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以后发财的机会多,可别忘了兄弟们啊,尹一。”

    一只手搭到了江尹一的肩膀上,一只手给他倒了酒。

    江尹一接了酒,也没推搭在肩膀上的那只手。他不讨厌别人将明显意图写在脸上,但也不会让他们如愿就是了,“最近没跟他们一起玩了。帮不了你们。”

    他一句话,说的几个人脸色都僵了一下。

    “怎么好端端的——”一开始道谢的男人也纳闷,“前段时间,我去晚南亭,还看你跟那几个少爷玩呢。”

    江尹一喝空了酒杯,前倾身体把酒杯放桌子上的同时,好似无意一般的躲开了一直搭在他肩膀上那只手臂,“玩不来,就没必要一起玩了。”

    谁不知道茂兴集团老总的儿子含金量多么高,他们那圈层,是他们这种混混碰不到的。他们要有江尹一那本事混进去,就是做个让他们取乐的小丑,也会死死巴着。无他,有这种人脉,什么事办不成?

    但这都是他们心里的心思。

    江尹一懒得揣摩他们心中所想,也难得附和他们的玩法,招手让人给他倒了杯酒,嘴唇碰触杯沿时,勾了一勾,帅的叫人心悸,“晚上乐子就这些吗?把我叫过来了,不来点好玩的?”

    第16章

    枕边的手机响了起来。

    被吵醒的江尹一,扶了好一会儿额头,才摸着手机看了一眼。

    “喂,哥——你现在在哪儿?”

    昨晚混喝了不少酒,江尹一有些头痛,用手盖住眼睛,“有事?”

    高嘉宇一听,就发觉江尹一声音哑的不对劲,“你喝酒了?”

    江尹一没说话,昨晚他是喝醉了,被人送进来了,窗帘都没拉,正午的太阳大的刺人眼睛,他不得不在眯起眼睛后,还将头侧了过去。

    他不回答,高嘉宇也识相的没有追问,话题又回到了最开始的那个问题,“就几天没联系到你,想问你出什么事了。”

    “我能有什么事。”江尹一因为宿醉,头痛的厉害,他一面伸手去桌子上摸从他身上取下来的电子烟,一面问,“你还没去学校?”

    “……”

    高嘉宇的沉默,已经给出了答案。

    扶着枕头坐起来的江尹一,转开电子烟的烟嘴,抽了一口,提振起一些精神后,嗤笑了一声,在高嘉宇开口想解释什么的时候,毫不犹豫的挂断了电话。

    高嘉宇在他挂断后,又打了好几个过来,江尹一只装看不见,将手机丢在床上,起身去洗澡了。

    ……

    敷在面部的金箔面膜,被缓缓揭了下来,露出一张保养得宜的脸。

    为她做保养的人,低头和她说道,“景烁来了。”

    躺在床上享受着奢侈护理服务的女人,做出要起身的动作,身旁马上有人搀扶。甚至还有两个人,蹲下来分别为她穿鞋和整理客袍,

    就这么穿着美容院提供的客袍的女人,走到门口,坐在外面沙发上乖巧等待的青年,一看到她,就站起身,笑盈盈的问,“妈,你专门叫我过来有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叫你?”女人穿着拖鞋,走路的身姿竟也十分摇曳,“你这段时间都在干什么?你爸病了不知道?”

    景烁长的很是阳光,染成褐色的头发,更让他看起来开朗温柔,“爸说不想见我。”

    他话还没说完,头上就挨了一记,“他不想见你,你就不去?那个贱女人的女儿,天天在你爸面前忙前忙后。你倒好,躲起来了,把这种机会让给她们!”

    “爸爸更喜欢景怡……我也没办法。”挨了一记打,景烁也是笑着的。

    “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儿子。”做了美甲的手指,在景烁的额头上点了又点,“你是我生的,外面那些野种能跟你比吗?”

    额头上被指甲戳出月牙状印记的景烁,仍旧无可奈何的笑着。不笑又有什么办法呢,他从小就被几个外头的妹妹,分走了所有的父爱。他只是名义上是独子——厌烦母亲强势的父亲,把对母亲的怨气都倾泻到了他身上,母亲又把不被父亲喜欢,归咎于他不争气。这让他从小到大,都好似风箱里的老鼠一般。

    “你爸爸身体好转了一点,这几天,你一定要回家陪陪他。说点好话,讨他开心,知道吗——虽然最后财产是我们的,但我一点点儿都不想给那对母女留。”

    景烁点了点头。

    刚刚还大力戳着他额头的女人,此刻又温柔的替他整理起领口,“好了,回去吧。最近多吃点,都瘦了。”

    面对这一瞬换脸的母亲,景烁脸上笑容没有任何改变,他和母亲告别,离开了这个美容会所。

    外面已经有司机等他了——怕他不来,他母亲专门派司机去接的他。

    坐上车的景烁,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前面开车的司机,也是习惯了夫人的喜怒无常,语气仍旧平稳,“您现在去哪?”

    “去我住的地方。”景烁话刚说完,又后悔了,“算了,去LinX。”那是他和陆敖他们经常去玩的地方。他现在心情不好。

    司机在前面开车,景烁约好人后,丢开手机。靠坐在车后座,等着抵达目的地。

    因为这美容院离LinX有点远,不想在这个下班高峰期的时间点堵车,只能绕远路。景烁百无聊赖,双臂抱在车后等着的时候,忽然看到眼前闪过一个熟悉的人影。

    只是一瞥。

    “停车!——快停车!”

    司机被他叫停,即使这里不能停车,他也还是停了下来。不过车由于惯性,还往前滑了一段距离,等景烁推开车门下车,他刚才惊鸿一瞥的人,已经离他有百米之距。

    但景烁还是看清了。

    ——江尹一。

    那件朱红色的亮片外套,他可太熟悉了。

    现在,是不担心被他们发现吗?这么明目张胆的在市区出没。

    景烁往前走了几步。他没陆敖那么莽,所以只是破了头,缝了几针。跟他妈鬼一样,事后,他竟然不恨江尹一,反而看着打夹板打了半个月的陆敖,还觉得自己是占了便宜的。

    一辆黑色的轿车,又在不能停的路段停下了。之前走在人行道的江尹一,闲庭信步的走了出来。

    已经将两人的距离拉到一半的景烁,抓着手机的手有些微微的发抖——不是发怵,是兴奋。他们找了这么久的江尹一,就这么正大光明的出现在了他的眼前。要不是傅乘光,他发个消息出去,马上就有人来逮他了。两个人拿不下他,二十个,三十个——他不插翅难飞?

    走出来的江尹一,拉开了车门,只他要进去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

    窥视被发现,景烁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但已经避让不开了。

    揍了他的江尹一,再度看到他,神色平淡之中,又带点轻蔑。他根本不怕被他看到,也不怕被他们报复。这样吗?

    景烁因为他直视自己,并不闪躲的目光而心脏狂跳起来。

    他没把他们当回事。

    只躲了几天,就无所谓的又冒了出来。

    收回目光的江尹一,坐进了那辆车里。看着这辆车扬长而去,景烁突然扶着膝盖笑了起来。

    他怎么敢的啊?

    他有陆敖的把柄,可没有自己的。给自己开了个瓢,就这么若无其事?

    太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虽然心中愤怒又不快,但景烁脸上笑的更厉害了。他不会觉得,自己不敢上前,是害怕他吧?他知道他们现在这么安静,是因为傅乘光吗?

    要不是傅乘光说,要让他永生难忘,哪怕上次让他跑了,现在他这一通电话打过去,今晚江尹一就又要体验一遍被轮的感觉了。还是清醒的状态。

    第17章

    随着沙沙的声响,清隽的笔迹,留在了垫着一摞草稿纸的卷子上。

    被调至静音,放在手边的手机突然亮了一下。

    阮贤的目光从试卷上错开。

    手机上,是他妈妈发来的消息,说今晚要加班,明天早上才会回来。这句话之后,又附上了二十块的转账,叮嘱他点份外卖吃,吃完早点睡。

    阮贤叹了口气。吸顶灯的光,让他眼睑上留下了睫毛的扇形阴霾。

    他的确已经饿了。

    放下笔起身,只推开门就是狭窄,堆满杂物的客厅,靠墙摆放的桌子上,放着几盘油花凝固的菜。阮贤没有再去热,添了碗饭,匆匆几口果腹之后,收拾好碗筷回了房间。

    “啪嗒。”

    他房间里的灯熄灭了。

    “刺啦。”

    在同一时刻,另一个宽敞奢华,能从环形的落地窗里,俯瞰整个城市夜景的顶层里,一只烟在跳动的火光中缓缓点燃。

    “他家欠了八十多万,陈年老债了,还到现在,清的差不多了,还有二十三万。”

    “他妈之前一直没什么固定工作,都是找的兼职——最近有一份工作挺固定的,在一条夜市的小吃街做清洁的工作。”

    坐在沙发上的傅乘光,用指腹摩了摩鼻梁——几十万对他而言,不过就是一夜潇洒。有人却要为此辛苦工作,躬身半辈子。

    “他爸呢?还在赌?”

    “嗯。也是知道老婆儿子在给他还债,这几年一直躲在外面。各个平台借贷,一有钱就去赌。最近回乡躲债去了。”

    傅乘光太清楚这种赌徒了。因为有这种赌徒,他爸才在如今洗白后,也始终割舍不下那几座经营赌场。

    倒是可以利用一下。

    紧闭的房门打开了,本只有两个人的宽敞顶楼,陆陆续续的进来了六个人。

    他们当然是为一个目标来的。因为傅乘光通知他们,他打算动手了。

    不过在看到他们之中,无一人缺席之后,傅乘光还是忍不住的挑了一下眉尾。他没问其他人,只问了陆敖一个,“你不是说,江尹一拿了你把柄,你不好出面吗?”

    也是手臂好了,陆敖一坐下,就将双臂抱在了胸前,“反正是你们动手,吃的时候分我一口就行了。”

    他都这么说了,傅乘光自然不好把他排出去。

    “现在来说说计划。”

    顶层的房间宽敞,景色灯光皆璀璨奢华。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桌子上连个待客的杯子都没有。不过他们也不是为吃喝玩乐过来的,各自坐下,听傅乘光的计划。

    “江尹一跟阮贤是一起长大的。之前江尹一读书的时候,还在他家里住过一段时间。”

    “这么看,喜欢他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傅乘光也想再往肮脏了去揣度两个人的关系,可江尹一连睡阮贤一次,都要找他们拿药,说他们早有苟且,实在不可能。但想到如此桀骜的江尹一,会喜欢上这么一个寡淡到有些无趣的人,他就觉得,很有意思,“这个人他家里欠了外债,欠了挺多年了,江尹一是知道的。”

    “这债不出意外,过个几年就能还完——当然,是没有新债的情况下。”

    姚诗承当然听明白了傅乘光的意思。他们之所以忌惮傅乘光,就是这个逼家里没有完全洗白,还有涉黑的地方在,但这忌惮,并不足以让他对傅乘光俯首帖耳。他马上就表达了自己的不满,“不是说让他永生难忘吗?让我们等了这么久,还是打算拿这个人威胁他?”

    “那还不如一开始就下手。”

    傅乘光看了他一眼。他年纪比姚诗承大上个两岁,气质却是天差地别。和他们追求时尚,烫染头发的人相比,傅乘光一头黑发,显得平常很多——但结合他的五官,又不平常了。

    他的眉眼间距比一般人要短,眉毛是有明显混血特征的金棕色,眼珠却是漆黑的。不知道是光影还是什么的缘故,他眼睑下有一层类眼线的青灰色,显得他眼睛深邃的同时,又有一种阴郁温柔的感觉。这矛盾的感觉,随着他每一次抬眼垂眼的动作而切换。

    “一开始就下手,也可以。”

    “拿债务去把阮贤整到崩溃,让察觉到是我们下手的江尹一,过来给你吸。”

    “然后呢?”

    “那一晚,你也上了好几次吧,他记住你了吗?”

    姚诗承和他对视着,傅乘光的声音慢条斯理,缺有种让他开不了口的压迫感。

    “你知道和他关系一直很好的阮贤,为什么突然那么痛恨他吗?”

    “因为他差点被江尹一强暴了。”

    这事并不是傅乘光调查出来的。是他的推测——江尹一退学后,也住在阮贤家里。这足以证明,阮贤并不是完全无法容忍他和那些不三不四的社会人打交道。那还能是什么,能让一对相识多年的好友,闹成现在这样呢。

    “挺可怜的吧?”

    “我们来帮他摆脱一下心里阴影——让他看看,他面前不可一世的江尹一,其实也是会哭着喊‘不要’的处。”

    想到这一幕,傅乘光已然忍不住浮动心情的反复用掌心小幅度的摩挲起了沙发的扶手,“第一次,江尹一因为吃了药,事后还能装若无其事,第二次,要是在他喜欢的人面前,在他宁可关系闹僵也要得到的人的面前,被深入,反复的侵犯,还要他自己主动张开腿。”

    “他绝对忘不掉吧。”

    第18章

    粉笔与黑板摩触,发出略有些刺耳的刮擦声响。写完公式的最后一笔,阮贤放下粉笔,转过身来。

    站在讲台上的老师点了点头,正要让他这个优等生给下面的其他人讲讲解题思路,一道敲门声突兀的打破了课堂的静谧——

    “李老师,打扰一下——让阮贤出来,有点事。”

    站在讲台的老师点了点头,“去吧。”

    阮贤出来之后,见班主任的脸色,心里就是略略一沉。紧接着,班主任的话也坐实了他心中不好的预感,“你妈出事了,刚刚医院打电话过来了。”

    ……

    穿着低胸装,打着唇钉的女人,为男人在右臂上刺着纹身。

    也是已经纹了大半,覆盖半臂的old

    school拼接,有种粗犷野性的美感。

    坐在椅子上接受纹身的男人,看着江尹一,问,“好像没在你身上看过纹身。”

    江尹一直截了当的说,“我不喜欢。”

    男人舔了一下嘴唇,“这话幸亏是你说,要是别人,我肯定觉得是怕疼的怂包。”

    因为男人说的这话,店里两个穿着性感的大妹,都看了江尹一一眼。

    纹身店嘛,和社会上的人打交道最多,花臂满背常见,反倒是江尹一这种干净的皮肤少见。

    “帅哥,纹点儿小的嘛。”

    “最近当红的那个明星——他纹的就蛮好,就腰后那一块,又好遮挡,酷的嘞。”

    也是江尹一实在长了张讨女人喜欢的脸,一个本来在画纹身设计图的女人,走到他身旁坐了下来。她穿的一件吊带,胸脯丰腴,外套系在腰上,显得腰肢纤细极了。

    江尹一跟她对视,目光一点都没有往下。反倒是女人主动伸手来捉他衣服。

    见他不躲不避的放纵自己,女人更喜欢了——用手拉着他的衣服,往上掀了一些。江尹一身材特别好,这可能与他从小就体能出众有关。衣服一掀开,腰上一点赘肉都没有,蜜色的,随着呼吸显出很明显,却绝不夸张的腹肌轮廓。江尹一手臂伸展的倚在沙发上,那股看着你对他放纵的无所谓的劲儿,实在是让人垂涎。

    “你长这么帅,给你纹我钱都不收,怎么样?纹个小的吗?”

    因为职业,并没有做美甲,只涂了一层黑色指甲油的手,爱不释手的摸他紧实的腹部。

    “我不纹身。”江尹一又说了一遍。他看起来玩的开,又会玩,要不是他自己把心剖出来,谁会他竟然喜欢阮贤。

    “弄个纹身贴先看一看嘛,你身材真的太好了。别那么保守。”

    正在接受纹身的男人也劝。他那劝的,好似闯荡社会,身上没点纹身,都跟狼虎没有狠劲似的。

    只是纹身贴玩一玩,江尹一就无所谓了,他起身脱掉了衣服。因为年轻,身材好,衣服合身,皮带都没系,裤子一圈包覆住他的腰。他自己解开裤子的搭扣,手指插在裤沿里,往下拉了一些,露出股沟上的那一块皮肤。

    “这样,可以了?”

    ……

    打车赶到医院的阮贤,气喘着扑到医院的前台,问到具体病房之后,匆匆赶了上去。

    他一直知道母亲辛苦,但他和江尹一不同,他知道自己哪怕退学,去上班工作,也不会让操劳的母亲摆脱如今困窘的生活。他只有好好读书,才有望真正的改变门楣。

    “妈——”和这一声同时响起的就是推门声。

    躺在病床上的女人看了他一眼。

    看到她是清醒状态,阮贤松了口气。他走过去,看女人手臂上挂着吊针,正要询问她身体到底是怎么了,女人明显哭过,且现在还在流泪的双眼,叫他一下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怎么了?怎么——”还哭了。

    后面三个字还没说出来,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小贤’。就这一声,简直让阮贤如堕冰窖。

    他太熟悉这个声音了。哪怕他已经把它埋进了记忆深处,哪怕他觉得自己已经忘了。这个声音响起来时,他还是没有抑制住的浑身发起抖来。

    他一瞬明白母亲进医院的原因了。

    ……

    剪下来的纹身贴上,还覆着一层浅浅的水膜。随着女人用手撕开,一个黑色的蝎子栩栩印在了上面。

    江尹一背对着镜子,回首看了一眼。

    蝎子约摸有一指大小,因为纹的位置微妙,他即使将裤子穿好,也会露出一截蝎尾在外面。引人注目,又有一种危险的引诱感。

    “纹在这里很性感吧?你要是喜欢,我给你纹个真的。”也是这效果好的出乎意料,纹身的女人又游说起来。

    江尹一将衣服拉下来,把这印记完全遮挡住。的确很帅,但也只是个小玩意儿了。他不打算在自己的身上留下任何印记。

    从江尹一的动作里,明白他并没有心动的女人也没有放弃,“你要是有女朋友,你们上床的时候她肯定会喜欢的。”

    之前她的话江尹一都无动于衷,唯有这一句,让他怔了一下。

    第19章

    站在门口,阮贤伸手从口袋里摸出钥匙,打开了紧闭的家门。进门之后,他把手上提着一袋子医院开的药放在了桌子上。

    “我扶你回房间,你先躺着休息会——医生说你太操劳了,要好好休息。”

    听着身后传来的貌似温情的话语,阮贤的喉结忍耐的滚动了一下,他转过身,神情阴沉的挡在男人面前。

    “她现在操劳是因为谁啊?不是还你的烂赌债?要不是你——要不是你!”这些年,他们母子根本不会过的这么辛苦。

    被指责的男人,也失去了前几年里,动不动对妻子儿子动手的气焰,衣领和他的头一样垂下来,“小贤,我知道我之前做的事情,对不起你们母子,我混蛋——我现在知道错了,我会好好改的,”

    “你要是真的知道错了,就应该死在外面都不回来!”

    他从小就有极强的自尊,所以才从医院忍耐到回家,才将这些话说出来。

    “小贤!”被一向温和听话的儿子说出的话吓到,女人连忙制止,“他是你爸爸,你怎么能说这种话。”

    “妈——”

    男人还是进了他母亲的房间,这本来狭小逼仄的出租房,在阮贤心里,又变的阴暗了几分。

    ……

    陪朋友纹完纹身出来,这座城市已然已经亮起来盏盏灯火。

    男人心情颇佳,“胡斌那小子跟朋友合伙开了个酒吧。晚上我给你安排,去那好好玩。”

    坐在副驾驶座的江尹一有些走神——从他出来混社会后,一直都是过的这样的生活。这世界上有无数种赚钱的方法,除了合法和不合法的,还有他这一种游走在灰色地带的。

    比如收账。

    比如利用人脉资源整合。

    前者他早已摒弃,如今只是跟人吃吃喝喝,认识更多的人,混更多的圈子,就能不缺钱花。

    这何尝不是一种本事呢。

    车子因红绿灯停了下来,纹了花臂的男人,趁机喝了口水,望着车窗外的江尹一,却因为一个穿着黄色的褂子,弯腰清理路边的垃圾桶的伶仃身影恍神了一瞬。

    他想起了阮贤的妈。

    那女人一直辛苦又勤勉。或许就是因为这种太过正派的心理,阮贤才会在现在和他慢慢疏远吧。

    他不止一次的拿钱给阮贤,想改变一下他困窘的生活,可每一次都是以争吵和疏远为结局。即使他已经解释了一万次,他的钱是通过正当途径来的。

    两人已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心情好像突然在这一刻突然变坏了。

    江尹一习惯性的去摸胸前的电子烟,想抽一口,摸了个空才发现,他前天想要彻底戒烟已经丢掉了。

    “停车。”

    “什么啊,场子都订好了。”已经趁着绿灯通行过的男人,不解他的意思。

    “别他妈废话,停车。”

    车在路边缓缓停了下来。

    江尹一下了车,路边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只有路灯亮着。他走了几步,把手机摸出来,给阮贤打去一个电话。听着一直在响,一直都无人应答的手机,他忍不住住自嘲一笑——阮贤不会接,他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只有他闯进阮贤现实里的生活,阮贤才会看他一眼。充满警惕与厌恶的一眼。

    ……

    阮贤请了一天的假,虽然考试在即,但考虑到他母亲住院的情况,班主任很痛快的就批准了。一天的假,加上双休,整整三天。阮贤从休学了一段时间,重回高三复读之后,就很少在家里呆上这么久了。

    离家多年的男人,痛哭流涕的发誓说自己已经戒赌,以后会好好赚钱,把债还完,让他们母子过上好日子。阮贤虽然对他的承诺麻木,但他辛劳了这么多年,吃了这么多年苦的母亲,却仍旧怀着一丁点的做一个女人,依靠他人的希冀。加上男人发的誓太毒,承诺太动听,这个家还是接纳了他。

    直到周日上午,男人说出去买菜离开家门。

    因为住院才闲下来的女人,难得坐在客厅的老式沙发上,看着电视上的节目。

    在这种逼似幸福的氛围里,呆在房间里复习课程的阮贤,突兀的想到了江尹一。

    最近好像没有再看到江尹一了。他真的不会再来纠缠他了吗?

    应该高兴的。可心里的情愫与在试卷上拗断的笔芯,又不像是高兴。

    就在阮贤思索这种情愫来源于什么样的情感时,大门咚咚咚的被垂响。

    曾在他的童年里让他无比恐惧的声音再度出现——

    “阮仕敬是不是住在这?”

    “怎么了?”他母亲的询问。

    阮贤战战兢兢的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如果,如果这个男人再次骗了他们,再次把他们拖进地狱,他绝不会放过他的。

    出现在他家门口,几个流里流气的男人,说出了他最不想听到的话——

    “他欠了我们钱,我们一直在找他。这是他的借条,还有他抵押的身份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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