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几分钟后,王安出来,面色更苦。

    沈确:“陛下说什么?”

    王安小心翼翼:“陛下说,让您……让您滚进去。”

    沈确笑:“诶,好,这就进去。”

    说着,他一提衣摆,迈过门槛,往宫内去了。

    皇帝却不在。

    王安小声:“陛下为了躲您,往后殿去了。”

    后殿,便是温泉殿。

    沈确:“好,不劳烦公公带路了,我自己进去,日后皇帝怪罪,公公只管说没拦住,让我闯了进去。”

    “诶,好……”王安迟疑片刻,小声道,“沈大人,陛下今日喝了些酒。”

    沈确颔首表示知道,迈步进入温泉殿。

    隔着重重雾气,他看见了江巡。

    皇帝半泡在水中,身边落了一壶酒,七八个酒盏,他面颊带着桃花色的红晕,也不知是酒气上头,还是热气熏的。

    江巡正兀自生着闷气。

    他心里老大不爽快,表面上因为新科举子传播谣言,但江巡自个门清楚,他这么不开心,恰恰是因为被戳中了痛处。

    他确实对沈确有超出师生的念想,见不得光的念想。

    这念想很早很早就有,早到江巡都不知道是何时,就埋下了种子。

    那时他是后宫最不受宠的皇子,沈确是前朝风光无限的朝臣,一人默默无闻,一人声名显赫,一人见不得光,一人却满身清贵。

    江巡坐在上书房的角落里看他,他听不懂沈确说的知乎者也,只能看着老师发呆,看他执着戒尺或笔墨的手,看他笼在青袍下的身段,看他含笑温文的面容。

    那是他少年时,遥不可及的另一个世界。

    如今,这年少时的念想日日蹭在身边,离他仅有半尺,江巡怎么可能不生出执念。

    某些时候梦中惊醒,江巡甚至能从破碎的春痕与梦境中,恍惚间看见沈确的脸。

    他骗不了他自己。

    他可不是什么沈确以为的听话君王,他想要将笔墨从沈确指尖抽出,逼他将床单揉出皱痕,他想要掐住他青袍下的腰,抬起那两条修长漂亮的腿,再从那双好看的唇中,逸出破碎的呻吟。

    但是江巡知道,这对朝臣来说,是多严重的事情。

    轻则在稗官野史上留下不清不楚的艳闻,重则身败名裂,沈家三代清誉毁于一旦,永世被钉上幸佞之名。

    江巡不在乎名声,但他在乎,沈确会恨他。

    从没有人对他这么好过,他不想沈确恨他。

    可他明明什么都没做,举子们却敢这样议论,还偏偏就在沈确耳边议论,让两人听了个分明。

    那么以后,他和沈确的关系,会变成什么样子?

    江巡不知道。

    于是他再次应激,让举子下狱,全朝堂对着干,让威胁他的朝臣去死,又说会给他们收尸。

    朝臣说他是昏君,他就尽情的当个昏庸的君王。

    可这么做完了,江巡依旧不痛快。

    他心中沉闷闷的压着石头,却不知道去哪儿发泄,只能泡在这里,一口一口的喝着闷酒。

    可视线里却忽然的,晃出一双腿来。

    那腿匀称修长,小腿线条在脚踝处内收,勾勒出漂亮的弧度,再往上,腿的主人并没有穿衣服,而是仅仅裹着一条浴巾。

    江巡皱起眉头。

    谁?想攀扯富贵的宫女?

    他其实到了该选秀娶妻的年纪,可他不愿意受人摆布,就一直搁置,如今这人在他烦躁的时候闯进来,只会让他更加烦躁。

    江巡沉下声音:“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

    皇帝声色俱厉,可那腿的主人非但没有后退,反倒向前一步,迈入了池中。

    江巡眉头蹙的更死:“我说,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听不懂人话吗?还是要我叫人赏你三十廷杖,再从这里抬出去?”

    回应他的,是一声浅浅的叹息。

    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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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确故作受伤:“陛下可真是狠心,臣才跪了那么久,又要赏臣廷杖,臣这把身子骨,三十杖打完,就再也没法陪陛下去赏花了。”

    江巡赫然站起,身上的水珠哗啦啦往下流。

    但他很快又发现不对——他现在不着寸缕,有泉水遮掩也就罢了,一旦站起来,那就一览无余。

    江巡只能又坐下去了。

    他脊背抵着温泉壁,僵硬到浑身绷直,眼睁睁的看着沈确离他越来越近了,便双手抱胸遮掩,色厉内荏道:“你怎么进来了,我说过不让你进来!”

    沈确:“外头太冷了,再不泡个澡,我就要冻死了。”

    他说着,寻到了皇帝身边,径直坐了下来,笔直的长腿就与江巡挨在一处,还亲昵的蹭了蹭。

    江巡:“!”

    他面色转红:“成!成何体统!”

    “哎呀。”沈确略感怀念,“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从陛下口中听到这话。”

    江巡:“……”

    皇帝本来就喝的七荤八素,此时更是如坠梦中:“你,你……”

    沈确:“陛下可否听我一言?”

    江巡心道都这样了,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听,他还有得选吗?便板着一张脸:“你说。”

    沈确:“听到那些传言,臣并不难受,臣很欢喜。”

    “……?”

    饶是江巡聪明,脑子转的极快,也给他这一句直接下宕了机。

    沈确:“臣不在乎那些虚名,臣确实想与陛下,如那谣言所说。”

    ——几世为人,自己的本子都不知道看了多少本,同人更是读了无数,就差亲自下场写了,沈确还在乎这个?

    他只在乎,能不能将他的陛下哄好了。

    江巡:“什么?你……我……”

    双腿依然有意无意的互相触碰着,温度急速升高,在酒精和暧昧的双重作用下,江巡情不自禁的向后,想要将身体的反应掩藏起来。

    潜意识里,他还是害怕将这些暴露在沈确面前。

    沈确叹气:“陛下不会,我知道,没关系,我可以教陛下。”

    江巡有些昏昏然了。

    他被引导着,茫茫然伸出指尖,与沈确的指尖交握,又茫茫然抚上对方的腰际和大腿,最后,将亲吻落在了沈确的唇上。

    这张唇里,往日吐出的都是经史子集,圣人文章,可这回,只剩下破碎的泣音了。

    ……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江巡依然入坠梦中。

    但沈确就睡在他旁边,察觉到他的动作,帝师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像现代的每一个早晨那样,递过来一个早安吻。

    沈确:“早啊,陛下。”

    江巡干巴巴:“早。”

    沈确:“听话,将那几个学生放了。”

    江巡:“哦,好。”

    ——很显然,陛下的脑子还懵着,叛逆不起来了。

    他乖乖照做了。

    而后的发展,就与前世相同了。

    他们之间不曾有过猜忌,也不曾有过龃龉,沈确在前引路,江巡亦步亦趋,他们开阔航路,修建沟渠,鼓励农业,建设商业,在他们的统治中,百姓安居乐业,过境风调雨顺,渐渐的,将本朝发展成了一代中兴盛世。

    江巡谥号文帝,而沈确谥号文忠,君臣相得,同留青史,至于那些坊间谣传,则是两位天之骄子波澜壮阔的一生中,可有可无的点缀。

    江巡没有孩子,立了薛晋的子侄为太子,两人几乎同时阖眼,同棺而葬。

    而当着一生走完,沈确再度睁眼,却是考古结束后的酒店,他的陛下正哼哼唧唧的蹭在他怀里,不肯起床。

    沈确便揉了把江巡的头发,笑道:“我做了场好长好长的梦,梦里很好很好。”

    他们不曾有过丝毫误会,就那么顺顺利利的,相约到了白首。

    而江巡昨天将老师翻来覆去,好好解了两个月的思念,正是吃饱喝足后的慵懒期,他餍足的睁开眼,不满道:“什么梦里很好很好?难道现在不好吗?”

    ——他可是努力的足足三世,才换到现在的安稳生活呢!

    沈确便笑了:“现在也很好很好。”

    不管梦中现实,不管前世今生,你在身边,就很好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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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照和江知意互穿

    江知意清醒过来,首先感受到的,是下身的钝痛。

    他茫然的想:“昨天闻弦有那么用力吗?”

    昨天是他和闻弦结婚三周年纪念日,两方的朋友和合作伙伴都来参加,他们在派对上狂欢到深夜,切了三层蛋糕塔,喝了不知道多少酒,中途还和朋友玩起了真心话大冒险等游戏。

    后来,江知意就断片了,他依稀记得朋友们起哄,他和闻弦拥吻在一起,渐渐的,身体的温度就升高了。

    所以,昨天做得那么粗暴吗?

    江知意微微挪动身体,刚刚动作就嘶了声,钻心似的疼。

    “真是的。”小江总心中抱怨,“闻弦怎么不给我上药呢?”

    闻弦与江知意少年相识,一路走到婚姻,都是年轻气盛的年纪,有时候收不住,难免干柴烈火,偶尔会有弄伤,闻弦事后总是处处妥帖,亲亲抱抱洗澡上药,都做得细致。

    所以,今天闻弦怎么忘记了上药呢?

    他刚想着,就见房门一开,转出来个人,眉眼俊美深邃,身材高挑峻拔,西装裤裹着两条长腿,随着主人走动在江知意面前晃来晃去,线条漂亮的可以当男模。

    正是闻弦。

    古怪的是,闻弦表情相当冷淡,他提着药箱走到床前,动手去翻江知意。

    江知意还困着,顺势翻身抱住枕头,就看见闻弦手里拿着管药膏,正寄出药膏,涂抹在手指上。

    这药膏江知意用过,效果不错,但很疼,他不爱用。

    江知意将脸埋进枕头,抗议道:“不要用这个,用另一个。”

    他将醒未醒,嗓子带着宿醉后的暗哑,莫名就很像撒娇。

    闻弦的手便顿在了半空中。

    江知意:“?”

    小江总迷迷糊糊想:“怎么不动了?”

    趁着这沉默的空挡,江知意恍惚想起来,昨天他们玩真心话大冒险,他答应了个事情。

    ——今天,他不能叫闻弦叫“闻弦”,要叫……老公。

    小江总脸皮薄,平常是叫不出“老公”这么古怪的称呼的,但他昨天喝多了酒,闻弦又连哄带骗,江知意就答应了。

    “真是的。”江知意心道,“原来是因为这个,才不肯理我的吗?”

    脸皮薄归脸皮薄,多年夫妻了,闻弦非要玩情趣,江知意也不是不能陪他,于是深吸一口气:“老……老公,换一管药膏,用那个蓝的,这个太疼了。”

    闻弦僵的更死了。

    江知意:“?”

    这样也不行?那到底要怎么样?

    他扭头去看闻弦,颇有些不满,却见闻弦将那药箱往他身边一放:“你自己来吧。”,而后错过身,径直走了。

    江知意:“???”

    他莫名其妙,拿起药膏自己擦拭了,而后一瘸一拐的走出客厅,看见闻弦在沙发上看电视。

    电视内容是某个冬季运动会,正播到高山滑雪,那山前两年江知意还和闻弦去过。

    江知意就挨着闻弦坐了下来,很自然的枕上他的肩膀:“你想滑雪了吗?回头我们再去?”

    “……”

    从他靠过来开始,闻弦便呼吸一窒,按着遥控器的手也僵住了,他意味不明的垂眸,看向靠在他肩膀上的人——生意场上无往不胜的江总穿着睡衣,没打发蜡,头发柔软乖顺的垂了下来,平日里清贵冷硬的也作风不见踪迹,他东倒西歪的枕着闻弦,还小小的打了个哈欠。

    江知意看着电视,随口道:“这个选手滑雪没有你滑的好看,还是你的姿势更潇洒一些。”

    “……”

    闻弦呼吸微不可察的错了一拍,微微皱眉,僵硬着没动:“是吗?”

    江知意:“是啊。”

    他探出手,抱住闻弦的胳膊,将考拉那样蹭了上去:“今天我们去哪里玩?下午去音乐会吗?还是去郊外打高尔夫?”

    闻弦总是抱怨江知意天天上班不着家,为了结婚纪念日,小江总特意请了三天假,有充足的时间陪闻弦在周边逛。

    “……”

    闻弦伸出手,将江知意扒拉下去,冷淡道:“下午我要陪我妈,去给沈季星扫墓。”

    沈越川坐牢,季明珠进了精神病院,张小萍偶尔去精神病院看妹妹,都能听见季明珠念叨沈季星,而沈家一家死的死疯的疯,眼看着不剩下人了,每年也只能由张小萍代为祭拜。

    “给沈季星扫墓?”江知意愣了一下,他垂下眸子,微微抿唇,“是因为前段时间毒贩死刑的事情吗?”

    沈季星是被沈越川带去地下酒吧,在哪里染上毒瘾,后来毒驾身亡,警察一直顺着酒吧的线索往下查,连端了个几个窝点,最近江知意看社会新闻,说是这些人被判死刑,即将执行。

    闻弦眉头蹙的更死:“毒贩?”

    “沈季星毒驾死亡,我听说那一支的毒枭最近落网了,即将枪毙,”江知意顿住,略带茫然的看过来,“……不是因为这个?”

    闻弦:“……”

    他蹙眉看着江知意,想说“他怎么死的你还不清楚吗?”,可这个江知意定定的看着他,睫毛微垂,眸中全是受伤,他便说不出什么重话了。

    闻弦深吸一口气,只觉得哪哪都透着古怪,最终兀自起身,没再看江知意:“我会去查。”

    他拿起外套,转身离开了。

    江知意:“……?”

    他垂下眸子,胡乱摁了摁遥控器,心道:“这是怎么了?”

    今天的闻弦,太过古怪。

    *

    沈照睁开眼,率先感觉到的,是下身的清凉,和怀抱的热度。

    他正睡在某个人的怀里,那个人将他扒拉在胸前,小臂环过他的腰腹,呼吸喷在他的耳边,完全是占有的姿势。

    沈照抬头,看见了闻弦俊美逼人的面孔。

    怀中人一有动静,闻弦便清醒了过来,他用下巴蹭了蹭恋人的发顶:“还早啊,怎么不继续睡?”

    沈照不适应的动了动身体,某一瞬间,他甚至以为还在梦中。

    结婚的上千个日月,闻弦从未这样紧的拥抱过他。

    他垂下眸子:“不睡了,我去公司。”

    闻弦不喜欢和他待在一起,如果沈照在家,闻弦必定是要走的,刚好公司还有些事,沈照干脆过去。

    “去公司?”闻弦不可置信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知意,今天是我们三周年结婚纪念日诶,你要抛下我去公司?”

    “……”

    沈照一阵恍惚。

    他险些忘了,他还有江知意这个名字。

    闻弦怎么知道的?

    沈照还没来得及说话,闻弦已经翻身坐起:“你开玩笑的吗?我订了下午的音乐会,不是,你真的要在结婚纪念日,抛下我去公司?”

    沈照只想苦笑,他什么时候抛下过闻弦,只有闻弦抛下他,甚至于,他们的离婚协议都已经拟好,今天就应该落笔签字。

    沈照无端的感觉疲惫,他没有经历去区分现实还是梦境,亦或者是什么无聊的玩笑,便拂开闻弦的手:“闻弦,我很累,公司很忙,我要过去。”

    他语调严肃认真,闻弦一怔:“好吧,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那后面可要补回来,要不要我开车送你去公司?”

    说着,闻弦放开沈照,又忽然低头,拂开他过耳的碎发,在面颊落了个吻。

    每天早上起来,他们都会互相亲吻。

    闻弦:“那你先收拾着,我去看看早饭。”

    江知意不喜欢去外面吃早饭,他们家的早饭都是请人来煲粥做饭的。

    “……”

    一直到闻弦起身离去,沈照还坐在床上,他有些怔愣的抬手,按在面颊的地方。

    皮肤上仍旧残存着细碎的温度,就像晒过阳光的被子,很暖和。

    他翻身下床,走到客厅时,闻弦已经将粥盛了出来,他将碗推给对面的沈照,自然的就像做过成百上千次。

    “来,昨天有些没收住,”闻弦笑笑,“今天吃些好消化的。”

    说这话时,阳光恰好落在他身上,给侧脸镀上一层暗金,由于还是在家里,开着暖气,闻弦只穿了件修身的高领毛衣,在阳光下呈现出毛茸茸的质感,更显出宽肩窄腰的男模身材,而此时他手中端着粥,和煎蛋盘,又显得很居家。

    沈照不敢看他了。

    他垂眸喝粥,几口将粥喝完了,闻弦又笑笑,“你今天吃的好少,不合胃口吗?”

    “……”

    沈照干硬道:“没有。”

    他不太能应对这些生活化的对话,结婚三年,闻弦从未这样与他说过话,明明是极琐碎的事情,却硬是带出来亲昵和温情的味道。

    似乎,他们正相爱着。

    “那就好,”闻弦没察觉沈照的反常,继续,“新来的做饭阿姨,也不知道你吃不吃的惯。”

    说话的功夫,他已经取下了钥匙:“走吧,我送你上班。”

    等沈照裹好风衣,坐进闻弦的车,他依然不知道闻弦想做什么。

    他看着闻弦发动车子,没预设导航,直接一打方向盘汇入车流,平稳顺畅的往沈照公司开去,就仿佛他曾这样千百次的,接沈照上下班。

    可他明明没有接过一次。

    音箱里传来音乐,轻柔和缓,也是沈照喜欢的类型,就仿佛一夜之间,他形同陌路的丈夫忽然变得细腻,愿意分出一丝注意力,给他厌恶的人。

    是的,厌恶的人。

    沈照口中发苦,他的办公室还压着一纸离婚协议,他当然是闻弦厌恶的人。

    车上的时间转瞬即逝,闻弦一个漂移,准确的开进了公司停车场,停在了沈照专用的车位上,他打开车门:“对了,你下午要开会吗?大概几点下班?”

    沈照回忆:“有个部门会议,会完40分钟左右,为什么问这个?有……”

    他想说“有什么事吗?”,但看着闻弦打开备忘录记录下时间,恍惚间有了个猜测,手指便不自觉的捏紧了安全带:“闻弦,你……”

    沈照顿了顿,才不抱希望的笑笑,继续道:“你想要来接我吗?”

    这是个符合情景的推理,可是三年夫妻,闻弦从来没有接过他,于是话说出来,倒像是不切实际的幻想了。

    “当然。”闻弦关闭闹钟,不满道,“江总,提醒一下,今天是我们结婚三年的结婚纪念日,你鸽我音乐会非要来上班也就算了,难道我还不能请你吃个晚饭吗?”

    沈照哑然。

    他心中苦笑,心道都要离婚了,过哪门子的结婚纪念日,却还是应承下来:“好,我等你。”

    沈照说着,解开安全带,打算开车门离开,却发现车门依然是锁定状态,而闻弦手指悬停在解锁键,正挑眉看着他。

    “诶,我说,江总,”闻弦不满道,“你是不是忘了,昨天真心话大冒险,你该叫我什么?”

    “……?”

    沈照愣住:“昨天什么?”

    昨天他在公司处理事务处理到半夜,回家想着是婚姻最后一天,就和闻弦滚上了床,真心话大冒险是什么?

    闻弦提高音调:“不是,你还真忘了?!”

    沈照:“……?”

    “老公!老公啊!”在沈照茫然的视线中,闻弦恨铁不成钢的强调,“江总!你今天要叫我老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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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照和江知意互穿2

    闻弦将沈照堵在车里,大有他不叫一声老公就不放他走的意思,沈照默了良久,还是没说话。

    他垂下眼眸,微微有些迷茫。

    他们都要离婚了,闻弦是在干什么?

    “离婚”两个字就像一根扎入心脏的刺,稍稍一碰,就会鲜血淋漓。

    他有些艰难的扯了扯唇角:“别拿我开玩笑了。”

    闻弦蹙眉:“这怎么是开玩笑……知意,你今天怪怪的。”

    他嘟囔着,却没再困着他,还是按下了解锁。

    车门向外打开,沈照仓促推门,迫切的想要逃离令他难堪的境地,可他刚刚迈出一条腿,手腕又被人扣住了。

    闻弦隔着剪裁精细的西装袖口,准确的拉住了沈照,在沈照错愕的注视中,将他往身边一带,抬手直直扣住他的后颈,而后,在面颊上轻轻落了个吻。

    “不肯叫老公,老公收点福利总可以吧?”闻弦说着,放开了沈照,“行了,晚上接你去吃饭。”

    “……”

    沈照默然,机械式的推门离开,步履略有些仓惶。

    他不明白。

    古怪,错愕,难堪,怪异,种种情绪萦绕在心头,沈照沉默着走上电梯,路过人群,进入办公室。

    袁助理已经在办公室等候,看见沈照,他略感诧异,旋即调整表情,笑着打招呼:“老板早上好,这是今日的会议安排。”

    沈照颔首接过,没有与助理聊天的心情,倒是袁助理略感新奇的往沈照身后张望:“老板,您家里的男模酷哥呢?今天不是你们结婚纪念日吗?您怎么来上班了?”

    沈照翻看会议安排的手一顿。

    他意味不明的重复:“男模酷哥?”

    闻弦宽肩窄腰大长腿,标标准准的男模身材,每次来接老板下班都打扮的又潮又酷,风衣配饰都是当即时兴的款式,还走路带风,两腿一迈和T台走秀似的,袁助理等人都叫他“男模酷哥”。

    袁助理:“就是闻老板啊。”他凑过来,“老板,闻老板今天几点来接你下班?”

    这可关系到他能不能早退!

    沈照的眉头蹙的更死,闻弦从来没来过他公司,袁助理怎么可能认识?还一副熟悉的模样。

    袁助理看他脸色难看,不由一愣:“老板,你和闻老板吵架了?”

    “没有。”沈照揉了揉胀痛的额角,“会议安排放这儿,你去做别的吧。”

    “哦,哦……好。”袁助理放下文件,起身离开,帮沈照带好了房门。

    沈照便在桌前坐下,打开电脑,可他目光掠过桌面,忽然一凝。

    桌面上,是一个复杂几何形的金属相框,高透蓝宝石透面,像框中间,则是一张他记忆里不存在的照片。

    他和闻弦的合影照片。

    照片上的两人均是长款风衣,正背靠着背坐在桥头的石墩上,闻弦在对镜头比耶,沈照则看着他微笑,而在他们身后是一条静静流淌的运河,运河对岸,则是一片上百年历史的古老建筑,藤蔓花墙顺着红砖墙体蜿蜒向下,牵牛和海棠开得热闹。

    沈照垂眸,指尖抚上相框,落在闻弦微笑的面容上。

    他知道这里,这是闻弦上大学的城市,沈照梦见过这里,梦里闻弦在这里和他表白,他们一起定制婚戒,一起听吉他演奏,一起吐槽难吃的披萨,然后一起坐船,沿着运河晃过一整座城市。

    他还去见了闻弦的朋友,和他们一起喝酒,然后他们一齐倒在酒店柔软的睡床上,交换了一个又一个绵长的吻。

    当然,只是梦里。

    后来沈照偷偷去过这座城市,他坐在运河的桥头看人来人往,听街头乐队的吉他演出,然后独自去尝了梦中很难吃的披萨,但他独独没有在这里,和闻弦合过照。

    为什么会有这样一张照片?

    这时,他注意道照片右下角有一行小字。

    ——摄于10.18,和闻弦的蜜月旅行。

    “……”

    沈照和闻弦,没有蜜月旅行。

    沈照触碰相框手极轻的抖动起来。

    联系起白天闻弦的古怪,袁助理的异常,沈照恍然间有了个猜想。

    他放下相框,径直美取出手机,指纹解锁,滑入手机相册部分,从后往前浏览起来。

    随着一张张照片映入眼底,他的手指越划越快,越抖越厉害,手机屏幕荧蓝的冷光倒映在他的瞳孔,像一片幽寒的碎冰。

    这里有很多很多照片,都关于他和闻弦。

    有穿滑雪服在高山上滑雪的,有乘坐帆船出海的,有沈照大学后门的小吃巷子,闻弦正撸着袖子烤串,甚至再往前,还有高中高考结束,他们沿着小操场散步的。

    这些记忆,沈照都不曾拥有。

    但是另一个人拥有。

    沈照注视着手机中的一张张照片,恍惚间,觉得他自己脸上的笑容,无比刺眼。

    那些梦境,不是梦境,或者说,不仅仅是梦境。

    在某个平行世界,确实有个与他一样的人,拥有他妄想中不能拥有的一切。

    那个人与闻弦少年相识,他们一同上学,走过了最美好的高中与大学时代,然后顺理成章的,在所有人的祝福下步入婚姻,然后他们一起定制婚戒,一起度蜜月,一起滑雪一起潜水,一起做许许多多的事情,他们的脚步走过许许多多的地方,而这些,沈照从未拥有过。

    沈照将手机倒扣在桌面上,连再次拿起的勇气都没有。

    如果他梦境的圆满结局确实存在,那他这数年来的的挣扎和痛苦,又算什么?

    沈照不明白。

    这一天,他独自待在办公室里,什么工作也没做,只是徒劳的滑动手机,像一个世界外的旁观者,只能透过玻璃,偷窥到别人身上的美好与幸福。

    袁助理屡次进来,询问会议安排,沈照都只是摇头,他呆立在落地窗前,看着清晨的太阳逐渐西斜,最后从天边沉下,城市华灯初上,长街落满霓虹灯影,像尊孤独的木偶。

    袁助理:“老板……”

    他迟疑的立在门前,想着是否要给闻弦发封邮件,闻弦是公司的股东之一,系统内有他的联系方式。

    还没等他想到出个所以然,忽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袁助理回头一看,正是闻弦。

    闻弦轻声道:“你先下班吧,这里交给我。”

    袁助理:“好……闻先生,老板今天很难过。”

    闻弦:“我知道,我会负责哄好他的。”

    他迈步走入办公室,袁助理带上门,锁扣合拢时发出吱嘎一声,将沈照惊醒过来。

    闻弦走到他身后,碰了碰爱人的肩膀:“知意?”

    沈照并没有动作。

    他依旧安安静静的立在窗前,望向窗外,直到闻弦手上用力,将他反扣回来。

    沈照垂着睫毛,似乎竭力克制着什么,而他的眼下,分明有两道水痕。

    哭了。

    闻弦叹息一声,扣着爱人的肩膀将他揽进怀里,抬手轻轻抚摸爱人的脊背,小声问:“你喜欢我叫你什么?知意,还是沈照?”

    沈照猝然一惊。

    他抬眼撞入闻弦黑茶色的眼瞳,嘴唇微抿,却发不出声音,而闻弦已经抬手,温热的指尖拭过爱人的眼下,将水痕暖干了。

    “别哭,我知道,你是前世过来的,是不是?”闻弦轻声道,“我曾经也是。”

    沈照一顿,听见自己沙哑的嗓音:“什么意思?”

    闻弦:“我活了两世,第一世,我们形同陌路,我以为我们彼此厌恶,第二世,就是你现在在的这一世。”

    他揽着爱人的脊背,轻声细语的哄着,将过往、穿越、系统和盘托出,而沈照听着听着,便不再言语,眸中是清晰可见的空茫和落寞。

    “抱歉。”沈照说,“我只是有点……不舒服。”

    过于复杂的情绪在胸腔中酝酿,茫然,迷惑,难受,以及……嫉妒。

    但他怎么可能不嫉妒?

    明明是同一个人,却是这样截然不同的两条路径,每一张照片上的笑容,都让沈照感到刺眼。

    “没关系,我知道。”闻弦轻声叹息:“但是无论你是江知意还是沈照,有一点,我可以保证,无论哪一世的我,其实都很喜欢你。”

    自个的XP自个最了解,闻弦就喜欢腰细腿长的清冷大美人,沈照就是在他的XP跳舞,前世今生都一样。

    见沈照豁然抬眼,空茫的眸子终于有了些神彩,闻弦才道:“真的,只需要一些小小的技巧。”

    此时以过了饭点,太阳彻底从西方落下,闻弦便挽起沈照的手,眨眼笑道:“走,和我去吃饭吧,一边吃,我一边把技巧告诉你。”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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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照和江知意互穿3

    闻弦牵着沈照上车,贴心的为恋人系好安全带,笑道:“想吃什么?”

    沈照心乱如麻,只道:“都行。”

    闻弦便挑了个他常吃的餐厅,和沈照在包厢落座,而后才道:“其实呢,你想要解开误会,真的特别简单,你直接告诉我就好了。”

    沈照抬眼,眸中是明晃晃的疑惑,闻弦便笑了声:“不信吗?是真的,我之前就很喜欢你。”

    前世阴差阳错,闻弦又没谈过恋爱,认不清自己的心迹,然而他事后复盘,他分明是在乎沈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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