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假的。”韩峥勾着嘴角看向司见空,“是我推的。”

    他松开手指耸了耸肩,说道:“不过,司见空,你刚刚好像被吓到了,对不起。”

    “韩峥,你他妈是不是有病?!”

    眼看着司见空和韩峥要打架,附近的同学连忙冲上前拉住了他们。

    班主任匆匆走来,说道:“你们干什么呢?马上就要十一点了,我送大家回宾馆,快点过来排队,我点点人数。”

    除去刚刚请假回去的三人,这里有三十七人。

    班主任点了一遍,不知是不是自己点错了,他数到了三十八人。有的同学背对着他说话,他也点不清楚人。

    他以为自己今晚和同学们喝多了,又让副班长任晓萍点了一遍,任晓萍点完后说道:“老师,没有问题,我们回去吧。”

    宾馆离举行篝火晚会的位置并不远,走路大概十分钟就到了。

    宾馆1011室里,喝大了的陈桐在吐了三次之后恢复了神志。

    洗过澡后,陈桐半躺在床上喝夏琰递过来的柠檬水,喝完后说道:“夏崽,难为你把比你多三十斤的我弄进屋了。”

    “还好。”夏琰检查了门锁后,坐到了自己床上,“我和你女朋友把你拖进来的。”

    “托?谢谢你们啊。”陈桐感激地看向夏琰,又看向门把手上放着的水杯,“你好严谨,每次出门都这样吗?”

    “嗯。”夏琰咳嗽了几声,“这山里好冷。”

    “的确。”陈桐趴在床上看夏琰,“风景哪有宣传片说的那么漂亮,又冷又荒凉。”

    夏琰鼻子高挺,下颚线分明,五官非常精致。

    上回学校开美术作品展,夏琰戴了一副无框的金丝边眼镜,穿了一件宽大的白衬衣,被隔壁学校的小女生偷拍了无数张,照片至今还在滨海市各大校园群里流传。

    他有一双漂亮的眼睛,不仅瞳色浅,眼尾也微微向上,看起来有点像猫。

    若是和夏琰没有接触,单看外貌的话,会认为他是一位清冷小酷哥。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非常软萌,不仅不会和人生气,偶尔上课还会犯瞌睡。

    夏琰给家人回了消息,见时间不早了,他对陈桐说:“陈老板,我们可以熄灯了吗?”

    陈桐立刻关了灯:“好,。”

    两人住在一楼的最东侧,同班同学回来后,走廊里传来了大量的脚步声和吵闹声,但一两分钟过后就没声音了。

    老房子隔音效果都不好,没多久,隔壁房间传来了水流声。

    陈桐说:“夏琰,你睡了吗?”

    “没有。”

    “咱们隔壁是谁啊?”

    “左边是若若和晓萍。”夏琰回忆道,“右边应该是司见空和韩峥。”

    陈桐刚刚睡了一觉,这会儿精力正旺盛,他刷着手机看班群里的消息,才知道司见空和韩峥冲冠一发为蓝颜,差点又打起来了。

    “他俩睡一间房啊?方便打架吗。”陈桐“啧”了一声,“快收手吧,我们夏琰还是个崽崽,这都是在干什么。”

    夏琰裹紧了自己的小被子,没有搭话,心里却在想,一天已经过去了,刘道士说的贵人他没有遇到,倒是觉得这趟旅行有些阴森。

    很快,四周都安静下来。

    这里是一楼,夏琰睡前把门窗都锁上了,他开了空调的睡眠模式,此刻房间里只有空调的嗡嗡声。

    可就在这寂静的夜里,走廊里却传来了很轻的脚步声。

    “哒。”

    “哒。”

    “哒。”

    这脚步声极其缓慢,夏琰翻了个身,突然莫名地心慌。

    “哒。”

    “哒。”

    脚步停在了蒋若若房间的门口。

    可没多久,脚步声又继续响了起来。

    这人的脚上好像沾了水,走路发出的声音就像是湿哒哒的高跟鞋踩着木质地板才会发出的声音。

    班里的女孩子为了出游方便,今天都穿了运动鞋,而这宾馆今日只接待了滨海一中高三二班的同学,宾馆里不应该有一位穿高跟鞋的女性。

    最终,脚步声停在了夏琰房间的门口。

    夏琰“蹭”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轻声道:“陈桐,你还醒着吗?”

    回答夏琰的是陈桐响亮的呼噜声。

    “扣,扣,扣。”

    门外传来了三声规律的敲门声,每一下的间隔都正正好好是一秒钟。

    一阵彻骨的寒气从门外幽幽传来,夏琰顿时觉得头皮发麻。

    他敢确定,门外的绝对不是人。

    “扣,扣,扣。”

    见没有人开门,门外那东西又敲了一次门。

    夏琰躲在被窝里蜷缩着身体,不断地在心里默念:别进来,别进来。

    下一秒,他听到轻微的门把手转动声。

    然后,夏琰放在门把手上的水杯“啪”地一声掉落在了地板上。

    见打不开门,那东西似乎有些生气,疯狂地扣着门把手,门把手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

    “卧槽,什么声音。”

    陈桐终于醒了过来,他一把按开了灯,那飞速转动的门把手也终于停了下来。

    陈桐皱着眉头下床走向门口,说道:“是咱班哪个醉鬼喝多了吧!我倒要看看,是谁酒品这么差。”

    “别开门!”夏琰叫住他,“外面……不对劲。”

    陈桐还不明白“不对劲”是什么意思,他收回正准备开锁的手,眯着眼看向了猫眼,说道:“奇怪,外面什么都没有啊,谁啊,跑得也太快了吧。”

    夏琰心想,什么都没有就对了。

    恐惧让夏琰本就苍白的脸色变得更加惨白,他摩挲着手腕上的佛珠,祈祷门外那东西已经走了。

    陈桐回到床上,想到方才看到的脚印,疑惑地拉开窗帘看向窗外:“外面下雨了吗?地上有一串湿哒哒的脚印。”

    他拉开窗帘看向窗外,夏琰瞬间睁大了眼睛。

    在他们窗户的最上方,正垂着女人瀑布似的黑发,从夏琰的角度,只能看到一截发梢在空中飘荡。

    也就是说,这东西是倒挂在墙壁上的。

    陈桐八字很硬,显然看不见这些。

    他有些无语地拉上了帘子,扑上了床,说道:“愿世界没有神经病。”

    说完后,他关了灯,很快就又睡死了过去。

    夏琰冷汗都出来了,他已经睡意全无,满脑子都是那一小节发梢。

    都市传闻中,可以倒挂在楼外移动的鬼就叫作“沿挂”,这些鬼会想方设法让人打开窗户,探出头去,然后把人拉下楼吃掉。

    但“沿挂”只会沿着墙壁移动,它们是不会走进居民楼的。

    也就是说……外面这个,是另外的东西。

    就在此时,门外再一次响起了高跟鞋落地的“哒哒”声。

    夏琰撞着胆子,从被窝里爬了起来。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猫眼,眯起一只眼向外看去——

    一位身着红裙的女人正从走廊尽头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

    夏琰只知道红衣鬼是厉鬼,他还想仔细看看,那女鬼突然加快了脚步,高跟鞋敲着地面发出急促的响声。

    不到三秒钟,一只猩红的眼珠出现在了夏琰面前。

    夏琰害怕地钻回了被窝,恐惧席卷了他的全身,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握着佛珠躲在被子里,在心里祈祷:我还不想死,我不想死,救救我,救救我。

    可这一次,佛没有站在他这边。

    “咔”地一声,门锁开了。

    那声音很轻,在这寂静的夜里,却像是一声惊雷炸裂了天空。

    夏琰本能地喊道:“陈桐,陈桐,醒一醒!”

    可陈桐好像是睡死了过去,对现在发生的一切都没有反应。

    在这漆黑的夜里,没有人听到夏琰的呼救。

    一只惨败的手覆上了夏琰身上的这床白色的薄被,夏琰闭着眼睛瑟缩在被子里,那女鬼竟钻进了他的被窝,一步步地爬向夏琰。

    夏琰根本不敢睁开眼去看女鬼的样貌,他紧紧握着的佛珠使女鬼向后退了几步,可随后那女鬼像是受了刺激,一把夺走了夏琰的佛珠,又掐住了夏琰的脖子,阴森地笑着。

    夏琰的眼泪都被逼了出来,他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甚至开始后悔来这趟旅行。

    他有很爱他的家人,有自己的梦想,未来还没有开始,他不想就这么稀里糊涂的结束。

    慌乱之中,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名字——

    夏琰茫然无措地喊道:“陆秉文,我错了,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

    下一秒,被子被一股力量掀起,女鬼掐着夏琰脖子的双手骤然松开,尖叫着滚下了床。

    陆秉文从夏琰身后拥住了他,低声道:“夏琰,你终于想起我了。”

    虎口脱险的夏琰大口呼吸着,半天才冷静下来。

    他没想到陆秉文真的来了,还来得如此及时。

    “你刚刚说,你错了。”陆秉文不紧不慢地问,“你错哪儿了?”

    “哥哥,对不起!”夏琰情急之下抱住了陆秉文的胳膊,“我不该烧你给我的聘书,只要你……只要你愿意护我一世周全,我愿意和你结婚。”

    夏琰怕极了,他的眼泪落在了陆秉文的手背,却不敢松开抱着陆秉文手臂的手。

    “你怕我,倒也是人之常情,我不怪你。”陆秉文冰凉的手指温柔地拭去夏琰眼角的泪,“别哭了。”

    下一秒,女鬼像是被某种力量冲撞,眨眼间竟烟消云散。

    不大的房间里发出了淡金色的光芒,紧接着,窗外那些沿挂也尖叫着消失了。

    陆秉文轻轻捉住了夏琰纤细的手腕,说道:“那老僧予你的佛珠不好看,还是白玉珠更衬美人。”

    夏琰左手上被扣上了一条冰冷的手串,陆秉文沉声道:“这条玉珠,就当作聘礼,送你了。”

    第4章

    冥界在编鬼老公

    当天夜里,陆秉文消失后,夏琰就发起了低烧。

    他身体弱,每逢遇到脏东西都得病上个两三天。

    次日一早,高三二班的同学们都坐上了回程的大巴。夏琰精神恹恹地靠在椅子背上轻轻咳嗽了几声。

    他身旁,一向身强力壮的陈桐也在今早罕见地发起了高烧,看上去非常疲惫。

    陈桐奄奄一息地对夏琰说:“夏崽,我跟你讲点事情,你别害怕啊。”

    夏琰点点头,心道我昨晚已经害怕过了,今天你就是说你是鬼我也不怕了。

    “昨天夜里,我半梦半醒的时候,看到了一个穿红衣服的长发女人站在你床前,指甲又尖又长,还穿了一双……红色的高跟鞋。我吓坏了,一直想出声喊你,但我怎么都发不出声音,身体也动不了。”陈桐心有余悸,“然后我就莫名其妙地睡了过去,我也不知道这是梦还是真的……”

    “可能是梦魇吧。”夏琰轻声说,“昨天你喝太多了。”

    蒋若若看昨天还活蹦乱跳的陈桐和夏琰今天脸色都不好,问道:“你们俩是不是昨晚空调温度调的太低了?”

    “也没有吧。”陈桐挠挠头,“我记得就是25度。”

    “也许是水土不服,今早好多同学气色都不好。”任晓萍说,“我昨晚也听到了奇怪的声音,会不会是小碟仙来过了?”

    蒋若若看上去竟然是昨晚睡眠质量最好的一位,她好奇道:“什么碟仙?”

    “昨晚你们几个先回去了,你们走后,我跟几个同学一起玩小碟仙了,不过当时也没召唤出什么东西来,倒是熄灯之后,我听到走廊里传来了高跟鞋的声音。”任晓萍说,“不过没多久,我就睡过去了。”

    夏琰震惊地睁大了眼,万万没想到他的同学竟在农历十五时集体作死,在深山老林玩这么危险的游戏。

    “嗯。”任晓萍说,“现在回想了一下……老班跟我说,昨晚集合时,他第一次数人数,数到了三十八个人,会不会小碟仙那时候就已经被召唤出来了?”

    “碟仙还穿高跟鞋啊?肯定是哪个女生大半夜不睡觉梦游。”司见空顶着大黑眼圈,一脸憔悴地坐下来,“昨晚我也听到了,妈的,吵得我都没睡好。”

    说到这里,一直沉默不言语的韩峥也忍不住发话:“我也听到了。”

    “你们都听到了?”蒋若若皱起眉,“我怎么没听到,而且咱们班女生没有穿高跟鞋的啊。”

    韩峥今早也有些疲惫,他说:“我听到声音之后,起身从猫眼向外看了一眼,正好看到一个穿红裙子的女人跌跌撞撞地走着,当时就觉得有点怪,想再看一眼的时候,她竟然就消失了。”

    “啊啊啊啊啊你们别说啦,怎么越说越恐怖啊。”蒋若若捂住耳朵,“那不就跟陈桐梦见的是同一个人吗?”

    “我是听到窗户外面有奇怪的声音。”一位住在二楼的同学说,“就是那种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风声,但在下半夜就没有了。”

    “哎,你这么一说,我好像也听到了。”

    一群信奉马克思主义的学生围绕着昨晚闹鬼的话题越说越激烈,就在这时,昨晚参与碟仙游戏的彭浩跳上车,快步向大家走来。

    “卧槽,我今早在自助餐那跟老班碰上了,我听了个大八卦,咱这瀑布度假村度假村,宣传片跟仙境一样,但以前死过人啊!”

    “啊?”

    “死过人?怎么死的?”

    彭浩坐了下来,沉声道:“一开始,这山上是一片乱葬岗,会有村民把家人安葬于此,后来因为有瀑布就修成了度假村。早些年的时候,度假村的生意还很红火,来来往往很多人呢。”

    蒋若若说:“啊,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我昨晚回去的时候看到了一片坟地。”

    “大概是三年前,有一对小情侣来度假村度假,男的怀疑女生出轨,就在这度假村把她给活活掐死了。当天正巧是女生的生日,她以为男朋友会给她惊喜,对她求婚,就打扮的很漂亮,穿了一双细根的红色高跟鞋,还有一条红色的长裙,没想到竟然就这么死于非命了。”

    “我靠,那不就是我昨晚梦见的那位女士。”陈桐惊恐道,“她可真是惨啊。”

    “啊?那这么说的话,逻辑就通了,这世界上难道真的有鬼啊!”

    “是啊。那之后就时不时有人见到她在这个度假村附近游荡,来玩的男生就经常碰见这种事。”彭浩说,“大概是因为阴气太重,来度假村玩的人也越来越少了,眼看着就快要倒闭了,老班这不就带咱们来了,他是觉得咱们都是高中生,阳气旺,不碍事。”

    “哎,这事儿……咱班主任办的有点问题。”陈桐咳嗽了一声,“属于一种杀熟。”

    夏琰闻言点点头,心道这何止是杀熟啊,那红衣厉鬼怨气冲天,高僧的佛珠都镇不住。

    要不是昨晚陆秉文来了,那红衣厉鬼怕是要把全班同学都一通乱杀。

    想到这里,夏琰又悄悄看了眼自己手腕上这条白玉珠手串。

    因为母亲喜欢玉,夏琰略懂一些。他手上这串看品相价值连城,玉珠共有十八颗,每一颗都被打磨的温润透亮。

    这是厉鬼送他的礼物,那应该也并非寻常玉珠吧?

    “咳……咳咳……”

    夏琰又咳了几声,眼角微微泛红,他从包里拿出了衬衣盖到了自己身上,准备睡一会儿,却没想到附近的几个同学同时一脸关切地看向他。

    “夏琰,你没事吧?”蒋若若说,“要不要喝点热水?我有带保温杯。”

    “我没关系,可能昨晚着凉了。”夏琰扑扑睫毛,又好心提醒道,“不过,有的东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以后还是不要在这么荒芜的地方玩通灵游戏吧。”

    “夏崽说的对,哎,下次不敢了。”

    回到家后,夏琰的低烧变成了高烧。

    他一连躺了三天,身体才逐渐转好。期间,他还听说自己班主任骑车摔了一跤,骨折住院了。

    烧的朦朦胧胧之际,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他似乎感受到一双冰冷的手摸到了他的额头为他降温。后来,他退了烧,那种感觉就再也没出现过。

    病好之后,他一五一十地向父母诉说了这趟旅行发生的事情,并给父母看了自己手腕的白玉珠。

    这一回,夏琰父母又找了相熟的刘道士,在家里供奉了陆秉文的牌位。

    陆秉文是何方神圣,即便是威震一方的刘道士也不能算出来。

    刘道士只说这厉鬼道行极高,已经存在了几千年,修炼到了几乎成神的地步,在冥界都是相当炸裂的存在,跟那种散落人间的孤魂野鬼不一样。

    他还说,公子之前烧了聘书引起那只鬼的不悦,这趟出游却平息了那鬼的怒气,因而取得了这串白玉珠,日后或许也能得到厉鬼的庇护。

    惊慌之余,一家人似乎都明白了与陆秉文结阴亲并非一件坏事。

    刘道士所说的夏琰命里的贵人,或许就是陆秉文。

    对于夏琰这种天生就被厉鬼视作美味佳肴的人来说,有陆秉文的庇护,至少不会莫名其妙横死。

    “阿琰,我跟你父亲在你学校附近给你买了一套公寓,公寓里也供奉了陆先生的牌位。我知道你想跟同学一起住宿舍,但周末有时间的话,你也去给陆先生上柱香。”顾莲叹了口气,“希望这位陆先生能护你周全,对你好一点,别把你给吃了。”

    夏琰点点头,乖巧道:“应该不会吧?他要吃的话,我早就被吃了。”

    搞不清楚情况的夏潮皱着眉头问刘道士:“刘道士,人鬼结阴亲,除了供奉牌位,还需要做什么呢?”

    “这……”刘道士含蓄地说,“自然是人类结婚做什么,厉鬼结婚也做什么。”

    他说得已经非常委婉,夏潮看了看夏琰,又叹了口气。

    夏琰安静地坐在桌前,他大病初愈,披着一条棕色的毛毯,病容依然精致斯文,漂亮的像是一幅画。

    夏潮又问刘道士:“那夏琰就没有其他办法可以长命百岁了吗?”

    刘道士沉思良久,才说道:“贫道暂无他法,从今天的卦象来看,贵子跟这位陆先生结亲也十分有益,生命线都随之延长了,我想,这位陆先生大概就是贵子命里的贵人。而且……”

    刘老道神秘兮兮地靠到了夏潮耳边说:“陆先生大概是在冥界有大编制!”

    夏潮:……

    “不过,人与厉鬼结亲不利于功德积累,甚至影响轮回转世,公子平日里要注意多多积攒功德。”刘道士说,“即便如此,厉鬼既能保公子现世安稳,也比束手无策等死要好的多。”

    “轮回转世?”顾莲惊愕道,“这又是什么意思啊?”

    “就是……贵子可能会转世为一只草履虫。”刘道士说,“又或者是根本就转不了世,成了世间一抹孤魂野鬼。”

    夏琰微微睁大眼,有些震惊。

    他轻声道:“知道了,我会好好积攒功德的。”

    夏琰已经看开了,生死面前无大事,他这辈子只想活下去,下辈子暂且管不了。

    顾莲又唉声叹气了很久,然后默默给夏琰削了一个苹果,又耐心地将苹果切成块,放上了小叉子,叮嘱夏琰多吃一点水果补充维生素,然后就拎着包匆匆前往晚上的慈善宴会。

    这些年,夏琰父母为了给儿子祈福,为慈善事业做了不少贡献。

    夏琰当然明白父母的良苦用心,他玩起了手上这串珠子,和父亲轻声打趣道:“至少这位陆先生相貌堂堂,不像其他厉鬼那样样貌可怖。”

    夏潮无奈道:“嗯,估计也不缺金银珠宝,聘礼就给了四千八百万的玉珠一串。”

    夏琰弯起眼笑了起来,他说道:“爸爸,换一种角度想,他也是我的救命恩人。”

    夏潮点点头,又去给陆秉文点了三柱好香,在祠堂对这位准儿婿赔礼道歉。

    “陆先生,找人驱鬼的事情都是我莽撞,您不要怪罪夏琰。”夏潮将三柱香插进香炉,“夏琰还小,您多多包涵。”

    夏琰也去为陆秉文供香,他在祠堂轻轻咳嗽了几声,又对着陆秉文的牌位祈祷自己能平安度过十九岁生日,十九岁之后,最好能活得久一点。

    离开祠堂时,他莫名感觉到了丝丝入骨的寒意,又发了个小小的抖。

    他刚离去不久,那点燃的香火便跳动了几下,静谧的祠堂香烟袅袅,没过多久,那烟似乎形成了一个修长的人影。

    陆秉文站在祠堂里看着夏琰远去,又撑起伞,瞬移到了冥界。

    冥界万鬼城布满红云,大片大片的曼珠沙华装点着冥王殿,这里像是马上有喜事发生,鬼差们来来往往布置着殿内摆设,各种珠玉随处可见。

    新时代的冥府实行数字化管理,冥府工作人员分为了勾魂组、投胎组、地狱酷刑组三大组,在冥主的带领下按部就班的料理人类死去之后的身后事。

    陆秉文存在于世间已有几千年,在冥界有至高无上的权利。

    可修鬼道也会遇到瓶颈,找一个八字合婚的人类结合,恰好能化解这一点。因而他选择了夏琰。

    忘川河边,无数鬼魂排着长长的队伍,等待着去投胎。

    这些鬼已经取得了投胎的号码牌,他们按顺序喝完孟婆布丁奶茶,然后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一个个往一口叫作“人间美井”的井里跳。

    跳进去,就可以转世了。

    但并不是每一只鬼都有资格投胎,在冥府,投胎号可谓一号难求,有的鬼功德不够,需要等待两百年才能投胎,他们住在万鬼城的高楼大厦等待投胎时机。若是有人敢逃跑,那必然会被鬼差抓回来。

    而生前作恶多端的鬼魂,因为功德不够,要么变成了孤魂野鬼魂飞魄散,要么被打入十八层地狱受尽折磨,无论是哪一种,都不能进入轮回。

    而冥界近日最大的喜事,就是冥王陛下要娶亲,投胎号每日多放150个,真是令鬼开心。

    第5章

    恐怖画展

    自那之后,夏琰每日都会去祠堂给陆秉文供香。

    他大病一场,又清减了不少,脸都小了一圈。

    夏琰父母心头又弥漫着马上就要把儿子嫁给男鬼的悲伤,又担心夏琰活不过十九岁生日,因而对他格外好。

    夏琰倒是心态还不错,最近天气很不错,到处都是温暖而和煦的景色。

    有了上次毕业旅行的事情,夏琰闭门不出,闲来无事就会画画。有时候画人物,有时候画自家的花园,再无聊了就和陈桐打游戏。

    每过完一天,夏琰就对自己说,又活了一天,很棒了。

    就在这样一天又一天地期盼中,夏琰终于平安无事地迎来了自己的十九岁生日。

    夏琰父母盼了很久才等到了这一天,他们俩都非常高兴,刘老道说这天越热闹越好,所以夫妻俩打算晚上为夏琰举行一个小型的生日宴会,也让夏琰叫自己的朋友们来家里玩。

    他们也会借此机会,请滨海市的权贵来家里做客,向他们介绍夏琰。

    其实夏琰的交际圈并没有很大,他体弱多病,又不擅交际,高中三年比较熟的也只有同桌陈桐。

    但他的人缘比他想象的要好很多,陈桐稍微传达了一下夏琰要过生日的消息,蒋若若、彭浩、任晓萍都想要来。

    除此之外,刘道士还说在生日这天捐款有利于积功德,夏琰便约了陈桐下午去青年慈善美术展看展,顺便去捐一笔善款,晚上再一起参加生日宴。

    “夏崽,生日快乐!”陈桐递给夏琰一个快递盒,“十九岁生日好神奇,阴历和阳历都是同一天。”

    “对的。”夏琰捧着快递盒说,“谢谢陈老板。这是什么啊?还挺沉的。”

    “降噪耳机,给你的礼物。”陈桐嘿嘿笑着说,“感觉你画画的时候能用得上,网恋也能用得上。”

    陈桐这直男直接连快递盒一起送了,夏琰拆开纸盒,准备把耳机放进包里,这才发现盒子上画着一个蓝色的猫耳耳机。

    他沉默了几秒钟,开始怀疑陈桐眼里他究竟是什么形象。

    “晚上司见空和韩峥都想来,你觉得行吗?”陈桐已经自顾自地转移了话题,“要不我想个由头给他们拒了,去的人是不是有点多了,在家里吃饭……可能会有点挤?”

    “没关系,人多热闹。”夏琰说,“院子很宽敞,不会挤的。”

    “院子?”

    “嗯。”夏琰点点头,“我父母应该也会叫些朋友来家里玩,所以我这边多一个人少一个人都没关系。”

    陈桐若有所思地看着夏琰,夏琰除了经常早退和请假,在学校里一直很低调。

    除了高二时举办过一次画展,游戏里疯狂氪金抽皮肤,夏琰的生活和其他高中生没什么太大的差别。

    现在他开始怀疑学校里关于夏琰是实控人儿子的传闻是真的了。

    今天是画展的最后一日,又恰逢周末,美术馆门口前的队长到从北门绕到了南门。

    正值盛夏,陈桐被晒得汗流浃背,夏琰体寒,一滴汗都没流。

    他身周的温度似乎都要比别人低个三度,整个人就像是一抹凌冽的春雪,就算是不说话,站在那儿也十分招人。

    有一个女生和两个男生来要夏琰的微信,夏琰都礼貌拒绝了。

    “刚刚那妹妹很漂亮啊。”陈桐真诚道,“不加一下聊聊吗?”

    夏琰摇头,虽然他本来也不会加陌生人微信,可自从陆秉文出现,他就莫名地进入了一种已婚状态。

    万一他那鬼老公生气了,不管他死活,那他可就彻底凉了。

    学校里对夏琰表白的人一直是男生更多一些,但夏琰仿佛不食人间烟火,对于青春期的男孩子来说,他似乎过于清心寡欲了一些。

    陈桐拿不准夏琰,终于忍不住问:“夏崽,那你以后准备给爸爸找个儿媳妇还是儿婿。”

    夏琰不假思索道:“儿婿吧。”

    “噢。”陈桐点点头,“那也挺好。”

    美术馆里的冷气开的很足,因为是七月半,入场大厅显眼的位置摆着一副巨型的《百鬼夜行图》。

    这幅画画得非常精巧,画中所画正是七月半当日,冥界鬼门大开,鬼怪都来阳间寻亲,亲人们拿出礼品供奉鬼怪的画面。

    夏琰认真看了看,发现画中代表阴间的位置有一处宫殿,宫殿里似乎也供奉着一位红衣邪神,一众恶鬼都在给邪神下跪。

    在这张画里,恶鬼皆为青面獠牙,人类则为粉面,而邪神也是粉面,形象更接近于普通人类。

    陈桐指着一个画里角落的绿脸婴儿说:“这是什么?”

    “是已经成形却没有出生的恶婴。”夏琰淡淡道,“传言这种婴儿因为没能做人,怨气极重,会不断地寻找可供自己附身的身体。”

    “那这个呢?”陈桐指了指河边正在爬行的长发男鬼,“这是淹死的?”

    “是的。”夏琰轻声说,“这幅画里,绿脸的都是鬼。”

    陈桐又仔细看了一会儿,指了指画作角落的一男一女,说道:“你看这儿,这男人是绿脸,女的白脸,他俩都穿着喜服,好像是在结婚。这是不是……冥婚啊?”

    夏琰眼睛微微睁大,他轻声应了一声,说道:“传言古时候有些大户人家的男孩子如果没有结婚就死于非命,家里就会挑一个八字合适的女人与之结亲。”

    陈桐吐槽道:“人死都死了,还要什么老婆啊,无聊。”

    夏琰在心里给陈桐点了一根蜡烛,并祈祷陆秉文没有听到。

    他并不想继续看画鬼神的画了,便拉着陈桐走远。

    美术馆的光线非常昏暗,馆里空气不流通,气氛有些压抑。

    夏琰每一幅作品看得都很认真,但陈桐则是走马观花地看,对互动型的艺术作品更感兴趣。

    进入长廊之后,陈桐和夏琰就走散了。

    夏琰站在长廊尽头,看向面前这张名为《呼救》的画作。

    这是一副十分逼真的油画,画中车子零件散落在高速公路上,车子翻在水塘里,隐约能看到车里有一簇黑色的长发和一双拍打着玻璃的手掌。

    这幅画绝大部分的水都用了荧光绿打底,灯光昏暗,就显得画里的一切像是一个漩涡,要把人的目光吸进去。

    说是油画,更像是美化过的事故现场照片。

    夏琰皱着眉头看了一会儿这幅画,感到浑身都很不舒服,甚至还隐约听到了车子里年轻男人拍打车窗的喊声。

    “救救我!”

    “救命!”

    “有人吗!救救我!”

    夏琰回过神,这才发现方才还拥挤的长廊已经没有人了。

    这条长廊并非直线设计,而是充满了弯弯绕绕的回形长廊。

    夏琰心里发慌,转过身想要原路返回,结果走了没有三十步,他又回到了这幅绿油油的画像之前。

    夏琰怔了怔,以为是自己走错了路。

    这一次他换了一个方向,走了三十步,再一次地回到了这幅画前。

    画里的内容似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方才拍打车窗的手消失了,只剩下了一撮头发。

    昏暗的灯光下,只有夏琰的影子被拉的很长。

    他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强装镇定地给陈桐打了一个电话,才发现手机竟然没有信号。

    他深吸了一口气,再一次地背过身准备离开,这时却听到了一串可怖的笑声。

    “嘻嘻……”

    那声音似乎就从夏琰背后传来,夏琰连回过头的勇气都没有,他快步向外走,可无论他走多远,那笑声都如影随形,就像是有一个人跟在他身后。

    夏琰意识到自己可能是遇到鬼打墙了。

    他再一次地走到了画廊的死胡同,出现在他面前的还是这幅《呼救》。

    这一次,这幅画的内容似乎又变了。

    车里连头发都没有了,倒是河岸边出现了一只刚刚爬上岸的水鬼。

    那水鬼全身都湿透了,看身形是男人的身形,可头发已经变得很长,就连手指甲都变得十分尖锐,身上的肉似乎都开始腐烂。

    夏琰轻声惊叫了一声,又迅速地回过头向前走,可再一次地撞上了这幅画。

    紧接着,他看到那只在岸边爬行的水鬼,极其缓慢地向着画框外的世界移动着——他起初在河岸的最北边,短短几秒钟的功夫,却已经爬到了河岸靠南的地方。

    “嘻嘻嘻……”

    那水鬼垂着长长的头发,竟从画框里探出了半个头,像是机器人一样摇摇晃晃地爬了出来。

    夏琰能够问道河边淡淡的潮湿味,也能闻到恶鬼身上的腐臭味,他像是被定在了原地,一步都不能动弹。他想要呼救,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是他大意了,以为自己平安活到了生日,就可以顺利活下去了。

    可如果死在生日这天,也太可怜了,不是吗?

    四周似乎越来越暗,夏琰被恐惧湮没,似乎能听到四周窸窸窣窣的恶鬼交谈声。

    水鬼已经爬到了距离他不到一米的地方,它拖出了一条很长的水迹,正狞笑着看着夏琰,眼放绿光。

    “嘻嘻嘻……你……好香……”

    水鬼一把撩起了自己的长发,露出了被泡的发胀的脸和满嘴的獠牙,凶狠地朝着夏琰扑了过去。

    夏琰恐惧地闭上眼睛,可恶鬼碰到他的刹那间,他手腕的玉珠在黑暗里发出了幽蓝色的光芒。

    下一秒,一把旋转的黑伞出现在了虚空之中。

    方才还嚣张跋扈的水鬼像是见到了什么极其恐惧的事物,尖叫着向画框爬回去。

    可它没爬几步,就被一股更为强大的力量打成了一缕青烟,缓缓消散。

    整个过程只有不到十秒钟,夏琰还没回神,呆滞地看着漂浮在空中的黑伞。

    黑伞下的男人依旧西装革履,手捧一束火红的彼岸花,深邃的眼睛望向了脸色苍白的夏琰。

    见夏琰惊魂未定,陆秉文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为他扫去了那厉鬼留在他身上的鬼气。

    夏琰仰起头,他刚刚被吓得头发凌乱,像一只炸了毛的小猫,却还是小声道谢。

    陆秉文冰冷的手指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发顶,说道:“夫人对我,不必言谢。”

    彼岸花的花瓣闪动着淡金色的光晕,华美而诡谲。

    陆秉文把花束放进了夏琰的怀里,俯下身对夏琰道:“生日快乐,夏琰,所愿皆所得。”

    第6章

    七月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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