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言谕听见他这样叫,很随和的接受了,一学期的交往,让他对温格尔很信赖,又问:“上午你为什么请假了?”

    温格尔很有礼貌地松开他,解释说飞行器坏在半路上,这才耽搁了。

    言谕点点头哦了一声,正好老师来分组,言谕就申请和温格尔一组,老师乐呵呵地同意了,还朝温格尔眨眼睛,好像温格尔捡到了大便宜。

    言谕拉着温格尔上了一架战斗型A级机甲,很幸运,这一架刚刚退役,金属外壳上的划痕新鲜狰狞,言谕观察了它的材料,初步判断为虫族罕见的稀磁。

    温格尔说,“稀磁的原产地在虫星系和银河系的边境线,只能靠战争获得,黑市里的价格很贵,听说最近慕斯上将查获了很多走私稀磁,我想,荒星贵族们为难你哥哥,也有这个原因。”

    他们欣赏着机甲的机身,温格尔无意间说起:“言言,我记得慕斯上将曾经在蓝星作战时烧毁了随身机甲“春蝉”,那架机甲就是用稀磁做的。”

    言谕杵着下巴,想了想,哥哥的机甲可能是在救自己的时候烧毁的,不如再送给哥哥一架“春蝉”吧?等他找到可以替代稀磁的材料就好啦。

    言谕打定了主意,课程结束后,他们一起回到图书馆,但是只剩下最后一排了。

    同学们上过机甲课都很兴奋,只有最后一排很安静。

    言谕倚在温格尔肩膀上,已经睡着了。

    第19章

    言谕的脑袋轻的仿佛没有重量,雪白的脸抵在温格尔肩膀上,一缕湿发贴在眼角,睡梦中的神情很平静,怎么看怎么令人心疼。

    小虫崽的头睡一睡就歪了,温格尔用手心托着他的侧脸,没有用力气,把他的头轻轻扶正。

    温格尔不敢用力,他的精神力经常失控,连自己都伤害。

    嗡嗡——温格尔的通讯响了,是校医务室的短讯通知:

    “温格尔同学,请你于今晚9:00来一趟医务室,我们监测到你于今晨8:45分精神力失控,需要对你进行学期初例行复检。”

    这只是一条通知,但是温格尔垂下眼睛。

    校医务室私下里和他签过一个合约,申请将精准度99%的精神力监控器植入他的人型脊柱,化为蛾虫型的时候则在翅膀根部,如果摘除下去,温格尔会被军部立刻击毙。

    就在今早8:45,飞行器驶过磁级罗盘上空,他的生物电突然失控了,带动精神力飙升,本体蛾翅异化成钢化骨骼,险些把雌父派来看守他的军雄们杀死,好在他及时用刀割伤了自己。

    这不是第一次,雌父请来多少医生都无法根治他,他们被禁止与温格尔在一起,只能将他送入疗养院宿舍。

    温格尔怕弄伤病弱可爱的小虫崽。

    “言言,”温格尔低声说,“如果我伤害到你,我会亲手杀了我自己。”

    睡梦中的言谕唔了一声,他完全没听见,本能地在温格尔锁骨窝里寻找了一个更舒服的位置,沉沉地睡了过去。

    ……

    言谕决定寻找稀磁的替代产品,但是一个月过去了,他还是一无所获。

    言谕消沉了好一阵,休息日的时候,他在家闷闷不乐。

    慕修接到了慕斯的通讯,要他带着慕澜和言谕去参加宴会,今晚雌虫安全监管协会的钦差大臣要离开亡海星,军部要为他们送行。

    慕修正在给言谕冲蜂蜜虫崽奶,淡淡地说:“一定要去吗?小谕最近心情不是很好,我想让他在家歇一歇。”

    慕斯沉默了一下:“我明白你的想法,我只是好久没看见小谕了,很想他,带他来见我,好吗?”

    “好吧。”慕修答应了,“我去通知慕澜,晚上六点会准时到。”

    慕修挂了通讯,把奶杯递给言谕,还洗了很多新鲜的水果,剥掉果皮,静悄悄地端详着言谕。

    言谕吃的很慢,眼睛低垂着,一句话都没说。

    慕修不日不夜地观察了好几天,早就发现了小虫崽不对劲,他年纪小,表达郁闷的方式也很单调,不哭也不闹,抱着膝盖看月亮,盯着星云里偶尔画过的轻型机甲,一看就是半宿。

    昨晚,慕修借来别人家没孵化的蝴蝶幼虫来逗他开心,言谕很快就转移了注意力,跪在幼虫前做记录。

    慕修以为他终于好了,然而言谕玩了一会,却让慕修把幼虫送回家,说他们的雌父雄父会思念他们的。

    慕修很想知道虫崽在想什么。

    慕修一向冷淡,在学校是领头狼一样的存在,比起肆意的慕澜,他给别人的距离感更强,学校内部已经拟定了保送破碎星环的优等生,S级精神力的慕修占据了一个名额。

    虫族的慕强心理使得他们很尊敬慕修,已经有相当多一部分雄虫决定在成年后也追随慕修。

    但是慕修在面对言谕的时候,他认为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哥哥,有一个脆弱但是可爱的弟弟,他得照顾他。

    言谕喝完了奶,吃完了水果,就坐在地上抱着毛绒小熊,抓着它的耳朵,安静的发呆。

    小熊是慕澜买给他的,软软的绒毛能把言谕的手指淹没,很大的一只,言谕都军校一年级了,站起来还不够它一半高。

    “宝宝。”慕修叹了一口气,弯腰把他抱起来,他很少叫得这样亲昵,就算是慕澜,他也从不这样叫。

    但言谕不一样,刚到家的时候站在玄关,揪着慕斯的衣角,又瘦弱又可怜,怯生生的眼神,叫他忍不住对他心软。

    言谕很困,揉了揉眼睛,“……哥哥?”

    看着言谕上下睫毛都快粘上了,但是依然很明亮的眼睛,慕修认输,妥协的摇头,把他抱到院子里看花草,温柔的哄着他:“你有哪里不开心,可以告诉哥哥吗?”

    “没有不开心,本来这是一个秘密的,但我实在是想不通了……”言谕小声说,“二哥哥,你知道稀磁可以用什么材料替代吗?”

    小虫崽很天真地问。

    言谕无意识地抓着慕修雪白纤长的头发玩,卷在手指上,他想起伊黎塞纳也有这样白的长头发,但殿下肯定不会像哥哥一样让他这么玩头发的。

    是没有的。慕修犹豫着该不该回答他,但是纵容他抓自己的头发。

    稀磁的产地在蓝星,埋于地下三千米的地壳下地幔,是制造机甲的重要材料,虫族和人类为了争夺稀磁的所有权,无数次征战,使得稀磁价格水涨船高。

    银河系没有宣传的那样安全,数万光年之外,聚集了大量能改变生物基因组的射线,可能会让蓝星的星兽变异,人类如临大敌,将射线可能照射的区域划分为禁闭区。

    恰好就在稀磁的产地。

    慕修怕他失望,想了想,“稀磁没有替代品,否则它不会那么昂贵,但我可以代替你提交申请,买一公斤的稀磁,不一定什么时候能批下来,可以吗?”

    言谕一听,终于笑弯了眼,“好呀。”

    慕修也松了一口气,把他抱回屋里,搁在床边坐着,打开衣柜给他选衣服。

    言谕实在是很困,精神一松懈下来,身子就软软的靠在床头靠背上,小腿并在一起,歪着头看他,“哥哥要带我去哪里?”

    慕修从衣柜里拿出衣裤,在床边半跪下,脱去言谕的毛绒拖鞋,给他穿上袜子和长裤,温声说:“去参加一场宴会,大哥在那里等我们。”

    “嗯。”言谕乖乖的让他穿,慕修又脱掉他厚重温暖的睡衣外套,给他扣上雪白衣服的纽扣,细心把他的碎发从衣领里拨出来。

    言谕起初还能坐住,但他的眼皮很重,缓缓闭上,睡着了。

    慕修莞尔,顺势把他打横抱在怀里,抱虫崽的姿势很熟练,简直不像一个少年。

    他轻轻拍打言谕单薄的肩膀,臂弯像摇篮一样,把他完全兜住,任由他的小手抓着自己的头发梢儿,很有耐心地哄他睡觉。

    慕澜刚好推门进来,“慕——”

    声音戛然而止,慕澜上前去看小虫崽,他的睡颜很安静,头窝在慕修胸前,雪白小脸埋进他的发丝。

    “他睡着了,”慕澜小声的说,他伸出手去戳戳言谕的脸颊,忍不住笑了下,“你看他,好乖啊。”

    慕修看着他这样的笑容,其实慕澜大多数时间的表情都是倨傲的,不喜欢理睬旁人。和慕修一样,慕澜也得到一个保送名额,可他的攻击性太强了,很可能会被分配到凶险的机甲单兵专业里去,但是一毕业就会是军团指挥官。

    慕澜这会儿已经和言谕的手玩起来了,他把自己的食指塞进言谕的手心,小虫崽的手下意识抓紧他能抓住的任何东西。

    慕澜弯起嘴角,“把他给我抱一会儿。”

    慕澜小心翼翼地从慕修怀里接过言谕,他的姿势有些生疏,言谕的呼吸变得急促,睫毛簌簌颤抖着不安。

    慕修巧妙调整了慕澜的手臂角度,言谕的呼吸才渐渐平复。

    镜子里,夕阳洒在两张几近于一模一样俊美的少年脸上,两张脸浮现出不一样的表情,一个冷淡,一个桀骜,但他们看向怀里虫崽的眼神是一样的,平和又静谧。

    只有和言谕在一起的时候,慕修和慕澜才能这么和睦。

    这样的时光很短,但感觉上是很漫长的。

    慕澜展开金丝蝶翼,抱着虫崽飞进飞行器,慕修关好家门也跟过来。

    睡眠模式开启,温度适宜的风从排风口吹出来,飞行器在星空里平缓行驶。

    第20章

    飞行器停靠在环形跑道上入港,服务人员熟练将其转移至飞船停放坞。

    摩天大楼灯火通明,各式飞船在防护玻璃罩子外来往行驶,虫族思想野蛮而开放,促使科技发展到了银河系时代前端,远超人类社会。

    星河里,原始的巨蜂睁开一对复眼和三只单眼,展开翅膀穿梭在飞船间,它在云层里翻滚,蜂群卷起颗粒飓风,远方传来虫类的鸣唱,像亘古遥远的风笛声此起彼伏。

    言谕睡了一觉,觉得这么多天的疲惫像云烟飘散没了,他心情很好,趴在窗边目不转睛地观察世界。

    之后,慕澜牵他的手下了飞行器,他很乖的让牵,眼睛也一直在看玻璃罩外的星海。

    偌大的宇宙遥不可及,野性与科技碰撞出文明,这些是他曾经在梦里幻想过的景象,如今活生生出现在他眼前,他快要屏住呼吸。

    慕澜走路的步幅很小,他在配合言谕的步调,避免小虫崽太专注于天空,撞到路上的虫。

    门口,三十位军官肃立,他们的脖子上统一佩戴电击器,上面有身份编号,这是正规场合的雄虫着装要求之一,为的是保护雌虫安全。

    他们低下头,将慕修和慕澜迎进去,“上将在一号厅。”

    慕修点头,“好的。”

    慕澜自然而然把小虫崽抱起来,修长有力的手托着他的腿,让他能在他怀里坐起来,有意无意地挡住了那双残疾的脚。

    他知道言谕从不因为天生的残疾哭闹,小虫崽很坚强,不把缺陷当成遗憾,总是用浅淡的微笑去面对。

    但是他不希望任何虫主动问起言谕的陈伤,那对幼崽是反复揭开疤痕的伤害。

    言谕对慕澜的小心思毫无察觉,小小的身体靠在他胸前,耳边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黑漆漆的眼珠静静地往宴会厅里瞧。

    军部主办的正式宴会,入宴者非富即贵,对待任何来路不明的虫都需要打起十二万分的警惕,有可能是异族,甚至是浑水摸鱼的人类间谍。

    圆桌边,慕斯上将拒绝了想来陪伴的雌虫们,虽然雌尊雄卑已经刻入基因,但是S级雄虫如他,军衔稳健,地位卓然,想要主动倒贴给他的雌虫不在少数。

    言谕大概有一个月没看见慕斯上将了,被慕澜送到慕斯怀抱里的时候,清幽的檀木香气萦绕在他鼻腔里,是言谕熟悉的费洛蒙。

    慕斯把他抱坐在腿上,温柔地抚摸他的背,安抚着他,“小谕,我听说你最近心情不好,是在学校有烦心事吗?”

    成年雄虫低沉的声音像磁极的一端,很抓耳,透着浓烈的情感,身旁的军官们彼此看了看,不约而同地退后,很有分寸地不去探听上将的私事。

    慕斯真的很担心,他感觉到无措,想安抚却又不知道怎么办,言谕天天在学校,不在他眼皮子底下,就算慕修慕澜再靠得住,也一样还是青涩少年。

    慕斯心里盘算着怎么能让言谕对他说真话,眉头越拧越紧。

    宴会上的所有虫虽然是为慕斯而来,但都离慕斯很远,他们畏惧这位高不可攀的上将,他五官的俊美反而是最容易被忽略的优点。

    直到看见他和颜悦色地哄他怀里的幼崽,所有虫才意识到,原来慕斯上将确实是人形相当完美的高等级雄虫,他眉眼放柔起来也是相当生动的美人。

    言谕仰着头看慕斯,他不想告诉慕斯他想送礼物的事,那样就不惊喜了,这样想着,他的眼珠更澄澈雪亮,“不,我睡醒就觉得好多了,哥哥最近累不累?”

    慕斯年长言谕那么多,不可能和他说自己工作上的压力,故作轻松地点头,“累,因为哥哥看不见小谕,小谕可以抱抱哥哥吗?”

    言谕抿了抿嘴唇,抬起纤细的胳膊,完全把他的脖子搂住,慕斯忍不住笑起来,也抱住他,“谢谢小谕,我现在感觉好多了。”

    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言谕伸出手去摸慕斯的额头,确认哥哥的精神力阈值保持在正常范围内。

    这个举措落在其他虫族眼里并不稀奇,只是孩子的玩闹罢了。

    但是慕斯却陷入了深深的震撼当中。

    他看见了一片从未见过的星海,来源于小虫崽的潜意识海洋。

    他被言谕共感了!

    彼时的慕斯尚且不知道这片星海的意义,他从未站在这样匪夷所思的视角,见到只有原初虫母才能看见的精神链接视野。

    那是留在虫母血脉里的种族本能,只有虫母才能看见。

    以慕斯的年龄来说,他和原初虫母不是一个时代的虫,还没有接受过精神链接,所以他根本不懂这是什么。

    言谕确保慕斯精神力平稳,睁开眼,眼前的星海消失,斑点的光逐渐消散,双眼对上慕斯惊诧的视线。

    “……小谕,告诉哥哥,”慕斯低声说:“你是生病了吗,还是说你一直都看得见这片星空?”

    “嗯,”言谕如实回答,小声说:“我在实验室里的时候就看得见,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没有任何感觉,实验员叔叔说我是在臆想,我看见的那片星空是不存在的。”

    小虫崽有点委屈,慕斯皱紧眉头,他想说不要在意那些实验员,以前的日子都过去了,以后他不会让言谕再过可怜日子。

    然而他听见了一阵高谈阔论的声音,贵族虫们走过来,说一些虫崽不适合听的话。

    “……玩物而已,谁会在乎一个不能用的雄奴?”

    “根本不能调训,我花了那么多欧加在黑市买回他,结果呢?体弱多病,一抽就晕了。”

    慕斯心里燃起一股火,把小虫崽按进怀里,用军制披风完全笼罩住他。

    同为雄虫,他早就习惯了,但他不愿意让言谕过早接触到成年虫的世界,他还没来得及长大,对这个世界充满期待,他不舍得让言谕听见。

    那么大一件墨蓝色的披风把言谕盖住,他小小的身影快要被披风淹没,只留出一张巴掌小脸在外面,像是个瓷娃娃。

    言谕迷茫的看着他,但是嘴巴紧紧闭上,“……”

    慕斯本来是情急之下的反应,但是看见他这个样子又觉得可爱,长眉一挑,手指搁在唇边,很无奈的笑了。

    他余光扫到满桌的佳肴,有几道清淡的食物,很适合小孩子的口味,应该是副官特意吩咐过。

    “小谕饿不饿?”

    言谕也看向那桌子菜,他刚睡醒,觉得自己好像还在做梦,有这样一桌好闻的饭菜摆在眼前,这不是枯燥的营养液,而是货真价实的鱼肉蛋奶,因为精心调配过味道,闻起来更香更糯。

    这些食材在荒星简直是无比罕见,蔬菜水果很贫瘠,价格异常昂贵,虫们甚至可以为了一枚蛋打得头破血流。

    言谕本来没有觉得很饿,军校里的食堂饭菜都是非常朴素的,有利于学生保持身材和体脂率。

    可是摆在言谕面前的是真正的一餐饭,他真的控制不住自己的胃,他觉得很饿。

    慕斯把餐具拿起来,发现他一直盯着这桌菜,但他没有动,只是眼巴巴地看着,就像等待投喂的小动物。

    慕斯怕他饿,舀了一勺甜羹,递到言谕嘴边,言谕抿着嘴,没有喝。

    慕斯有点疑惑。

    兰诺与旁人寒暄过,也走过来坐到他身边,看了看情况,他和慕斯交换了眼神,望着虫崽没什么肉的脸颊,温声劝:“小言谕,你实在太瘦了,所以一定要多吃一点好不好?”

    尽管慕斯和兰诺这样劝他,言谕对这样丰盛的一餐饭还是有些犹豫。

    慕斯看着他,虫崽白皙的脸颊很紧绷,好像在思虑什么艰难的事,呼吸也变得很慢。

    小的时候没人照顾言谕,他就是件被丢弃的实验品,所以比起同龄人,他生长的更缓慢。

    难道他不喜欢这些饭菜的味道?慕斯扫了一眼,每一道菜都堪称巧夺天工,是闻着香吃起来更香的好食材,幼崽应该会喜欢。

    是因为蓝星的饮食习惯不同?慕斯想,该去把主厨请来,请他做几样虫崽喜欢吃的,清淡一点的。

    结果,他听见虫崽小声说:“食物好贵,不可以都吃掉,会生病的,哥哥,我们回家吧。”

    慕斯愣住了,他想了很久才明白言谕的意思,正是因为这些饭菜接近人类饮食,言谕才不敢吃。

    慕斯不敢想象实验员是不是从不给言谕吃饱饭,骗他吃多了会生病,因为丢弃他的时候想让他少吃压缩饼干,多活几年?

    言谕牵着慕斯的手指,小心翼翼地爬下高椅子,却被慕斯反握住手腕,“…小谕。”

    他艰难压下愤怒的情绪,把言谕重新抱回腿上,把甜羹递到他唇边,“你想吃多少都可以,不会生病,就算这些食物再贵,哥哥也养得起你。”

    第21章

    言谕真的很饿,但他也无比清楚,慕斯上将为了养活他们三个,没日没夜地带兵打仗,只为了赚取那份不足以和性命相匹配的普通工资。

    他心疼这些食物,对实验员说过的话深信不疑,因为他见过一只小白鼠被活活撑死,他牢牢记了很久。

    但他更心疼哥哥为他们的付出。

    不能浪费食物,至少这一勺一定要吃。

    勺子在他嘴唇边,甜羹的味道钻进喉咙里,言谕抱住慕斯的胳膊,不再拒绝投喂,眼睫毛垂下来,嘴巴也张开一点。

    其实他……真的很想吃。

    慕斯喂到一半突然想起来,刚出锅的甜米粥是有点烫的,幼崽不能直接吃进去。

    但是来不及了,言谕的嘴唇已经碰到了勺子边缘,他因为饿,毫无防备,烫的直往后缩了缩。

    慕斯还没来得及把勺子撤走,小言谕的嘴唇抿了抿,尽管被烫,但他盯着甜羹不放,看样子竟是饿坏了,想要不顾滚烫,就那么吃掉。

    慕斯马上把甜羹挪到一边,言谕吃了个空,眼看着嘴边的食物飞走,先是愣了愣,然后似乎是知道了什么,温顺地低下了头,不再做任何反应了。

    慕斯只顾着仔细吹了吹勺子,等到再抬起头的时候,他发现言谕的不对劲,只能先把勺放回碗里,再抬起言谕的下巴尖时,慕斯吓了一跳。

    虫崽的眼眶湿润着,但是不说话,好像被欺骗也并不生气的小动物,看着慕斯的时候,眼睛里亮晶晶的神采还是那么单纯干净。

    慕斯从来没见过言谕这样的表情,俊美的脸简直吓拧在一起,“小谕,我是不是烫疼你了?你怎么不说话?”

    幼崽都是这样,心情不好的时候,要么会大哭大闹,试图让成年虫明白他们的需求。要么会安静乖巧,努力降低自己的需求,希望不引起成年虫的注意力,言谕就是后一种。

    兰诺在一旁一直看着,见状无可奈何地摇头,银边眼镜的长链条晃晃悠悠的,吸引了言谕的注意力。

    “上将,我看你打仗的时候挺聪明的,怎么也关心则乱了?你这样子很容易叫小言谕误会,以为你不给他吃饭,先把碗给我吧。”

    慕斯愣住了,眼看着兰诺接过碗,摇晃着尾巴,笑盈盈地用手指逗弄言谕的下巴,惹得虫崽抿着嘴唇笑起来,刚才的阴霾一扫而光。

    兰诺见目的达到,他再吹凉了粥,顺利喂进去。

    言谕一口就吞进去,迫不及待的咽下去,但是他吃的太急了,呛到了,他捂着嘴小声的咳嗽,尽量不发出太大的声音。

    慕斯急忙来顺他的背,虫崽缓了缓呼吸,这才抬起眼,眼眶红润润的,幼态发圆的桃花眼一下子蓄满了眼泪,瞧着可怜巴巴的。

    “哥哥。”他小小的叫了一声,小脸憋的通红。

    慕斯几乎是手忙脚乱地用湿巾擦他眼角的泪水,心里很懊恼,幼崽一定是饿坏了,这才想也没想就吃掉。

    可是虫崽没有怪他,乌黑的眼睛湿漉漉的,眼巴巴地看着他们,已经在等着下一口了。

    兰诺母胎单身多年,连个经验都没有,喂小虫崽的动作也很生疏,但他熟练的很快,温声说,“宝宝,好不好吃?”

    言谕又是一口吞进去,完全不嚼。

    他朝兰诺笑起来,“好吃的。”

    慕斯看着言谕的笑脸,对自己的嫌弃又多了一分。

    言谕的笑容是发自内心的,他从来没有吃过这么香的粥,像极了记忆里的味道。

    那是他还很小的时候,仍然在襁褓里,实验员们负责喂养他,为了试验出婴儿喜欢什么样的饮食,他们在一众食材里选择了米粥。

    其实刚出生的婴儿充其量喝喝米汤,但小言谕的接受能力很强,他那个时候就展现出了无比强大的身体兼容性,对众多实验试剂都能接受。

    以至于后期实验室加诸给他的项目越来越多,他毕竟发育不完全,抵抗能力逐渐变差,就这样留下了许多难以根治的病根。

    言谕能够治愈别人的一切伤痛,唯独不能治愈自己。

    这是奇迹延续下去的绊脚石,也是宇宙守恒定律,言谕注定需要更多的保护,可惜,实验楼没能向一个小孩子提供遮雨的窗檐。

    直到慕斯带着伤,却抱回了同样伤痕累累的幼崽。

    从此以后,幼崽拥有了遮风挡雨的屋檐。

    慕斯想,他不能就这么干坐着,否则小言谕一定更嫌弃自己了,他心里很愧疚,又给言谕夹了许多菜,这一回他谨慎又小心,生怕幼崽又吃出问题。

    言谕被兰诺喂着喝光了一整碗甜羹,抓着兰诺的尾巴,犹豫着看了一眼盘子里的菜。

    慕斯看他这小心翼翼的模样就心疼,摸了摸他的头发,“小谕,刚才对不起,是哥哥考虑不周到,下次不会了。”

    言谕慢慢的摇头,从椅子上半跪起来,低下身子去抱慕斯,在他耳边小声说,“不要说对不起,我知道哥哥是最好的,我永远永远都不会怪哥哥。”

    慕斯深深吸入一口气,他难以形容此刻心脏的温度,像一杯烧开的酸甜柠檬水,原来这就是心生挂牵的感觉。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对生离死别过于麻木,帝国的军雄,不可以有太多个人情感,他们被训练成军队,长期压抑自己的情感,深知自己是一把刀、一柄枪,没有权力为自己考虑,他们是被驱使的野兽,毫无惧意可言。

    但是,当他听见这样温柔的声音时,他第一个想到的居然是他不能死,如果他死了,言谕怎么办?

    慕斯的心化成了一滩水,他差点要藏不住自己的情绪,兰诺察言观色的本事一流,瞥见慕斯泛红的眼眶,就知道小虫崽无意间又说了什么叫上将心软的话。

    尾巴温柔的梳理虫崽的头发,用小动作来表达它也很关心。

    兰诺把幼崽接到怀里,把手表摘下来给他玩,并不在意它的价格已经能买一艘中端战舰了,甚至他不在意西装和领带都被言谕的小身子揉皱了,卷起白衬衫袖口,专注的逗小虫崽开心。

    不远处,气喘吁吁的声音传来。

    “上将,总执行长,我们来迟了。”

    是两只雌虫,刚才大声探讨黑市买来的雄奴的就是他们。

    慕斯平复心绪,转过身,平静但是强硬地说:“迟到无妨,但是不要再说与会议无关的话,调训雄虫是你们自己的事,别被我听到,否则你们知道后果。”

    两只雌虫露出难堪的表情,但是顺从的低头,“是,上将。”

    他们的目光移向兰诺,面面相觑一秒,震惊不已,那条尾巴是哪来的!

    “怎么,安南,麦肯,刚才聊的很欢嘛,”兰诺直呼他们的大名,用白丝绒手帕擦擦言谕的汗,眼皮也不抬,慢条斯理地说,“现在黑市流行贩卖活虫,你们赶时髦没问题,别在上将面前提,他最讨厌这些,你们小心被他吃掉。”

    “是是是……执行长先生说的对,再也不提了!”

    安南和麦肯连声称是,再一抬头都看傻眼了,执行长先生宽大修长的手掌和小虫崽的脸一样大,手背的肤色是匀称的小麦色,布满青筋,小虫崽的脸颊却是白皙如雪的,很脆弱,也很软。

    他们注意到,兰诺手的动作很轻柔,似乎生怕搓疼了幼崽细嫩的皮肉,甚至那条从未被外人所见的尾巴也开心的晃来晃去,全然不顾及宴席上有多少虫错愕地盯着它。

    “叔叔,”言谕轻声说,“哥哥难道会吃虫?”

    糟,忘记了幼崽听得见。

    “啊……不能哦,”兰诺刮了下他的鼻尖,低磁的声音带着笑意,“叔叔骗他们的。”

    言谕仰起头,朝兰诺露出一个被骗到但是很可爱的笑容。

    这太荒谬了。安南和麦肯,甚至是在场的虫族都在想。

    雌虫的脾气和身体为战斗而生,从不会变得柔软,除非他们心甘情愿的,沉浸在温柔的爱意里。

    第22章

    雌虫安全监管协会的官员陆续到场,乌泱泱一群高等级雌虫步入宴席,首席雌虫的脸上不苟言笑,先是扫视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兰诺身上。

    随后,他对他怀里那只雄虫幼崽感到稀奇。

    兰诺那种情感淡漠的虫也会有温情的一面?首席讶异的想,兰诺上个月接受调查,可是给了他们好一顿敷衍,拒绝好几只S级雄虫的求爱,并且,他档案上说的是单身,以忙于事业为由,拒绝了婚姻管理局提出的婚配请求。

    起初,首席理解他的想法,雄虫都性情暴躁,精神力不稳定,想要单身也很正常。

    结果执行长转头私下里生了个崽儿?

    这可不像话,太双标了吧!

    但也不可能追究兰诺的罪,他那样等级的雌虫,虫崽越多越好。

    首席难过又开心,因为,崽儿又长得不太像兰诺…

    兰诺执行长不粗鲁也不粗暴,有钱有权,更有学识,总是西装革履,习惯戴眼镜,看着文质彬彬很斯文的样子,但熟识他的虫会知道,他实际上很不近人情,城府很深。

    他的崽儿……很漂亮,甚至可以说是非常漂亮的虫,白塔里也见不到的那种,五官温和细腻,是只美丽的虫,看起来是让人省心的孩子。

    就是性格有点内向,不是会调皮捣蛋的雄虫崽,不像是能为帝国做贡献的,攻击性貌似很弱,有点可惜。

    可是兰诺看起来很宠爱他的崽,把肉排切成丁再喂给他,幼崽嗷呜吞掉,嚼几口就迫不及待地咽下去,吃完了又眼巴巴地看着兰诺。

    “很好吃哦。”言谕毛茸茸的眼毛翘起来,一副乖巧等待投喂的模样。

    兰诺像一只辛勤哺育幼崽的好雌父,给崽夹了软糯的菜,也有一些硬的,应该是特别注意过,有利于虫崽的牙齿发育。

    首席心酸又欣慰,兰诺居然也是这么慈爱的虫啊!

    吃的差不多,兰诺把言谕的碎发别到耳后,细心地擦去幼崽嘴角的残渣,“吃饱了吗?”

    言谕小小的“嗯”了一声。

    兰诺似乎没有忍住柔软触感的吸引力,揉了揉他的头发。

    难以想象。首席面无表情,但是很震惊,再度看了看言谕那张脸。

    说实话,虫崽幼年时能柔弱成这个样子,确实应该好好照料的吧?

    首席也有好几只崽,早就过了父爱泛滥的年纪,但他也觉得对上虫崽那双可怜又可爱的眼睛时,很难说出一个不字。

    首席收回视线,坐回位置。

    然而宴会进行到一半,副官闯进来。

    “上将,”副官焦急道:“刚好你在这,我有要紧事报告。”

    “说。”

    “人类在进行灾后重建,其中有一栋实验楼,编号8276,是我们曾攻破的一座,听说他们在搜寻实验品残骸,丢了一具幼年男童尸体,但是除此之外,我们无法谈听到更多信息。”

    “等一下。”

    慕斯看了一眼言谕,他没办法让任何虫当着言谕的面提起那些事。

    言谕听见了,虽然不会说出口,但他会默默把那些往事记在心里,慕斯心疼他。

    也不能总摘他的助听器,那样只会反复提醒言谕,他是一只残疾的小虫。

    “慕修,慕澜。”慕斯冷硬说,“先把弟弟抱走,会议结束时,我们一起回家。”

    首席吃饭的手一停,眼睁睁看着那一对出名的双胞胎抱走了小虫崽,搁在嘴里的刀叉差点刺到舌头。

    原来这只幼崽就是星网上挂在话题榜上很久的言谕?

    首席感觉自己错过了一个亿欧加,他刚才应该抱抱小言谕的,太可惜了,马上就要回中央星系了,不知道下次还有没有这种机会?

    军官们都停止了闲聊和吃饭,神情紧张,慕斯接着说:“然后呢?”

    “不仅如此,人类在边境线盗挖稀磁,王虫陛下的意思是,希望您能亲自上战场,如果这次您能胜利归来,王虫将授予您元帅军衔。”

    帝国只有三位元帅,各个战功赫赫,如果慕斯上将能成为第四位元帅,简直是军政界的大变动。

    军官们盯着慕斯的脸色,心里忐忑不安,这回的突发情况是人类的偷盗行为,虫族已经和人类签了和平条约,双方在一百年内不进犯对方的领地,这个“领地”特指稀磁星。

    而慕斯上将绝不是贪生怕死的雄虫,他会去,这一去,不知道慕斯上将会不会还像那次一样一身是伤。

    说起来,还不知道慕斯的伤是怎么快速愈合的,简直是个奇迹。

    慕斯听完之后,沉默了一阵子,喝尽杯中的酒,冷静的说:“回复陛下,我一定会去,并且会活着回来。”

    他的话一出口,所有军官都露出了尘埃落定的表情。

    宴会厅外,言谕什么都听不到,但他闭上眼睛,大脑里的感知力开始发挥作用,飞船推进器运作的噪音、扇叶转动时一颗螺丝松懈,这些声音在他耳边环绕,让他听见了许多不寻常的心跳声。

    比起一般的虫族还要快,好像听见了什么令人担心的讯息。

    言谕回过头去看宴会厅,那些军雄围在慕斯上将身边,一张张脸严肃认真。

    他们拿着一纸军书。

    言谕垂了垂眸,猜到是什么原因了。

    晚上,慕斯把言谕抱到床上。

    他对言谕隐瞒了要去远征的军事计划,打算只告诉他自己要加班一阵子。

    但是今晚不太寻常,小虫崽不愿意睡觉,小身体躲在被子里,两只手抓着被沿,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他。

    慕斯犹豫了一下,给卧室留了一盏灯,坐在言谕床边。

    “怎么了,宝贝,”慕斯给他的被角往下颌底下掖了掖,“你很多天都没好好睡觉了,怎么不睡,是有什么心事吗?”

    言谕的手抓着他的一根手指,纤细的小手,带着些依依不舍的眷恋,一双眼睛安静又温和地看着他。

    “不困。”言谕静静地回答。

    明明眼皮都打架了。

    “怕黑?”慕斯温声说,“没事的,哥哥等你睡着了再走。”

    言谕摇摇头,很明显不是这个意思,但他又不说。其实他已经很信任慕斯,全心全意的依赖他,所以他没有对慕斯保留他的情绪。

    慕斯无法完全读懂言谕的想法,他甚至有些无措,只能默默地陪着言谕。

    他身上穿的是睡衣,一晚上应酬下来,他已经有些疲惫,右手揉了揉眉心。慕斯想,言谕需要他,他至少要陪着言谕睡着,不过军情耽误不得,他便在心里默默制定作战计划。

    直到他听见言谕发出了一声细弱的抽泣声,好像受了伤的幼兽,或是某个被遗弃的幼崽。

    慕斯的心骤然紧紧拧成一团,小心掀开他的被子,果不其然,看见一双哭红了的桃花眼,挂着眼泪盯着他瞧,小幼崽一个人可可怜怜地哭着,眼泪浸湿了被子,却不发出一点声音。

    言谕还小,完全无法掩饰情绪,哭的已经很隐忍了。

    但他终究是太过担心,无法忘记慕斯伤痕累累地跌进火场那一刻,他几乎要以为慕斯死了。

    慕斯完全懵住了,他的直觉告诉他,言谕知道了他要上战场。

    慕斯不想知道言谕怎么会听见,他私心里认为,他的言谕是最神奇的奇迹,是被虫神偏爱的孩子,虫神夺走了他健康的体魄,一定会对他有所补偿,比如强到离谱的精神力,至高的血液纯净度,甚至是卓绝的感知能力。

    如果虫神不给,慕斯愿意用自己去补偿他。

    虽然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一去什么时候回来,但他一定得安慰小言谕,至少要让虫崽今晚睡个好觉。

    “宝宝,”慕斯伸手把他抱在怀里紧紧地搂着,擦掉他的眼泪,轻声地哄他,“我向你保证,我会安全回来的。”

    言谕揉揉眼睛,他觉得丢脸,把头埋在慕斯胸膛里,听见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小声问,“真的吗?”

    说实话,慕斯也不知道。

    但他轻轻吻了言谕的额头,“是的,”他柔声说,“你知道我有多爱你,这是我们的第二个约定。”

    第23章

    是的,慕斯很认真地履行过他们的第一个约定,并没有因为他年纪小而敷衍他,言谕完全愿意信任他。

    言谕安安静静地窝在慕斯的怀抱里,他低垂着头,哭的有点累了,现在没什么力气,慕斯又很紧张,抱的他快要喘不上气来。

    等到慕斯意识到之后,小言谕已经憋红了脸,睁着一双微红的眼委屈巴巴地看着他。

    慕斯连忙松了些力气,他总是忘了虫崽接受不了成年雄虫的力气,雄虫的前肢在进攻、抓抱、作业的时候都异常有力,能够完全禁锢对方的动作,百分百用力甚至可以将机甲挤压变形。

    言谕应该有点疼,不叫出声只是因为他很乖,尽管他只是一只脆弱的小虫崽,就算想挣扎,也没办法挣脱。

    小虫崽确信他的哥哥不会伤害他。

    言谕终于能慢慢的呼吸,眼泪在一点点蒸发,哭出来的潮热让他白皙的脸颊泛起了淡淡的粉色,慕斯回答的确实是他想听见的答案,那种肯定的、不加犹豫的确定。

    他的确被安慰到了,又想起额头上那个蝴蝶轻触水面的吻,很柔软,小心翼翼的,那也是哥哥的承诺之一吧。

    慕斯见幼崽心情好一些了,手才温柔的顺着他的背,言谕被他哄着,望向床头柜子上的星星夜灯,静静地想,或许他应该问问慕斯要去哪里,但是那会让慕斯很为难,所以他还是不要问了。

    慕斯又探了探他额头的温度,觉得温度偏低,意识到荒星系步入秋冬季,夜晚很凉,小言谕身体弱,处于生长期,很容易生病。

    然后小言谕就在他怀里打了个冷颤,还有喷嚏,小脸一下子埋在手里。

    慕斯抬手按了床头开关,001很快跑过来,他吩咐道:“去泡一杯奶,要温热的。”

    001迅速送来温热的奶,塞进言谕的手里,又趁幼崽不注意火速烘干了他哭湿的被子。

    它机械的脑子转起来,人性化的一块区域运作,考虑到虫崽也有尊严,它觉得不能让幼崽觉得不好意思,于是它笑眯眯地消声离开了。

    哭泣本身就是很耗费精力的事情,更何况是真的担心,言谕的小身体不自觉地歪在一边,他的手脚都软绵绵地没有力气,慕斯就端着杯,喂言谕一点一点喝奶。

    最后一滴也喝光了,言谕浑身都散发着热气,脸颊也从里到外泛着红,乌润的眼睛也终于充满了困意,半阖起来。

    慕斯把被子打开一个窝,轻声问:“宝宝,你很困了,要睡吗?”

    言谕连连摇头,可他看着被窝,很温暖的样子,犹豫了一下,又点起头。

    重新躺回被子里,言谕的体温上升,心情明显好了很多,他枕着胳膊,侧过身看着慕斯,呼吸间还有停不下来的啜泣气息,一抽一抽的,像小动物一样含糊不清地呜咽着。

    他只好努力制止自己的气息,不想让上将再担心他。

    这样迷迷糊糊地想着,言谕抓住慕斯宽大的手掌,闭上眼睛。

    那手心上面有些薄茧和旧伤疤,他不介意粗砺,就这样安心的睡去。

    “,宝宝。”慕斯轻轻的、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拨了拨他的眼睫毛,他真的很可爱。

    等了一会儿,见幼崽真的睡熟了,慕斯才俯身关了灯,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幼崽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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