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你看看你,自从入了冬,就不爱动弹,都胖成球了。你要去北京了,那边天气比多伦多好,冬天没这么大风,要是天晴了,你还能出门溜达溜达。”

    “以后可能就见不到你了,你的玩具我都给你寄回去,你要是想我了,就玩会儿玩具。”

    她低声说着,一滴眼泪骤然落了下来。

    “真怪哎,在一块的时候嫌你麻烦,要分开了,倒也难过了起来。”

    “你爸爸他……比我负责,比我还疼你,你跟着他,不会吃苦的。”

    她抱起家嘉,走到了窗边。

    他已经走了。

    只留下几道足迹和行李箱的轮辙。

    四年半,近五年,接近一千八百二十五天。

    她不是很会表达感情的人,在一起的时候,的确是他付出更多。

    四年半里,他在北京和多伦多之间往返近百次。

    他说四年,是耽误她的青春。

    嘉怡对他的愧疚却还更多些。

    他想要家嘉,那就给他吧。

    她低头,将额头抵在如今温顺慵懒的猫身上。

    在带家嘉去找兽医开健康证明回来的那天下午,她收到了很多年没有联系的老同学的消息。

    方西晴来找她,问她:“嘉怡,裴嘉洛是你哥哥吧?”

    她将航空箱换了只手提,回消息:“对。”

    “恭喜啊,我们要成为一家人了!”

    嘉怡懵了很久,才猜到一个可能性:“方时雨是你姐姐?”

    “是啊,你还不知道?”

    嘉怡对京城的家族圈子的确是不太了解,哪怕方西晴是姓方,她也联系不到方氏药业上去。

    方西晴又道:“嘉怡,我问个有点冒犯的问题啊。”

    嘉怡:“什么?”

    “你哥哥……在外面有没有什么情人?”

    她本想回“我不知道”,可一天就二十四小时,除去睡觉那几个小时,裴嘉洛简直无时无刻不在工作,在这点上,她还是完全相信他。

    她说:“没有。”

    又反问她:“为什么这么问?”

    “我姐姐有一个长跑十年的男友,如果不出意外,他们今年是要结婚的,但是男方去年车祸,昏迷至今,直白点说就是成为植物人了,我姐姐放不下他,她现在订婚完完全全是迫于家族的压力,我想这件事你哥哥也应该清楚,但是他的真实感受是什么样的?他真的不介意和我姐姐只是形婚吗?而且……我冒昧问一下,你哥哥没有什么隐疾吧?”

    她发的话太长了,嘉怡看了两三遍也缓缓理解她话里的信息量,心里简直是一片洪流哗啦淌过,冲得她脑袋都发晕了。

    裴嘉洛疯了?

    不疯的人会去跟人形婚?

    她打字时候,手都在抖。

    打了半天,没打出一句完整的话,她索性刷掉聊天界面,点开通讯录打通了裴嘉洛的电话。

    加拿大的下午三点,是国内的早上七点,往常这个时间点裴嘉洛应该还没起,但今天他接通电话却很快,电话那头,他明显才醒过来还略带沙哑的声音道:“嘉怡,怎么了?”

    “裴嘉洛,你……”

    话说出口才发现自己根本还没准备好措辞,应该怎么问。

    话说得太直,她怕被误解为拈酸吃醋。

    话说得委婉,她又不知道该如何委婉。

    她深吸口气,控制慌乱的心绪,尽量语气平和道:“你知道你的订婚对象有恋人吗?”

    裴嘉洛有点诧异,问她:“谁告诉你的?”

    “你也知道,是吗?”

    他“嗯”了一声。

    她假装的冷静还是破了功,简直语无伦次起来,“裴嘉洛,婚姻不是玩笑,你怎么能这么无所谓?你难道就打算这样跟一个陌生的人,一个根本不爱你的人,过一辈子?”

    “嘉怡。”他的声音沉而理性,他说,“除了你以外,其他人我都无所谓。”2?3》06》9239。6

    “那你为什么一定要结婚!”她终于质问出了这句话。

    “虽然剧情有点老套,”他哀戚地笑了一声,“嘉怡,奶奶身体不行了,你知道的,可能就是这个月或者下个月的事情,看到我订婚了,她多少放心了。”

    她紧紧地攥着箱子,重重的猫和航空箱坠得她胳膊发疼。

    他明明清楚。

    他明知道是火坑。

    说什么除了她之外,都无所谓。

    假装深情。

    这个骗子。

    大骗子。

    一边说着爱她,一边和别的女人订婚。

    这就是他的爱?

    说到底在他心里,祖母的分量比她要重,他宁愿赔上一生去做一场戏,也不……

    不什么?

    她哆嗦着,愤怒使她直接挂断了电话。

    听到电话那边的忙音,裴嘉洛脸上无奈的表情逐渐收敛,他微微眯起了眼眸,食指摩挲着手机背壳,就像手指在她脸颊上轻轻摩挲。

    还有两天。

    不要让我失望啊。

    嘉怡。

    ——

    今天有三更。

    假伤口(二更)

    假伤口(二更)

    是怎么回到房子里的,嘉怡完全忘记了。

    直到家嘉实在被关不住了,闹腾起来了,她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在家门口已经站了许久。

    她拿出钥匙拧开门,却发现手已经被冻木了,对着锁眼好一会儿都捅不进去。

    终于,钥匙插进了锁眼,她费力地打开门,裹着满身凛冽的寒风踉踉跄跄走进房子里。

    航空箱打开,家嘉终于得到解脱,从箱子里蹿出来,一溜烟就先跑回自己的小窝里取暖。

    嘉怡把手伸进航空箱里摸了摸,里面垫了厚厚的毯子包着热水袋和暖贴,尽管如此,出门几小时后还是有些冷了。

    她将房子里暖气的温度又调高了些,然后再没有力气了,她走去客厅,将自己摔在沙发上,扯起毯子盖住自己,连同头脚一起严严实实盖住,然后不管不顾地,浑浑噩噩地强制自己进入睡眠。

    及夜,她被猫叫声叫醒。

    她睁开眼,房间里是黑漆漆一片,只有猫的两双眼睛在黑暗里发着绿色的光芒,它挠着她的毯子,又抓又咬。

    嘉怡疲惫地起身,道:“你饿了吗?”

    家嘉跳下沙发,飞快跑向自己的碗。

    嘉怡勉强爬起来,打开灯,从猫粮袋子里挖了一勺猫粮倒进它的碗里。

    家嘉坐在后腿上,尾巴一扫一扫,看着她,又看看碗,一副“怎么还没好”的模样,嘉怡这才想起来还没给它加冻干。

    她撕开一包新冻干,给它倒进碗里,又拉开一个肉罐头,给它倒进碗里。

    看它终于满意地开始吃了,嘉怡这才站起来。

    她走去厨房洗干净手,想端起热水壶倒水,一拎,壶里是空荡荡的,一滴水都没有了。

    她又从柜子里拿出两瓶矿泉水,想倒进去烧水,发现手腕好像使不上一点儿力气,连瓶盖都难以拧开,再较劲了几分钟后,她颓然将矿泉水瓶扔在了桌上,双手撑住了餐台。

    她发觉到自己状态很不对劲,浑身都乏力,那种乏力不是身体不适的乏力,而是心理上,好像一瞬间对一切都提不起来劲了。

    身体违背她的意志,开始消极罢工。

    ‘你要干什么?’她掐住自己的手腕,在心里问。

    没有声音回答她。

    她倚靠在厨台上,感觉身体就像一滩软泥,脚下似乎出现了一个无底洞,她无力看着自己的身体一点一点逶迤到了地上,慢慢的,连呼吸都开始困难起来了,好像要窒息了,她想用手捂一捂心口,却发现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手臂。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意识明明还清醒,却发觉自己莫名其妙地站了起来。

    她错愕住了。

    她的身体仿佛被另一个人控制了,她看着自己轻轻松松拧开矿泉水,将两瓶矿泉水同时倒进热水壶,捏扁瓶子,同时投进垃圾桶。

    热水壶插上电,她从头顶的柜子上找出一盒零食撕开,叼了一根手指饼干在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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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怡看着“自己”晃晃荡荡走回了客厅,吃饱餍足的家嘉来亲昵地蹭她的脚,她蹲下身,似乎还算愉悦地勾了勾它的下巴,家嘉完全没有察觉到不对劲,依然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在它正享受的时候,她无情地又收回了手,起身走了,家嘉不满地围在她脚边喵喵叫,蹭着她,试图让她再摸个爽,而她全然无动于衷。

    她打开她的手机,翻了翻她的聊天记录,把方西晴发过来的消息反复看了几遍,因为她一直没回消息,方西晴又追问道:“嘉怡,你还在吗?”

    “在。”她懒洋洋打下这个字,接着又利落地打下一行字,“告诉你姐姐,裴嘉洛有人要,没有绿帽癖,这个婚裴嘉洛不订了。”

    她将手机扔到一旁,拿起茶几下的水果刀,抽出刀刃,她对着手腕比划了几下。

    嘉怡无声看着,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心脏已经揪了起来。

    好像感觉到了她的情绪,她嗤笑一声,将刀又插回了刀套里。

    她去她的房间里将她的化妆品和偶尔画画的画笔都拿了出来,她拿着化妆笔,沾了红色颜料画在手上,又加黑色颜料一点一点叠加,又用眼影涂抹在手臂上,渐渐的,一道血淋淋极其逼真的伤口在她手上成型。

    她不完全知道“自己”是想要干什么。

    她看着自己又走回了客厅,好像嫌还不够逼真,她用滴管吸了一些红墨水滴在手腕上,看着墨水沿着手臂一滴一滴落在地板上才作罢。

    她拍下照片,发给裴嘉洛。

    按下语音键,只有一句话:“裴嘉洛,平安夜之前我要见到你。”

    说完这句话,她将手机甩到了一边。

    厨房的水开了,她懒懒散散走过去,倒了一半热水一半矿泉水,将要吃的药倒出来,一把喂进口中,一次性用水送服下去。

    噎得差点没就地去世。

    这是嘉怡第一次在清醒状态下感知到她的存在。

    她一直以为她是一个非常暴躁易怒且歇斯底里的人格,却没想到她的生活状态会这样松弛随性。

    与其说是疯狂,不如说是她随性到根本不在乎任何行为的后果。

    她想做什么,立刻就要去做,旁人怎么看她,会有什么后果,她一个都不在乎。

    这种松弛随性是嘉怡自己一辈子也没办法学会的,她已经习惯了先考虑身边人的想法,除非完全把自己游离在环境之外。

    可那不是随性,而是逃避。

    沙发上的手机在猛烈震动,是裴嘉洛的视频通话发过来了,她没有接通,走过去看一眼后,直接把手机关机了。

    嘉怡在心里看着都着急起来了,心说:如果他不来了?如果他报了911呢?

    她好像完全没有这种担忧,对自己做的一切都成竹在握。

    她又吃了几根手指饼干,评价道:“奶香味的还不错,挺好吃的。”

    “对了,我不会做饭,这几天只能吃零食垫肚子了,你要是饿就忍忍吧。”

    嘉怡知道她在对谁说话。

    她竟然也知道她还在。

    可她回答不了,她只能与她共用一双眼睛。

    她拎着一瓶酒坐上了窗台,看着窗外黑漆漆的夜晚,说:“我们猜猜他多久能来。”

    “我猜明天这个时候。”

    说着,她撬开了酒瓶盖。

    如果人格能意识化,嘉怡现在一定是蒙克的呐喊状态,她简直想尖叫:你刚刚吃了头孢!

    好像感觉到了她的崩溃,她一脸不舍地放下了酒,摆在窗台上,说:“好吧。”

    呐喊的嘉怡这才停下哀嚎。

    她一条腿踩在地上,半边身体坐在窗台上,呼出的热气让玻璃上多了一层雾气。

    雪花拍打在玻璃窗上,朔朔作响。

    她自言自语:“我是不是应该准备一根棍子?他一进来我先给他一棍子,把他敲晕,怎么样?”

    嘉怡:“……”

    囚禁(上,三更)

    囚禁(上,三更)

    她的主意识扛到了后半夜,实在熬不过她,渐渐地坠入了熟睡的深夜。

    感觉到另一重意识消失了,她勾了勾嘴角,从窗台上下来,将手里的低度调味酒随意扔进垃圾桶。

    她将手臂上的假伤口洗干净,随意贴了一块白色医用敷贴装模作样。

    天色都已经熬亮了,看着刚刚睡醒就开始满屋跑酷的猫,她蹲下身,把猫粮,猫罐头,猫条,冻干,通通倒进了猫碗里。

    蹲在碗边看着它把早餐吃了之后,她揪起它的后脖颈,将它塞进航空箱。

    拎着它要出去时,又听到它抗议地在箱子里喵喵叫,她“啧”一声,还是把里面的热水袋拿出来,重新烧了一壶水放进去,用毯子包着隔热,铺进了航空箱里。

    终于不是冰冷冷的箱子了,它勉为其难地在里面趴了下来。

    她先去了机场,给猫办了托运回北京的手续。

    临了要将猫交给工作人员时,她还是将航空箱放下,带出里面的猫,一只手兜着它的腹部,和它大眼瞪小眼的瞪了好一会。

    长期养在工作室里,它已经习惯了和人打交道,在机场里也没有太紧张,还颇有点摆烂的随她摆弄。

    她自言自语道:“还真是物肖主人,你前爸以前是个社交悍匪,你也是个社牛。不过也挺好的,好好跟着你前爸去过日子吧,要是他对你不好,那你就打电话来告状,我给你去收拾他。”

    家嘉:“……”

    “当然,你要是不会打电话,那就没办法了。”

    她嘀嘀咕咕了一会儿,工作人员催促起来了。

    她低头在它额头上碰了碰,“好了,再见了,小家伙。”

    将它放回了航空箱,她亲手将它递给了工作人员。

    完成了今天重要事项里的第一条,她在心里画上一个勾。

    重要事项,第二条。

    是麻绳紧,还是攀岩绳紧?

    她仔细思考了一下。

    回国两天,裴嘉洛几乎都泡在了公司,连晚上休息都在休息室。

    他雷厉风行地调整了公司部分组织架构,抓大放小,同时与副总交接了部分紧要工作。

    看到嘉怡消息的时候,他已经在飞机上了,只是在看到她淌血的胳膊时,他眉眼还是下压了几分。

    比她预估的时间还要早几个小时,嘉怡正在厨房磨刀的时候,裴嘉洛来了。

    她起初以为是订的外卖来了,拎着刀去开门,结果发现是裴嘉洛满身寒气地站在门外,她眨了眨眼睛。

    裴嘉洛从她头打量到脚,又抓起她的左手胳膊看,发现了她胳膊上的敷贴,他低声道:“谁允许你这样做的?”

    她一脸无辜,“你怎么来啦?这个啊,切水果时候不小心划到了,伤口不深,哎呀,我是想问你怎么处理这个伤口,你怎么真的跑回来了,你不是马上就要订婚了吗?还来得及赶回去吗?”

    裴嘉洛放下她的手臂,后退一步,转头就要往回走,被她一把拽住了胳膊。

    “喏,我正准备吃火锅了,你来都来了,不如吃完了再走?”

    他回头看着她。

    嘉怡摆出委屈巴巴的表情,软声道:“哥哥,明天就是平安夜了,今天陪我吃顿饭吧。”

    他锐利的眉眼这才缓和下来,走进了房子里。

    她订的火锅套餐还没来,她把自己在华人街买的火锅丸子先切了一下。

    如她所说,她不会下厨,几个丸子也切得大的大小的小。

    见她笨拙地按着刀,裴嘉洛无奈叹气,按住她手上的刀,道:“我来,你去坐着。”

    外卖正好到了,她将刀交给裴嘉洛,去开门,让外卖员将外卖送进餐厅。

    她订的是高档餐厅火锅,专人派送,还给他们铺上了桌垫,架上了锅子,将一切都张罗好了才离开。

    裴嘉洛切好了丸子,放盘子里装好,端上了桌,他看着满桌的食材,问:“吃得完吗?”

    她大言不惭:“我两天没吃饭了,现在饿得能吃下一头牛了!”

    裴嘉洛又拧起了眉头,“为什么不吃饭?”

    “懒。”她说得理直气壮。

    裴嘉洛:“……”

    嘉怡从桌上拎起威士忌,说:“今天就当是平安夜和圣诞节了,哥,你陪我喝会儿酒。”

    “你在吃药,不能喝酒。”

    裴嘉洛将她的酒杯移到了一边。

    她不高兴道:“就喝一点点嘛,一个杯底那么多,真的就一点点。”

    在这点上裴嘉洛毫不让步,“丁点也不行。”

    她瘪了瘪嘴,只能不爽坐下。

    裴嘉洛拿起餐厅送的一壶果汁给她倒上。

    说是火锅,其实和“辣”没半毛钱关系,纯粹就是一个清汤菌菇汤底,他们都不怎么吃辣,在这点上倒是极其有默契。

    锅底慢慢开了,裴嘉洛先将鸭血和鹌鹑蛋这些下进锅里,看锅开得差不多了,他道:“可以下毛肚了。”

    他好像真的就是来吃顿火锅的,嘉怡不说话,他便也不说话,开口便只简简单单交代应该吃什么了。

    嘉怡看着他满当当的酒,郁闷道:“你喝不喝?不喝给我喝。”

    裴嘉洛面容轮廓冷硬,他端起酒杯一抿喝了小半杯。

    “养鱼呢?”她不快道。

    裴嘉洛喝了一大口。

    烈酒呛人,满餐桌都飘散着一种威士忌的酒香味,光闻闻,都能使人发醉。

    她看着他被酒液沾湿的唇,咬着筷子舔了舔下唇。

    “鸭血熟了,吃吗?”裴嘉洛问她。

    她把碗往他面前推了推,裴嘉洛将鸭血勺进她碗里。H^文(追+新裙七!一^龄;伍吧吧

    嘉怡将煮得快要发褐的鸭血吃进嘴里,只觉得没滋没味的。

    都说火锅好吃,好像很一般啊。

    她将青菜下进锅,又从汤底里捞了几个蘑菇吃。

    裴嘉洛也道:“这个火锅很一般,等你回北京,带你去吃老北京火锅。”

    “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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