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政斗!高端的政斗!户部呢!就这么任由兵部搞你?】

    户部尚书:“陛下若认为臣该去,臣便去,若认为臣该留在京中,镇守后勤,臣甘之如饴。只一样,陛下,如今元日,不少案件自各地递来交付刑部,京师之地的军民词讼、各处州府上交的疑难案件,尚等着刑部十三司处理,尤其还会出现地方军民越关赴京诉告案件,若刑部全离了京,艰难寻来的地方军民岂不陷入绝望?”

    刑部尚书急眼了。

    怎么他打你你就来打我啊!

    然后刑部尚书也开口了。

    接下来,大大小小官员简直大开眼界,尤其是地方来的武官,眼睛都瞪直了。

    你们中央文官一个个都把三十六计玩的这么顺溜的吗!

    连美人计都使出来了——

    礼部尚书:“你们都打算让自己部门侍郎留在京中办公,有重要事宜再快马加鞭送往行在,礼部这边却是不行的,礼部侍郎是我的左右手,诸般事宜离不得他,要么尚书与侍郎留在京师,要么一同随行。”

    ——至于公务,像这种带着文武百官一起流动办公的情况,公务会通过驿站送到皇帝和各个官员手上。

    【懂,不拆卖,捆出。】

    昏昏欲睡的大将军一个激灵:“陛下!臣以为此次出行在本朝未有前例,各方礼仪之事皆需尚书把关,礼部随行,必不可缺!”

    自从大将军破罐破摔当庭说自己和礼部侍郎睡过后,两人索性昭告天下自己出柜了,别的地区不知道,但反正京师这一亩三分地,都懂两人的关系。

    老皇帝瞥了他一眼。

    我看是你必不可缺吧。

    “呵呵。朕知道了,站回去。”

    朕都不能带妹子,你还想带弟弟?

    六部各显神通,最后由皇帝一锤定音——

    “丞相留守。”

    毕竟太子跑了。

    “工部尚书留守。”

    毕竟留清坊真的很重要!正好趁着小白泽离京的时候把它弄好。至于什么修路看大坝,多带几个匠人也能做。

    “礼部尚书留守,若将年节时的京师礼事处理完,可快马加鞭跟来。”

    毕竟过年与礼节有关的事情最多。

    “余下,吏部、户部、刑部、兵部,其尚书皆随。”

    *

    元日,京师中四处响起噼里啪啦鞭炮声,炮声如雷鸣,京中百姓相互对了眼,都随着鞭炮声,喜气洋洋地道:“元日快乐!”

    大朝会上,被点到名可以随行的尚书们,半点不给同僚留情面,一个个笑容持久得脸颊肌肉都要僵硬了,就差手里拿着个鞭炮在点。

    窦丞相露出一个牙疼的表情。

    要不是他那个太子外甥卖舅卖得快,他本来可以提让太子监国的。

    工部尚书冷笑,在心里狠狠记了兵部尚书一笔。

    等什么时候兵部需要工部帮忙了,你等着!

    礼部尚书脸上却是浮出了淡淡的迷之微笑。

    陛下说了,只要把公务处理完,他就能离开。

    接下来!整个礼部都加班加班加班!大年初二就返工!

    *

    天子出行,本该千乘万骑,仪仗雄伟,数不清的兵卫以甲盾居外,维护天子安全。

    但老皇帝认为:“假装商队!不然八百里开外都能知道是皇帝来了,朕这突然袭击有什么意思!”

    皇帝任性还能怎么办?

    负责警卫的大将军琢磨了好一会儿,才搞出来像模像样的队伍——看着像是商队,实际上,五步一哨,十步一岗,车队里看着放了很多金银粮食,但米粮之下弓弩火铳不计其数,一碰到情况,“商人”能立刻拽出武器杀敌。

    车队缓缓驶动,到了洛水边上,又乘船,一日之内,到了百里外的偃师县。下船休整。

    老皇帝坐在车辕上,将谢洛水叫到身前,问她:“年前的两个月,听闻你吃在船上,睡在船上,还时不时驶船在河上?”

    谢洛水叩首于地,只道:“陛下!当日陛下所言若洛水出海寻到粮种,便封侯,所言如今可还算数?”

    老皇帝点头。又想起来自己点头,谢洛水看不到,便道:“天子言出法随。”

    谢洛水抬起头,眼神中带着灼灼热意:“陛下!洛水准备好了!”

    大船由朝廷准备,航海又朝廷寻来的精通海航的人来指挥,谢洛水不需要会别的,她只需要活用她恐怖的体质,在航行中活下来,在陌生大陆上活下来,寻到土豆、玉米、红薯这些东西,带回中原,就可以了。

    ——最重要的是活着,航海知识都可以学。

    老皇帝笑了笑,让人取来早就打造好的官印,放到谢洛水手中:“此去,顺大河东下,经开封,过徐州,上济南,至渤海,此地有宝船三百艘,只待卿至。”

    谢洛水又是一叩首,握着官印的手,止不住发抖:“臣—

    ьéǐъΕǐ。

    —谢主隆恩!”

    然后,她听到了一个声音。

    【哇!这里就是偃师县啊!】

    谢洛水脸上表情故作淡定,但瞳孔已经震动了。

    这是……

    老皇帝霸气回应:“这是白泽的声音!白泽是我大夏的护国神兽!”

    老皇帝又道:“而且,也是白泽告知,你的身体多么强健,告知我海外有粮种,朕才会向你许诺封侯。”

    ——白泽?

    这两个字反复在谢洛水心头回响,如同一场纷纷扬扬的雪,令她心神震撼。

    大夏有白泽?是白泽救了她?

    她的目光转向老皇帝,老皇帝淡然而笑:“白泽瑞兽,通灵性,可知万事万物——”

    【我想起来了!这里好像有老皇帝的沧海遗珠来着?】

    时间似乎都在这一刻停滞了。

    老皇帝暴起:“不可能!绝不可能!我和谁睡了都会带回后宅的,一定是小王八蛋又污蔑我!”

    谢洛水:“……”

    但是你刚才还说白泽知万事万物来着?

    【啊不对,好像不能叫沧海遗珠,这也不是老皇帝的孩子……】

    老皇帝提起的心又放了下去,骂骂咧咧:“我就知道……”

    【嗯!懂了!应该叫老皇帝让人感而有孕!这、叫——】

    【送子观音!】

    不少官员眼冒精光。

    陛下!你还有这本事啊!

    中军都督佥事颇为无赖地上前:“陛下!臣虽有十八个义子,但直至今岁,五十有七了,正经孩子只得四个,陛下若心疼臣,不如给臣赐几个孩子?臣也不贪心,臣的八房美妾,一人怀一个双胎即可。”

    老皇帝的脸皮仿佛抽筋一样抽搐了两下,几乎咬碎后槽牙那般挤出来:“什么送子观音,没有的事!”

    【这偃师县的县令也是个人才啊,前两年在奏章上和老皇帝诉苦,说自己没孩子,老皇帝那天正好闲的没事干,就批复了一个字“生”。】

    【奏章发回去的时候,偃师县这个县令刚凑巧发现自己夫人怀上了,他就把那个“生”字拓印出来,做成石碑哈哈哈哈哈哈,给每个人都宣扬了一下老皇帝的送子观音事迹。】

    【他还对外吹,自己夫人是摸了这个“生”字才怀孕的,说那天彩霞满天,长虹起于井内,夫人一手摸着这个‘生’字,一手去触碰长虹,对外说这样就能取之有子。】

    【不要太离谱哈哈哈哈哈哈!】

    老皇帝:“……”

    笑不出来.jpg。

    中军都督佥事扭扭捏捏:“陛下,真的……”

    老皇帝:“假、的!”

    满朝文武——尤其是武将,特别失落。

    ……

    许烟杪听到骚动声,回过神来,很茫然:“前面这是怎么了?”

    兵部司务:“我去打听一下。”过了一会儿回来:“是朝中武将,他们好像在谈论为什么自己孩子那么少的事情。”

    许烟杪“哦”了一声:“那和我们没关系。”

    紧接着,在场京官耳中响起小白泽仿佛打了个哈欠一样的心音——

    【孩子少这不很正常嘛,打天下时天天骑马,磨裆又磨蛋的,能不影响功能?】

    百官:“!!!”

    大将军笑逐颜开:“还好我本来就绝后。”

    第44章

    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下船休整,前往旅舍时,百官是骑马的,只有皇帝坐车。

    但是许烟杪的心声一出来,不论文官还是武官,突然迅速翻下马,还不约而同低头看裆。

    外人看来,这一幕十分诡异,这些人不仅动作一样,就连脸上表情都特别相似——全是震撼、惊骇、懵逼交杂在一起,连眼睛瞪大的尺度都一模一样。

    文官还好,他们虽然要求君子六艺,但打天下那会儿,并不像武官那样,几乎一整天都坐在马上,有时还要驰骋。

    但武官就……一瞬间想起来刚学骑射那会儿,某个地方火辣辣地疼。

    虽然为了让下半身舒服,纵马奔驰时其实不是屁股紧紧贴着马鞍,而是要腰部用力,屁股抬起,随着马背起伏的频率去起坐,小腿也要用力,方便能夹紧马肚子,然后踩在马镫上起立。

    但是,这都有一个从陌生到熟练的过程,没熟练那会儿……

    【练骑马那会儿好辛苦啊……武将真不是人干的,一开始学不会抬腰提臀,屁股很长时间都要贴在马鞍上,马一跃,人就一弹,弹起来又自由落体摔马鞍上……痛!太痛了!】

    【而且老皇帝一开始是草台班子,当时又是乱世,哪有机会系统性,有规划性的练马,都是武将们自己摸索……“嘶——”屁股和蛋蛋砸了没有一千次也有八百次了吧?】

    武将终于再也支撑不住了,直接捂住脸,龇牙咧嘴。

    痛!真的太痛了!

    怪不得,他们就说,他们印象里好像在马上没怎么磨到蛋啊,怎么就不行了——要不是许烟杪提起来,他们都故意忘记刚开始学的时候,差点鸡飞蛋打的痛感了。

    老皇帝也稳不住了,轻轻倒“嘶”一口冷气。

    他学马那会儿,虽然有先生教导,但学起来真的很不容易,一天下来屁股快颠散了才勉强学会偶尔抬腰提臀。

    刚开始学马那个月,上厕所简直像上刑!

    ——所以他真的很不懂,骑马都这样了,为什么这世界上还会有契兄弟这种可怕的东西!他们不疼吗?!

    那边,武将已经在嘀嘀咕咕了。

    “那当年我们打的襄阳贼,他们是不是就没有这种苦恼了,他们的骑兵都是来自富贵人家,那些世家公子从少年时练起的,‘嘎嘛没颈,细伢子没腰’,小孩基本都能在马上提腰一整天,刚开始练就不怕撞到蛋,等掌握起坐技巧,更不会撞到了。”

    “!!!我滴个亲娘诶!怪不得!我就说怎么当年咱们军里的骑兵打襄阳贼的时候,打得最起劲!”

    同样是骑兵,你们从小练,特别轻松,不用担心蛋疼,我们就要受大罪,搁谁谁能不发疯。

    “何止是少年练起!他们为了防止马鞍磨破马背,在马鞍下面垫了肉!垫了肉啊!!!我们都只是蒙皮,他们垫肉!一场奔袭下来,还可以把熟透了的肉拿出来吃……”

    草!

    不说了!越说越想气死!

    武将们磨着牙,直恨不得把昔日老对手拖出来鞭尸。

    “这都是过去的事了,我就想知道……这玩意还能治吗?”

    这话一出,武将齐齐噤声。

    他们也想知道啊!但是……谁去问小白泽啊!而且,小白泽也不一定知道这个事!

    *

    许烟杪转头看向兵部司务,吓了一跳:“你的眼角怎么憋得那么红?”

    兵部司务是泪失禁体质,一着急眼圈就能红,如果情绪波动大一些,真的会忍不住哭出来。

    他现在就是一边哭得特别伤心,一边抽噎:“许郎!我……我听那些武将说,刚开始学骑马容易撞击下半身,是不是因为这样他们才孩子少……我……我也是考上了举人才有钱财学骑射的,你说我以后的子嗣问题……”

    所以,能治吗?

    兵部司务眼巴巴瞅着小白泽。

    许烟杪拍了拍他的肩膀:“节哀!”

    【这……连沆这事,不知道找个大夫来看看能不能治,学骑射导致生育能力不行,我也没办法啊……要不问一问系统?】

    【好吧,问过了,不行。】

    【也对,八卦系统也不是神医系统,这搁天上,问雷神能不能降雨,也行不通啊。】

    兵部司务还没有身体晃动,许烟杪就听到远处好像有人在喊谁谁谁晕过去了。

    好像还不止一个。

    许烟杪茫然:“发生了什么?”

    兵部司务瞧着许郎满脸无辜的样子,深深叹了一口气。

    他总觉得,天天这么心跳加速,如果在一开始没有当场吓死,那估计以后朝堂上大家都会挺长寿的——因为心脏练着练着就变得特别厚实了。

    *

    晚上可以自由活动。

    哦,除了偃师县县令。

    【奇怪?老皇帝怎么突然把人叫过去了?感觉还很黑着脸的样子,发生了什么吗?】

    这个念头在许烟杪心中浮现了不到十秒,就消失了,转而换成了……

    【那个老皇帝当送子观音的“生”字石碑……想看!】

    许烟杪顾不得吃饭了,直接路上买了两个饼就直冲本县知名景点。

    然后,半路上碰到了老皇帝。

    【啊……这个……】

    许烟杪瞅了一眼老皇帝难看的脸色,假装好像什么都没做,试图蒙混过关:“大人怎么会在这儿?”

    “许、烟、杪。”老皇帝每一个字都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你又怎么会在这儿?”

    许烟杪满脸乖巧:“我就是随便逛逛……”

    老皇帝呵呵一笑:“这里只有一条路,就是去‘生’字石碑的路——你一定早就打听好了,不然不会一下船就往这边来。”

    许烟杪以为这个“打听好了”指的是他提前做了旅游攻略。

    又听到老皇帝怨气深重的声音:“今天的公务处理完了吗就出来玩,怎么这么不懂得察言观色,你看看你头上那些尚书、侍郎,他们有像你一样整天悠哉悠哉吗?还关心什么送子观音,这是你一个成亲都没成亲的孤寡应该关心的事情吗?”

    人在屋檐下,许烟杪默默低头:“大人教训的是。”

    背景音里,是冰糖葫芦的叫卖声,酒肆老板的招呼声,小贩挑着花篮果担,卖狗的人拽着好几条狗绳,方家术士也有,日者相面、货术者卖卦、传神者画像……

    百姓在这儿四处走动,这一块特别繁华,也就代表着,真的很多人信了皇帝是送子观音这件事。

    所以皇帝脸更黑了。

    但是……

    【关我什么事啊,又不是我搞出来的!就拿我撒气!】

    【周扒皮,过年放假了都不许人出来玩,这才大年初二呢!】

    【而且尚书的薪水多少,侍郎的薪水多少,司务的薪水多少?拿着两千块钱,怪我没干两万的活,好过分啊。】

    【我没成亲为什么就不能关注送子观音了,你那么生气还不是因为你成了送子观音嘛。】

    【再说了,也不止我一个人来啊……】

    【就吏部尚书,我这个部门的顶头老大,他不还是假扮成卖糖葫芦的,过来看‘生’字碑?】

    唰地一下,老皇帝脸上的黑色好像凝固在了那里,目光幽幽盯着那个背对着他叫卖糖葫芦的人看。

    吏部尚书:“……”

    卖糖葫芦的人僵硬地转过身,僵硬地举起一根糖葫芦:“这位郎君,吃糖葫芦吗?”

    老皇帝:(:

    )

    【兵部尚书还带了一篮子花叫卖,哦,他自己本人头上也簪了不少花,怕被你发现。】

    老皇帝又幽幽看向那个卖花的。

    兵部尚书:“……”

    他默默低头,头顶上插着的三朵花随着他的动作啪嗒掉地上,只剩下耳朵上别的那朵还在迎风摇曳。

    【咦,刑部尚书多才多艺啊,还会相面,看不出来!】

    正在收拾自己的相面摊子,打算跑路的刑部尚书扯过书写了“不灵不要钱”的幡布,捂住自己的脸。

    随着许烟杪一个个点名,随行官员在这里的,占了十之八九。

    “生”字碑前,平时确实有很多百姓在这里拜碑上香,但今晚这么人潮汹涌,绝对要归功于这些官员。

    老皇帝快气笑了。

    “都给我滚出来!”

    一个个官员心虚地站了过来。

    让老皇帝欣慰的是,还是有高官没到的:“你们学学秦关!他就从没有这些多余的好奇心!”

    秦关,就是大将军的姓名。

    “什么没有好奇心。”永昌侯撇撇嘴:“还不是因为他不需要‘送子’。”

    许烟杪左瞧右瞧,确实没看到大将军。

    【奇怪了,难道真的是男同不需要孩子?】

    【那也不对啊,我虽然不是男同,但我也不需要孩子。可我就很好奇这个“生”字碑。】

    【他……草!哈哈哈哈哈哈哈!他扮成乞丐了,怪不得老皇帝那么利的眼睛都没有发现他!】

    墙角处,一个匍匐爬行,好像瘸腿了的身影眼看着要从这里拐弯,逃离众人视线了,此刻,他默默地,默默地,又转了个身爬回来,拖着一条腿爬到老皇帝脚下,从那个破碗里扒拉出今晚唯一的收获,小心翼翼地放到老皇帝靴边。

    那是一枚铜板。

    老皇帝:“……”

    他又想问了。

    为什么他的大臣都这么特立独行?!

    第45章

    别问!问就是万能的锦衣卫!

    朕像是缺那一枚铜板的人吗!

    老皇帝抬脚就踹了大将军一下。

    也不重,大将军顺势一倒,彩衣娱“帝”。

    老皇帝扭头,就看到许烟杪清澈的眼睛里充斥满了震撼。

    “至少……至少……”老皇帝张了张嘴,又闭上,然后又张了张嘴:“至少,太子没来……”

    许烟杪眨了眨眼睛:【啊!太子!差点把太子忘了……】

    眼看着他又要沟通神器,老皇帝面无表情。

    够了!我不想知道太子在哪,现在又是谁!

    他把一拍许烟杪的肩膀,皮笑肉不笑:“愣着干什么,你不是想看吗,我今天让你看个够。”

    一直低头跟在老皇帝身后的偃师县县令差点惊掉下巴。

    ——其实之前观看奇行种京官们,他已经惊掉一次了。

    救命!为什么这些高官好像和他想象的不一样!难道他们不应该是龙形虎步,气宇轩昂,每一句对话都关乎着天下大事,每一个笑容都暗藏玄机的吗!

    而现在,他更加懵逼的是,眼前这个年轻人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居然能让皇帝去拍他的肩膀,说话还那么亲近!

    许烟杪没什么感觉,毕竟老皇帝在他面前一直就是这样,他更多的是注意力直接从太子身上转移,小眼神瞟了瞟那个石碑在的方向,想了想,迈腿。

    【不管老皇帝是杀鸡儆猴还是破罐破摔,反正我都得去做。心态放宽一些,看石碑去!】

    这么几句想下来,许烟杪更加放松了,步子迈得坚定有力,穿过有些诡异安静的众臣,往“生”字碑走去。

    老皇帝瞥了一眼四周:“动吧。”然后也向那边走过去。

    大将军当场表演一个医学奇迹,瘸腿乞丐从地上蹦了起来,然后又蹲下去,把那枚铜板小心翼翼地捡起,擦干净揣兜里。

    吏部尚书扛起了他的糖葫芦垛,还有些意犹未尽地想要多喊两声。

    兵部尚书不慌不忙地把耳朵上的花拿下来,放进花篮里,挎着花篮继续走——正月初二,他搞到这一篮花也不容易。

    刑部尚书收起相面摊子的幡,对着那张竹编椅子沉思了一个呼吸,决定还是随缘吧。出来后如果还在就搬走,如果不在就算了。

    其他官员也各自把自己的神通收了起来,老老实实跟着皇帝走。

    然后,他们就在“生”字碑前看到一个人,围着碑,这里戳戳,那里碰碰。

    “真的会让人感而有孕吗?我不信!我再戳戳!再戳戳!”

    站在他旁边的太子舍人一如既往的木讷敦厚,明明急得不行,却也不知道说什么阻止。只能干巴巴地连声喊郎太子头也没回:“诶呀,别叫我,我在研究这送子观音怎么送的……”

    “你研究好了吗?”

    “还没呢,这石碑的字写得不错……”

    太子感觉到那个木呆呆又特别重视尊卑的太子舍人竟然大胆的拽自己的衣袖,当时就感觉不太对,一转头,讪笑:“……爹。”

    老皇帝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你来得还挺快。”

    太子干笑两声:“我是直接走进来的,不伪装就比较快。”

    百官:“……”

    合着太子早就看穿他们的伪装了?

    算了,看穿就看穿吧,他们又不是陛下的亲儿子,确实不敢光明正大的看热闹。

    许烟杪眼睛瞬间明亮起来。

    【太好了!看到大家都在伪装,只有我一个大摇大摆过来,突然感觉自己挺憨憨的,还好还好,太子也是裸妆过来的嘛。】

    百官再次沉默了。

    他们真的很想说,那是因为人家是太子,还是特别受宠的太子,永远不用担心位置不稳。

    ……哦,小白泽好像也是特别受宠兼永远不用担心位置不稳。那没事了。

    老皇帝把人扒拉开,旁边好几个锦衣卫迅速排成两排,点燃火把,将“生”字碑照得纤毫毕现。

    偃师县县令脑海中想七想八,紧张到冒汗。

    老皇帝则慢悠悠地观赏这块碑。

    碑就是一个巨大的“生”字,大概一个人那么高,底部连接着底座。

    字迹确实是他本人的字迹,有些地方都黑了,老皇帝有丰富的民间经验,明白雕像变黑,除了烟熏火燎以外,还有就是会在受到严重侵蚀和抚摸后,变成黑色。

    ……他已经不想去思考,到底有多少人来摸过这个石碑,沾沾“送子观音”的福气了。

    偃师县县令的眼珠转了转,小碎步上前,低声说:“陛下,自从本县立了这块石碑,不少人从外县慕名前来,本县商税都比以往提高了半成。”

    ——毕竟这可是皇帝的字!

    这就打中七寸了。

    如果一个县立一块石碑,能提高半成商税,如果给九州所有的县都立一块石碑,那大夏的商税……

    展望着如此金光灿灿的未来,老皇帝的心底都仿佛抠出了一丝又一丝奇异的快乐。

    但很快他就晃了晃脑袋。

    物以稀为贵,每个县都有,就相当于每个县都没有。

    还是算了,就弄这一个吧。

    老皇帝一手按在这“生”字碑上,怎么看怎么喜欢,对着身后的偃师县县令道:“既然本县百姓如此喜欢,就留着吧。”

    老御史连忙献上马屁:“主上这是与民同乐。”

    ——毕竟他比老皇帝年纪还老,不方便叫大人。

    老皇帝哈哈笑了两声,突然停顿住,看向许烟杪,直看得许烟杪心里纠结起自己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老皇帝这才松了一口气,继续放心笑起来。

    他怕啊!

    他怕刚高兴不到两个呼吸,许烟杪又说了什么刺激他的话。

    好在,这次小混蛋终于干了一件人事,让他能安安心心笑完,老皇帝心中诡异地升起一股欣慰感。

    他还难得对许烟杪和颜悦色:“许烟杪啊,回去好好休息,明天我们就要继续出发了。”

    至于视察,他留了一些锦衣卫。皇帝刚走,一般人都会下意识松口气,一松,就会流露破绽。锦衣卫负责检查有无破绽。

    *

    第二天,皇帝的大船走了,被留下来的偃师县县令这才吁一口气。

    他虽然没做什么恶事,但也不想皇帝在自己的地盘上多待。走了好,走了好。

    船开到巩县,停留了半天,很快又前往汜水县。说汜水县可能有人不知晓,但它附近的虎牢关,可是鼎鼎有名。

    “一人荷戈而立,百人自废”就是在夸赞虎牢关的险峻。

    这一次,停留了五天,工部的人好好检修了一遍虎牢关,他们才再次出发。

    这一次,出发居然是坐马车。

    地方官们窃窃私语:“也不知道去哪?”

    郑州在虎牢关附近,郑州知州含笑自人群外走进来,对自己麾下的荥阳县县令说——

    “良寨,我给你寻了个好差事,你要怎么谢我?”

    荥阳县县令惊而抬头:“甚么好差事?”

    “我和主上以前有些交情,这次他叫我过去说会儿话,回忆往昔,我特意向他提起你,你不是说你夫人的疙瘩汤做得特别好吃吗?我跟你说呀,咱们这个上位就好这一口!我还和他说了,你十分亲民,哪怕当了官为人也从不奢华,上任后镇静不苛,勤政爱民。”

    “行在本不准备前往荥阳县,一听我这么夸,便调转了行程,去荥阳县……好好品味你夫人那一碗农家疙瘩汤!”

    “怎么样!高兴吧!这可是圣眷!”

    “良寨?良寨?你怎么不笑了?”

    荥阳县县令僵硬地挪开目光,道:“上官垂爱……只我官小位卑,甫一听得那一位要光临寒舍,又是惶恐,又是兴奋,不知该如何面对。”

    郑州知州哈哈大笑:“良寨,你就放宽心吧,咱们上位没那么可怕,只要是能臣干吏,就算不会甜言蜜语也能讨他欢心——你看那偃师县县令,做了个‘生’字碑,扯虎皮拿上位当招牌,上位一听说能赚钱,不也没追究吗?你可比他好多了。”

    然而,荥阳县县令还是很紧张,行在停在荥阳县时,其脸上疲惫显而易见。

    *

    “你家夫人是仕宦之家?”老皇帝坐在县令家中,目光充满了奇异:“仕宦之家的娘子,竟然特别会做疙瘩汤?”

    不是那种加龙骨、鲜鱼、排骨,富贵人家冬日时尝尝鲜喝的疙瘩汤,而是贫苦人家,随便用面粉和成疙瘩,加点野菜和食盐,又当主食又当汤的疙瘩汤。

    莫不是在骗他?

    这时,荥阳县县令表情倒是镇定了:“陛下……”私底下,倒是可以称一下陛下而不怕暴露其身份,“臣也不知为何贱内这手疙瘩汤做得特别美味,兴许她遭遇过什么——臣已和她说了,她听闻陛下喜欢,十分欢喜,急得衣服都没换就去了厨房。”

    老皇帝笑了笑:“那我便等着了。”

    ……

    后宅,县令夫人的瞳孔因为过于震惊而轻微抖动:“老爷让我做疙瘩汤?这……我哪里会啊!”

    就算要向皇帝表明自己不忘本,也不能这么说!

    县令夫人想了想,又叹气:“不过,老爷恐怕也没想到他就是说说,陛下居然能如此较真。”

    但……疙瘩汤什么的她真的不会做啊!听说做的时候每一个步骤锦衣卫都会看着,以防有恙,她也没办法让别人去做。

    前来报信的丫鬟小声说:“姑爷交代了,小厨房里那个厨娘会做疙瘩汤,可以让她协助。”

    “厨娘?”

    见夫人不记得了,丫鬟提醒:“姑爷受过乡里恩惠,那厨娘就是他邻家的老伴儿。不太会认人脸的那个,当年专门请过来给夫人炖月子汤的,后来就留下来了。”

    “她啊!”县令夫人恍然大悟,便和那厨娘一同做了一大锅疙瘩汤——主要是给厨娘增加工作量。

    再听从厨娘建议,配上窝窝头,端至御前。

    好几个随行官员也分到了一小碗。这其中就有被拎过来的小白泽。

    老皇帝就着窝窝头,呼噜呼噜吃了两大碗,把嘴一抹,夸道:“没错!就是这个味儿!是地道的贫民才会吃的,一般人就算做了疙瘩汤,也不会想到要配窝窝头。”

    老皇帝非常舒心。

    来之前,他还担心这又是一个媚上手段,现在看来,荥阳县县令平日里就是这个做派。

    一眼瞅见小白泽吃疙瘩汤吃得很慢,脸都皱一起了,不禁乐了,喊他:“许烟杪。”

    【这就是我为什么不想和老板吃饭的原因……】

    老皇帝只当没听到,好似很和蔼可亲地补充后面的话:“吃不惯吧?这种粗糙的食物。”

    许烟杪试图解释:“我吃过疙瘩汤……”

    老皇帝更乐了:“你吃过?你吃过什么啊,你吃过的是那种白面做的疙瘩汤,再配足了美味的食材吧。”

    许烟杪想了想现代的疙瘩汤,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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