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忍不住想去扯开眼前遮蔽一切的领带。

    被他握住腕骨,制止了?动作。

    “期期,不能这样。否则待会要惩罚你。”他清冽的气息浅浅擦过她耳廓,嗓音低哑至极,含着调笑。

    “那你快点嘛...”委委屈屈地,她忍不住恳求他,软软的声音像羽毛轻轻拂过心尖。

    不要一点动作都没有...

    “嫌我?慢?待会不要哭。”

    听觉之后,渐渐明晰起?来?的是触觉,痛觉。缓慢地被迫容纳,从脚尖到腿根,整个儿发麻。

    她忍不住蹙起?眉尖,忍耐着。

    茶室里静极了?,听到男人的喘息声,时而轻时而重。一如此时的动作。

    还有呼吸声,稍稍有些?紊乱,一时间,她分不清是他的还是她的,正如眼下他们骨血交融,难舍难分。

    似乎是照顾到她娇嫩得不行的某处,今夜的攻势始终是缓慢而平稳的。时不时会调整一下。

    习惯了?狂风暴雨,一时的涓涓细雨,绵绵不绝,雨势说大不大,但说小绝对不小,缓缓地耕耘滋润,更让她难耐。

    被勾到某处时,她轻呜一声,猛地蜷缩起?来?,下意识地,修长纤细的玉臂向上伸着,指如春葱,指尖粉白得可?怜,还带着点点细汗。

    随后是指尖被他抓住。她只觉得,好似被他放在唇边,被他含着最顶上的指节咬了?一下。

    好疼。她疼得一缩,他闷哼一声,喘息加重。

    “宝宝,不要这样。”

    黑暗里,传来?他低哑的命令。

    她混混沌沌的,脑中好像炸出烟花,身体的每一处,似乎都成了?小时候看过的雪花点电视,麻得要命,从天灵盖一直麻到脚底。什?么?叫“不能这样”?她哪样了??不还是他先?咬她指关节的...

    她不知道他已经寸步难行,尤其是方?才那一瑟缩...带来?的骤然收缩,饶是他也有些?顶不住。

    随后,被他抓着皓腕,摸到他吞咽的喉结,再朝上一绕,却?是被他绕上了?脖颈,像是要强迫她这样勾住他颈项似的。

    女孩指尖传来?灼热,那灼热一阵阵的,灼烧着她,是他肌肤上的热意,还带着汗。似乎这样的缓慢对他来?说也是一种?折磨,他正强自忍耐着一般。

    这一刻,她忽然好像看看沈宗庭的脸。

    那张妖孽到极致,也欲到极致的脸,此刻是不是眼底全部含了?欲色?他被汗濡湿的发尖,他微微振鸣的胸膛,他那锋利饱满的喉结,是不是正上上下下地滚动着?

    领带下,女孩睁开眼,眼睫拂到布面,只能趁着领结和鼻梁交界处留出的一缕缝隙,看到隐约朦胧的一隅,是她正被他握着脚腕,不知廉耻地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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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算了?...这幅画面不看也罢,丢死人了?。

    她闷闷地合上眼睛。

    如草甸般茂盛的长羊绒地毯,不断地挪动。茶几?也被迫偏移,从靠近沙发的一侧,被慢慢地推开。

    偶尔动作厉害时,他伸出一只手盖在她发顶上,保护她的脑袋不撞到茶几?的锐角上。

    “期期、期期...”到极致时,他哑声唤她。

    “嗯...”她如从水中捞起?一般,浑身绵软无力,只能给他低声的呜咽以作为回应。

    因着动作缓慢悠长,这一次来?得越发迟缓,但越是难要到的,到了?之后便也越发久久难以退却?,余韵难消。

    “期期,叫我?名?字。”他附在她耳心,哑声。

    “现在是谁在...你?”他低声,一句比一句更低哑,更下流。

    她摇着头,眼泪几?乎将领带布面浸湿,太羞耻了?,根本说不出口。

    “说‘愿意’。”,尽在晋江文学城

    “呜...”

    “说一辈子都愿意和我?在一起?,生生世世不分开,好不好?”

    她呜呜摇着头。

    掌落下,清脆的拍击声响起?,饱满如蜜桃的臀肉不住地颤抖。羞耻如潮,一阵阵地冲刷、侵蚀着她,连同那种?蚀骨销魂的感觉,一并将她逼到退无可?退,只能满满地承接住,直到每一个毛孔里都荡漾起?旖旎。

    仿佛要从灵魂里睁开一只眼睛,睇着她此刻的堕落。

    “我?们是要永永远远不分开的...”

    他句句轻喃,最动情时,一把扯下她脸上蒙着的领带,凝视她失去焦距的美目,吻去她眼睫清泪。

    “期期听话,说一辈子都愿意和我?在一起?,永远在我?身边...”

    渐渐敞开

    浪潮不断涌来,

    孟佳期觉得好像脱了力,只能跟随他的节奏浮浮沉沉。

    “不要了...呜呜...真不要了。”她无力抓住自己脚腕,原本勾着他颈项的玉臂滑落下来,

    无力地捂着自己,似乎要阻隔他的视线一般。

    “不是嫌我慢?现在是快还是慢?”他捻上她柔泽如玉的面颊,

    眸光描摹此刻的她脸上的洇红,

    爱极了此时她的紧致。

    “那你?...什么?时候结束嘛...”她哭泣,

    抽噎着问。

    “宝宝说,要永远和我在一起?...否则,

    就不结束了。”

    “说你?‘愿意’。”

    后来也?不知?道有没有说出“愿意”二字。或许说了,或许没有。

    空气中潮湿暧昧的气息越发明显,带着一点?若有若无的麝香气息,

    这强烈的雄性气息,

    让她有些招架不住,脑袋昏昏沉沉的。

    心里将?沈宗庭骂了八百遍。

    他倒是精神极好,拿了绒被裹着她,

    把她抱回起?居室内,

    简单清理?了才让她睡下。

    此时,天边才隐隐露出一抹鱼肚白,

    晨光熹微。

    躺在KingSize的床上,

    孟佳期几乎没怎么?睡好,梦境一个接连一个,

    断断续续地,都和沈宗庭有关。

    有一次是他们去郎武观,

    那天观里提前清了人。她穿一袭栀黄色旗袍,

    默默看着观里供的铜鼎和神像木座。

    来这儿不过是她一时心潮起?伏,没料想沈宗庭同?意了。只是他立在那儿,

    一袭白衬衫,是这香烟渺渺、宝相?庄严的大殿里唯一一抹清冷亮色,微勾的唇角带了几分不羁。

    这样的模样和气势,就连庙祝都不信沈宗庭是个诚心相?信的,所以只问孟佳期,生?肖何属,年岁八字为?何,要不要化个太岁,求当年一切顺利?

    那时,孟佳期恍惚着想,要是人世间所有的“不顺利”,都能通过化太岁解决就好了。

    她觉得自己心不诚,没有能完完全全相?信“太岁”这一套,正要婉拒时,一旁的沈宗庭却开口,说要化。

    他给她化太岁,请莲花灯,有一道工序是要在黄底红字的纸上写生?辰八字。

    沈宗庭执了笔,平日里稍显散漫的目光收敛了,竟是一片赤诚干净,望住她时,眼底映出她空灵身影。

    细毫笔落在纸上,他准确无误地写出她生?于何年何月,然后低声问她“生?于何时”。

    那一瞬她恍惚,想起?古代男女大婚前的六礼,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和亲迎,不知?道她和沈宗庭这一道算什么?呢?

    化完太岁,她得到一枚小小的三角红符,庙祝说夹在随身携带的物件里,佑这年平安顺遂。

    出了观,回程时她问沈宗庭,你?又不信这些,要这符来做什么??

    他拿过她手里符纸,夹进她的手机壳里,一字一句,说,只要是关于你?的,你?怎么?知?道我不信呢。,尽在晋江文学城

    就是这样,她在他那里便?是如此特殊,特殊到唯物主义都要为?她让路。

    后来她英伦求学三年,果真顺顺利利,也?不知?是不是他替她化的太岁起?了效果。

    只是那枚符纸终究被她弄丢,没有将?它交还给庙祝,“摄”在当值太岁脚下,也?没有去酬神。

    梦醒了,她眼角有泪。

    过往那三年,并不全是惨痛之处,她还是和他拥有好多?好多?好时光。

    和他在一起?,始终是佳期。

    如今沈宗庭貌似少眠,和他过夜的两次,每次都是她睡了,他还没睡。她醒来时,他早已?醒。

    一整晚差不多?都是他在动...孟佳期也?不知?道,这人哪儿来的好精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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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倒是她,一醒来肚子就俄得不行,好像有个无底洞要填满。

    想起?茶室还有一堆狼藉尚未收拾,尤其是那张羊绒长毯...她只觉得无地自容,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立时把昨夜的痕迹给清理?了。

    床头放着一套缎面晨衣,雾霾蓝的色泽,她穿上很合身,估计是沈宗庭命人准备的。

    下床时脚软了软,她咬住唇,一时有些不知?道如何面对沈宗庭。

    话?说回来,沈宗庭到底去哪里了呢?

    起?来时没见着他,心里竟然空落落的,就好像远古时候的人,被迫在荒郊野岭过夜了一般。

    “沈宗庭...”

    她低声叫他名字,推门出去。阳光透过玻璃和窗栅照进来,把光线也?切割成一格一格,拉长了。

    “在这里。”

    在这一格一格的阳光里,沈宗庭应声,垂眸,修长的臂膊间夹着那张羊绒长毯,看起?来像是要拿去清洗。

    这张长毯首先让她想起?昨夜的荒唐,一句话?没接,脸先红了红。

    此时沈宗庭恢复了一贯的禁欲模样,身上简单披一件浅灰色晨袍,交错的V形领口隐隐露出薄肌。昨夜,他的这里,和她的,紧紧贴在一起?,密不可分。

    似是照顾到她脸皮薄,他手掌轻轻抚了下她的脑袋,低声:“茶室清理?得差不多?了,一切正常。待会一起?吃饭。有什么?想吃的,按呼叫铃让钱叔点?。”

    她摇了摇头,只问:“家里有什么?现成吃的?”

    “有饺子。”

    “那我下点?饺子好了。”她说。

    沈宗庭这儿,光是一个厨房就顶她一间卧室这么?大。

    冰箱是步入式的大冰箱,空空荡荡的,一打开就如张大的嘴巴,冒着寒气。

    孟佳期蹙了蹙眉,这么?多?年了他还是不好好照顾自己,明明硬件设施这么?齐全这么?好,他全都空放着,厨房的灶台也?干干净净,似乎从来没在这儿开过火。

    也?不知?道养这么?多?仆欧有什么?用...除了工作餐,他难道顿顿在外头的私人餐厅独家订餐么??

    饺子放在冷冻柜里,用分装盒一只只装好。

    孟佳期下了约莫一盒半的份量,够他们两个人吃。、

    饺子下在汤锅里,一只只透明,膨胀,浮起?来,溢出乳白的雾气。

    她被雾气熏得眼眶发热,忽然觉得眼下时光难得。

    一粥一饭,一桌一茶。

    剥去所谓的阶层差和金钱的外衣,谁又不是踏踏实实在过日子?恍惚间冒出一个念头:这样寻寻常常地和沈宗庭过日子,是不是也?很好?

    这个陡然冒出的念头,让她心中一窒,回身,袅袅的烟雾里,沈宗庭站在厨房门口,目光遥遥看向她。

    这一瞬他们心中念头好像一样。

    孟佳期别过头,躲避他的视线,一时不能习惯两人如此温和的日常。

    “煮好了。”她用长筷子拌了拌,关停灶火。

    沈宗庭上前两步,一手握住汤锅突起?的锅柄,绕开她,将?锅端到餐桌上。

    她额外整了一点?小料碟,切好椒圈和蒜粒,酱油一洒,热油一拌,用粉边的小瓷碟装好,端到桌前。

    这时,他也?已?经将?碗筷摆好了,正往她的碗里装饺子。

    饺子还是荠菜馅儿的,孟佳期放到唇边,吹凉,咬了一口,总觉得,这味道和之前的似曾相?识。

    咬一口,往事?如潮。

    有一年,她在旺角的小别墅里和沈宗庭过春节,两个人都是没做过饭的生?手,演练了一遍“面多?了加水,水多?了加面”,那年他们做了很多?很多?饺子,多?得春节过了都吃不完。

    “饺子不好吃?叫钱叔来点?些不一样的,还是吃粤菜?”许是见她放下筷子,沈宗庭问。

    “饺子的味道,和我们那年在旺角吃的一模一样。”她没头没脑地说,眼泪差点?儿要落下。

    距离那时,他们已?经整整过了五年了。

    五年了,食物的味道没有变,人的味蕾呢?难道就不变了,永远固定?了,永恒了?

    沈宗庭的固执,似乎隐藏在一个一个的小细节里。

    他淡淡一笑。“期期觉得饺子味道一样,我倒是觉得不一样。”

    “...”她撂开筷子,忽然觉得被往事?填饱了肚子。

    倒是一旁被呼叫铃叫上来的钱叔,默默立在餐厅门口,看着餐桌上一只只透明馅皮里裹着青的饺子,心里默默的。

    少爷当然会觉得饺子味道不一样,因为?那不是孟小姐包的。

    孟小姐和沈宗庭是局内人。可他们这些局内人却看不清楚。一个低估了自己对对方的份量,另一个则高估了自己。

    反倒是他们这些局外人,看得一清二楚。

    钱叔清楚地记得有一晚,那时孟小姐刚远渡重洋不久,沈宗庭偶然回老宅睡,夜里两三点?钟那会,忽然起?身,身上只随意披了一件浴袍,幽深双眸猩红,眉眼冷峻。

    他命令他们把车开到旺角别墅去。

    钱叔不明所以,听话?地开过去了。

    站在别墅一楼的客厅里,看沈宗庭利落地打开冰箱冷冻室,“哐哐哐”地把三个透明抽屉都拖出来,凝目看着空荡荡的冷冻室,皱眉问。

    “原本放在这里的,怎么?不见了?”

    钱叔当沈宗庭要找什么?宝贝,叫醒值班的仆欧一问,才知?道冷冻室里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只是用分装盒装了荠菜饺子,一格格地冻好。

    被叫醒的仆欧连话?都说不利索,战战兢兢地说,冷冻室里饺子冻太久了,过期了,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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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掉了。

    沈宗庭其实是很温和的一个人,他对待服务于他的仆人们,并没有强烈的等级观念,也?极少对仆欧们冷脸。

    但那晚,他的脸却是严严实实冷着的,如亘古不融化的冰山。

    钱叔云里雾里地听了半天仆欧的陈述,隐隐弄明白来龙去脉。

    想来那些分装并冷冻着的饺子,是孟小姐亲手包的,只是过期了,被丢掉了,沈宗庭没吃上。

    钱叔不明白,沈宗庭是抱着一种什么?样的心情过来的。他似乎要固执地把一切留在从前,留在还有孟小姐的时候。

    那也?是他们——他和仆欧们,第一次见沈宗庭失态。

    后来这事?儿不知?怎的在沈家佣人圈里流传开了,只说沈少爷喜欢冰箱里备有荠菜饺子,斗胆尝过孟小姐那些过期饺子的仆欧们,一点?点?回忆饺子的咸淡,一点?点?调味,把饺子味道都复原了出来。

    可是,可是。

    味道能复原,丢失的人,还能再?找回来吗?

    那个和沈宗庭一起?包了饺子,并柔柔叮嘱他“将?它们吃掉”的女孩,知?不知?道,为?什么?这饺子的味道,和五年前的如此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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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沈宗庭的情感,都是隐秘而寂静无声的。

    钱叔不觉将?目光投向孟小姐。她坐在桌前垂眸不知?在想什么?,如一副美人丹青,莫名地惹人瞩目。

    望向沈宗庭时,脸上的线条似乎比之前柔和不少。

    其实孟佳期多?多?少少能猜测出关于饺子的事?——关于它的味道,关于某人画地为?牢。其实她又何尝不是在画地为?牢?就算她不愿意承认,她也?始终是陷在这段感情里,走?不出来。

    吃完饺子才晚上八点?多?,孟佳期换好通勤的OL装,打算回“尚期”把这些日子积累的定?制单集中处理?掉一批。

    前几日她刚收到一封来自英伦的电子邮件,她的导师Everest想来中国办一场时装秀,问她有没有兴致联合办一场。

    孟佳期想了想,又向Everest询问了几个关键问题:秀场风格、预算、设计作品...

    了解过后,她疑虑于风格差异,委婉向导师提出,她可以协助导师办好这场秀,只是她认为?她如今风格和他大相?径庭,不适宜联合办秀。

    “Kris,你?有东方人的谦虚,这我很欣赏你?,可是在这个舞台,想要走?得更远,你?更要豁得出脸皮,要‘起?范儿’,你?的能力我很清楚,你?最近正设计的女性经典复古服装我很看好。”

    “你?设计的女性服装可以被描述为?艺术品,体现身材的轮廓,展现女人的美丽和各种各样的曲线...只是,如今你?的服装艺术价值和品牌知?名度远远不匹配,前者远远高于后者。用中国的那句古话?来说,我愿意当你?的绿叶。”

    Everest是什么?人?他是正正经经从萨维尔街走?出的裁缝,最擅长对服装线条剪裁的细部处理?,功底深厚。线条只是他的语言,后来他尝试用语言表达思想,设计了不少经典服装,一举走?遍四大秀场,自创的同?名品牌“Everest”销量在高定?圈很有名头,稳坐Haute

    Couture前排座椅。

    他生?平带过不少徒弟,可没一个能让他说出“甘当绿叶”这句话?。

    孟佳期还是第一个。

    导师的开秀邀请可谓是诚意十足,孟佳期认真思虑了一遍,相?信自己的确有这个能力,不至于办秀之后砸了导师的招牌,这才慎之又慎地答应下来,并决定?投入百分之百的心思,将?这场秀办好。

    力图一个“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期期最近挺忙,小鸟儿翅膀果真硬了。”

    听她言简意赅地讲述完和她导师的来龙去脉,沈宗庭低声感叹一句。

    她没忍住“扑哧”一笑,想起?这段时日,沈宗庭时不时问她来不来一起?吃饭,一起?散散步,都被她“无情”拒绝了。

    这几个月的正式碰面,竟然寥寥无几。

    不过,她倒是很享受当下这种生?活,两人各自忙各自的,各有各的生?活轨迹,只是在特殊时期轨迹重叠。

    如今,她不是他附属的一部分,她是她自己。

    好像这种情感模式,还挺健康的?

    “等忙完这场大秀,想不想放个长假?”他问,嗓音里透着点?循循善诱的意思。

    他们坐在车里,车窗外渐渐出现了二环标志性地标建筑。

    “放长假,去哪里好呢?”

    她一时有些兴致缺缺。人一旦习惯了陀螺般忙碌的生?活,再?次清闲下来时,总会有些不习惯。

    “想不想回港城看一看?”沈宗庭哑声,掌心有些微潮。

    回港城?孟佳期一怔,她从来没动过这念头。三年前刚回国时,港城就是沈宗庭的地盘,去到那儿,就相?当于脱离了鸟笼的小鸟,再?度回到笼子里。明明那时她回港城,能得到更好的发展,但她还是打消了这一念头,转身北上,从一个陌生?的地方从头开始。

    “...去那儿干什么??”她轻声。

    她用的词是“去”而不是“回”,好像曾经她停留了差不多?六年的地方,对她来说只是一个普通的城市,她成了那儿的过客。

    “...去看看你?的小马。”

    “它在等你?的胡萝卜。”

    沈宗庭淡声,垂在身侧的右手不自觉地握紧。

    来路

    说起?小马,

    孟佳期无意识流露出孩子气的一面?,低头去抠手指。

    “等着我去喂胡萝卜...难道你不喂,你要?饿着Beauty?”说起?小马,

    她难得露出孩子气的一面?,怔怔的,

    无意识地轻轻抠自己手指。

    都说人会被童年不可得之物困其一生。

    将她从这种物质的贫瘠中拯救出来的,

    真?的只是?一匹小马。就像一丝丝甜,

    把心里的苦全部填满了。

    “有马夫喂。”他沉声,垂眸。

    她神情?里无形中带了小女儿的娇态,

    像是?撒娇,难得的软糯。

    其实很少能在26岁的孟佳期脸上看到?小女儿般的神情?了。

    这一刻,好像她还是?无忧无虑的小女孩,

    而不是?那个经历了重重变故,

    养出一副坚韧内核的女人?。

    私心里,沈宗庭希望他的期期永远能做小女孩,她的世界只有阳光、鲜花和彩虹,

    不必知道“痛苦”“求不得”这些字如何写。

    “它还养在马场里?”她眼神中带了几分希冀和憧憬。

    这一刻真?心希望,

    早点儿把大?秀的事情?办通,早点儿去看她的小马。

    “嗯。你到?时就知道了。”

    眉目俊美的男人?看着她,

    眼神中闪过几缕宠溺。

    倒是?坐在副驾驶的钱叔,

    听到?车后?座的两人?在讨论小马和马场,忍不住捂唇轻咳了一声。

    其实,

    沈宗庭给孟小姐准备了一个超级惊喜,这一刻,

    钱叔好希望孟小姐能快点儿接收到?这个惊喜。

    看到?惊喜的那天,

    她或许会明白,这个被他们称之为“少爷”,

    被他们看着长大?的男人?,有对她有多用情?至深。

    眼看着“尚期”所在的楼宇到?了,沈宗庭先下了车,把车门打开。

    孟佳期跨出车门,小猫跟踩在地?平上。

    “下次见,我先回去工作了。”她仰头,看向他的双眸里盛着盈盈柔光。

    沈宗庭呼吸一顿,眼中好似有喜悦,转瞬即逝。

    “晚上别太晚。”他垂眸,看她一缕发丝垂到?颊畔,骨筋分明的手指伸出,轻轻替她撩起?。

    “嗯,晚上睡前?会和你说的。”她低声,有些留恋他划过她面?颊的微热手指。

    “好。”

    沈宗庭目送她背影进了旋转门。

    -

    秋去冬来,这两天,小方和娟姐都察觉到?,她们的老大?好像有点儿不对劲。

    “老大?,你最近变漂亮了啊?”小方说。

    “切,不会夸人?。我们家老大?哪时候不好看来着?顶黑眼圈时都美得像仙女。”娟姐说。

    孟佳期轻轻白了这两人?一眼。

    “咳咳,我是?说!老大?现?在眼睛里有光了~”小方轻咳一声,忽然改口。

    孟佳期:“...”

    眼里有光,当她是?奥特?曼?

    “应该这样说,老大?看起?来像是?被爱情?滋润的女人?。怎么,最近收获一段高质量恋爱了?”娟姐说。

    “高质量恋爱”这个形容,倒是?把孟佳期说怔了一秒,似是?不敢相信,有一天她和沈宗庭这段感情?,也能被冠之以“高质量恋爱”这个词。

    “我最近状态很好?”她反问。

    “看精气神,是?挺好的。”娟姐若有所思。“我还是?更喜欢现?在的你。”

    她喜欢现?在的孟佳期,不仅仅皮相美得出众,一张清冷出尘的脸美得惊心动魄,更有一种少女的纯真?和女人?的娇媚相交杂,内蕴光华,刚与柔交杂得恰到?好处,举世无双。

    “以前?的你,美则美矣,但不松弛,紧绷绷的,好像把自己封闭起?来。”

    “现?在的你呀,有点儿小女生气,整个人?没?有那么紧绷了,像小猫咪。”娟姐说,“看来,那个人?一定很宠很宠你,能把你活生生再宠回小女生的模样。”

    孟佳期眯起?眼睛,心想:小女生?小猫咪?

    她不由得羞赧。也是?近来,她才发现?沈宗庭身上还有“爹系男友”的气质。三年时光使得他在原先的调笑?散漫性格之中,多添了成熟稳重。

    他命花童每日送来一束玫瑰,饱满的花型,收拢得极漂亮的花瓣,鲜红欲滴,开在她的办公桌上,红得热烈,热烈得像一团火。

    空气里,便都是?玫瑰馥郁的香气,带了点儿微醺的迷.情?。

    小方路过。

    “老大?,好漂亮的花,漂亮的花,配漂亮姑娘~”

    娟姐路过。

    “这花很贵的喔?应该要?每天从哥伦比亚原产地?鲜运过来,才有如此效果?。”

    玫瑰不稀罕,稀罕的是?,有人?愿意为了让她看到?一束最鲜妍的花,付出高昂不菲的保鲜费用,甚至为她开出一条“鲜花专运”航线。

    又有哪个女人?,不被这种浪漫打动呢。

    眼看冬天就要?到?来,北城的冬天总是?无比干燥,使人?的鼻腔都粘滞,皮肤起?干痕。

    孟佳期住的栾树胡同,水暖设施是?她后?面?安排人?装的,冬天时干燥得要?命,特?别是?刚引水暖那几天,又热又干。沈宗庭检查过一圈,蹙了蹙眉,低声对钱叔吩咐了什么。

    第二天,便有穿着整齐制服的工人?上门来安装智能一键式恒温恒湿系统,引得周围巷子里的老头老太都抻长了脖子围观。

    对他大?费周章的举动,孟佳期颇有些哭笑?不得。

    “得了,我又不是?温室里的娇花,还恒温恒湿系统——”

    沈宗庭只是?淡淡一笑?,低眸看她,眼中宠溺不减,慢条斯理说出的话,像在调情?。

    “宝宝,可我想把你宠成娇花。”

    她软声抱怨,装再好也留给房东了呀,这不就是?便宜了房东了?指不定住过这年她就腻了,想换个地?方住。沈宗庭听了也只是?笑?。

    唯独钱叔耳朵好,听到?这对儿的交谈,心想,孟小姐如今还不知道,沈宗庭用了些法?子,早就把她这套小院给盘下来了。

    不光她如今租住的这套小院,还有左邻右舍,也一并被他盘下来了。

    说到?底,沈宗庭才是?那个“便宜”房东。

    如今,她满26岁,即将就要?一只脚迈向27岁的门槛。但是?,她却好像越活越回去了。好像不是?从26到?27,而是?从26到?18。

    在本?该越来越成熟的年纪,多了一丝特?属于小女孩的轻盈感。

    -

    这年冬天即将过去时,孟佳期的生活里出现?了个不大?不小的插曲。

    先是?有个陌生号码,添加了她的微信,发来消息。

    「你是?孟佳期吗,学服装设计,后?来去港城留学?」,尽在晋江文学城

    收到?这条消息时,她心若擂鼓。当时她刚刚下班,正回到?栾叔胡同的门口,要?推开小红门。

    ,尽在晋江文学城

    大?概人?在某些时刻总是?有预感,就比如当下。

    她回了一条消息过去。

    「您好,是?我本?人?,请问您是??」

    那头很快给消息回来。

    「喔,佳期呀。我是?燕燕,不知你还有没?有印象?说来也巧,我还是?翻高中时期的同学录,才找到?了你的联系方式。」

    「你是?不是?好几年没?回家了?那个,你家附近拆迁了,要?架设新高铁,线路从西山岭规划过去,西山岭那片不是?有许多坟地?,镇上的人?三三两两都将自己祖宗的坟给迁走了,我家也迁了爷爷和高祖的墓...」

    「前?几天去看,就剩你爷爷和你爸爸的墓没?迁了。再不迁,过几天推土机就要?来了。」

    再不迁,推土机就要?来了...

    孟佳期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

    他们那儿的人?一向把“入土为安”看得无比之重。架设高铁、迁移坟墓,这是?一件大?事,怎的没?有人?来通知她?

    说来这事,也是?她的疏忽。早在十二岁那年,孟良去世,莫柳女士改嫁,她便彻彻底底地?没?有了家。

    从此一回身,便是?亲情?的废墟,从来没?有底气。

    每年春节,不是?在外婆家过的,便是?在这个姑姑、那个舅舅家。逢年过节时,大?人?发红包,她在角落里,看表哥表姐、表弟表妹们欢呼雀跃着拿,她却缩在角落里。

    其实小孩的自尊心比谁都强。

    她不是?不喜欢包在红纸里的钱。只是?红包也算得上一种大?人?间的人?情?往来,你发给我的儿女,我便也发给你的儿女。

    而她没?有爸爸,也没?有妈妈,如何能领别的大?人?的红包?

    她的自立是?从15岁那年开始的。她执意要?学艺术设计,也从莫柳女士那儿拿到?了孟良一半的抚恤金,用以作为自己的学费。

    那时,她坐在摇摇晃晃的大?巴上,拖着行李箱,到?市重点去上学,大?巴车驶过坑坑洼洼的县级公路,车窗外扬起?极大?的黄尘。

    她一瞬不瞬看着黄尘,扬起?来,又落下去,缥缈无依,正如她本?人?。那时,她就决定,最好能远远地?、远远地?逃离这里。

    从此,她顾不得自己飞得累不累,只管飞得高不高,飞得够不够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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