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否则,闻弦扪心自问,他眼巴巴的找侦探,想要调查昔日的过往,难道真是为了沈季星?

    他连沈季星的样子都记不住了。

    他看向对面恋人茫然又落寞的面容,握住了沈照的手,诚恳道:“真的,我还能不了解我自己吗?只要你告诉他,说你没做过,说你委屈,再说你喜欢他,他一定也会喜欢你的。”

    “……嗯。”

    *

    另一个世界,江知意翻箱倒柜,找出来一根温度计。

    他测完体温,叹了口气。

    果然发烧了。

    昨天也不知道闻弦做了什么,刚吃完早饭,江知意就觉得头重脚轻,昏昏沉沉的难受,测过体温,他当即披上外套,打算去楼下买点药。

    结果刚换上,江知意对着穿衣镜,抬手疑惑了摸了摸自己的头顶。

    “我好像变矮了?”

    江知意比沈照高些,比闻弦略矮,沈照则因为高中时期压力过大营养不良,比闻弦低半个头。

    但不管是沈照还是江知意,都比闻弦矮,江知意有点在乎老板的威信,上班喜欢带低跟的皮鞋。

    但现在,似乎无论怎么穿,都没法和闻弦一样高了。

    “……?”

    江知意环顾一周,发现厨房的面包机不见了,沙发上的旅游纪念挂毯不见了,就连展示柜上张小萍送的黄金大鸟也不见了。

    江知意:“?”

    虽然闻弦老是嚷嚷着这东西丑,说要熔了锻个别的,但也是逗江知意玩,从没有真的实施过。

    他略感不对,开始在家中翻找起来。

    衣柜的衣服少了大半,运动休闲风的服饰全部不见了,只剩下黑漆漆的正装,看着沉闷又无趣,收纳柜中,他和闻弦互相买的礼物全部没有了,包括手表戒指和领带,而家中的装修虽然大部分相同,但却在细微处体现出差异——他们的阳台没有绿萝,休息室没有闻弦的哑铃,各种零零散散的小物件,也都不见了。

    这很像江知意的家,却又不是江知意的家。

    江知意的额头更加胀痛了。

    他拿出手机,想要询问闻弦,又被空空荡荡的消息列表吸引了。

    昨天是他们三周年纪念日,江知意收到了张小萍女士的大红包,消息就在列表前排。

    但现在,消息栏空空荡荡,只有几条工作内容。

    江知意滑开照片列表。

    照片栏同样空空荡荡,除了几张会议记录,什么也没有。

    “……”

    江知意深吸一口气。

    他又依次搜索了公司和自己的名字,看见了几条匿名的论坛留言,最后,江知意点开看闻弦的头像。

    “闻弦,晚上回家,我们谈谈。”

    闻弦正在表弟的墓前,张小萍在给沈季星烧纸,而他在整理花架上的菊花,瞧见沈照的消息,不由顿了顿。

    沈照从来没用过这种严肃的口气与闻弦说过话。

    他回复:“我不一定赶得及,墓地到家有点距离。”

    江知意:“好,晚上我等你。”

    闻弦又是一顿。

    沈照是不喜欢强迫他的个性,两人井水不犯河水,生活少有交集,如果闻弦表现出不乐意,他几乎不会再进一步。

    他打字:“好。”

    由于沈照的留言,闻弦带着张小萍提前半个小时从郊区回城,也没和张小萍一起吃饭,径直回了家。

    江知意不在客厅,家里静悄悄的。

    闻弦迈步进屋,将大衣挂上衣架,狐疑道:“沈照?”

    没人回复。

    他不明所以,在客厅转了一圈,正要发消息询问,却发现卧室房门半掩着,于是敲了三下门,旋即推开。

    江知意正蜷缩在床上。

    他发着烧,面色潮红,脑袋胀痛,也吃不下晚饭,被子下的身体略显单薄,皮肤泛着不正常的红晕。

    闻弦蹙眉,轻手轻脚的坐在床沿,抚上江知意的脸颊。

    他轻声问:“沈照?你还好吗?”

    沈照从不会在闻弦面前示弱,面对这种情况,他会摇摇头示意自己没有事,让闻弦去忙自己的事。

    但江知意茫然睁眼,就拉住闻弦冰凉的手指,将烧的通红的面颊贴了上去,很轻的蹭了蹭,然后小声抱怨道:“不是说好早回来一点的吗?”

    闻弦一顿,没抽开手,取下纸巾替他拭汗:“抱歉,路上有些堵。”

    他试探着江知意面颊上的温度:“你发烧了,我带你去医院。”

    江知意:“嗯。”

    他顺势往床边一层,睁开雾蒙蒙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闻弦,像是透水的琉璃,却没有下床的动作——意思很明显,他要闻弦抱。

    “……”

    闻弦垂眸,抄过江知意的膝盖将他抱起来,江知意的身体就不重,沈照更是轻的厉害,对方很自然的贴到闻弦胸口,将脑袋靠了上去。

    江知意发着烧,声音有点干涩的沙哑,语调却软得很:“闻弦,我有事和你说。”

    闻弦抱着他往外:“先去医院再说。”

    江知意坚持:“你一边带我去医院,我一边很你说。”

    “……”

    其实只要他稍微坚持一下,闻弦总是拗不过他的。

    “你说。”

    江知意舒服的瘫软在恋人的怀里,思索片刻,微微开口:“闻弦,我可能不是你认识的沈照,你也不是我认识的闻弦,事情解释起来有点复杂,我想说的是,我看见了论坛上的流言,部分关于我的事情,并不属实。”

    闻弦:“你指什么。”

    江知意:“我的身份,我的过去,季明珠的疯和沈季星的死。”

    即使发着烧,他也依旧条理清晰,逻辑分明,从他买卤味的母亲开始,到他进入沈家改名换姓,再到沈越川的所作所为,沈季星与季明珠的结局,全都和盘托出。

    这些过往对沈照来说,是难以触碰的伤痛,但对被人好好爱过的江知意来说,伤口早已结痂愈合,只留下不需要在意的浅淡痕迹,于是他很轻易的将所有事情讲出来了。

    闻弦听完,依旧稳稳的抱着他,步履却明显的放慢了。

    江知意:“你不相信?”

    此时,他们已经走到了车库,闻弦拉开后座,将江知意塞进去,顺手脱下风衣外套将人裹住,还贴心的系上了安全带。

    他沉默片刻,许久没说话,只道:“……我会去查。”

    江知意说的前半段略显荒谬,但结合到他与沈照个性的截然不同,并非没有可能,至于后半段,下午的时候,他已经联系了几名四家侦探,查询关于沈季星毒驾的事情,如果江知意的表述属实,不需要多久,就会水落石出。

    车流平稳的驶出地下车库,朝最近的医院行驶而去。

    江知意躺在后椅:“闻弦,我觉得我要走了,你的那个‘他’要回来了。”

    他有种奇妙的预感,似乎世界即将交汇,而等他醒来,就会回到自己的世界。

    在入梦的前夕,江知意轻声:“……如果你查到了真相……对他好一点……你这么冷漠……他那么喜欢你,一定会很难过的。”

    闻弦忍不住道:“你就知道他喜欢我?”

    沈照可从未对他撒过娇。

    “……当然”,江知意维持着最后的清明,“我的衣柜里有……你的风衣……纯黑呢子的那件。”

    闻弦他恍惚间想起,沈照是有这样一件风衣。

    又听后排的江知意断断絮絮的,梦境般呢喃:“高中的时候,你把我从混混手底下救下来的时候……我就喜欢你了……他……肯定也是一样的。”

    肯定也是一样的,没有人比江知意本人更了解,他有多喜欢闻弦。

    “……”

    闻弦的心脏错了一拍。

    高中?风衣?混混?

    凌乱的画面闪过脑海,似乎确实有那么一天,闻弦放学路过三十三中的门口,救下过一个面容清秀的男生。

    “喂。”他有些艰难的开口,“所以,我们那么早就见过面?那个时候你就……”

    喜欢我吗?

    那么早,那么久,久到记忆褪色,久到面容模糊,久到闻弦早已经遗忘。

    无人回复。

    长久的沉默后,闻弦通过后视镜看去,那人蜷缩在后椅上,他微蹙着眉头,清雅的面容透着病气,眼下青黑,又带着浓浓的倦意,似乎已经独自走过了很长很长的路。

    他枕着手臂,面颊藏在衣服中,已经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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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照和江知意互穿4

    沈照醒过来是时候,身体异常沉重。

    他浑浑噩噩的发着烧,口中带苦,鼻腔里全是消毒水的味道。

    沈照抬手,想要揉一揉模糊的眼睛,还未抬起,又被人压住了。

    闻弦的声音传来:“别动,你手上扎了针。”

    沈照偏瘦,手指也修长,手背上隐约可见淡青色的血管,病床旁放着输液架子,药液正顺着透明软管一滴一滴注入血管之中。

    “你在发烧,38°5,挂完这个还有一瓶。”闻弦解释,“好点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沈照寻声看去,闻弦正坐在他的床头,唇瓣开合,似乎在说话。

    他艰难的集中注意力,听懂了他的问句,便摇摇头:“我没事了,好多了”,他看着闻弦,又道“你晚上有事吗?可以不用等我,我叫司机来接。”

    沈照就是这样,哪怕闻弦并不会担心,哪怕他还很难受,他也会说:“没事了,好多了,不用等我。”

    可他的目光分明集中在闻弦身上,没有移开分毫。

    闻弦没说话,只是探身摸了摸沈照依旧滚烫的额头:“所以,不要我留下来?”

    沈照便笑了笑:“不用了,你要是有事,就先去忙吧。”

    说话间,他没扎针的那只手隐晦的按了按腹部。

    这身体快一天没吃饭了,胃很难受。

    闻弦没说话,垂眸看了他一眼,便站起身,往门口走去。

    衣摆扫过病床,沈照还输着液的手很轻的一勾,似乎想要拽住,却还是松了力气,任由闻弦从身边离开了。

    “……”

    病床安静下来。

    天色已经全黑,房间里没有开灯,只剩下走廊白炽灯灯投来的微弱光线,沈照转头望向窗外,瞧见了居民小区密密麻麻的灯火。

    而他坐在黑暗中,就像被世界遗忘了。

    头很昏,口中发苦,胃也难受的厉害,沈照用没有扎针的手摸到了床头的手机,漫无目的的划开了通讯录。

    他打开闻弦的通信界面,想到另一个闻弦说,要解释,要撒娇,可沈照做不来这些,他艰难的措辞,却没有一句话能付诸语言。

    这时,房门再次吱嘎一声。

    光亮再次照入房间,沈照一愣,看着闻弦又走了回来。

    沈照:“你?”

    闻弦扬了扬手中的提袋:“一天没吃饭,饿了吧,我买了点粥。”

    沈照眸中欣喜一闪而过,又重新端起彬彬有礼的笑容,惯用的客套辞令脱口而出:“抱歉,耽搁你的时间……”

    “你没有耽误我的时间。”话音未落,闻弦已经出声打断,他将饭盒哐当放在床头,“你是我的家人,我当然要照顾你,这并不是耽误时间。”

    “……”

    说着,闻弦重新坐到沈照面前,将粥舀进碗中,执起了勺子。

    闻弦:“瘦肉粥,你现在只能吃点清淡的。”

    说话间,他自顾自的盛起一勺,抵在了沈照唇边。

    沈照垂眸:“……我可以自己来。”

    他抬手想要接过勺子,被闻弦轻飘飘的按下:“右手扎着针,你想要哪只手来吃?”

    沈照只得将粥含入了口中。

    闻弦虽然富养长大,却意外的很会照顾人,粥温度适宜,咸口恰好中和了口中的苦味,温暖了抽搐疼痛的胃袋,他们就这么一个吃,一个喂,许久没人说话。

    等一碗粥喂完,闻弦将沈照重新塞进被子,再次试探了下额头的温度:“快退烧了,今晚要在医院过夜吗?”

    以他的情况,可以住院也可以回家,全看沈照自己的意愿。

    沈照便微微摇了摇头。

    此时,点滴已经注射完,闻弦按铃叫来护士,当针头从手背拔出,两滴鲜血溢出来,他便伸手,好好的压住了棉花。

    沈照一只手被他握着,另一只向后艰难撑起身体,便想自行下床。

    闻弦冷不丁问:“要抱吗?”

    沈照迟疑了。

    以他的个性,当然是做不出要闻弦抱的事情,可对方的怀抱看上去那么暖和,他稍一停顿,便可耻的点了头。

    “要。”

    于是,闻弦抄起他的膝弯,轻而易举的将人抱了起来。

    他的怀抱很温暖,步履又极稳,沈照枕在他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不知不觉中,困意又席卷了上来。

    闻弦垂眸,恰好看见沈照的发顶,沈总今天没来的急打理头发,平日里一丝不苟的发型显得柔软凌乱,闻弦轻声问:“介意说说吗?”

    “……说什么?”

    “你的身世,季明珠,沈季星的死。”

    沈照一时没说话,似乎在小心的措辞,闻弦就脱下大衣将他裹起来,塞进后座放好了。

    他启动点火汽车:“你想不想说,都可以。”

    等闻弦扭转方向盘,行驶出医院,沈照才缓缓开口。

    他很轻的叙述着,略沉的声线混着无人电台的大提琴,像在描述别人的故事。

    闻弦听着,好几次握紧了方向盘。

    等车停入地下车库,沈照恍然间清醒过来,却见闻弦打开车门,又将他抱了出来。

    沈照略有些不自在:“我可以走。”

    闻弦轻而易举的压住了他微不足道的挣扎:“我想抱,我不能抱吗?”

    “……”

    沈照呼吸一窒,不再说话了。

    家里的被子暖烘烘的,床榻也比医院舒服不知道多少倍,沈照是病人,没法洗澡,闻弦便取了张湿毛巾,擦试过大半皮肤,而后将沈照塞进被子,自己去洗了澡。

    沈照昏昏乎乎间,只听见耳畔水声淅沥,而后被子一掀,一具温热的身体贴了上来。

    似乎误会已经说开,似乎可以尝试着接下来的步骤,比如软话和撒娇,沈照微微停顿,咬牙蹭了上去。

    被一把按在了怀里。

    闻弦:“早点睡觉,明天请假吧,我在家里陪你,直到你好起来。”

    之后,闻弦当真日日都在家里。

    早晨给病人端来热牛奶,中午喂粥,晚饭后一起挤在沙发上看电视,等睡觉时间,再将人塞进被子。

    似乎那么多年的亲密,都要一朝补齐了。

    三天后,沈照病彻底好了,闻弦开始接他上下班,见到了这个世界的袁助理,并重新得到“男模酷哥”的称号。

    接着,闻弦开始策划度假和旅行。

    江知意和他描述过,他和另一个闻弦去过许多地方,足迹遍布五湖四海,闻弦想,他和沈照也可以。

    两人比之前亲密许多,但似乎仍旧隔着一层隔膜,急需机会打破

    于是,某个黄昏,闻弦询问沈照想去哪里旅游,沈照略微迟疑,照着他在照片上看到的说了。

    另一个闻弦和江知意去过的海滩,滑过雪的滑雪场,看过日出的山脉……沈照难以描述他当时的心境,他只是觉得,照片上的地方很美,江知意笑的很开心,那样美好的记忆,他也想要拥有。

    闻弦微微蹙眉,旋即放开:“全程我来安排,可以吧?”

    沈照当然点头。

    可是,当他拿到机票的时候,却发现不是他看过的任何一个地点。

    闻弦选择了一片沙漠。

    沈照略感诧异,却还是跟着去了,他跟着闻弦在广袤的大漠中露营,骑着骆驼穿过层叠的沙丘,最后点燃橙黄的篝火,看银河起落。

    这是他在江知意的手机中,没有看过的风景。

    大漠的夜晚很冷,两人挤在帐篷中,闻弦将热奶茶塞进沈照手中,抱怨道:“我喜欢的是你,走其他情侣走过的旅途,这算个什么回事?”

    这时,他们挨的很近,沈照偏头就可以枕在闻弦的肩膀上,他抱紧奶茶,重复道:“喜欢我?”

    闻弦:“当然啊,不然呢?”

    他有点恨铁不成钢,想要将沈照拽过来揉一顿,最后只是捏了捏他的脸颊:“沈总,那你是从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沈照顿了顿。

    他看向窗外:“……大概,高中的时候。”

    在张扬的青春里埋下一颗种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早已生根发芽,枝繁叶茂。

    闻弦笑了声:“原来真那么早。”

    说来奇怪,睡过很多次觉,解开了很多误会,但这还是第一次,互相说喜欢。

    沈照:“但是……”

    他茫然:“你怎么会喜欢我呢?”

    逼婚,误会,再到一纸早已拟好的离婚协议,如果不是这次的互换,如果不是闻弦出与对误会的补偿。他们的关系即将终止,再没有缓和的余地。

    “原来你是这么想我的?”闻弦蹙眉看他:“沈总,我不骗你,如果是你,我很好追的,真的。”

    他眺望着遥远的星空:“你只要告诉我,你喜欢我,再来听我的音乐会,找我玩,如此循环几次,然后直接问我,能不能当你男朋友,就可以追上啦。”

    沈照看他,眼里是明晃晃的不信。

    闻弦:“是真的。”

    毕竟无论哪一个他,对沈照都是那么心软。

    沈照便问:“那我现在可以提要求?”

    闻弦:“当然,尽管提。”

    沈照:“想要婚礼。”

    闻弦:“回去就重新举办婚礼。”

    沈照:“想要一起选另外的婚戒。”

    闻弦:“想要哪个品牌哪个大师的?都可以。”

    沈照:“想要蜜月旅行。”

    闻弦:“你挑目的地。”

    “……”

    沈照:“还想要……一个吻。”

    闻弦便凑过来,扣住沈照的后脑,交换了一个绵长的吻。

    他们在群星的见证下相拥,唇舌触碰着纠缠,舌间扫过敏感的上颚,最后,两人都有些缺氧。

    等将沈照吻的迷迷糊糊,闻弦微微离开,鼻尖触碰着鼻尖,眼眸注视的沈照,盛着细碎如星子的笑意。

    “我也有个想要的,可以提吗?”

    “什么?”

    闻弦侧头碰了碰沈照的唇:“想听你叫我‘老公’。”

    另一个闻弦有的,闻弦也要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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