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4章

    这时,他耳畔传来一声似有似无的咆哮,那是怨灵、阴尸发出的声音,只有夜游神能听见。

    张元清心神一颤,眼前的星象破碎,被迫退出观星状态,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国师在炼什么东西?”他侧头看向“声源”,眯起了眼睛。

    艹,这家伙果然在憋大招。

    ……

    清晨,国都城门外。

    衣衫破烂的难民们三三两两的聚拢起来,佝偻着身子,箕坐在官道两旁,在清晨的薄霜中瑟瑟发抖。

    天气越来越冷了,如果说北方的寒冷是强势霸道,那么南方的湿冷就像透骨的刀子,死前还能让你经历一番可怕的痛苦,钝刀割肉,生命一点点流逝,直至死亡。

    城外的难民多达数千,朝廷不允许他们进城,更没有盘缠和体力往南逃亡,在失去家园后,唯一的生计就是国都。

    靠着朝廷施舍的,几乎清澈见底的薄粥艰难度日,能活一天是一天。

    等寒冬到来,这些难民中,孩子和老人会率先死去,年轻些的,或许能熬过残酷的冬天,但这不代表就能得到救赎。

    寒冬之后,还有北朝军的铁骑和刀锋。

    绝望、麻木、痛苦笼罩着城外的难民。

    随着第一缕晨曦照入人间,城门缓缓打开。

    城外的难民纷纷看向城门,一双双晦暗、麻木的眼睛里,亮起了希冀的光芒。

    朝廷的赈灾粥会在清晨送过来,这是他们一天里,唯一的一顿饭。

    吃完这顿饭,他们就会有力气去林里挖树根,去地里刨虫子。

    一双双殷勤的目光中,一辆平板车驶出城门,板车上是四個大木桶,木桶盖的缝隙里,弥漫出白色蒸汽。

    “咕噜……”

    吞咽口水的声音不断响起,难民们纷纷起身,还没醒的难民也被同伴、家人粗暴推醒。

    这些旷野上游荡的,行尸走肉般的难民,蜂拥向城门口。

    这时,平板马车后面,又有一辆平板马车驶出,接着是第二辆、第三辆、第四辆……最后方,百余名披甲持锐的城防军走了出来。

    蝗虫般的难民们纷纷止住脚步。

    马车太多了,足足十辆,这不是给他们的。

    以往最多三辆马车,装着清澈见底的粥,每人只能分到半碗,更不会有这么多城防军维护秩序。

    看着木桶里冒出的蒸汽连绵,嗅着浓郁的粥香,吞咽口水的声音更响了,期间夹杂着孩子的啼哭,催促着父母去获取食物。

    但满脸菜色的父亲和骨瘦如柴的母亲畏缩着不敢上前。

    这时,十辆马车出城后,并没有继续前行,而是转去了城墙下的粥棚。

    一位骑马的将领一夹马腹,哒哒上前,对着难民群高声道:

    “陛下体察民情,知尔等疾苦,开仓赈灾,制定新法,从今往后,粥厂的粥,稠稀有度,筷子浮起,人头落地。”

    哗啦一声,数千难民朝着粥棚涌去。

    天机楼,瞭望台。

    东方,太阳冉冉升起,张元清凭栏远望,繁华似锦的国都还在沉睡,建筑轮廓模模糊糊,远处高耸的城墙将城外数千难民隔绝在外。

    一墙之隔,是天堂和地狱的区别。

    伫立许久,一道金光穿透墙壁,化为仙风道骨,广袖飘飘的国师。

    “国师啊,这城外数千难民,可都是南朝子民,是朕的子民。”张元清双方扶着栏杆,笑道:“救民于水火,朕义不容辞。”

    国师眺望城门,脸色透出一抹凝重,掐指几秒,冷冷道:

    “陛下一国之君,竟行鸡鸣狗盗之事。”

    “非也。”张元清昂起脸,笑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朕取自家粮食赈济灾民,有何不可?啊对了,国师也可通知郑文翰调查城中米商粮食失窃之事,只是这文书递交,一来二去,得些许时日。”

    国师没算到这一步,在张元清的预料中,因为他昨晚把伴生灵月放入了帮派仓库,再通知孙淼淼取用。

    孙淼淼施展夜游后,等于有了隐秘庇佑。

    国师没有回答,嘴唇阖动。

    丹室外的中年道士化作星光消散。

    不多时,又一批城防军赶往城门口,驱赶难民,将粥棚团团包围。

    分属不同军营的两批城防军拔刀对峙。

    后至的城防军将领朗声道:“昨夜城中多家米铺粮食失窃,刑部怀疑粥厂的粮食来路不正,这些粥我们统统都要带走调查,尔等敢拦,形同谋逆。”

    “放你娘的狗屁。”守着粥棚的城防军头目骂咧咧道:“刑部还没点卯,刑部尚书托梦告诉你米铺粮食失窃?”

    哄笑声四起。

    两批城防军也不交手,互相抨击怒骂,双方的祖宗十八代频频出场,含妈量十足。

    足足僵持了半个时辰,突然,大批穿着破烂衣衫的难民从城中涌出来,摩肩接踵,前仆后继,混入了难民群中。

    “兄弟们,事儿完了,咱们回吧。”赶来阻扰的城防军将领大笑一声,收回刀,带着几十名下属离去。

    城外,通过灵仆观看到这一幕的张元清心里一凛,立刻明白了国师的计谋。

    城防军阻扰只是拖延时间,以及障眼法,目的是为召集人手做准备。

    国师让弟子在城中集结了一批民众,伪装成难民,阻扰粥厂正常施粥。

    这样一来,真正能分到粥的难民数量锐减,张元清想通过“开仓赈灾”获取民心的计划,效果将大打折扣。

    今天事出仓促,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明天说不定就有新招化解了。

    郑文翰那边,则有足够的时间调查粮食失窃案。

    “姜还是老的辣。”张元清啧啧连声。

    国师淡淡道:“陛下可继续落子。”

    张元清脸色一正,叹息道:

    “国师,你可知难民和平民有何区别?”

    国师面无表情的回答:“并无区别。”

    “那你看好了。”张元清道。

    城外,那道四级灵仆卷起阴风,撞入城防军将领体内。

    那将领瞳孔瞬间涣散,继而恢复如初,他收刀归鞘,附身从地上抓起一把沙土,丢入粥中,喝道:

    “看着作甚,都给老子照做。”

    下属们纷纷效仿,虽然心疼一锅好粥被糟蹋,但不敢违抗上级命令。

    待粥中掺入沙土,张元清操纵着那名将领,大声道:

    “都他娘的过来领粥。”

    难民们哗啦一声涌上来,其中一部分人驻足原地,露出纠结之色,甚至有不少人扭头离开。

    瞭望台上,张元清侧头看着国师:

    “他们只是想活下去。”

    国师依旧淡漠,身躯化作一道金光,离开了丹室。

    “这就是现代人信息储量的优势啊。”张元清吐出一口气。

    还好城中涌出去的那些平民,只是想占个便宜,混口免费的浓粥,所以才在天机楼道士的集结、蛊惑下出城。

    若是一心捣乱,领了粥再倒掉,张元清的计划依旧难以成功。

    嗯,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国师在民众心里是伟光正的白月光,若是向民众下达这种指令,反而有损声望,得不偿失!张元清转身进入丹室,开始烹茶。

    他没有因为一时的胜利而沾沾自喜,获得民心很重要,但一次的施粥只是“收获民心”的步骤之一,并不能左右大局。

    更何况,获得再多民心,如果不能削弱敌人,一切都是徒劳。

    张元清的真正计划,归根结底只有五个字:擒贼先擒王。

    他稳住郑文翰,就是想在合适的时候,发动一场灭郑行动,铲除郑家所有核心人员,这样一来,皇城司也好,城防军也好,自然就倒戈了。

    但要灭掉郑家,现在的实力还不够。

    ……

    杨府。

    皇后娘娘的闺房,阴尸张元清再次睁开眼,看见关雅坐在外室的书桌前,握着一支毛笔,不太熟练的书写着。

    “神锐军的案子查的如何?”张元清问道。

    关雅放下毛笔,看了过来,道:

    “我正在分析,你既然来了,那就一起讨论吧。”

    张元清依言走了过去,问道:

    “其他人呢?”

    关雅说道:“做任务去了。”

    昨天,张元清便让杨正拟了一份告示,张贴在内外城里,内容是关于册封雅夫人、楚美人、婉美人为妃。

    宣扬她们为救皇帝,奋不顾身,忠肝义胆。

    三人的阵营随之转换,开启了新的支线、主线任务,为了解除封印,恢复等级,从昨天开始,就一直在做任务。

    “宫主呢?”张元清问。

    “跑临夏去了。”关雅说道:

    “傅青阳传来军情,北朝这两天强攻临夏,守军死伤惨重,包括傅青阳在内,队员们重伤不断,资源耗尽,急需生命源液。

    “咱们的生命源液所剩不多,需要应对国都这边的危险,只能让宫主过去了。”

    张元清“抽一口凉气”:“临夏有灵钧和夏侯傲天,还缺生命源液?前线的惨烈程度超乎我们想象,傅青阳恐怕守不住半个月,我们也得加紧时间,说说神锐军的事。”

    他肩上的任务更重了。

    第70章

    请两位赴死

    关雅说道:

    “父亲告诉我,太后当年不愿神锐军北伐,确实是担心武辛功高震主,担心神锐军壮大,威胁皇权。

    “但还有更重要的一个原因,两朝交战数年,耕田荒废,人口锐减,国库空虚,南朝需要休养生息,无法再支撑国战。

    “武辛用兵如神,但在政治方面,却是个愣头青,他听不懂朝廷的暗示,还几次三番在大庭广众之下怒斥朝廷,怒骂太后妇人干政,误国误民。

    “当年武辛奉旨回京,还没见到太后就被软禁了,三天后死于驿馆,朝廷对外宣称是病死。随后,跟随武辛回京的部下聚众闹事,被强势镇压了。”

    张元清听到这里,插了一嘴:“我记得红鸡哥说过,一部分被杀,一部分被关押,一部分遣散。”

    关雅嗤笑道:“遣散?以朝廷的做派,怎么可能遣散,是逃走了,遣散是朝廷挽尊的说法,当然,这些人不重要,我复盘和分析了一下,事件中,真正值得调查的人物是赵楷。”

    “赵楷?”张元清疑惑。

    “武辛病死在驿馆的消息传开后,跟着他回京的神锐军将士开始闹事,朝廷仿佛早有预料,迅速将那些将士包围、剿灭,负责带队的就是赵楷。”关雅侃侃而谈:

    “赵楷出身宗室,从辈分上来说,是你的堂叔。当时他任城防军铁甲营统领,武辛死后第二年,他便被太后提拔到了兵部,三年内连升三级,成为兵部侍郎。

    “太后死后,郑文翰把持朝政,开始打压宗室,赵楷就被免职了,在京城当起了闲散郡王。”

    ——赵楷的父亲是亲王,先帝的弟弟,赵楷非长子,无法继承亲王爵位,被授予次一级的郡王爵位,封号永燕。

    张元清听完,陷入沉思,把所有信息都汇总起来:

    “婉美人告诉我,杀死武辛的是郑文翰,这并非太后本意,太后是被郑文翰的先斩后奏裹挟的。

    “在发现弟弟擅作主张杀死武辛后,这位执掌朝政多年的太后,知道已经没有回头路,便通知了宗室子弟赵楷,命令他铲除武辛的部下。

    “再之后,为了防止远在千里的神锐军造反,她只能勾结北朝,联手将这支百战百胜的虎狼之师覆灭。”

    关雅想了想,补充道:“勾结北朝覆灭神锐军,此为大忌,你觉得太后会交给谁去办?”

    张元清道:“郑文翰!”

    这个答案不需要思考,毕竟武辛是郑文翰害死的,此事交给郑文翰去办最为保险。

    “所以郑文翰十几年前就和北朝军方有勾结,这次才能顺利的与拓跋光赫私下达成协议。”他补充道。

    关雅颔首,点评道:

    “郑文翰当年害死武辛,应该是感受到了武辛的威胁,一位功高震主的武将,他压不住。不尽早铲除,一定会成为他独揽大权的阻碍。

    “于是利用亲情绑架太后,来個先斩后奏,让太后彻底没了后路,只能放弃神锐军。郑文翰才是这次事件的最大受益人。嗯,还有赵楷。”关雅把话题拉了回来,道:

    “去查一查赵楷吧,他是参与者,应该最清楚武辛的死亡。太后当年命令他处理此事,说明是极其信任这位宗室老王爷的。”

    “赵楷王府在哪里?”张元清直截了当的问。

    “安乐街,永燕王府。”关雅道。

    “你去找一下孙淼淼,让她准备潜入郡王府。”张元清说:“我有事外出一趟。”

    ——孙淼淼虽然是敌对阵营,但她的主线任务和支线任务与昏君阵营没有冲突,因此张元清没急着替她改变阵营。

    在国师的视野里,孙淼淼这个弟子,已经死于杨府的刺杀中。

    孙淼淼是敌人视野之外的一颗棋子,张元清觉得保持“隐蔽”状态比公开更有好处。

    “我送你。”关雅起身。

    张元清把小喇叭收入怀中,跟着关雅离开宽敞的卧房,坐上关雅替他准备好的马车,离开了杨府。

    车轮辚辚,马车在街道行驶一刻钟后,张元清才取出小喇叭吩咐车夫:

    “去外城。”

    在他的指引下,马车兜兜转转,在外城一座两进的大宅外停靠,匾额写着“徐府”。

    “在这里等我。”张元清跃下马车,敲开大宅的门。

    开门的是个外表憨厚老实的青年,打量着张元清,见他“面无血色”,头发枯槁,身体散发凉意,顿时心里一惊,警惕道:

    “你找谁?”

    “段帮主可在府上?”张元清问道。

    “你是谁?”阿牛没有回答,重复刚才的问题。

    “请告诉段帮主,我承诺的事已经做到了,他是否愿意帮帮我这个家道中落的败家子?”张元清说完,又补充道:

    “我是王北望的朋友。”

    阿牛一听,警惕之色消除不少,道:

    “伱在这里候着。”

    说罢,关上门,脚步匆匆的奔入宅中。

    一刻钟左右,张元清又听见了急促的脚步声,继而大门打开,阿牛恭敬的做出请的姿势:

    “帮主要见你。”

    张元清微微颔首,迈过门槛,进入宅中。

    门槛后是偌大的前院,铺着石板的路延伸向二十米外的大堂。

    “段帮主在堂内,您请。”门房阿牛躬身道。

    张元清抬脚前行,推开大堂格子门,随着光线涌入,他看见正对着门口的高堂下,坐着头发暗红,脸型方正的段火神。

    莽撞、暴躁、刚烈的气质几乎扑面而来。

    他身边坐着身穿长袍,头戴道簪,做居士打扮的剑客徐长老。

    张元清举起小喇叭,“微笑”道:

    “久仰莽火神大名,如雷贯耳。”

    段帮主开门见山,道:“我且问你,昨日你在天机楼说的‘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可是真心?”

    张元清道:“朕早已没了退路。”

    段帮主颔首:“好!自今日起,青龙帮为陛下效力。”

    话音落下,张元清耳边传来灵境提示音:

    【叮!恭喜您完成支线任务:收服青龙帮。】

    【叮!激活支线任务:铲除郑文翰。】

    ……

    天机楼。

    张元清额头浮现璀璨星云,双眼亮起湛湛清光,磅礴的星辰、太阴之力灌入体内,细胞如饥似渴的吸收着灵力。

    同步解封的还有幻神心脏的力量。

    他回归六级了。

    “支线任务居然就是杀死郑文翰?”

    张元清一阵惊喜,他的核心计划就是要灭掉郑家,现在支线任务与目标重叠,能节省很多时间和精力。

    转念一想,他又有些发愁。

    他现在已经是六级,按照副本进度和等级来看,铲除郑家后,他就恢复主宰境了。

    也就意味着,除掉郑家后,将直面国师这位八级主宰。

    国师很可能在冲击九级,那么,现在的境界应该是八级巅峰。

    七级初期对付八级巅峰,哪怕双职业也没胜算,除非小圆、宫主的任务进度能跟上,若跟不上,事情就不妙了。

    ……

    徐府。

    阴尸张元清握着小喇叭,不废话地说道:

    “段帮主,我打算集结高手进攻郑家,只要杀死郑文翰和郑文势兄弟俩,国都内的郑家势力自然瓦解。”

    段帮主没有说话,身旁的徐长老沉吟几秒,笑道:“是这个道理,你可有把握?须知国师支持郑家,而国师是宗师高手,又是金乌,恐有宗师级的灵仆和阴尸。”

    “我能摆平。”段帮主说道。

    徐长老苦笑一声:“即便如此,郑文翰权倾朝野,府上客卿无数,小宗师境的高手数量不少,城防军、皇城司内的更多,一旦战斗拖长,郑家党羽赶来支援,除了段帮主,其他人必死无疑。”

    张元清没有给承诺和保证,道:

    “生逢乱世,当死则死,就看徐长老愿不愿意为南朝的百姓壮烈牺牲了。”

    徐长老气的吹胡子瞪眼,“昏君,休要拿话激我。”

    “朕乃南朝国君,身在局中退无可退,当为社稷而死。”张元清以国君的身份,拱手作揖:“也请两位,为南朝赴死。”

    ……

    天机楼。

    张元清操纵着阴尸进入马车,返回杨,旋即切断了与那具阴尸的联系,专心思忖“棋局”。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他要把自己的目标和敌人的目标都罗列出来,这样才能清楚敌人会怎么布局,自己又该如何应对、谋划。

    他的目标很明确,聚拢强者攻打郑家,郑文翰一死,郑家的势力树倒猢狲散,之后再与国师决战,彻底掌控国都。

    己方势力:青龙帮、杨家,以及日渐微弱的宗室。

    光靠这些不够,所以要把神锐军拉入阵营,而要获得神锐军的支持,就必须查出当年武辛案的真相。

    敌人(国师)的目的:覆灭南朝,借南朝的国运、龙气,冲击更高境界。

    如今他住进了天机楼,且在民间的口碑有所好转,国师就很尴尬了,首先,国师不可能亲自动手杀他,天人五衰的代价无法承受。

    其次,更不可能让昏君死在天机楼,赵舜一死,国师必受诟病,虽然不至于一下子动摇他经营几十年的口碑,可国师处在修行的关键时刻,谁知道龙气不稳会导致什么后果?

    同理,继续支持郑家造反,杀死赵舜的计划,就没多大收益了。

    分析出敌人的目标和处境后,对于敌人的出招,其实就能了然于胸。

    国师能做的无非三点:一,阻扰赵舜继续获取民心,争夺龙气。二,阻扰赵舜消灭郑家,掌控朝堂。三,等待北朝大军覆灭南朝,攫取从赵氏子孙身上逸散的国运,晋升更高境界。

    由此可得,国师在这局对弈中,会采取防守姿态——破坏他的计划,等待北朝军队来临。

    那么,他的重心就是保证自己每一步棋都成功,不被破坏。

    目前,最重要的两步棋是确保宫主、小圆任务进度跟上自己,不然孤身一人面对八级巅峰的主宰,他会很绝望。

    再就是把神锐军拉入阵营,神锐军可能没有主宰,但一定有数量众多,且战力彪悍的优质圣者。

    绝不止前几天出现过的那三个。

    这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助力,至少在覆灭郑家这一环里,神锐军是极为重要的战力,缺了神锐军,覆灭郑家的行动很难成功。

    这么想着,张元清知道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做了。

    第71章

    决战在即

    郡王府。

    从谢灵熙那里要来“易容面具”的孙淼淼,抬起那张平庸的男士脸庞,审视着郡王府高大的院墙。

    她收回目光,左右看一眼,确定没有关注自己后,孙淼淼取出伴生灵月戴在额头,进入夜游。

    她纵身跃过院墙,在夜游的庇护下,掩盖一切气息、动静,瞒过郡王府的侍卫和客卿,很快潜入后院。

    郡王府很大,院隔院,墙连墙,侍卫、家丁、婢女来往不断,期间夹杂着身穿华美长裙的妇人、小姐。

    孙淼淼来到后院,恰好看见一个二八年华的女子,带着两名婢女,从花园旁的廊道走来,身姿娉婷,婀娜多姿。

    见周遭无人,孙淼淼施展魅术,迷惑了三人。

    主仆三人面色如常的迈动步伐,但已经不再前行,而是原地踏步,她们本人则没意识到这点。

    魅术中常见的鬼打墙。

    孙淼淼当即取出帮派仓库里的催眠怀表,啪嗒打开,对准那名二八年华的女子,沉声问道:

    “你父亲在哪里?”

    这里是庭院,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人经过了,她问的开门见山,直入主题,不浪费一点时间。

    二八年华的女子目光空洞,本能的回答道:

    “我父亲已经入土为安多年。”

    “???”孙淼淼愣了一下,旋即意识到自己想错了,改口道:

    “你和郡王赵楷是什么关系?”

    二八年华的女子木然回答:“我是他的妾室。”

    妾室?你年纪比他女儿都小……孙淼淼心里嘀咕,倒也没太惊讶,毕竟这里是古代,一枝梨花压海棠是权贵人物的标准操作。

    “郡王赵楷在哪里?”她问道。

    “郡王在前厅喝酒赏舞。”

    赵氏子孙一个个的,都只知道纵情声色了?南朝不亡才有鬼。孙淼淼道:“喝完酒赏完舞他会做什么?”

    二八年华的女子说道:

    “歌舞结束后,郡王会回屋休憩半個时辰。再之后,可能会外出赴宴,可能在家宴客,并不固定。”

    孙淼淼顿时知道自己该怎么见到那位郡王了,在问出郡王的卧室位置后,她解除催眠、魅术,夜游隐身。

    主仆三人从原地踏步,恢复前行,从头到尾,她们都没有察觉出异常。

    目送三人离开,隐身状态的孙淼淼朝着内院继续前行,避开守卫、仆人,抵达了郡王的卧室,直接施展星遁术潜入房间。

    房间奢华宽敞,摆满字画、古董,书桌上的笔墨纸砚不提,就连镇纸都是文物级的,堪称奢靡。

    孙淼淼现出身形,躲在内室的屏风后,耐心等待。

    约莫四十分钟,房门外传来脚步声。

    “咯吱~”

    房门推开,一位穿着锦衣,浑身脂包肌的中年人从外面进来。

    跟在身后的家仆停在门口,并把格子门关好。

    赵楷挺着肚腩,端起圆桌上的水壶,漱了漱口,径直朝着松软的大床走去。

    就在这时,他猛地看向身侧屏风,沉声喝道:

    “谁?”

    孙淼淼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王爷,不用紧张,在下奉陛下之命,前来见您。”

    赵楷涌到喉咙的呼喊顿时咽了回去,但并没有完全相信,悄然后退,拢在袖中的右手亮起绿光,淡淡道:

    “明人不做暗事,阁下既然代表陛下,何必躲躲藏藏。”

    孙淼淼干脆走出屏风,打开物品栏,取出小红帽,当着赵楷的面抖了抖,一具握着小喇叭的阴尸掉了出来。

    见到凭空变物的手段,赵楷心里一凛。

    而这正是孙淼淼刻意为之,以便塑造自身神秘莫测的形象。

    那具握着小喇叭的阴尸落地后,空洞的目光微动,焕发神采和灵性。

    张元清的灵体过来了。

    环顾周遭,确认环境后,张元清举起小喇叭,“微笑”道:“许久未见,永燕王叔风采依旧啊。”

    赵楷惊疑不定的审视着阴尸,“您,您是陛下?”

    张元清答非所问道:

    “王叔只要稍稍关注外界动向,就该知道前几日大闹刑部衙门的‘狂徒’修的是何路子。”

    说完,他朝着身边的孙淼淼伸出手。

    后者心领神会,取出传国玉玺递来。

    见到传国玉玺,赵楷再不怀疑,连忙躬身行礼:

    “老臣赵楷,拜见陛下。”

    “无需多礼。”张元清把传国玉玺还给孙淼淼,又示意她取出八音盒,让叮咚悦耳的音乐传遍房间。

    张元清这才说道:

    “王叔,这次操纵阴尸过来见你,是想向您打探一件陈年往事。”

    赵楷微微颔首:“陛下请问。”

    语气还算恭敬,虽然赵舜昏庸无能,但在赵氏子弟眼里,毕竟是自家人,自带滤镜,平日虽也骂,但不至于像外界那般咬牙切齿,恨之入骨。

    “当年的武辛是怎么死的。”张元清开口第一句话,便让赵楷脸色狂变。

    “陛,陛下怎么忽然提及这些陈年旧事?”赵楷表情变幻不定,“武辛当然是病死的,他常年征战,积劳成疾,且一身伤病,回京没多久,便突发疾病,暴毙了。”

    扯犊子呢,武辛当时正值壮年,能统领数万神锐军,必然也是高手,积劳成疾?张元清道:

    “王叔,我知道此事事关重大,一旦泄露出去,后患无穷,但现在赵氏已在存亡之际,你若再有隐瞒,江山不保啊。”

    赵楷愣了一下,“陛下何出此言?”

    “你以为朕为何流落民间?又为何要暂居天机楼?”张元清沉声道:“不久前,郑文翰造反,率领皇城司欲杀朕,是母后培养的死士不惜牺牲自己,护送我逃离皇宫。”

    赵楷失声惊呼:“什么?!”

    张元清便将郑文翰造反弑君,与北朝军方勾结的来龙去脉告诉了赵楷,但隐去了国师支持郑家的细节。

    国师是金乌,他的密谋若是被赵楷知道,命运长河便会出现相应的扰动,国师就能推演出他今天的行动。

    赵楷听的血压飙升,怒不可遏:

    “胆大包天!

    “区区一个外姓,竟敢觊觎赵家江山,当年我就建议太后处死郑文翰,可惜太后顾念亲情,一时心软,终于酿成大祸。”

    他果然知道内情!张元清问道:

    “王叔,伱不要有任何隐瞒,把当年的事都告诉我。”

    赵楷满脸愤怒的脸庞,再次露出犹豫。

    张元清淡淡道:“朕可以向你保证,当年你做过的事,既往不咎。”

    赵楷这才松弛了脸庞肌肉,说道:

    “武辛是在驿馆被刺杀的,幕后主使确实是郑文翰。

    “郑文翰当年还未有今日的气候,羽翼未丰,于是此獠假传太后口谕,在皇城司中带出一批高手,深夜埋伏驿馆,杀死了武辛。

    “太后知道此事后,大怒,但事已至此,无可奈何,于是连夜召见我,让我处理后续。”

    张元清突然问道:

    “郑文翰为何要置武辛于死地?”

    赵楷冷笑一声:

    “此獠口口声声是为太后,为陛下铲除权臣,免得武辛携功压主,成为陛下的心腹大患。我却知道他狼子野心。

    “连年征战,南朝国库空虚,百姓急需休养生息,郑文翰看出了太后和群臣的态度,他是外戚出身,被士林清流不齿,于是想促成和谈,凭此功加官晋爵,彻底站稳脚跟。

    “奈何武辛是个愣头青,成日想着北征,不顾实际,他拥有神锐军这支举世无双的虎狼之师,太后和朝廷也拿他没辙,更何况是郑文翰。”

    张元清彻底明白了,“所以郑文翰就借武辛回京要钱要粮之际,狐假虎威,借太后之势杀了武辛,再用此事把太后绑在自己的贼船上,背锅太后背,好处全归他。”

    赵楷点点头:

    “我扑杀武辛在城中的旧部之后,强烈要求太后处死郑文翰,唉,太后终究妇人之仁,不舍得处死胞弟。

    “不过此事之后,太后没有像以前那样信任郑文翰了,改变了原本从郑家挑选皇后的想法,选了杨家的女儿为后,目的就是扶持杨家制衡郑家。

    “唉,可惜太后那些年忙于朝政,对陛下您疏于管教……”

    说到这里,他猛地醒悟,拱手躬身:“陛下见谅,本王没有别的意思。”

    没有别的意思,就是纯嘲讽呗……张元清心里嘀咕,举着小喇叭沉吟几秒,道:

    “当年参与暗杀武辛的高手,可还活着?”

    赵楷摇头:“早就被太后秘密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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