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能让帝王破例为臣子加冠,如此绝无仅有的荣耀,想来官场其他人也要敬他三分!

    还能有什么比讨好宠臣更容易回到京师圈子吗!

    张前知府端起一杯酒,噙着笑走过去。

    走近的时候就听到那年轻的宠臣似乎很不好意思地对他旁边的官员说:“梁主事别拿我开心了,我这算什么见多识广,只是平时喜欢在市集里和商贾交谈,意外知道这事。”

    张前知府下意识停住脚步,竖起耳朵听。

    便听对方说:“我听说海外有一种树叫柠檬树,树上会结满淡黄色的果实,像是小太阳一样,便万分好奇。”

    张前知府登时大喜,这棵树他有印象,他后花园里种有啊!从番商手中收购来的,可稀罕了!

    *

    许烟杪正在试图向见多识广的梁主事打听柠檬树的事情,突然听到旁边一声带笑的:“此物我倒是见过。它可是那一年四季都开花,春夏秋三季都结果?”

    许烟杪端起营业性笑容看向来者。

    【我也不知道啊,我只认识果盘里的柠檬。】

    但嘴上还是:“应当就是了。阁下难道见过?”

    张前知府笑着说:“其果肉口感极酸,外形倒不是太阳那般圆,反而和梨子有些相似。”

    许烟杪:“!!!!”

    【柠檬!】

    【肯定是柠檬!】

    【以后我就有柠檬水,柠檬鸡爪,柠檬鸡翅了!芜湖!】

    张前知府看出来这位皇帝宠臣似乎很喜欢这棵树,当即道:“不知京师能不能种,来日我带几盆树苗上京,若能种出来,便送阁下几株。”

    许烟杪微笑道:“多谢。”

    【不过不用了,这不是收受贿赂吗?等御史弹劾了你抢百姓的地,赔钱赔地,你可能下狱的时候,我再上门买柠檬树……合理合法的捡漏机会!】

    大学生难得促狭一次。

    坐他旁边的连沆迅速低下头。

    忍住!不能笑!现在笑太突兀了!

    张前知府眼睛一亮,再接再厉:“我看阁下也是爱草木之人。”

    许烟杪露出礼貌微笑。

    【其实也没有,我主要是因为爱柠檬水、柠檬鸡爪、柠檬鸡翅。】

    张前知府:“不知阁下可喜欢牡丹?”

    “牡丹……”

    【水陆草木之花,可爱者甚蕃,晋……等会,不用高考了,我怎么还这么条件反射。】

    【罪过罪过,快忘掉!我现在要享受躺平当咸鱼的快乐!】

    其他官员:咦,高考是什么?

    许烟杪继续露出礼貌微笑:“牡丹乃国香,我自然是喜欢的。”

    张前知府也露着微笑,语气温和而真诚:“某唐突一言,此前听闻阁下亦喜爱花草,心中便十分欢喜。有道是,人海茫茫,知音难觅,若得与阁下同临花会,醉赏牡丹,岂不为人生一大快事?若阁下不弃,不知可愿使某得偿夙愿,于四月初五结伴同游,畅怀高谈,共赏牡丹芳华?”

    又道:“某有双头牡丹一株,将送来京师参会。”

    许烟杪持续露出礼貌微笑:“如果有机会,我确实想看看这双头牡丹。”

    【双头牡丹我没什么兴趣,我更喜欢双黄咸鸭蛋。】

    “噗——”

    中军都督佥事没忍住一个喷笑,立刻低头吃一口热豆腐,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

    他身旁的致仕官员不动声色地打听:“佥事这是看到什么高兴的事儿了?”

    中军都督佥事随口一说:“哦,想起刚才唱的戏,被唱词逗笑了。”

    致仕官员:“?”

    但是刚才这出戏是彻头彻尾的悲剧啊!

    *

    张前知府自然感觉出许烟杪的客套,但这才让他放心。

    宠臣如果是一接近就能接近到的,他还要怀疑有诈。

    只要继续投其所好便好。

    “阁下既然喜欢外来的绿植,不知可听说过有种花,花落瓜长,可惜那瓜苦涩无比,无法入口,但最苦的瓜反而是由最雅的花结成,那花十分养眼,颜色粉黄……”

    后面的许烟杪都没怎么听。眼睛大亮。

    【苦瓜!】

    【苦瓜酿!苦瓜煎蛋!苦瓜鸡汤!苦瓜椰奶露!】

    “还有一种绿植,十分有趣,听胡人言,其名‘臭虫’,未成熟前,茎叶所散味道如虫臭,可待它成熟后,竟若茴香。”

    【香菜!】

    许烟杪正好了解过这个知识。他之前弄火锅调味料的时候一直找不到香菜。原来是还没有传进来——

    【不对!原来早传进来了,只是一直被种在别人私家花园里,根本没传开!】

    【可恶啊!】

    【吃火锅没香菜怎么行!这些人其心可诛!你看那香菜像观赏绿植吗!】

    “园中有一树,其……”

    【哇!】

    【居然还有娑罗树!这玩意结的籽好像能治什么病来着?】

    “另一处别院还有一树,其……”

    【椰子???】

    【好耶!以后有椰汁喝了!】

    张前知府仔细观察着许烟杪的脸色,明显感觉到对方越听越认真,越听越高兴。

    张前知府微微一笑。

    其他京官:“……”

    光看这人脸上表情,他们就知道,他肯定是觉得自己投其所好很成功。

    ——确实挺成功的,挺多罕见绿植他们听得都觉得很想见识一下。但小白泽……嗯……他更喜欢吃。

    咳咳。

    张前知府之前说着说着,就坐了下来。

    说了好长一段后,也有人在他身旁坐下。

    张前知府说到一半,只能转头——对方挨得太近了:“请问这位?”

    硬挤到他身边那人一身平民衣服,高高的个子,壮壮的身材,手里握着一个已经盘秃噜皮的土豆。

    他笑得很热情:“我看你这园子,挺不错啊。”

    许烟杪瞪大眼睛。

    梁瑞手一抖,低头拿筷子夹的那一块海蜇皮,“啪”一下掉桌子上。

    连沆扭头看墙上的漆底白字牌匾,仿佛上面写的对联是千古绝对。

    其他座中,咳嗽声、掉菜声、喷水声,连响一片。

    张前知府看他:“你是?”

    那人豪爽一笑:“哈哈,咱叫高铁柱。跟着我家主子进来蹭个饭的。”

    于是张前知府收敛了尴尬的笑容,皱了皱眉,没有接话。

    对方却十分自来熟地继续问:“你说的那些奇怪植物,真的在你园子里啊?”

    张前知府面无表情:“自然。”

    许烟杪:“……”

    【老皇帝你不会是看上你大臣……不对,你前大臣的园子了吧?】

    【虽然人家没见过你几面,乃至现在认不出来你,但你也不能这样啊。】

    其他京官默默捂住脸。

    陛下,咱能要点脸皮吗!

    老皇帝发声震耳欲聋:“说起来,你这大官园子里有不少海外植物。那其他官员也不差多少吧?”

    其他京官:“???”

    等等,你想干什么?!

    老皇帝:没什么,就是想拿你们的园子,给俺老高家养猪。

    “啪——”

    史官笔一顿,浓厚墨汁滴在刚才记国君抢大臣花园的字上。

    第149章

    有杀气!!!

    谁家皇帝要抢大臣的花园啊?

    哦,我家的啊!

    京官们纷纷戴上痛苦面具。

    那还能怎么办呢,总不能一刀把皇帝脖子抹了吧。反正就一些花园而已,送就送了!

    但反正许烟杪是很感激老皇帝的。

    ——他家又没有花园。

    但他确实被前知府烦着不放了!

    但自从老皇帝抓着那前知府来来回回询问其花园的细节,前知府立刻找借口离开许烟杪身边,简直称得上是落荒而逃。

    高铁柱慢慢盘着土豆,撇了撇嘴:“跑什么啊,还能跑得掉不成?”

    其他人:“……”

    高铁柱扭头,盯上下一个官员,笑容满面:“这位大官……”

    对方正好是一个京官,当场哆嗦:“不大!”

    眼看着陛下表情变得危险,其他地方官和致仕官员表情变得狐疑,赶紧打补丁。满脸严肃,正义凛然:“谁不知道陛下提倡节俭,上行下效,我平时吃的菜都是自家种的,吃饭用的是瓦器,穿的是短衣破鞋,便连我娘子待客,都是衣不曳地。我哪来的闲心与财力侍弄花园!”

    【话是这么说没错……】

    【但是你这么做跟老皇帝有什么关系?难道不是因为你丝绸过敏,看不得全家里只有自己受苦,所以要求一家子都只能穿粗布麻鞋?】

    大夏君臣:

    →_→

    那京官默默扭头。

    啊——

    丞相家这窗户居然是纸糊的!

    【而且,因为名声打出去了,本来一开始只是不穿丝绸衣服,后来含泪把家里的白瓷碗换成瓦器,含泪给自己家后院开了菜园。】

    大夏君臣:

    →_→

    那京官继续盯着窗户看。

    哦——

    原来丞相家的纸糊窗户,用的白麻纸啊!还挺便宜!

    【笑死,本来想借着生儿育女要给儿女好生活,适当调整一下自己的生活条件。结果儿女一个两个被忽悠瘸了,争着要当节俭先锋,哈哈哈哈哈哈,他每一句“我想为你们好”都被顶回来了,哈哈哈哈哈哈!】

    【两个儿女都为自己不铺张浪费极其自豪呢!】

    大夏君臣:“啧啧。”

    那京官恍若未闻,一个劲儿盯着窦丞相家窗户看。

    嗯——

    这上面贴的大红窗花,也好看得紧!

    *

    张前知府灰溜溜坐回自己原来的位置。但,想讨好宠臣的,哪里会只有他一个人!

    天统十一年致仕的兵部右侍郎鄙夷地看了张前知府一眼。

    和自己友人调笑:“哼,看那厮回来时一脸懊丧,想来是博取许郎青眼并未成功。我就知,以张助贤那浅薄见识,怎会懂得许郎的喜好。还是得我去。”

    友人惊讶:“早传闻这位侍中洁身自好,难以讨好,你莫非……懂他喜好?”

    这位前兵部右侍郎露出一个神秘微笑。

    “你且看我的吧。”

    便带着三分酒意,起身往那边去。

    依他看,这位年轻的侍中仍有着少年心性,极喜爱看热闹,那张助贤连这点都不明白,急冲冲给年轻人安排什么吟诗作对,品茶赏花的雅事……你也不想想,你自己家千娇万宠出来的小孩都不喜欢这些枯燥乏味的东西,更别提帝王加冠,荣宠千古无二的许侍中了。

    论怎么玩,怎么闹,怎么描述市井趣闻,还得看他俞守中啊!

    *

    俞前侍郎只见过三四十岁正值壮年的天统大帝,没见过六十多岁的老皇帝,再加上对方正好转身去找其他“爱卿”聊一聊花园的事了,俞前侍郎眼尾一扫,只觉得座中人背影有些眼熟,却也没有多想——一心冲着那年少有为许侍中去了。

    心里打好如何谄媚取悦的腹稿,说起来时口若悬河,说得许烟杪一愣一愣的。

    【这人夸人还挺好听。】

    许烟杪很苦恼:【但是用典好像有点多……可恶啊,虽然我前段时间恶补了各种典故,但你一句话用八个典,我是来聊天的还是来复习语文课的?】

    梁瑞瞧着那俞前侍郎还没意识到交流哪里有问题,轻咳一声:“阁下来此,可是有事?”

    拯救小白泽于语文课中.jpg

    俞前侍郎面带微笑,又夸了许烟杪一通——还是一句话八个典的那种,随后才慢吞吞地说:“心向往之,特来拜会。”

    许烟杪:“……”

    【好痛苦。】

    【想尿遁QAQ】

    俞前侍郎误打误撞地及时拿出大杀器:“许郎如此年少便声名鹊起,不知郎君恩师为何人?”

    许烟杪翻了一下原身的记忆,开口之前顿了一下。

    【救命!】

    【死去的父母怎么称呼来着?亡父亡母?】

    梁瑞咳嗽一声,压着声音问:“可是有哪里为难?”

    许烟杪也小声地说了自己的苦恼。

    梁瑞:“生曰父,曰母,曰妻,死曰考,曰妣,曰嫔。”

    【啊!这个我背过!一时间没想起来!】

    【梁主事,你真是个好人!】

    【对了对了!我傻了,如丧考妣这个成语不就说明一切了吗!】

    许烟杪看向俞前侍郎:“家贫,无有老师,以往是由先考先妣教导,后来……便是自学。”

    俞前侍郎:“许郎无师自通,却是颇有奇人风采。”

    又叹道:“我年少时倒是随着族中学堂念书,只可惜遇人不淑,那夫子喜好龙阳之事,使得学堂中不少学生无心向学,只担忧着此人暗中下手。本是血气方刚,适合晨起念书的几年,却因着此人早早来掀我等被子,眼神龌龊,我等只能匆匆归家而住,每日花数个时辰来回。”

    其他竖起耳朵听的官员微微默然。

    如果能遇到好老师,自然是一生之幸,但如果碰到不堪为人师表的,简直是学生噩梦。

    【???】

    【猥亵学生?!】

    【这老师也太过分了吧!】

    大夏君臣:是啊是啊!

    【我一定要曝光他!】

    大夏君臣:对!曝光他!

    【我——】

    【诶?】

    【我怎么没找到这个八卦?难道是关键词不对?】

    许烟杪想了想,试着打听:“如此恶师,阁下难道没想过告官?”

    俞前侍郎摇摇头:“没有证据,如何告官。”

    许烟杪迟疑着,小心地询问:“难道只有早晨掀被子这么一个事情?难道……我是说,有没有更明显的举动,或者受害者?”

    俞前侍郎眼睛一亮,顿时觉得机会来了。

    便笑着说:“这件事都过去了。”

    又道:“确实没有受害者,他很……谨慎。现在回想起来,倒觉得能像是看卖把戏的歧路人一样看待他。”

    许烟杪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接这个话,好像沉痛的控诉那个老师不太合适,激烈的指责那个老师也不太合适,但总不能让他说“来,说说那个夫子带来了什么乐子”?

    【所以到底怎么发展到这么交浅言深地步的?】

    大学生懵逼。

    然而俞前侍郎还在自得自己给许烟杪带来一个有趣的事情——

    “他既故意掀学生被子,却又好像自己是个良家妇女,每次其他夫子和学子邀请他去泡澡时,他都脸红拒绝。”

    【啊!翻到了!】

    许烟杪上一秒很高兴,下一秒就仿佛被掐住脖子的仓鼠,瓜子都掉了。

    【等会,人家没有龙阳之好啊?!】

    【而且,也没有其他学生觉得他有龙阳之好啊……】

    【而且,人家老师不跟别人泡澡,是因为他有脚气啊!!!】

    许烟杪的心声震耳欲聋。

    大夏君臣:“!!!”

    哦豁!

    老皇帝都不拽着大臣问花园了,聚精会神听起了许烟杪的心声。

    ——这个发展可刺激多了!

    快来让朕听听,这个人是怎么把人家夫子看成龙阳之好的?

    *

    对于俞前侍郎,许烟杪苦思冥想了好一会儿,才从脑海里扒拉出一个词:【我知道了,这位俞前侍郎不会是被害妄想症吧?】

    俞前侍郎都没发现,自己被一众人用同情且兴奋的目光注视着。

    ——他如果能听到许烟杪的心声,绝不会高兴地往下说,还认为自己终于戳中了许郎的痒处。

    连沆戳着自己碟子里的那二两肉,笑了笑:“不过其实也没太大差别。”

    许郎现在不就是兴头上来了吗。

    就连他的兴头也上来了。

    ——就是可能不是俞前侍郎想要的那种兴头。

    *

    俞前侍郎回忆了当初的事情,试图说得清清楚楚:“还有,他不止一次偷偷进胭脂店试胭脂,一个大男人涂脂抹粉不算什么,但他偷偷去,被人问了还矢口否认,说自己不爱傅粉饰面。实在可笑。”

    【呃……】

    许烟杪开始同情起那位夫子了。

    【你们即将乡试,人家怕你们考不好,自己做教案做到零点才睡,四点爬起来刷牙洗脸吃早餐,五点赶到宿舍把你们揪起来读书,黑眼圈都出来了,为了掩饰只能用粉遮一下,顺便用胭脂点一下气色,还被人怀疑是喜欢分桃断袖。】

    【好惨……】

    是啊,好惨。

    大夏君臣齐刷刷点头。

    尤其是大臣们心有戚戚。

    每天零点——许烟杪有时候会混着说,他们早就搞懂,零点就是子正,四点就是寅时五刻。一个时辰大概就是“两个点”。

    每天只睡两个时辰,这真的不是什么很能够受得了的时间。

    俞前侍郎说的起劲:“还有,他一个大男人,还喜欢吃糕点,还是那种特别甜腻腻的糕点。一般只有那种兔儿爷才喜欢吃甜……”

    许烟杪下意识数了起来。

    【啊?这属于刻板印象了吧?】

    【中军都督佥事烤羊肋时喜欢刷甜面酱。】

    【梁主事最喜欢的米是味道甘香的开封大米。】

    【窦丞相瞒着自己家里人偷偷吃五香糕。】

    【啊!还有兵部尚书!不仅爱吃糖,有的时候在朝堂上也偷偷吃。】

    【包括老皇帝,他也喜欢吃桂花糕和枣泥饼!】

    【难道他们——】

    被点名的人:“?!”

    不!

    没有的事!!!

    俞前侍郎心脏猛地一跳。

    奇怪,怎么感觉有杀气?!

    第150章

    捅破天了!

    俞前侍郎左看右看,没有看出问题。

    ‘大概是我的错觉吧。’

    又看向许烟杪,带着自信的笑容就要开口,然后看到许烟杪脸上表情的下一息,笑容一下子僵住了。

    他怎么感觉……许郎好像看他的目光都变得冷淡了很多?

    *

    许烟杪确实对俞前侍郎拿这事当谈资十分反感。

    【这都什么人啊!人家夫子已经很尽职尽责了吧,这人不感恩就算了,还四处传谣言。】

    【还甜食,人家夫子只是喜欢——诶?人家不喜欢甜食啊?】

    许烟杪眼神微微闪烁。

    意念化作的虚拟手掌蠢蠢欲动地拖动进度条。

    【我就看看!】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猛地爆裂开来。笑得大夏君臣已经开始疯狂脑补。

    ‘不喜欢甜食还买甜食,难道是……用来追这俞侍郎的女长辈,比如亲娘——现在其实他应该喊那夫子爹?!’

    ‘又或者,夫子收集甜食是为了讨好别人,那个人也是俞侍郎想要讨好的,俞侍郎晚了一步,一直懊恼,但不知道是谁快了他一步?’

    ‘不不不,我觉得是……’

    【人家夫子买甜食是为了奖励学子,你们班学生上课捣乱,下课胡闹,帮你们仔细研究的乡试考题被直接扔到一边,他看到你们就心烦,当然没享受过甜食投喂待遇啦!】

    【但是其他班级可是天天能得到夫子投喂的糕点蜜饯呢!】

    【就你,俞前侍郎这一班——】

    【真、是、我、教、过、的、最、差、的、一、届!】

    “噗嗤——”

    连沆低头发笑,很用力咬住嘴唇,没让自己爆笑出声。

    只有一对肩膀抖来抖去。

    对不起对不起,他不想笑的,但是一则“恩怨情仇”“快意恩仇”的故事,突然转变为“给我喜欢的学生奖励一颗糖”这种助教故事,反差太大,实在控制不住。

    俞前侍郎知道自己不受人家夫子待见吗哈哈哈哈哈哈——

    *

    俞前侍郎不知道。

    但他知道自己肩膀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按住了。

    扭头一看,中军都督佥事笑容狰狞:“刚才听见,你觉得会吃甜食的男人是兔儿爷啊?”

    【哦豁!】

    【现世报!】

    俞前侍郎惊恐地看着中军都督佥事,试图狡辩:“我只是……”

    然后,感觉自己好像双脚悬空了。

    俞前侍郎瞳孔地震:“你!你想干什么!”

    中军都督佥事一句话都没说,仗着自己人高马大,直接把俞前侍郎拎走。俞前侍郎挣扎着,外袍都半滑在地上拖行,像是一条十分滑稽的老鼠尾巴。

    一路上,他路过哪里,哪里的京官就默默的捂住眼睛。

    ——尤其是爱吃甜食的。

    “好惨啊!”

    兵部尚书感慨了一句,调了调坐姿。

    嗯,这样刚方便从窗户看到外面,看武将拳拳到肉可真解压。

    喜欢吃甜食怎么了!

    哼!

    *

    俞前侍郎被拖出去后没多久,窦丞相这个主人翁终于进场了。

    如今天色已晚,外间点燃了一个个松油火把,仿佛要把园子亮成白昼。

    这位八十岁的老人家端起饭碗,笑眯眯地吃着,边吃边招呼人,许多致仕同僚的姓名他都能喊出来——

    “苏子光,最近还有没有坚持游泳啊!懒得去?这怎么行,也不怕你那老寒腿疼死你!”

    “来人,把灯挪近些,让咱们第五学士看得清楚桌上的菜——你看你个第五犟驴,怎么还偏要自己动手,让下人夹菜伺候你就行啦!”

    “吕黄雀,这次宴席上怎不叽叽喳喳的了?哈哈哈,是啊,老了老了——不过你说的那鸡舌汤真不错,我现在是每天早上都喝一碗,可惜老了,牙齿咬不动肉了,那些鸡肉只能扔掉。”

    【诶?有吗?】

    窦丞相平静地切割着自己碗里炖得软烂的肉糜团子,全当自己耳朵聋了。

    ——皇恩浩荡,暂时还没有拿掉他的职位和官印。要等八十大寿过完后,才是彻底卸任。

    每一个被窦丞相叫到的人,都不急不躁地拱手回礼,有人还有来有往地说上两句话,场面热闹了不少。

    窦丞相在点名,一些力士走进来,将大堂中央清出来一块地方,开始搭上一些物件。

    ——一看就知道是提前安排好的。

    等窦丞相点完全场的名儿,那些东西也架好了,一头羊被牵上来,绑住了三条腿,随后,一个壮士提着刀进来,向着各位官员拱手。

    其他人还没意识到哪里不对,仍笑着问:“丞相这是作甚!难道现在还有戏要——”

    最后那个字极速地破了音。

    因为壮士一刀割喉,再一刀往没有被绑住的羊后腿上面剥了个口子,那条腿一边蹬一边挣扎,血哗啦啦往下流,腥味遍生。

    放完血羊就死了,随后就是一根木条捅进口子里,撕开吹气口,手抓着羊腿,嘴对着那个吹气口用力一吹。

    死羊很快就膨胀起来,四蹄朝天蹬。

    骇得不少官员下意识往后推了两步。

    这这这、这是在干什么!

    便连许烟杪也下意识把头一转,脸上流露出不忍。

    唯独窦丞相还在吃肉泥,不忘笑说:“怎还特地腾出空地来?急什么,这羊才刚开始剥皮,羊肉还要再等一会儿才能剖到各位餐碟上。”

    随着窦丞相的话语,那壮士将手中尖刀反转过来,倒握着,对准羊前胸下部用劲一挑,破开半尺长的口子,随后抽刀放到一边,两只手拎起两条羊前腿。

    先从前腿,到颈,到肩。

    随即后腿,到臀,到尾。

    那张羊皮就跟脱衣服一样,“吱——”一声,整张剥了下来。过程也才不到一刻钟,可谓是得心应手,一气呵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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