，因为优利卡惯会用他那张漂亮的脸将自己伪装的干净和无辜。
“江宁。”
沉冷的嗓音落在耳边，肩膀上骤然间传来的钝痛让江宁混沌的眼神变的清明。
“我没事。”江宁哑着嗓音说。
“纤云的密匙的确被破解开，但数据泄露之后，我们得到的第一条讯息，并没有直接威胁军部，而是要求我们在一个月之内剥离皇室根下的势力和政权。”
裴书臣突然说道，他的话毫无波澜，神色漠然，江宁抬头看着他，眼底是一片茫然：“这不可能……”
“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了解多少，但王室虽然已经衰落，但根下盘踞的各大贵族势力不容小觑，而军部如今正和虫族开战，和王室冒然敌对，是一件十分愚蠢的事情。”
他说到这里，眸子暗了一瞬，又道：“况且，裴家作为将军世家，早在帝国成立的时候就与皇室立下了契约，政论里所谓军政独裁的阴谋论观点，完全是无稽之谈，裴家遵守古老的契约，只要皇室还没有举起武器向裴家开战，父亲就不会真正与皇族为敌，更不会剥夺皇室的权利。”
江宁只觉得自己仿佛堕入了一个漆黑的冰窖里，浑身冰冷。
“不可能……”
裴书臣的脸色依旧冷漠，声音无波无澜：“皇室所做的一切，包括设计让你嫁进裴家，正是他们在借此试探裴家的底线和态度，遗憾的是，他们并不满足，并且试图打压裴家，拉拢夏家，不过他们并没有想到，皇太子才是那个站在棋盘后面操控棋局的人。”
江宁垂下眼睫，喉咙动了动，说：“为什么……”
他偏过头，看着被厚重华丽的帘子遮盖住的窗，几束明光从细缝里溢进，将黑暗照出了尘埃的形状。
“皇太子从来就不是单纯善良的人，他锋芒不露，城府深沉，在此之前就已经掌握许多旧贵族盘根下腐烂阴暗的秘密，王室能在极短的时间内从帝国消失，全凭靠他一手操控。”
裴书臣的神情似乎变得有些冰冷，毕竟没有人愿意在不知不觉中就被当做棋子，当做武器，他们所有人都被这个看似不堪一击的皇太子摆了一道。
优利卡以纤云威胁，让他们与王室为敌，彻底消除王室的存在。
“他做这些的原因，无从得知。”裴书臣说完，就将江宁打横抱起，准备从这里离开：“不管你相不相信，他的确已经死亡，王后已经带他离开了首星，通讯截断，失去了所有的信息。”
江宁呼吸窒住，他揪住裴书臣的衣领，声音嘶哑的厉害：“让我见王后，裴书臣，我有办法联系她。”
裴书臣停下脚步，他脸色有些沉，带着几分森冷，道：“他欺骗你，威胁你，利用你，尽管如此，你还是将他看做你最重要的人。”
“我必须知道真相是什么。”江宁双目毫不退缩的对上他的视线。
裴书臣沉默了许久，他的脸色依旧沉冷，随后他才迈开长腿，抱着江宁离开了原地。
夏斯昂还在客厅里，只见他懒散的坐在角落里摆放的一架巨大钢琴上，那里的光线很暗，但仍然能看到几丝细烟缭绕，他嘴里含着一根烟，见裴书臣和江宁下来，眸波微动。
“清醒了?”
长指随意在琴键上拨动了几个音，并不着调，在安静的客厅里，显得有些诡异。
江宁看向夏斯昂，挣脱着从裴书臣身上下来，腿还有些酸麻，突然踩在地上，他不受控制的踉跄了一下，随后往夏斯昂的方向走去。
夏斯昂眸色深谙。
当看到一脸阴沉的裴书臣时，他就已经猜到了一些。
“带我去实验室。”
夏斯昂看了眼裴书臣，他掐灭手里的烟，过了良久，才道：“可以，但我有一个条件。”
他眸子暗了暗，手撑在钢琴上，在沉重安静的氛围里徒然添了一道刺耳的琴音，似是在宣泄着无处安放的兴奋与疯狂。
江宁没说话，夏斯昂起身靠近他，凑近他的耳边，他似乎在低语着什么，江宁面上没有波澜，等夏斯昂说完，他抬眼看着他，只道：“我答应你。”
夏斯昂的神色很淡，得到了江宁的承诺，他似乎并没有表现出应该有的情绪。
“看来他在你心里，的确很重要。”
只是为了寻求一个关于他的真相，就能轻而易举答应自己无数次向他提及的要求。
夏斯昂周身的气息变得有些阴郁，但他唇角仍旧扬起一个弧度，眼尾微弯，道：“那走吧。”
裴书臣这次并没有阻止夏斯昂和江宁，从刚才到现在，他始终保持沉默。
或许因为性格使然，他的气质清冷沉稳，仿佛与世界格格不入，即使眼底还有着几分浮躁，也没有在像之前变得阴冷暴戾。
风顺着复古的雕花窗微微袭来，带着橙黄落日的温暖，光线将三人的身影映乱，像极了一副朦胧的画。
第54章真相（尾声）
夏斯昂私人实验室
江宁躺进脑机连接的舱皿，他先是看了一眼站在角落里的裴书臣，在双目相视的瞬间，裴书臣移开了视线，江宁垂下眼，他并没有看到，裴书臣的目光很快又落在了他的身上。
夏斯昂正在输入连接地址，慧眼下的眸子闪烁着幽蓝的冷光，他薄唇微微绷直，敛去了那散漫不羁的态度，坐在实验台前的他多了几分不近人情的冰冷。
“对面没有接收，可能王后已经后悔了。”
江宁手攥紧。
夏斯昂抬起映有蓝光的眸子，道：“一分钟，如果还是现状就切断连接。”
裴书臣走了过来，他一只手按在玻璃舱皿上方，遮盖住了江宁的视线，从这个角度，江宁只能从长指间窥见一点裴书臣清晰的下颚线，以及绷直的薄唇。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江宁喉咙微微滚动，他的呼吸有些急促，然而正当夏斯昂起身准备切断连接时，耳边突然传来一道细微的电流声响。
裴书臣和夏斯昂身体不约而同的顿了一下，等两人的视线再次落到江宁身上时，江宁已然陷入了深度昏迷。
像是坠进了无底的深渊，入目皆是一片黑暗。
“嘀嗒……嘀嗒……”
江宁的精神力仿佛在一瞬间骤然间被抽空，他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像是融入了空气，变得忽轻忽重。
不知过了多久，江宁只觉得有一束光照在了他的身上，他下意识的抬手挡在眼前，却看见自己在强光之下慢慢拼凑的身体，准确的说，那是复杂的代码数据正在将自己的身体拼成了虚拟的“实”体。
他抬起双手，那种缺失实感的缥缈感让他有些不适应，感受不到心跳和呼吸，像是死了一般。
很快，那道光渐渐放大，从零星一点聚散开来，而原本漆黑的地方在光影过后变成了一块空旷的森林。
那是一片银白色的森林，单调的凄美又诡异。
江宁僵站在原地，如同突然坠进的外来者，与这里格格不入。
“很抱歉是以这个方式和你见面。”
后面突然传来一道空灵的嗓音，江宁转过身，看着与这森林融为一体的女人，瞳眸微动。
然而江宁的视线却越过了女人的身影，停留在后面的一片冰潭里。
他好像看到了优利卡。
江宁瞳孔缩紧，他并不知道，自己已经下意识的往前走了几步。
“这是什么地方……”
江宁低声问着：“那是优利卡吗？”
他面无表情的走上前，那是一潭长满了白色藤蔓的湖，与湖冰交错，像一条条诡异的蛇，优利卡被缠绕其中，他全身赤裸，藤蔓遮盖住他大半身体，垂下的长睫挂着冰簇，薄唇紧闭，却诡异的绯红。
江宁看了他许久，随后蹲下身，似是准备扯开他身上的束缚，但手覆之上，却没有丝毫实感。
“他不是能在背后掌控谋划着这所有的一切吗？怎么会这么狼狈的躺在这里。”
他的声音很低，似乎是带着几分隐忍又压抑的讥讽，过了很久，江宁突然笑出了声：“哈！这算什么。”
王后垂下眼眸，褪去了华丽的宫装，她如今身上只着一层白色的绸布，银白色的头发似乎长了很多，铺在地上，随着她的行动，微微波动。
“我感受到了，你很悲伤，是因为优利卡的死亡吗？尽管你曾经那么恨他，但你依旧不想看到他死去是吗？”
江宁没有说话，他下意识碰了碰眼角，那里并没有他所想的湿润，他把手放下来，道：“悲伤是会流泪的，王后。”
但他忘记了，冰冷的数据碎片是不会让他感觉到眼泪。
他说：“我只是在为我自己遇见你们感到后悔和痛苦而已。”
如果他没进王宫，如果他没遇见优利卡，如果……
“但是你还是和他一起度过了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时间。”
王后的声音很淡，虽然她站在江宁身后，却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总是带着几分忧郁和悲伤。
江宁没说话，他沉默了许久，眼神渐渐变得有些空洞，这里安静的像是死亡后的世界，连细微的风声也没有。
不知过了多久，江宁眸色渐清，他看着王后，眼里有些茫然，喉咙微微滚动，声音沙哑：“为什么……”
他说着，眼神突然有些发狠，咬牙狠道：“别再说些什么废话，优利卡怎么样我都不在乎，我只想知道，你们所有阴谋和谎言的背后，我他妈算什么。”
江宁说着说着，脸上的表情又突然变得十分平静，他就像是个失常的病人，精神破败不堪。
王后似乎想伸手碰他，但终究还是停下了手。
“对不起，孩子。”
王后睁开眼，眼角滑下一滴晶莹的泪。
“我很爱你，是与优利卡一样珍视的存在，但你要记得，优利卡他永远爱你。”
江宁只觉得心脏被一只手揪住，他感受不到自己的心跳与温度，却在此时觉得有些难受。
“他失去了心跳，会永远沉睡与此。”
王后在优利卡旁边跪坐下来，她可以触碰优利卡的眉眼，素白的手指停在优利卡的脸侧，眸子里有着淡淡哀伤。
“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王后低声说着，她抬头看着江宁，脸上露出一个很淡的笑，像坠入人间的天神。
“但你要答应我，孩子，这是我自作主张的决定，我为此犹豫不决，但我还是希望，有人能继续爱着我的孩子，你说过的，会守护他一辈子。”
江宁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封闭的空间里，世界像是与他隔了一层看不见的墙，墙的那边是优利卡静静地站在那里，他仍然是刚才沉睡时的模样，只是睁开了眼睛，冷色的瞳眸没有视焦，如同没有情感的死神。
江宁听到了自己的声音：“从我分化的那天开始，是不是就已经开始计划这一切了……”
优利卡：“那是迫不得已的事情，江宁哥哥。”
江宁：“为什么。”
优利卡眸波不动：“因为你，因为母亲，我是个自私的人，江宁哥哥。”
他突然走向前，慢慢靠近江宁，良久，他才道：“我想抱你，江宁哥哥。”
江宁僵在原地，他似乎听到了自己的久违的心跳声，砰……砰……砰……
他缓慢的张开手，却突然看见优利卡停了下来 ，他垂下眸，神情忧郁，像是世界上最孤寂的灵魂。
江宁呼吸有些急促，不等优利卡上前，他便僵硬的向前一步，鬼使神差般的欲要拥抱住优利卡，却在即将相拥的瞬间，身影消散。
“从你分化成孕体Omega那一刻开始，优利卡就想毁掉你的身份。”
王后声音悠然传来，平静空灵，她像是陷入了回忆，脸上挂着极淡的笑容，却浑身透着化不开的忧郁。
江宁失焦的瞳孔渐渐清明，他看着王后绝美清丽的面孔，那是和优利卡有着七分相似的面容。
“我并不应该是帝国的第二王后，也不曾与国王相爱，优利卡也并不是我与国王的孩子。”
王后的话淡淡落下，却在江宁心里泛起巨大波澜。
“我知道你的疑惑，优利卡的确和国王有几分相似，但你应该知道，王室里曾经还存在着一位亲王。”
她说到这里，突然敛下了眸子，那是一种连江宁也形容不来的忧伤。
江宁想了许久，才低声喃道：“奥古斯亲王吗……”
他心里大概已经有了一个猜测。
奥古斯亲王是国王的亲生弟弟，但似乎在江宁还未有记忆的时候就已经去世，他后来也只是偶尔听到过几次这个名字。
据说是一个很有才华的贵族，喜欢探索未知的星域和领地，据说当今有许多稀有和新生资源便是这位奥古斯公爵发现的。
想到这里，江宁瞳孔骤然一缩，他猛然抬头看着王后。
“那才是我的爱人，奥古斯·艾塔罗曼。”
王后的声音带着几分柔意，她说：“他是我见过的最可爱的人，真诚，热烈，我很快就陷入了这段感情，我相信奥古斯也是如此。那时候，我们言语不通，他很聪明，简直是个天才，很快就学会了我们的语言，慢慢地越来越熟练，我们日夜相拥，他会给我讲他的所见所闻，小心翼翼的哄我入眠。”
她说到这里，眼里突然泛起了笑意，带着莹润的湿意，顺着脸颊轻轻滑下。
“我对他所说的世界好奇，害怕又期待，奥古斯似乎并不想带我去他的世界，但我的执意坚持，他最终还是瞒着我的族人们将我带去了他的世界。”
话音渐渐变得低落，最后归于一片平静：“如果可以，我多希望我永远都不会说出那个请求。”
江宁嘴唇微微动了动，却并未出声。
王后继续说道：“我的身份被国王发现了，在奥古斯和我离开那里时，国王找到了我族人生活的地方，族人因为阻止侵略者发动了攻击，暴躁的入侵者占领了我的家乡，将我的族人囚禁，疯狂的抢掠，我们似乎成了一件件没有意识的商品，他们在贪婪的一句句臆想着我们的价值，雪族人生性高傲，誓不为奴，可能他们永远也不会想到，我的族人会在战败的一夜之间悉数自亡。”
江宁明明感受不到温度，闻言却只觉得浑身冰冷。
王后的声音低了些：“只有我，苟延残喘的活着，因为奥古斯，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他痛苦疲惫的模样，他求着我，让我活下来。”
她说到这里，停了许久。
“可是他却不在了，他认为是他的错，是他的国家，他的亲人，是他，亲手毁了我的族人，奥古斯的偏执让他陷入无尽的痛苦，甚至于他想毁掉他所身处的王室。”
“这是赎罪，这也是奥古斯临死前的愿望。”
而国王也同样爱上了王后。
这个如精灵一般的人，却始终坚守着与奥古斯的感情，年轻的国王与奥古斯爱上了同一个女人，却并没有像奥古斯一样尊重她，将她侵犯掠夺。
江宁只觉得自己的意识开始变得混沌。
王后的声音继续传来：“是我赋予优利卡不该有的责任，他从小就知道自己的肩上背负着毁掉皇室的重担，但与此同时，他做这些的最终原因，是你，江宁。”
话至此，江宁终于出了声：“我?”
他脸上带着一点焦躁的茫然，像是想要迫切的知道一切，却又有几分恐惧，以及抗拒。
王后似乎是抽出了回忆，她的神情变得突然淡然：“你是孕体Omega，是足够引起帝国所有势力更甚至联邦与虫族争夺的存在，因为你的特殊性，便注定了你未来的处境将会是一片荆棘与黑暗，在优利卡未分化时，他的本打算当上皇室的王，并与裴夏两大家族为敌，将军部的权利慢慢架空，等到时机成熟，将会推翻王室制度，建立新的帝国。”
王后的声音平淡却犀利，江宁却只觉得浑身森寒。
他垂下眼，看向一边沉睡的优利卡，他难以想象记忆里那个看似天真纯良毫无威胁的人，背地里却谋划着如此疯狂的事。
“可是，他并未分化成一个完整的Alpha，他的生命有限，他所谋划的所有的一切，都因此改变，他为了保护你，忍受着剥离挚爱的痛苦，开始说服自己让你靠近裴书臣，这是在他让你嫁进裴家时并未预料过的决定，他希望裴书臣能成为你背后生存的力量，但他也并不信任裴书臣，因此纤云便是他的第二张王牌。”
江宁觉得王后的话已经超出了他所认知的范畴，他回想起优利卡对他所做的一切，而曾经优利卡矛盾又病态的举止也似乎在这时终于有了答案。
原来在那个时候，优利卡就下了很大一盘棋，而这盘棋也没有最终结局。
这时，王后的声音继续传来：“强制分化成Alpha的确给优利卡带来了强悍的能力，但这一切的前提，都是以生命为代价，他很爱你，但这最终却可能成为他毁掉你的根源，优利卡的爱是偏执和疯狂的，你不再属于他，你身后也有了其他Alpha，他开始变得暴虐和不受控制，这会让他失去理智，优利卡可能会因此杀了你。”
江宁闻言，并没有说话。
优利卡的性格在很久之前他就已经知道，尽管他曾经将自己掩饰的极好，但江宁从来都知道，优利卡骨子里就是一个极端与疯狂的人。
“优利卡不是一个分化成功的Alpha，在他认为自己快要毁掉你之前，他只能这样做。”
王后说完，慢慢靠近了江宁，她先是把手放在了江宁的头上，如雪石一般的瞳孔静静地看着他，最后她垂下长睫，拥抱住江宁。
但江宁却感觉不到她的触碰与拥抱。
“优利卡并不想让你知道这些事，孩子，但他不应该这么孤独的离开，他是我最爱的孩子，我请求你，可不可以像你曾经答应我的那样，永远爱着他。”
王后的声音很近，但江宁却觉得好像一道梦语，他僵硬的站在那里，视线落在优利卡身上，优利卡很安静，垂下的睫毛一动不动，像是一件令人失语的艺术品。
“我后悔了。”
曾经优利卡说过的话彷如落在耳边。
江宁空洞的瞳孔倒映着优利卡忧郁冷漠的容，慢慢地，那张脸开始变得有些模糊。
王后放开了他，唇角挂着很淡的笑，犹如圣洁美丽的天神。
“你一定要幸福啊，我的孩子。”
晶莹湿润的泪从王后面庞滑下，她的身体连带着这片森林逐渐化成一块一块碎片消失，江宁感受不到自己的心跳，却觉得那里跳动的厉害，他有些慌乱的看向优利卡，世界重归于一片黑暗，江宁下意识要伸手抱住他，却在即将触碰的瞬间，他的手穿过了优利卡，最后，他看到了自己的身体慢慢消失，一点一点……
江宁瞳孔微微睁大，彷如梦醒一般，他低声嘶喊道：“优利卡！”
终于，世界重归宁静。
“滴——”
机械刺耳的声音落在空旷冰冷的空间，舱皿中江宁的眼睫煽动一下，伴随着空间限制打开，他猛然间睁开了双眼。
“哈啊……哈啊……”
心脏如雷鼓震烈般跳动着，像是沙漠里遇渴之久的旅人，嗓子干哑，江宁只能大口大口喘着气。
眼角温热的湿意让江宁身体僵硬了一瞬，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骤然回来的真实感让他有些不适应，像是踩在了云端一般的虚幻。
优利卡死了……
仿佛在这一刻，江宁才真实的意识到，优利卡永远的消失了。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头顶上刺眼的白灯，身体变的麻木冰冷，不知道是不是白光刺的眼底发涩，他的眼睛很疼，眼泪不受控制的流出，慢慢将眼角染的有些绯红。
肩上突然落下一道重量，紧接着便是一道阴影压下，江宁的视线这才有了焦距。
裴书臣背着光，五官被阴影渲染的晦暗不清。
“裴书臣……”
江宁坐起身，他的身体还有些僵硬，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垂在一边的手还在颤抖。
夏斯昂走了过来，江宁抬眼看着他，在这一瞬间，几人不约而同的保持着沉默。
过了良久，江宁才哑着声音道：“我会留在首星。”
他说完，裴书臣和夏斯昂同时一顿。
不知过了多久，裴书臣才回道：“嗯。”
江宁站在裴书臣身边，两人并肩离开，夏斯昂靠在一边，他的神情晦暗不清，在江宁与他擦肩之时，仿佛时间都静止了一瞬，江宁微微侧过头，下意识看去，却倏地撞进一双深邃无波的瞳眸里。
他并没有停下脚步，却因为心脏突然的揪痛让他差点跌倒。
然而他失重的身体很快就被两只不同的手扶住，江宁睁大着眼睛，他看着地面，呼吸变的急促，然而心脏的阵痛却没有消失，像裹了刺的丝线，缠绕着慢慢收紧。
他摸不清来源，只觉得无比的悲伤。
江宁站直了身，他看了眼夏斯昂和裴书臣，半响，才道：“我没事。”
他的声音很低，身体僵硬冰冷，仿佛行尸走肉一般。
裴书臣眸子暗下，却并未说什么。
灯光熄灭，四周陷入了无声的黑暗。
沉默的气氛给几人身上蒙了一层淡淡的阴霾，像傍晚之下夜色笼罩的深海。
压抑，沉重……
江宁正欲迈腿，却被脑海里突然传来的电流声僵在了原地。
江宁哥哥……
他呼吸一窒，猛然间抬起了头。
黑暗里裴书臣和夏斯昂面无波动，江宁目视着前方，呼吸急促，一双如黑曜石般清亮的深眸下，在黑暗里熠熠生光。
【作家想说的话：】
文到这里就完了，想了半天还是觉得开放一点的结局好，因为没有大纲所以是想到哪写到哪，本来想着写个十一二万字就结束了，结果磕磕绊绊还写多了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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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宁的声音冷静的可怕，道：“怎么可能，他怎么样也算是一个顶级Alpha，虽然是残次品，但怎么可能就这么死了。”
“是吗？怪不得他所表现出来的能力已经远超A级Alpha的能力。”裴书臣眸色暗下，道：“看来安布罗斯所说的那个操控军部内部密令的异能Alpha，应该就是皇太子了。”
然而不等江宁说话，裴书臣就继续道：“但他死亡的事实，你应该认清和接受。”
江宁被裴书臣笃定和冷漠的眼神看的心里有些压抑和沉闷，他脑海里闪过和优利卡在天启星那段时间的经历，慢慢地就像是有一只手紧紧压在了他的心脏上，呼吸突然变得有些困难。
耳边似乎传来裴书臣的声音，但江宁有些听不清，身体僵硬在原地不能动弹，脑海里是优利卡最后一次看着他时候的样子，以及那句反复对他的话。
你要记得，我永远爱你……
优利卡忧郁清冷的眸子倒映着他不耐厌恶的神情，江宁厌烦那样的优利卡，因为优利卡惯会用他那张漂亮的脸将自己伪装的干净和无辜。
“江宁。”
沉冷的嗓音落在耳边，肩膀上骤然间传来的钝痛让江宁混沌的眼神变的清明。
“我没事。”江宁哑着嗓音说。
“纤云的密匙的确被破解开，但数据泄露之后，我们得到的第一条讯息，并没有直接威胁军部，而是要求我们在一个月之内剥离皇室根下的势力和政权。”
裴书臣突然说道，他的话毫无波澜，神色漠然，江宁抬头看着他，眼底是一片茫然：“这不可能……”
“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了解多少，但王室虽然已经衰落，但根下盘踞的各大贵族势力不容小觑，而军部如今正和虫族开战，和王室冒然敌对，是一件十分愚蠢的事情。”
他说到这里，眸子暗了一瞬，又道：“况且，裴家作为将军世家，早在帝国成立的时候就与皇室立下了契约，政论里所谓军政独裁的阴谋论观点，完全是无稽之谈，裴家遵守古老的契约，只要皇室还没有举起武器向裴家开战，父亲就不会真正与皇族为敌，更不会剥夺皇室的权利。”
江宁只觉得自己仿佛堕入了一个漆黑的冰窖里，浑身冰冷。
“不可能……”
裴书臣的脸色依旧冷漠，声音无波无澜：“皇室所做的一切，包括设计让你嫁进裴家，正是他们在借此试探裴家的底线和态度，遗憾的是，他们并不满足，并且试图打压裴家，拉拢夏家，不过他们并没有想到，皇太子才是那个站在棋盘后面操控棋局的人。”
江宁垂下眼睫，喉咙动了动，说：“为什么……”
他偏过头，看着被厚重华丽的帘子遮盖住的窗，几束明光从细缝里溢进，将黑暗照出了尘埃的形状。
“皇太子从来就不是单纯善良的人，他锋芒不露，城府深沉，在此之前就已经掌握许多旧贵族盘根下腐烂阴暗的秘密，王室能在极短的时间内从帝国消失，全凭靠他一手操控。”
裴书臣的神情似乎变得有些冰冷，毕竟没有人愿意在不知不觉中就被当做棋子，当做武器，他们所有人都被这个看似不堪一击的皇太子摆了一道。
优利卡以纤云威胁，让他们与王室为敌，彻底消除王室的存在。
“他做这些的原因，无从得知。”裴书臣说完，就将江宁打横抱起，准备从这里离开：“不管你相不相信，他的确已经死亡，王后已经带他离开了首星，通讯截断，失去了所有的信息。”
江宁呼吸窒住，他揪住裴书臣的衣领，声音嘶哑的厉害：“让我见王后，裴书臣，我有办法联系她。”
裴书臣停下脚步，他脸色有些沉，带着几分森冷，道：“他欺骗你，威胁你，利用你，尽管如此，你还是将他看做你最重要的人。”
“我必须知道真相是什么。”江宁双目毫不退缩的对上他的视线。
裴书臣沉默了许久，他的脸色依旧沉冷，随后他才迈开长腿，抱着江宁离开了原地。
夏斯昂还在客厅里，只见他懒散的坐在角落里摆放的一架巨大钢琴上，那里的光线很暗，但仍然能看到几丝细烟缭绕，他嘴里含着一根烟，见裴书臣和江宁下来，眸波微动。
“清醒了?”
长指随意在琴键上拨动了几个音，并不着调，在安静的客厅里，显得有些诡异。
江宁看向夏斯昂，挣脱着从裴书臣身上下来，腿还有些酸麻，突然踩在地上，他不受控制的踉跄了一下，随后往夏斯昂的方向走去。
夏斯昂眸色深谙。
当看到一脸阴沉的裴书臣时，他就已经猜到了一些。
“带我去实验室。”
夏斯昂看了眼裴书臣，他掐灭手里的烟，过了良久，才道：“可以，但我有一个条件。”
他眸子暗了暗，手撑在钢琴上，在沉重安静的氛围里徒然添了一道刺耳的琴音，似是在宣泄着无处安放的兴奋与疯狂。
江宁没说话，夏斯昂起身靠近他，凑近他的耳边，他似乎在低语着什么，江宁面上没有波澜，等夏斯昂说完，他抬眼看着他，只道：“我答应你。”
夏斯昂的神色很淡，得到了江宁的承诺，他似乎并没有表现出应该有的情绪。
“看来他在你心里，的确很重要。”
只是为了寻求一个关于他的真相，就能轻而易举答应自己无数次向他提及的要求。
夏斯昂周身的气息变得有些阴郁，但他唇角仍旧扬起一个弧度，眼尾微弯，道：“那走吧。”
裴书臣这次并没有阻止夏斯昂和江宁，从刚才到现在，他始终保持沉默。
或许因为性格使然，他的气质清冷沉稳，仿佛与世界格格不入，即使眼底还有着几分浮躁，也没有在像之前变得阴冷暴戾。
风顺着复古的雕花窗微微袭来，带着橙黄落日的温暖，光线将三人的身影映乱，像极了一副朦胧的画。
第54章真相（尾声）
夏斯昂私人实验室
江宁躺进脑机连接的舱皿，他先是看了一眼站在角落里的裴书臣，在双目相视的瞬间，裴书臣移开了视线，江宁垂下眼，他并没有看到，裴书臣的目光很快又落在了他的身上。
夏斯昂正在输入连接地址，慧眼下的眸子闪烁着幽蓝的冷光，他薄唇微微绷直，敛去了那散漫不羁的态度，坐在实验台前的他多了几分不近人情的冰冷。
“对面没有接收，可能王后已经后悔了。”
江宁手攥紧。
夏斯昂抬起映有蓝光的眸子，道：“一分钟，如果还是现状就切断连接。”
裴书臣走了过来，他一只手按在玻璃舱皿上方，遮盖住了江宁的视线，从这个角度，江宁只能从长指间窥见一点裴书臣清晰的下颚线，以及绷直的薄唇。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江宁喉咙微微滚动，他的呼吸有些急促，然而正当夏斯昂起身准备切断连接时，耳边突然传来一道细微的电流声响。
裴书臣和夏斯昂身体不约而同的顿了一下，等两人的视线再次落到江宁身上时，江宁已然陷入了深度昏迷。
像是坠进了无底的深渊，入目皆是一片黑暗。
“嘀嗒……嘀嗒……”
江宁的精神力仿佛在一瞬间骤然间被抽空，他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像是融入了空气，变得忽轻忽重。
不知过了多久，江宁只觉得有一束光照在了他的身上，他下意识的抬手挡在眼前，却看见自己在强光之下慢慢拼凑的身体，准确的说，那是复杂的代码数据正在将自己的身体拼成了虚拟的“实”体。
他抬起双手，那种缺失实感的缥缈感让他有些不适应，感受不到心跳和呼吸，像是死了一般。
很快，那道光渐渐放大，从零星一点聚散开来，而原本漆黑的地方在光影过后变成了一块空旷的森林。
那是一片银白色的森林，单调的凄美又诡异。
江宁僵站在原地，如同突然坠进的外来者，与这里格格不入。
“很抱歉是以这个方式和你见面。”
后面突然传来一道空灵的嗓音，江宁转过身，看着与这森林融为一体的女人，瞳眸微动。
然而江宁的视线却越过了女人的身影，停留在后面的一片冰潭里。
他好像看到了优利卡。
江宁瞳孔缩紧，他并不知道，自己已经下意识的往前走了几步。
“这是什么地方……”
江宁低声问着：“那是优利卡吗？”
他面无表情的走上前，那是一潭长满了白色藤蔓的湖，与湖冰交错，像一条条诡异的蛇，优利卡被缠绕其中，他全身赤裸，藤蔓遮盖住他大半身体，垂下的长睫挂着冰簇，薄唇紧闭，却诡异的绯红。
江宁看了他许久，随后蹲下身，似是准备扯开他身上的束缚，但手覆之上，却没有丝毫实感。
“他不是能在背后掌控谋划着这所有的一切吗？怎么会这么狼狈的躺在这里。”
他的声音很低，似乎是带着几分隐忍又压抑的讥讽，过了很久，江宁突然笑出了声：“哈！这算什么。”
王后垂下眼眸，褪去了华丽的宫装，她如今身上只着一层白色的绸布，银白色的头发似乎长了很多，铺在地上，随着她的行动，微微波动。
“我感受到了，你很悲伤，是因为优利卡的死亡吗？尽管你曾经那么恨他，但你依旧不想看到他死去是吗？”
江宁没有说话，他下意识碰了碰眼角，那里并没有他所想的湿润，他把手放下来，道：“悲伤是会流泪的，王后。”
但他忘记了，冰冷的数据碎片是不会让他感觉到眼泪。
他说：“我只是在为我自己遇见你们感到后悔和痛苦而已。”
如果他没进王宫，如果他没遇见优利卡，如果……
“但是你还是和他一起度过了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时间。”
王后的声音很淡，虽然她站在江宁身后，却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总是带着几分忧郁和悲伤。
江宁没说话，他沉默了许久，眼神渐渐变得有些空洞，这里安静的像是死亡后的世界，连细微的风声也没有。
不知过了多久，江宁眸色渐清，他看着王后，眼里有些茫然，喉咙微微滚动，声音沙哑：“为什么……”
他说着，眼神突然有些发狠，咬牙狠道：“别再说些什么废话，优利卡怎么样我都不在乎，我只想知道，你们所有阴谋和谎言的背后，我他妈算什么。”
江宁说着说着，脸上的表情又突然变得十分平静，他就像是个失常的病人，精神破败不堪。
王后似乎想伸手碰他，但终究还是停下了手。
“对不起，孩子。”
王后睁开眼，眼角滑下一滴晶莹的泪。
“我很爱你，是与优利卡一样珍视的存在，但你要记得，优利卡他永远爱你。”
江宁只觉得心脏被一只手揪住，他感受不到自己的心跳与温度，却在此时觉得有些难受。
“他失去了心跳，会永远沉睡与此。”
王后在优利卡旁边跪坐下来，她可以触碰优利卡的眉眼，素白的手指停在优利卡的脸侧，眸子里有着淡淡哀伤。
“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王后低声说着，她抬头看着江宁，脸上露出一个很淡的笑，像坠入人间的天神。
“但你要答应我，孩子，这是我自作主张的决定，我为此犹豫不决，但我还是希望，有人能继续爱着我的孩子，你说过的，会守护他一辈子。”
江宁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封闭的空间里，世界像是与他隔了一层看不见的墙，墙的那边是优利卡静静地站在那里，他仍然是刚才沉睡时的模样，只是睁开了眼睛，冷色的瞳眸没有视焦，如同没有情感的死神。
江宁听到了自己的声音：“从我分化的那天开始，是不是就已经开始计划这一切了……”
优利卡：“那是迫不得已的事情，江宁哥哥。”
江宁：“为什么。”
优利卡眸波不动：“因为你，因为母亲，我是个自私的人，江宁哥哥。”
他突然走向前，慢慢靠近江宁，良久，他才道：“我想抱你，江宁哥哥。”
江宁僵在原地，他似乎听到了自己的久违的心跳声，砰……砰……砰……
他缓慢的张开手，却突然看见优利卡停了下来 ，他垂下眸，神情忧郁，像是世界上最孤寂的灵魂。
江宁呼吸有些急促，不等优利卡上前，他便僵硬的向前一步，鬼使神差般的欲要拥抱住优利卡，却在即将相拥的瞬间，身影消散。
“从你分化成孕体Omega那一刻开始，优利卡就想毁掉你的身份。”
王后声音悠然传来，平静空灵，她像是陷入了回忆，脸上挂着极淡的笑容，却浑身透着化不开的忧郁。
江宁失焦的瞳孔渐渐清明，他看着王后绝美清丽的面孔，那是和优利卡有着七分相似的面容。
“我并不应该是帝国的第二王后，也不曾与国王相爱，优利卡也并不是我与国王的孩子。”
王后的话淡淡落下，却在江宁心里泛起巨大波澜。
“我知道你的疑惑，优利卡的确和国王有几分相似，但你应该知道，王室里曾经还存在着一位亲王。”
她说到这里，突然敛下了眸子，那是一种连江宁也形容不来的忧伤。
江宁想了许久，才低声喃道：“奥古斯亲王吗……”
他心里大概已经有了一个猜测。
奥古斯亲王是国王的亲生弟弟，但似乎在江宁还未有记忆的时候就已经去世，他后来也只是偶尔听到过几次这个名字。
据说是一个很有才华的贵族，喜欢探索未知的星域和领地，据说当今有许多稀有和新生资源便是这位奥古斯公爵发现的。
想到这里，江宁瞳孔骤然一缩，他猛然抬头看着王后。
“那才是我的爱人，奥古斯·艾塔罗曼。”
王后的声音带着几分柔意，她说：“他是我见过的最可爱的人，真诚，热烈，我很快就陷入了这段感情，我相信奥古斯也是如此。那时候，我们言语不通，他很聪明，简直是个天才，很快就学会了我们的语言，慢慢地越来越熟练，我们日夜相拥，他会给我讲他的所见所闻，小心翼翼的哄我入眠。”
她说到这里，眼里突然泛起了笑意，带着莹润的湿意，顺着脸颊轻轻滑下。
“我对他所说的世界好奇，害怕又期待，奥古斯似乎并不想带我去他的世界，但我的执意坚持，他最终还是瞒着我的族人们将我带去了他的世界。”
话音渐渐变得低落，最后归于一片平静：“如果可以，我多希望我永远都不会说出那个请求。”
江宁嘴唇微微动了动，却并未出声。
王后继续说道：“我的身份被国王发现了，在奥古斯和我离开那里时，国王找到了我族人生活的地方，族人因为阻止侵略者发动了攻击，暴躁的入侵者占领了我的家乡，将我的族人囚禁，疯狂的抢掠，我们似乎成了一件件没有意识的商品，他们在贪婪的一句句臆想着我们的价值，雪族人生性高傲，誓不为奴，可能他们永远也不会想到，我的族人会在战败的一夜之间悉数自亡。”
江宁明明感受不到温度，闻言却只觉得浑身冰冷。
王后的声音低了些：“只有我，苟延残喘的活着，因为奥古斯，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他痛苦疲惫的模样，他求着我，让我活下来。”
她说到这里，停了许久。
“可是他却不在了，他认为是他的错，是他的国家，他的亲人，是他，亲手毁了我的族人，奥古斯的偏执让他陷入无尽的痛苦，甚至于他想毁掉他所身处的王室。”
“这是赎罪，这也是奥古斯临死前的愿望。”
而国王也同样爱上了王后。
这个如精灵一般的人，却始终坚守着与奥古斯的感情，年轻的国王与奥古斯爱上了同一个女人，却并没有像奥古斯一样尊重她，将她侵犯掠夺。
江宁只觉得自己的意识开始变得混沌。
王后的声音继续传来：“是我赋予优利卡不该有的责任，他从小就知道自己的肩上背负着毁掉皇室的重担，但与此同时，他做这些的最终原因，是你，江宁。”
话至此，江宁终于出了声：“我?”
他脸上带着一点焦躁的茫然，像是想要迫切的知道一切，却又有几分恐惧，以及抗拒。
王后似乎是抽出了回忆，她的神情变得突然淡然：“你是孕体Omega，是足够引起帝国所有势力更甚至联邦与虫族争夺的存在，因为你的特殊性，便注定了你未来的处境将会是一片荆棘与黑暗，在优利卡未分化时，他的本打算当上皇室的王，并与裴夏两大家族为敌，将军部的权利慢慢架空，等到时机成熟，将会推翻王室制度，建立新的帝国。”
王后的声音平淡却犀利，江宁却只觉得浑身森寒。
他垂下眼，看向一边沉睡的优利卡，他难以想象记忆里那个看似天真纯良毫无威胁的人，背地里却谋划着如此疯狂的事。
“可是，他并未分化成一个完整的Alpha，他的生命有限，他所谋划的所有的一切，都因此改变，他为了保护你，忍受着剥离挚爱的痛苦，开始说服自己让你靠近裴书臣，这是在他让你嫁进裴家时并未预料过的决定，他希望裴书臣能成为你背后生存的力量，但他也并不信任裴书臣，因此纤云便是他的第二张王牌。”
江宁觉得王后的话已经超出了他所认知的范畴，他回想起优利卡对他所做的一切，而曾经优利卡矛盾又病态的举止也似乎在这时终于有了答案。
原来在那个时候，优利卡就下了很大一盘棋，而这盘棋也没有最终结局。
这时，王后的声音继续传来：“强制分化成Alpha的确给优利卡带来了强悍的能力，但这一切的前提，都是以生命为代价，他很爱你，但这最终却可能成为他毁掉你的根源，优利卡的爱是偏执和疯狂的，你不再属于他，你身后也有了其他Alpha，他开始变得暴虐和不受控制，这会让他失去理智，优利卡可能会因此杀了你。”
江宁闻言，并没有说话。
优利卡的性格在很久之前他就已经知道，尽管他曾经将自己掩饰的极好，但江宁从来都知道，优利卡骨子里就是一个极端与疯狂的人。
“优利卡不是一个分化成功的Alpha，在他认为自己快要毁掉你之前，他只能这样做。”
王后说完，慢慢靠近了江宁，她先是把手放在了江宁的头上，如雪石一般的瞳孔静静地看着他，最后她垂下长睫，拥抱住江宁。
但江宁却感觉不到她的触碰与拥抱。
“优利卡并不想让你知道这些事，孩子，但他不应该这么孤独的离开，他是我最爱的孩子，我请求你，可不可以像你曾经答应我的那样，永远爱着他。”
王后的声音很近，但江宁却觉得好像一道梦语，他僵硬的站在那里，视线落在优利卡身上，优利卡很安静，垂下的睫毛一动不动，像是一件令人失语的艺术品。
“我后悔了。”
曾经优利卡说过的话彷如落在耳边。
江宁空洞的瞳孔倒映着优利卡忧郁冷漠的容，慢慢地，那张脸开始变得有些模糊。
王后放开了他，唇角挂着很淡的笑，犹如圣洁美丽的天神。
“你一定要幸福啊，我的孩子。”
晶莹湿润的泪从王后面庞滑下，她的身体连带着这片森林逐渐化成一块一块碎片消失，江宁感受不到自己的心跳，却觉得那里跳动的厉害，他有些慌乱的看向优利卡，世界重归于一片黑暗，江宁下意识要伸手抱住他，却在即将触碰的瞬间，他的手穿过了优利卡，最后，他看到了自己的身体慢慢消失，一点一点……
江宁瞳孔微微睁大，彷如梦醒一般，他低声嘶喊道：“优利卡！”
终于，世界重归宁静。
“滴——”
机械刺耳的声音落在空旷冰冷的空间，舱皿中江宁的眼睫煽动一下，伴随着空间限制打开，他猛然间睁开了双眼。
“哈啊……哈啊……”
心脏如雷鼓震烈般跳动着，像是沙漠里遇渴之久的旅人，嗓子干哑，江宁只能大口大口喘着气。
眼角温热的湿意让江宁身体僵硬了一瞬，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骤然回来的真实感让他有些不适应，像是踩在了云端一般的虚幻。
优利卡死了……
仿佛在这一刻，江宁才真实的意识到，优利卡永远的消失了。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头顶上刺眼的白灯，身体变的麻木冰冷，不知道是不是白光刺的眼底发涩，他的眼睛很疼，眼泪不受控制的流出，慢慢将眼角染的有些绯红。
肩上突然落下一道重量，紧接着便是一道阴影压下，江宁的视线这才有了焦距。
裴书臣背着光，五官被阴影渲染的晦暗不清。
“裴书臣……”
江宁坐起身，他的身体还有些僵硬，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垂在一边的手还在颤抖。
夏斯昂走了过来，江宁抬眼看着他，在这一瞬间，几人不约而同的保持着沉默。
过了良久，江宁才哑着声音道：“我会留在首星。”
他说完，裴书臣和夏斯昂同时一顿。
不知过了多久，裴书臣才回道：“嗯。”
江宁站在裴书臣身边，两人并肩离开，夏斯昂靠在一边，他的神情晦暗不清，在江宁与他擦肩之时，仿佛时间都静止了一瞬，江宁微微侧过头，下意识看去，却倏地撞进一双深邃无波的瞳眸里。
他并没有停下脚步，却因为心脏突然的揪痛让他差点跌倒。
然而他失重的身体很快就被两只不同的手扶住，江宁睁大着眼睛，他看着地面，呼吸变的急促，然而心脏的阵痛却没有消失，像裹了刺的丝线，缠绕着慢慢收紧。
他摸不清来源，只觉得无比的悲伤。
江宁站直了身，他看了眼夏斯昂和裴书臣，半响，才道：“我没事。”
他的声音很低，身体僵硬冰冷，仿佛行尸走肉一般。
裴书臣眸子暗下，却并未说什么。
灯光熄灭，四周陷入了无声的黑暗。
沉默的气氛给几人身上蒙了一层淡淡的阴霾，像傍晚之下夜色笼罩的深海。
压抑，沉重……
江宁正欲迈腿，却被脑海里突然传来的电流声僵在了原地。
江宁哥哥……
他呼吸一窒，猛然间抬起了头。
黑暗里裴书臣和夏斯昂面无波动，江宁目视着前方，呼吸急促，一双如黑曜石般清亮的深眸下，在黑暗里熠熠生光。
【作家想说的话：】
文到这里就完了，想了半天还是觉得开放一点的结局好，因为没有大纲所以是想到哪写到哪，本来想着写个十一二万字就结束了，结果磕磕绊绊还写多了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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