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陈祉无动于衷,“联姻可以,但我不要这个。”

    长指点向不远处纤细身影:“我要那边那个躲起来的小女儿。”

    *

    作为周家养女,南嘉打小受尽白眼,是周今川牵着她的手长大。

    他是她最好的哥哥,也是她最大的秘密。

    可后来,他为了白月光把她送出国。

    再后来,他送她去联姻。

    还是和她最不对付的陈家太子爷。

    没有感情没有婚礼没有报道,圈内好友断定二人铁定离婚。

    直到某拍卖会。

    因一枚阿盖尔粉钻,南嘉和周今川竞价。

    她不想和他争,摆手放弃,眼看着他为博白月光一笑拍走,陈祉忽然姗姗来迟,以最高价一锤定音。

    太子爷拨弄钻石,丢石子似的丢给南嘉,对周今川轻嗤,“就这玩意?”

    “太小,配不上我们家公主。”

    港媒哗然:哇塞!

    圈内好友:?这叫没感情?

    *

    南嘉一直以为,她是陈祉恣意人生中一大败笔。

    多年后,旧手机重见天日,陈祉的千条未接来电接踵而至。

    两人杳无音信的昼夜,生冷盲音一遍遍证实,她是他的惊鸿一瞥。

    芭蕾美人vs嘴硬混球,男暗恋,双处

    酸甜先婚后爱

    港圈拽爷的暗恋日常。

    “如果今年港岛下雪,你能不能说一句爱我。”

    -总有一场相遇是久旱逢甘霖

    第1章

    奥吉莉娅

    初夏的心跳

    梅雨时节,港岛上空的潮湿因子久不消散。

    尖沙区文化大剧院,北窗正对入场口,陌生车辆陆陆续续,接踵而至。

    记不清数了多少辆,烂熟于心的车牌号始终没有出现。

    南嘉慢慢敛目。

    后背忽然被人拍了下。

    回头看是舞团队员小乔,明媚的笑大咧咧的:“演出马上就要开始了,你在这里干什么呀?”

    语气熟络得仿佛她们是好朋友。

    其实不然,南嘉回港岛舞团不过一个月,生面孔都没认全。

    能记着眼前的女孩无非是她自来熟,刚来就和她打招呼,混眼熟。

    南嘉是和她截然不同的极端,沉默寡言,也不主动结交朋友,堪比初学的新生。

    “没什么。”南嘉转过身,“风景不错,随便看看。”

    “啊?”

    小乔闻言望向窗外。

    灰蒙蒙的天,位置狭隘有限的停车场,车轱辘碾过凹坑溅起脏兮兮的雨花,并不好看。

    南嘉回休息间更鞋,手机消息突兀地冒出来。

    她下意识先腾出手滑动屏幕。

    周今川:【嘉嘉,我临时有急事,不能去看你的演出了。】

    【思澜她突然经期痛,我刚把她送来医院。】

    同时附上一张医院长椅的照片。

    苍白的地砖和灯光格外刺眼。

    又是这样。

    他又为了白月光爽她的约。

    南嘉的喉咙像是被一道道蛛丝缠住,黏稠得哽咽,一时喘不上气来。

    指尖划过屏幕,简单敲出两个字:没事。

    周今川:【这是你回国后第一场演出,我明明答应过去给你加油打气的。】

    周今川:【别生哥的气,改天给你买最新的舞裙赔罪好不好。】

    这个敏感的字眼一冒出来,南嘉手足无措地收起手机。

    大化妆室,舞团队员们小团雀似的叽叽喳喳,化妆,更衣,谈笑。

    今天文化剧院的是一场大型演出《天鹅湖》,舞团上下从服装到妆容用足了准备。

    有几只扮演小天鹅的是十几岁的学生,第一次正式出演,紧张得坐立不安,时不时和父母通电话。

    “爹哋~你和妈咪来了吗,我们演出马上就要开始啦。”

    能进团里的大部分女孩子出身非富即贵,打小享尽家庭的宠爱,父母愿意忙中抽空探望宝贝女儿的演出。

    角落中的南嘉仿若背景板,无人问津。

    没有电话庆祝,没有亲人来看望。

    她习以为常。

    化妆师忙,自己拿银质皇冠固定在额顶,鬓边携一支黑羽毛。

    灯光下五官轮廓被描绘得清丽瘦削,妆面没有夸张的深色眼线和唇色渲染,只在额前点了菱形面的金属片,烘托冷漠的犀利感。

    一身黑色tutu裙轻盈飘逸,自然蓬松开展,笔直修长的双腿被浅色系芭蕾大袜包裹出优美明晰的曲线。

    在一众小天鹅中,她显得格格不入,黑蓬裙色调神秘,沉着。

    穿在她身上透着不宜亲近的凛冽。

    南嘉是全场唯一的黑天鹅。

    黑天鹅第三幕假装成公主和王子跳舞的反派,需要承担起三十二挥鞭转高难度动作。

    这种重要角色本轮不到她,原先跳黑天鹅的首席养伤,张老师力排众议敲定了她。

    私底下,不少人对她颇有微词。

    因为她初来乍到。

    且她那张脸不合适。

    不够妖。

    温温婉婉的一张国民初恋脸,南北通吃美人骨,乌瞳绯唇,肤白似瓷,清纯怜人的模样和邪恶的反派黑天鹅搭不上边。

    演出之前,只有指导老师张老师和南嘉说几句加油鼓励的话。

    张老师是团里的资深老师,从南嘉幼年就带着她,对她很是疼爱。

    张老师掖了掖她肩上的蝴蝶结,关切问候:“回舞团的感觉怎么样,还习惯吗?”

    “挺好。”

    “我看你和队员训练的状态还不错,比当年的水平更上一层楼。”

    “老师过奖。”

    “不过你的表情和神韵还差点意思。”张老师语重心长,“芭蕾舞剧最重要的不仅仅是动作表演,五官和眼神都很重要,整体融入才能成为更好的舞蹈演员。”

    “我知道。”

    真的知道的话。

    做老师的就不会多这一嘴了。

    别人难在肢体动作的协调,她难在无法彻身融入剧情中,无法将自己代入黑天鹅这个角色中去。

    整点,演出开始。

    酒红色舞台帷幕徐徐拉开,上顶水晶枝叶吊灯和周遭的射灯一盏盏熄灭,竖琴和大小提琴在台下配合指挥奏出完美乐章,底下观众们不约而同凝神。

    最经典不过的《天鹅湖》,柴可夫斯基创作的第一部舞曲,故事源于民间传说,并不复杂。

    主角是公主奥杰塔,被恶魔变成了白天鹅,意外和王子偶遇,两人情投意合,却不幸遭到恶魔和其女儿奥杰丽雅的阻挠。

    奥杰丽雅,也就是广为人知的黑天鹅,通过舞会假扮公主和王子跳舞。

    扮演者难度极大,既要模仿白天鹅的优雅又要耍心机

    迷惑王子。

    最难的自然要数世界闻名的看点之一——三十二挥鞭转。

    台下观众不抱有期待,只当是一场寻常演出,港舞虽然远近闻名,整体实力较之国外颇有差距,且出场的首席演员较为低调,名气寥寥。

    中场有二十分钟的休息,期间走了不少人,哈欠声连片。

    等到第三幕的黑天鹅变奏,底下多了些许不耐烦的窃窃私语。

    中世纪教堂风格的玻璃绘彩暗淡,只留台上聚光灯,和裹挟着朦胧雾感白天鹅不同,南嘉一身磨砂黑TUTU,绝美面孔一下子成了吸睛的点,盖过她优雅笔挺的身形。

    天鹅臂自然伸展,脚背线条流畅优美,跳跃和旋转的姿态轻盈,薄如蝉翼的裙摆随之而动,若不是身上服饰强烈的视觉效果,几乎分不清她到底是否真假天鹅。

    有着外行人看得懂的优雅舞姿。

    定点以及平衡力也让内行人认可赞赏。

    迷惑王子成功的黑天鹅在原地展开旋转,节拍动作仿佛永无止境,单足尖端支撑,身体放平旋转,极强的平衡感和掌控力使得她一直把持所站的位置,没有掉足尖。

    能转三十二次的人数不胜数,标准的屈指可数,更别提保持一个优雅的平衡姿态。

    一气呵成。

    “哇——”

    台下情不自禁发出感叹,好奇扮演者的身份。

    常看舞剧的人了解,除了知名皇家舞团,不少舞团打着黑天鹅挥鞭转的幌子,实际转个十几圈敷衍了事。

    后台的队员七嘴八舌。

    “这个南嘉真的是新人吗?她这水平跳首席绰绰有余吧。”

    “怎么可能是新人,听说她以前在国外跳皇家队的。”

    “哪个队的,怎么从来没看到过她。”

    “可能人家低调呗。”

    “你们说她这水平,和思澜姐比谁更厉害?”

    原先不满南嘉空降的队员们经过这次演出,彻底颠覆印象。

    南嘉下台后,看张老师迎面过来,微微颔首。

    芭蕾非常消耗体力,她鼻间微微喘着气息,语调拖曳,“老师。”

    “很棒。”张老师竖起两根大拇指,“可惜情绪差点意思。”

    舞者的情绪,外行不细心的话很难看出来。

    张老师一眼看透,如果南嘉的舞蹈功底达到九十分的话,情绪只能评三十分。

    不知她留学几年后情绪表现为何比从前更为寡淡,张老师叹息,“表情如果到位的话,你是可以跳首席的水平。”

    “我不合适。”南嘉说,“我不会领舞。”

    不知是和队员生疏还是为何,她和舞团成员的协作度很一般。

    首席领舞,最主要的就是领舞的节奏,还有自身的情绪变化。

    刚才的变奏看似独领风骚,实际并没有演绎出黑天鹅的魅惑和张扬。

    她的情绪仿佛挂在脸上的面具,生硬地写着笑或者哭,让人一眼看出是演的。

    “没事,我们慢慢来。”张老师安抚,“偏科很正常,没有人是全能选手。”

    天色渐晚。

    南嘉从后台换好衣服出来,看见台子上摆放大量的花束。

    舞台剧收到花束是对他们演出最好的评价。

    花束里面的明信片,有署名的是送给个人的,没署名的就是送给全体的。

    跳白天鹅的首席和几个在网上经营人设的人气女演员都收到粉丝的花。

    “南嘉,你也收到好多花呢。”小乔看到南嘉出来,兴高采烈拉她过来看,“好多玫瑰,还有百合,洋紫荆,你喜欢哪种?”

    第一次出演的她,收到的花束竟然这么多。

    南嘉把头发上的黑色羽毛摘下来,淡淡:“扔了吧。”

    小乔以为自己听错,扔了?

    南嘉:“会枯萎的。”

    港岛天气炎热,不保养的话花束明天就会枯萎的。

    “可是这样扔掉多可惜,放家里闻闻香也挺好啊。”小乔撇嘴,看到一捧花束里的小礼物,“哎呀,里面还有追求者的情书明信片。”

    “扔。”

    “还有一条卡地亚手链,这些都不要吗?”

    “嗯。”

    小乔还想说什么,南嘉已经走了。

    她唏嘘一声,扒拉其他花束,里面或多或少也有小礼物,居然不以为意丢弃。

    舞团里不少有钱人家的孩子,却没到铺张浪费的地步,好奇地探过来:“这些都扔了是不是太可惜了?”

    旁人搭腔:“能无视追求者礼物的人,要么家庭条件很好,要么就是——”

    卖会关子后,接话:“她有心上人了呗。”

    出入场口,人来人往。

    新秀的小天鹅们不止有爸爸妈妈陪伴,还有爷爷奶奶,全家都来看宠儿的演出,再皆大欢喜地离开。

    剩下一批舞蹈演员,习惯演出后的落寞,选择成群结伴坐车回去。

    南嘉没有抱希望,但那通电话忽然打了进来。

    她懵然地接听。

    是周今川低沉好听的嗓音。

    “我忙完了,你们演出结束了吗,要不要我去接你回家。”

    南嘉一哽,“顺路吗。”

    “方向盘在我手中,你说顺不顺。”他不容分说,“我现在开车过去,大概半个小时能到。”

    “那我等你。”她轻快应。

    荒凉的心底一下子冒出绽放的小花。

    看外面雨势愈演愈烈。

    南嘉握着手机拿起又放下。

    本想提醒他开车慢点,又怕他接到电话时走神。

    不知不觉,一等便是四十分钟。

    迟迟未见人。

    南嘉心中的希望火苗沾到雨水似的,一点点熄灭,她试图点燃,随着时间推移,又如釜底游鱼。

    一个多小时过去。

    南嘉抬头,清透的瞳孔定格。

    上空覆了片巨网,夜雨从漏缝大片洒落,陷入霓虹灯的漩涡,弥漫成光晕。

    停车位,一辆碳黑劳斯莱斯悄无声息地停靠良久,雨刮器机械描画着水波纹,车前灯照亮的前方,珠线若隐若现。

    后座的人阖眸养憩,司机不敢贸然出声询问,掠过后视镜察言观色。

    从外表看,陈少爷不如外界所讲那般阴戾,光线黯然的缘故,棱角分明的下颚线平白多出微不可察的温和,眉眼的厉意也压下去几分。

    角度缘故,司机以为自己看错了,少爷不知何时醒的,惺忪眯着懒散的倦意,向窗外斜去目光。

    被积水覆盖的哑光地砖成了镜面调色盘,一围的琥珀金墙灯倒影模糊。

    行人步伐寥寥。

    只有不远处身形纤瘦的女孩,和他们的车一样伫立不动。

    司机眼神回正,听到后座响起轻微动静,立马高度紧张,赶在前头先行下车,利落地撑起一把劳斯莱斯黑伞,迅步走到后车厢,车门打开的瞬间,黑色伞面将雨滴阻挡在外,哪怕微微垂低下颚,男人也有一米九,同为成年男性的司机不得不踮起来些。

    “少爷,您这是……”

    陈祉捻灭指间长香烟,接过伞。

    周遭暗然,雨乐缭乱,准备叫车的南嘉低头看手机。

    没注意到有人近身。

    前方光影忽然被盖住,西南边的风雨也被伞面挡住。

    最先传入感官的,是空气里荡漾陌生的气息,沉木香和清冽薄荷混杂的,被雨水覆盖后若隐若现的烟草香。

    她后知后觉抬头,意外撞上一道暗深眸影。

    夜色窅冥,伞面上的雨声断断续续,像初夏的心跳。

    第2章

    甩底

    到底要怎样

    仿佛荧幕上的电影刻意营造的镜头,二人站位一南一北,一明一暗。

    是极其明显,恰到好处的摄影视角。

    阴蓝色调的光覆着南嘉的后背,迎对她上前方男人的面孔,年月变迁,五官更胜以往深邃明晰,不变的是从始至终,独属于养尊处优阔少爷的闲然,睥睨众生,作壁上观。

    南嘉木讷站立,潮湿裙摆贴上小腿肌肤,凉风一过,颤栗感乍然。

    眼前人衬衣黑裤,一丝不苟,尘埃不染,连伞柄都透着昂贵的木质香,高出的挺拔身形,象征两人天上地下的缩影。

    陈祉漆黑的眸底,倒影她纤瘦的薄肩,再上是修长流畅的天鹅颈,在他出现之前,吹了些风雨,细小水滴凝聚在柔白的锁骨上。

    他声线含杂着凝聚的磁性,似有似无轻哂,率先打破沉静。

    “周嘉礼。”

    久违的字音。

    久得她快忘记这是自己过去

    的名字。

    她本名南嘉,周家先生收养她后视为己出,对外称呼周嘉礼。

    可她七年前开始,就不想姓周了。

    对这个名字的排斥,和对眼前人的熟视无睹,南嘉的脸色明晃晃写着。

    陈祉是独自撑伞过来的,人并不单单唯他一个,随其后的随身管家兼职司机,一级保镖和助理,他们衣冠楚楚,西装革履,处处一丝不苟,反衬得中间的太子爷肆意随然,黑西裤黑衬衫,松两粒扣子,露出小片锁骨阴影,袖口也半卷起,长指夹的长烟早已熄灭,徒留灰点。

    原先他身上那股不可一世的纨绔子弟气质稍减,岁月倥偬,不知不觉间,取而代之的是年轻上位者的凛然。

    陈祉的伞面偏向她,即使她所站的位置淋不到雨,细微动作间流露的是少爷居高临下的蔑视,“又畀人甩底?”(又被人放鸽子了吗)

    南嘉一言不发。

    陈祉撂话:“上车。”

    看似雪中送炭,语气冷硬到不顾她是否愿意。

    南嘉没跟,自有人会“请”她过去,少爷话音落下的五秒后,保镖助理见她没有动,纷纷做出有请的手势。

    领头的管家颇有礼貌:“周小姐,请吧。”

    “我不姓周。”

    这几个字是她唯一做出的反抗。

    南嘉被带着走到劳斯莱斯车前。

    陈祉在车门旁,长身玉立。

    南嘉:“陈少爷,绑架人是犯法的。”

    “所以你乖点。”他有自己的说辞和法则,“唔好畀我犯法。”(不要让我犯法)

    和一颠倒因果关系的混球,讲不了法。

    知道躲不开,南嘉只能先上车,紧挨车窗坐,这一点他们想法一致,他也并不想离她太近,中控台默契成为楚河界限。

    “你到底要做什么。”南嘉视线走马观花略过车玻璃,没有车载乐声,唇舌尾音在安静的车厢格外清晰,“陈少爷。”

    玄黑色金属打火机砂轮滚动,清脆地一声啪响,亮起的火苗转瞬即逝,陈祉面无表情地玩弄一会,淡声低嘲,“我不像是一个接被放鸽子女孩的绅士吗。”

    港岛粤语自带一种神奇的魔法,喜怒哀乐总透着一种平易近人的慵懒,忽然间转换成国语,犹如掉入生硬的机械中,和他手里的打火机一样,泛金属质地的冰。

    “谢谢关心。”南嘉指尖没过发间,淡声否认,“但我没有被放鸽子。”

    手机铃声随后响起。

    她全身僵直片刻。

    在对方玩味的眼神中,她接通后没底气“喂”一声。

    “对不起啊,嘉嘉。”周今川匆忙道歉,“公司出了点事情需要我紧急处理,你人在哪,要不我让司机去接你吧。”

    “不用,我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了。”

    “那你注意安全。”

    “嗯,你忙你的。”

    被打脸的速度太快。

    她几乎可以想象会遭到旁边那家伙怎样的轻蔑,无措地攥紧手心。

    陈祉睨她:“怎么七年不见,你在他面前还是这么没出息。”

    被失约,被放鸽子,还毫无怨言。

    “所以你找我只是想看我笑话的吗?”

    “看来,嘉礼小姐是忘记我们之间还有债务关系。”

    “债务?”南嘉愣神,“哦,没忘,我知道欠你钱。”

    七年前,她外婆病重急,她那时和周今川关系僵硬,朝陈祉借钱应急。

    陈祉:“你当时怎么说的。”

    “我会尽快还清。”

    “然后呢。”陈祉音调一降,“钱借给你的第三天,你人没了。”

    七年——

    毫无音讯。

    除了周今川,无人知道她在哪。

    “抱歉。”她连人带声音突然变得空灵,“我不是故意的,没有躲债的意思。”

    没人知道。

    当初离开港岛,并非她本愿。

    她是被周今川送出国的,说好听点,是去学习,不好听的,相当于个人意义上的驱逐出境。

    “打算什么时候还。”陈祉放下打火机,开门见山,“七年连本带利,一千万。”

    “……”

    她一只眼睛写着“奸”字,另一只眼睛写着“商”字。

    又不敢和他细算。

    她外婆身体不好,患有老年痴呆,每年住高级护理院的开销都要几十万。

    当年她走得匆忙。

    外婆的事情并没有料理完全。

    周今川那边并不知道。

    烂摊子都是陈祉这个债主拾掇的,收拾完再划账,明明白白记着等她回来还。

    可别说一千万。

    一百万她都拿不出来。

    她摸着脖子上项链,沉呼吸,“能给我点时间吗。”

    “不能。”

    “我现在还不起。”她窘迫。

    宁愿被眼前的太子爷奚落,也不肯朝周家开这个口。要是能开这个口,七年前就开了。

    “还不清就以工抵债。”他挑明,“我刚好缺个跟班。”

    “不,我有自己的工作。”她强硬拒绝,“我会再想办法,不会赖账的。”

    到周家别墅区。

    车还没停下,南嘉的手便覆在车门上,迫不及待想要离开的心毫无掩饰。

    这里有周家的道闸,没有录入的车辆无法进入,管家司机不急不慢地绕了两圈,在外挑了个适合停车的位置,先南嘉一步下车。

    再尽礼仪给她撑伞,毕恭毕敬地递过去,“周小姐,我这边就不送您过去了,您路上小心点。”

    车进不去的话,自有物业车辆过来接送。

    “谢谢。”南嘉接过伞,看见管家还递来了一张名片。

    “少爷确实缺一个助理,薪资很可观。”管家的用词比那位爷客气多了,“您考虑清楚后可以再联系我们。”

    “谢谢,不考虑。”她再次拒绝,深谙伺候那祖宗,比古代丫鬟还命苦。

    管家上车前,朝她走的方向多看一眼,她路过分类垃圾桶时,很自然地挥了下手。

    鎏金名片就这样入了不可回收垃圾桶。

    这件事,他自然是要汇报的。

    “少爷。”管家斟酌,“那位小姐没有接受您的名片。”

    陈祉在车中全程一览无遗,看她扔名片的动作比管家还要清晰。

    难为管家高情商表达了她对他的排斥。

    回国一个月了,南嘉时差调整回来,环境还没适应,除湿机开到最大,早起时手摸到的被褥依然是潮软的,和西伯利亚的冬天是两个极端。

    下楼时看见周夫人,南嘉礼貌喊了一声:“周阿姨。”

    周家主母保养得体,衣着珍珠白香云纱旗袍,斜襟凤仙领,端着高级贵妇人的姿态,仿若没看见。

    南嘉来周家多少年,周夫人冷眼多少年,毕竟没有血缘关系,她只是周家一个无名无分的养女,收她寄居在家里已经是善举。

    南嘉十二岁那年,作为周先生司机的父亲,在一场车祸中为了救周先生牺牲。

    周先生为报救命之恩,收养父母双亡的南嘉,对她视如己出,对外给她更名周嘉礼,也是希望旁人能把她当做周家千金对待。

    但不论内外,对她好的只有周家父子俩。

    周先生在餐厅看报,见她们下来,吩咐住家阿姨备餐。

    “去叫音音下来。”周夫人吩咐一个阿姨,“这孩子老赖床。”

    “是啊,应该向嘉嘉学习。”周先生笑道。

    周夫人翻个白眼,碍于南嘉这个外人在场,没有多说什么,一抬眼忽然看见宝贝女儿的身影,忙招呼:“音音来啦,正打算去叫你呢。”

    周音是很典型的被父母兄长宠惯长大的千金小姐,肤色白嫩,珠圆玉润,眼神透着娇娇的天真,还有养尊处优惯的傲气。

    她听到父亲对南嘉的夸赞,路过南嘉餐位时嗤了一声。

    跟前摆放的都是她爱吃的早餐,周夫人亲自盛了一碗白玉鱼子蚬子汤递来,“温度刚好,来尝一口。”

    周音没什么胃口,瞥了眼空位,“哥哥昨晚没回来吗?”

    周夫人说:“打过一次电话,说忙工作呢。”

    “什么忙工作。”周音气哄哄地用调羹捣烂新鲜的蚬肉,“他分明是和那个狐狸精在一起,我昨晚看到白思澜发的ins,哥哥陪她去了医院。”

    周音讨厌白思澜。

    学生时代就仗着周今川喜欢她为所欲为。

    如今,周今川为了她更好地发展,特意给她创建投资一家传媒公司,将她捧成现在的当红芭蕾演员。

    然而做这么多,白思澜并没答应他的追求,吊着他的胃口,人家把他当阶梯,他还乐此不疲地做个深情的大怨种。

    “臭狐狸精。”周音咬牙切齿,“我真怕哪天哥哥被她迷晕了眼睛,把整个公司都送给她。”

    “好了好了,没你说的那么夸张。”周先生抬手示意女儿停下,“今川昨天晚上没有和她在一起,他是去忙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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