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他是丝毫不顾及他自己那会儿不怎么凌乱的衣物,但齐祺脸皮薄,不愿意。

    光想想齐良口中的“四个人坐下来好好谈谈”的画面,齐祺就已经尬到手心冒汗了。

    “你先等等,等等,我衣服还没扣好呢。”这个性格温吞的男人连表达抗拒时,都是用的商量的语气,“你先把衣服穿好可以吗?”

    而齐良倒也没真打算把他拉出去,就是吓唬他一下,他从床尾凌乱的衣物里找到自己的手机,在开机并划拉了几下后,扔到齐祺面前。

    “你自己看吧。”

    齐祺不明所以的接起手机,那时屏幕正停留在一个短信页面,对面是一个陌生号码,给齐良发短信说她已经睡下了,然后询问了一下说好的报酬什么时候给他。

    再往上划拉几下,还能看到齐良联系到他以后的各种交谈。趁着齐祺还在查看时,齐良解释道:“我这顶多叫钓鱼,不能算骗人…”

    齐祺:“…………”

    *

    齐祺当初买的这处小区隔音一直都不太好,每次楼上小孩跳绳又或者放稍微大一点的音乐,楼下几乎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隔壁的动静,他们能听到,那么相对应的,这边有什么动静,那边应该也能听到的。会听不到只有一种可能,秦倩倩的意识不太清醒。

    那天晚上,齐良口中的四个人坐下的画面好好谈谈并没有实现,第二天也没有实现。

    在第二天等齐祺起床后,躺在手机里的只有一条来自妻子的信息。她估计以为齐祺和平时一样睡得很早,还解释说她昨天晚上是睡在朋友家里的,没回来睡。

    然而事实上,妻子和她的初恋是在早上不到六点的样子醒的,连他们蹑手蹑脚出去发出了轻微响动,平躺在床上齐祺都是听得清清楚楚。

    而同时一旁的齐良依旧还睡得很沉,一双手臂紧紧的箍在他腰间,齐祺小小的挣扎了一下不仅没有挣脱开,反而让睡梦中的齐良抱得更紧了。

    可能是在什么梦话,齐祺隐约听到齐良小声的嘟囔,好像在说果然在他旁边睡得更熟一点?

    ——应该是听错了。

    齐祺盯着头顶的天花板如是想着。

    那个画面还是挺滑稽的,房间外妻子轻手轻脚的跟着她的奸夫出门,而房间里的丈夫,他的身旁同样有一个睡得正熟的“奸夫”。

    这放在□□也是相当吸睛的一幕。

    *

    齐良之前有一句话说的没错,齐祺的性格就是不够果决,做什么事都喜欢瞻前顾后,犹犹豫豫的,又是顾虑这个,又是担心那个。

    哪怕早就在心里想好会和妻子提出离婚,但他也不会立刻说出来,他会想着怎么也得找个她有空的时间吧?

    还会想着好歹也算夫妻一场,到时他又要怎么说才能让场面不那么尴尬呢?家里父母那边又要怎么说呢,他们那一辈认为离婚是很丢人的事,而他…其实有那么一点不想和他们沟通。

    还有妻子的父母那边又要怎么解释呢?总不能直接说妻子有外遇了吧?这样对她名声也不好,并且他自己也……

    齐祺太为别人考虑了,

    某种程度上,这其实不算什么优点。

    时间也就在他的瞻前顾后中悄然流逝,外头的天气越来越冷了,秦倩倩已经连着一个星期都没回来,除了中间发了一条信息说最近工作很忙外,就再没发过别的消息了。

    而她的朋友圈,齐祺用自己的号看什么的确也没有,但只要用别人的号就能看到好几条最新动态,似乎都是和另一个男人在外省的某个知名景点玩儿?看照片他们应该玩得还挺开心的。

    妻子不在那一个星期里,齐良头两天还厚着脸皮跟着齐祺一起回去他贷款买的小房子里。

    他们一起吃饭,一起在狭窄的浴室里洗澡,又一起在同一个被窝里睡觉。在半夜空调制暖效果时好时坏的时候,梦半醒的两个人完全都不用睁眼睛,就会下意识的像上辈子那样紧紧搂着。

    一天,两天,三天,到第四天下班时,齐良很自然的直接开车把人接回他自己屋里去了。

    *

    那是齐祺第一次到齐祺市中心的住所。

    上辈子他只去过齐良郊外的别墅,那时的他看着比自己整个客厅还要大的卫生间,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下沉式恒温泳池,再看着一些他都不知道怎么用的、连名字都叫不出的家具家电、和一些看起来把他卖了都赔不起的昂贵摆件时,他就仿佛一个刚进城的土包子。

    别说走路,就是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总觉得自己和那里格格不入,觉得自己踏入了一个距离他很遥远的、另一个世界。

    而当时的齐良什么反应来着?他好像是被他这幅没见过世面的窝囊样子逗笑了。不过笑了几声后,他又凑过来和他很认真的说:“祺祺,你喜欢啊,我送你啊。”

    齐祺觉得他在开玩笑,心里也没当真。

    *

    这辈子的齐良带着他去了市中心的一处居所,两人刚一进门,玄关处嵌入式感应灯随即亮起,跟着两个阿姨有条不紊的接过他们的外套,又半蹲下为他们准备拖鞋。

    对这一切很不适应的齐祺和一旁泰然自若的齐良形成鲜明的对比,估计是看他紧张,齐良主动拦过他的肩膀把他往屋子里面带。

    期间阿姨跟在身后温声说热水已经准备好了。

    到这时齐祺才知道原来在还没回去之前,齐良就已经告诉了家里的阿姨说会带人回来,也难怪她们看上去一点也不惊讶。

    “当然,不然你以为我经常带人回来吗?”

    齐良坐在沙发处,单手扯松了领口的领带,看到一旁的齐祺离他那么远,又有点不高兴了,“诶,你离我那么远做什么,你过来一点。”

    “噢…”

    齐祺听话的挪动了一点位置,余光克制的打量着头顶有些晃眼睛的吊灯。

    *

    约莫还是注意到了之前齐祺好奇打量的目光,齐良又提到了那句喜欢吗,喜欢的话送给他。

    “我说真的。”

    齐良说这话时,语气轻松的就好像送出去的不是一套价值八位数的房子,而是随手在菜市场买的一颗大白菜一般,“怎么,你不相信我呀。”

    齐祺犹豫几秒,最后还是笑着点了点头:

    “那好啊。”

    点头时齐祺心里是不怎么相信的。

    这个无论是地位还是财富都远远在他之上的男人,他的感情来的实在是太飘渺了,齐祺与其说是不相信,还不如说是不敢相信。

    当时的齐良眼睛着看电脑屏幕上的远程会议内容,但一点也不影响他一只手闭麦,另一只手手熟练的伸过去揉了揉他的脑袋。

    他像哄小孩那样对他讲:“行了,你别这么紧张,你先等我一会儿,我这儿快完了,一起泡个澡再睡吧,嗯?”

    齐良或许自己都没发现,他以前只会用命令式的口吻和别人讲话,但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竟然开始询问起了另一个人的意见。

    “可以吗?”

    “好。”

    齐祺紧紧绷着的脊背压迫不知不觉放松下来,没刚开始那么紧张了,他还挺好奇的看了一眼齐良的屏幕,都是一些工作上的事儿。

    基本上都和不久以后的防护有关,齐祺随便一扫眼看到了一些关键词,潜伏期,隔离什么的,还有一些明晃晃不能外传等字样。

    看到那以后,他选择挪开了视线。

    *

    天气越来越冷了,网上关于低温补贴的讨论越来越多起来,越来越多人都渐渐注意到了冷得诡异的天气,超市里的米面油、鲜肉蔬菜区几乎刚一上架就被哄抢…

    在消失了接近了两个星期后,齐祺终于再次收到妻子发来的消息,说中午时在他公司楼下的咖啡厅里见一面,想和他好好谈一谈。

    ——【好的。】

    刚回复完消息,齐祺一抬头发现他的上司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面前。

    男人应该是刚从外面回来,身上披着一件厚厚的大衣,手上还戴着手套。

    他动作自然得不能再自然取下手套,亲自将齐祺有点歪了的领口重新整理好,语气平静询问:“你们在哪见面。”

    “楼,楼下咖啡店吧?”

    “好。”齐良抬起手表看了看时间,那时离午休时间还有接近半个小时,“等你们结束了,记得和我说一下,我来接你吃饭。”

    齐祺点了点头。

    齐良那几天还挺忙碌的,和他说了几句便离开了。而差不多刚走,新调任过来的主管又和前几天那样特意过来和齐祺打招呼。

    对方态度客气得说齐祺在公司的时间比他长,是个老员工,以后他有什么不懂的还得多问问他呢。话里话外都是希望他能帮他在齐良多说几句好话什么的。

    “没有没有…”

    齐祺一届小透明,以前总被压榨,被忽略,都已经习惯了,突然间被新主管这么客气礼貌的讲话,他竟还有这不太适应,连忙说自己没什么可教的,和齐良关系也不是很好…

    但新主管明显不怎么相信他的话,还在那里一个劲的夸着,说以前就觉得齐祺这个人不声不响,看着不简单,还说他和齐总一个姓氏还这么低调,早知道就多沾沾光了。

    齐祺解释了几次,索性就不再解释了。

    他从没有如此清晰的认识到,这个社会果然还是看人下菜碟的,自从齐良一次次过来找他以后,仿佛他身上就被贴上了一张齐良罩着的护身符一般,在公司的待遇直线上升。

    不止是新来的主管比之前那个对齐祺要好一些,连以前总是喜欢拿他开玩笑的几个同事从那以后也几乎没有取笑过齐祺一次,也没谁再来找他帮忙完成他们的任务…

    甚至在临下班的时候,还有个年轻的小伙子叫他前辈,含糊的想邀请他一起吃饭。

    这可是以前的齐祺完全想象不到的画面,他之前很想融入他们的时候,也曾经主动想参与,结果每次都是忽略,现在居然被主动邀请了。

    “很抱歉,那个…我中午约了人。”齐祺看了一眼手机短信,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二十分钟,“要不,你们先去吧…”

    “好,好吧。”

    邀请的小年轻礼貌的笑笑离开了。

    背后的齐祺直到看着他走了,这才松了口气。他很少拒绝别人,因为总担心拒绝会让对方不开心,那时他甚至都已经想好了,他要是生气应该怎么办了。

    倩倩:

    ——【我快到了。】

    齐祺:

    ——【好,我下来了。】

    *

    天气一天比一天更冷了,齐祺从大楼出去时,被外头的风一吹,冷的直打哆嗦,他下意识拢了拢身上外套,把拉链拉到最上面。

    倩倩:

    【你怎么还没到?】

    齐祺:

    【下楼了。】

    记得以前他和妻子出去吃饭,几乎都是他在原地等她很久很久,这次她倒是难得比约定的时间还要早一点点抵达,能看出她挺着急的。

    着急到齐祺都还没坐稳,就听到她说我们离婚吧,齐祺坐下慢吞吞的哦了一声,连一声为什么都没问。

    而对面的女人明显一副沉浸在幸福中的模样,她压根就没注意到齐祺的脸色如何,他还在那里自顾自的说着她以前多么喜欢那个初恋,只可惜因为种种原因错过了。

    而不久之前,他们又重新遇到了,他离婚了,依旧对她旧情难忘,这就是缘分啊。

    说到这里,妻子的脸色难得闪过了一丝丝内疚,但在低头回复完消息后,脸上的笑意又多了几分,她语气坚定的说:“齐祺,我们离婚吧。你之前答应过我的,只要我遇到更好的…”

    “嗯好。”齐祺没再听下去,他接过服务生端过来的一杯热饮捧在手中,抿了一口,耷拉着眼皮一直看向手中热咖啡里的漩涡。

    或许是看他还是以前那样温温吞吞没出息的模样,秦倩倩叹了口气,放缓语气劝他总不能一直这样吧?

    “你平时多注意下穿衣打扮,别穿来穿去就那么几件,头发也剪一剪,再锻炼下口才,不然像你这么沉闷了,没女孩子喜欢的…”

    这话以前秦倩倩也说过好几次,一般都是在觉得他拿不出手的时候,用来把他和其他人进行对比,现在的语气就比以前要好太多了。

    “嗯,我知道了。”

    齐祺像个被老师教训的学生那样垂着脑袋。

    *

    别人离婚可能还会掰扯半天财产分配,但他们两个在这一块到是没讲几句。

    房子的贷款一直是齐祺在还,这个分配没什么太大的分歧,剩下的一些现金也比较少,完全可以忽略不计。妻子把工资卡给齐祺还了回去,坦诚的说里面没多少钱了,说她之前都花了。

    齐祺:“嗯。”

    “对了,你爸妈之前送我的那个金项链我弄丢了,手镯我没丢,我前两天看价格高就卖了,这个你总不能让我还回去吧?”

    齐祺摇摇头,掀起眼皮看了看秦倩倩,一副想说什么又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样子。

    秦倩倩看出他有什么话想说:“说吧?”

    “倩倩…”齐祺握紧手里的杯子,“那个……就是我们离婚这件事,可以先帮我保密吗?就我父母那边如果问起来……”

    他后面没说了,但秦倩倩也很了解他那对父母是什么样的人,随即点了点头:“嗯嗯,我知道了知道了,这个没问题…”

    齐祺:“谢谢你。”

    秦倩倩一面低头玩着手机,一面应付着:“我东西暂时先放你那儿吧。”

    齐祺:“好。”

    秦“哎,对了我前段时间充了几张美容院的卡,我在家里没有找到,是不是在你那儿?”

    齐祺:“我之前收拾卫生的时候在地上捡到了,我给放进门口的第二个抽屉里了。”

    秦倩倩:“那就这样吧,明天中午在民政局见面可以吧?”

    齐祺:“好。”

    “哦,行…我想想……没别的了吧?”

    齐祺:“没有了。”

    就这样,齐祺花了不到半小时结束了六年的婚姻,临出门时,他看着秦倩倩虽然漂亮但并不怎么御寒的衣物,犹豫几秒后还是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来盖在她身上。

    “天气以后估计会越来越冷,你最好多囤一些物资放在家里面,还有记得多买点御寒的衣物。你那些衣服是好看,但一点都不保暖…”

    看在几年相处的情分上,他有心想和自己的妻子,哦不,和自己的前妻嘱咐上几句话,让他多准备一点物资以应对未来的异变。

    但那时的秦倩倩却没功夫听他唠叨,她低头接了一个电话,笑呵呵的对那边讲话,等挂完后语调瞬间变得不耐烦起来。

    她挥了挥手:“知道了,你话怎么还是这么多,不说了,我朋友来接我了…”

    齐祺一如往常般垂着耷拉着眼皮:“嗯。”

    *

    把外套给别人的后果就是等齐良过来接他的时候,齐祺冻得手脚冰凉,嘴唇都给冻青了。

    给齐良气得脸黑了好几个度。

    不过也不耽误在齐祺上车以后,齐良一边把车载空调调高,一边把外套脱下来给他拢着的动作。

    “衣服呢?哎呀,你还挺有绅士风度的嘛。”

    齐良酸溜溜的开口,启动汽车后,又摸了摸他冰凉的手后,“我真的不知道你脑子怎么想的,怎么在外面站着,不知道在店里等吗?”

    “我……想着站在外面你能看到…”

    齐祺小声辩解。

    齐良叹了口气:“哪有你这么笨的,我到了不会给你打电话吗?你非……算了。”

    那时的齐祺蔫了吧唧的样子像极了被霜打的茄子,齐良就是有再多话感觉也说不出口了,他控制着方向盘转弯朝着预定的餐厅驰去。

    齐良:“饿了吗?”

    齐祺:“……有点。”

    *

    那天吃晚饭时还没觉得有什么,齐祺的体温非常正常,晚上睡觉前的体温也很正常,谁知道到了第二天早晨,齐祺的嗓子开始沙哑,发烧…

    齐良坐在床边黑着脸:

    “你烧成这样了,还起来做什么?”

    齐祺的反应本来就不怎么快,生病后更迟钝了,回答问题也慢了几拍:“起来…起来上班啊?都快迟到了,得赶紧去了。”

    “我说了,给你请假了。”

    “可是……”齐祺的皮肤因为发烧而比平时红很多,嗓子也沙哑得不行,“可是全勤就没有了,已经月底了,这个时候请假太不划算了。”

    齐良:“…………”

    他说着就要继续下床,被齐良一把按回了被子里,顺便把他周围的被角掖得严严实实的。男人摸了摸他滚烫的面颊:“是不是很难受?”

    齐祺不啃声。

    齐良不得不提高了一点音量:“那个全勤能有几个钱?我十倍补给你可以吧?”说着,他从钱包里抽出一沓红色的纸币塞给他。

    过去了足足半分钟,这个生病的社畜好像才终于算过来清点好手里钱是多少,他很高兴,乐得眼睛都眯起来,哦了一声,终于不再说要起来上班了。

    齐良摸了摸他的额头,语调是他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温柔:“你饿不饿?”

    齐祺摇摇头,也不说话,就那么直勾勾的看着他,那双眼睛湿漉漉的。

    “那不行,不饿也得吃点。”齐祺撩开他厚重的刘海,低下头在他额头轻轻的吻了一下,“乖,先等会儿啊,我去厨房看看…”

    *

    齐祺本来平时就挺呆的,

    生病以后更呆了。

    齐良只是扶着他起来喝点温水,在递水杯前用手掌试了试温度,又端来了一眼白粥哄他说那可是自己下厨煮的,说自己可是第一回下厨呢。

    他用开玩笑的口吻说的,

    但齐祺…信了。

    他不止信了,还很小声说了一句谢谢。

    起初齐良还没听清他在说什么,他啊了一声,听到生病的齐祺继续说:“谢谢你……”

    估计还是因为生病的缘故,

    他把前几天挤压在心里的话都说了。

    那时的齐祺睡在齐良的房间里,盖着他的被子,对他说:“你对我太好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还给你了,谢谢你…谢谢…”

    他生病了,脑子不太好使,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话,说什么他对他太好了。不止是这辈子,还有上辈子,还说他自己根本不值得,说不知道怎么才能还给他,其中夹杂着好多声谢谢…谢谢…

    为什么说谢谢,因为他关心的那句这么难受,还是那句全勤能有几个钱?我十倍补给你?因为那个额头的吻?还是因为自己送过来的一碗寡淡的…白粥?

    床边的齐良沉默着。

    *

    祺祺像极了那种路边很好养活的流浪小狗。

    只要对他招一招手,他就能欢快的朝着你跑过来摇尾巴,要是再蹲下来轻轻摸一摸他的头,那更不得了,他估计得疯狂蹭蹭,简直不敢置信你居然会对他这么好…

    而这哪里算什么好呢?

    不过只是随手就能做到的小事而已。

    齐祺的身上有一种廉价感,那是一种从没被好好对待过的“廉价”。看起来笨笨的,不太聪明的样子,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很好欺负…

    他也的确很好欺负。

    第130章

    懦弱老好人攻重生以后8

    生病的齐祺还在不停说谢谢,

    而齐良…头一次感受到了来自良心上的谴责。

    不仅仅是因为那粥并不是他亲手煮的,也是因为他还在别的地方欺骗了他,他可没有他说的那么好,他也是有私心的…

    就例如把他接到身边来这回事。

    无外乎只是因为齐良发现当他自己本人和齐祺待着的时候,他晚上就不会再陷入那种莫名其妙的梦魇状态,也就是所谓的移魂到娃娃身上。

    他本人非常非常不喜欢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所以才会想把齐祺一直放在身边看着。他起初不过想着就算当养个小宠物也不是不行。

    事态的发展和齐良预想的越来越偏移。

    那个既窝囊又懦弱的男人全身上下没有一点符合齐良的要求,他明明只是一个低俗故事里既没用的背景板而已…

    为什么在男人生病时,

    他居然会那么担心?

    齐良坐在床边,手指无意中触碰到了床上病人滚烫的耳朵,他受惊似地一抖,已经烧得迷迷糊糊的他眯着眼睛辨别了一下是谁。

    在发现是他以后,齐祺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或许是觉得他的手温度比较低,他估偏过头轻轻的用他滚烫的脸颊蹭了蹭他的手…

    就那么几秒钟的时间,齐良的心跳居然开始狂跳,他几乎以为自己疯了,绝对是疯了。

    齐祺不知道齐良心里想的那些。

    他每天好好照顾着那个破娃娃,最近天气越来越冷,他还亲手给娃娃新做了一件衣服,不管去哪儿都放在他的口袋里,生怕他给着凉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经常和他贴得很近的关系,总之齐良对他的气味也越来越熟悉,熟悉到隔着很远都能闻到他身上的那股暖暖的气味。

    有时心情烦躁,只要通过监控看一看齐祺在做什么,居然能够让他心情快速的平静下来,这件事齐良自己也感到诧匪夷所思。

    *

    “砰砰砰。”

    是敲门的声音。

    就在他刚才在愣神的功夫,被早高峰堵在路上的医生已经到了。他估计以为齐良生病,结果到了才发现他坐在床边捧着另一个陌生的男人。

    “你走路小声点…”

    齐良从头到尾没有转头看一下医生,目光一直停留在躺在床上的男人身上,“他好像是感冒发烧了,我半个小时前给他喂了一点退烧药,他刚睡着了。”

    在医生靠近后,齐良也没有让开的动作。他自己伸手将齐祺额前被汗液打湿的刘海捋到一边露出额头,试了试温度,摸到依旧还是滚烫的,他面上不自觉浮现了几分焦虑。

    “你过来看看,为什么吃了退烧药还是不行?总不能是……”

    医生那时正在抽空观察床上的齐祺,他之前也算是接触过齐良几次,倒是第一次见到他如此紧张另一个人的样子,心里以为是漂亮的美人呢,凑拢了才发现就是一个很普通的男人。

    男人正睡着,看起来睡得很不安稳。

    年纪看着不小,肤色是常年不见光的苍白,因为发烧,看起来有些红血丝,五官顶多可以说是清秀,是那种扔在人堆里都找不到的普通。

    他差一点都以为自己看错了。

    但齐良眉宇间的担心焦虑可全然不似作伪。

    “你在哪儿愣着干嘛,让你带的检测试剂呢,你带了吗?”齐良语速极快,脸上是掩不住的担忧,“应该不会蔓延这么快吧?还有二十来天呢。”

    “带了带了。”

    医生以他过往的经验判断,应该只是普通高烧,毕竟从吃下药到见效,快一点四十分钟,慢一点两到三个小时退下来都是很常见的。

    这一点齐良不可能不知道,还是他太着急了,甚至,他着急得有些过于反常。

    *

    齐祺醒来时,眼睛都还没睁开,先听到一个陌生男声正在和齐良嘱咐一些关于户外的防护知识。

    他半眯着眼,模模糊糊的视野内能看到一大堆瓶瓶罐罐,应该就是给他开的药吧?

    其中还有几支他有点眼熟的制剂…在想起来那是什么后,他原本朦朦胧胧的脑子瞬间变得清醒了一点。

    他一直以为异变应该是从四月十九号下午才开始的,原来在两个月前空气中就已经开始传播初阶病毒了吗?

    难怪前段时间时不时就会有喷洒着消毒剂的洒水车经过,每天早上一次,凌晨一次。

    “祺祺,你醒了?”齐良很快注意到齐祺的苏醒,中止了谈话,主动伸手将他额头的帕子替换下来,“现在感觉怎么样?”

    齐祺的姓氏和名字除了声调有些许不同外,几乎是同音,但他那时却听出了齐良不是在叫他全名,而是只叫的叠音的名。

    他父母都没这样亲昵的叫过他。

    “怎么样,头还疼吗?”兴许是看醒来后的齐祺一直看着他,也不说话。齐良有些担忧的抬手在他眼前挥了挥手,“祺祺?”

    “还好…”齐祺刚一开口,就被自己嗓子嘶哑的声音难听到了,立刻住了嘴,并看清楚了房间里多出来的陌生人长什么样。

    上辈子齐祺也见过他,名字虽然忘了,但记得他应该是一个挺厉害的医生,毕竟那时也是他给齐祺打的试剂…

    消毒注射的过程依旧和之前差不多。

    相似的医生拿着相似的试剂,就连身边陪同的人也都是同一个,那一幕还真是奇幻。

    不同的是这次齐祺没有之前那么严重,并且在那天在高烧慢慢退下来以后,齐良还自己开车载着他去一家私立医院做了医生全面的体检。

    下车前,他把齐祺脖子里上的围巾绕了一圈又一圈,密不透风到几乎只露出一双眼睛和他对视着,他这才满意的说:“嗯,下车吧。”

    *

    齐祺之前工作忙碌,有个什么头疼发热,不舒服的,都是自己在家买点药吃完就好了,他没空去医院检查,主要是也舍不得钱。

    这次里里外外检查了一个彻底。

    不查不知道,一查才发现他居然还有些饮养不良,可能经常加夜班导致他的身体有些中度缺钙,其他微量元素也都有不等的缺乏…

    总结起来也就一句话:得慢慢调理。

    齐祺那时第一反应居然是去看齐良的脸色如何,而他当时的表情…很难以言喻,一时之间,齐祺都不知道怎么形容那种复杂。

    他把一张张报告看完后,轻轻叹了口气:“你平时吃的都是些什么啊?”

    *

    自从那天以后,

    齐祺的生活仿佛被按下了快进键。

    他在齐良的要求下开始循序渐进的锻炼身体,吃各种叫不出名字的补品。头两天可能是身体不适应,补到半夜流鼻血。

    流鼻血还不是最尴尬的,最尴尬的是他别的地方醒了。齐良那时迷迷糊糊的醒来,看看面红耳赤的他,又看看精神抖擞的某处,直接笑出了声。

    要是搁这些事没发生之前,齐祺压根想不到自己有一天能够和齐良躺在同一张床上,还能做如此亲密的事情。

    那天更加滑稽的一幕是,两个人那种事情都还没结束,齐良冷不丁的问齐祺:“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你不喜欢男人?”

    齐祺老老实实的思索了一会儿,他自认为他并不是同性恋,性取向的确是正常的,所以点了点头:“嗯,你呢?”

    “我也不喜欢男人。”齐良的回答几乎没有一丁点犹豫,在说完以后他顿了顿,非常自然的往下坐了一点,从喉间溢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两个都说自己不喜欢同性恋的男人事实就是,不久之前他们还密不可分。

    彼时的齐祺还没觉察到自己和齐祺的那段对话有多么诙谐,得在那天过去后,等他再度回想到那一幕时,他才会体会到其中的黑色幽默。

    *

    每一天都是重复的生活让他很难意识到时间的流逝,等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时间已经不知不觉距离那天越来越近了。

    网上的讨论声一天比一天沸腾,各种五花八门的猜测层出不穷,一个比一个离谱。齐良也是一天比一天忙碌,经常很早出门,很晚回来。

    这次他物资准备的很充分,地下堡垒修建得更加严实,加厚了好几层不说,就连里面存放的物资也进行了大量补充。

    各种春夏秋冬的衣物,各种生活用品,各类食物包括坚果零食,压缩食品,罐头,肉类,米油面、盐白糖等等堆积得非常多,药物中还有不少复合维生素和矿物质片,退烧药,消炎药,止疼药,酒精算是最多的;

    除此之外大量纯净水也是必不可少的,户外装置和电子设备也都一应俱全,包括发电装置,齐良都未雨绸缪的准备了满满当当一仓库。

    齐祺还在清单里看到了种子和各种用来室内培育器具,后来经过他和齐良实验了五次后,只好控制好温度,也算能自己培育出新鲜蔬菜了。

    *

    一切都比上辈子好很多。

    连外面也是,提前一个月就开始限制大型聚集活动,提前三个星期就开始提倡居家办公,提前两周前就开始提议非必要不出门。

    为了避免引起恐慌,关于异变的消息已经瞒得足够够紧了,但这个世界上本就没有不透风的墙,还是有些消息较为灵通的人知道了大概内情。

    尤其是哪些较为敏锐的商人们,提前大量囤积物资,试图在真封锁以后在从中敛财,而为了应对这一现象,限购的措施也跟着推上台面…

    办法有了,但至于具体怎么施行下来,这块不是齐良在想,有其他部门的人专门负责这一块。

    也就是晚上在一起吃饭时,他会和齐祺一起讨论这一块,讨论最近又发生了多少起暴力事件,有多少浑水摸鱼打算引起动乱的,讨论今天的空气质量如何,温度又下降了几度等等。

    除了关于外人的事,他们偶尔也会讨论一些自己的事,例如讨论地下室水培的蔬菜长得怎么样,再例如……家人。

    齐良的父母都在国外,他们消息灵通,本就地广人稀,在儿子的提醒下,早就囤够了的物资,地下室的一些东西都还是齐家老爷子远程空运过来的呢。

    打电话时,还打算让他也过去。

    不过…齐良拒绝了。

    而齐祺……

    齐良:“怎么了?”

    齐祺:“…………”

    *

    早在异变开始前三个星期,齐良就带着齐祺重新回到了上辈子待过的郊区别墅里。

    这辈子估计是因为铺天盖地的各种谣言越来越多,一时之间,外头人心惶惶。这也导致他的父母也比上辈子提前和他联系,想要到他这里来。

    年纪大了嘛,不靠儿子靠谁?

    电话几乎是一天打三个,一次打一小时,语气没有小时候那样的嚣张,软和得不像话,时不时和他说一些小时候的事情,试图打亲情牌。

    三天前,齐祺的父母抵达了齐祺所在的城市,不过因为新出的防护规定,现在还在集中隔离中,预计隔离十二天,也就是还有九天。

    好巧不巧,那天刚好是异变的当天。他们虽然不知道那天到底会发生什么,但还是知道外面很危险,一直催促着齐祺快去接他们。

    无论齐祺怎么和他们说,让他们只要好好待在隔离区,那里的保温层做得很结实,既能保证内部温度的同时,还能隔音,只要不大声嚷嚷不会有事…

    但他们完全不听,

    在电话里哭着闹着说真是白养他这么大了。

    每次和他们通话一次,齐祺都要心情低落很久很久,打两天电话下来,齐良都不用问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又在担心什么。

    从孝道来说,齐祺认为自己作为儿子,应该管他们,但又觉得再次把他们接过来会连累齐良,不管不顾不行,管也不行…

    “先吃饭吧。”

    齐良夹起一块热气腾腾的肉片送到齐祺碗里,打断了他神游的思路,“早上不是说好了吗,让他们先在那儿待着,最近外面不太平,等稍微好点了,再接到你之前住的那处房子里,里面不是也放了很多物资吗?足够他们生活了,如果不够,可以另外叫人送…”

    的确是这样商量的,那时外面很混乱,越是在那种人人自危的时候,越是有各种趁乱出来搞事的,为了发泄压力的,各种恶性事件层出不穷。

    所以让他们先在隔离所好好待着的确是为了他们好,为此齐良还专门给底下的人打了招呼,给他们换了一处各方面条件更好点的套间。

    这些都是没告诉他们的。

    在齐良打电话给隔离区负责人的那天晚上,他俩还刚刚完事不久,依旧还互相搂着,齐祺几乎能听到他们之间讲话的全程,听到齐良说那是他一个表弟的亲戚帮着照顾一点就行,也听到对面连连说知道…

    莫名多了一个“表弟”头衔的齐祺沉默了,那副画面真的像极了他们刚刚进行了某种不可言说的交易一般。

    并且某种意义上,也的确是这样。

    齐祺也有和齐良说,让他不用管,但后者每次都充耳不闻,沉沉凝视他一眼:

    “你先别管这些,你自己的事情还多着呢,今天的训练做了吗?”

    *

    自从上次发烧后,他多了几项特殊训练。

    第一个就是挨个挨个认清楚那些会在异变中变异的怪物的模样长什么样,大致有哪些类型,各自的弱点在哪里等等。

    他上辈子怕得要死,大多数时候都被齐良护在身后,要不就是有专门的清理队出去清理那些怪物,他自己一次都没出去过,就算出去做的也是一些比较安全的后方工作。

    那时候的齐良说让他一点点慢慢适应,谁知道呢?这辈子齐良不再提那个话了,甚至还开始主动教他怎么清理。

    “喏,就是这些…”

    之前大多都是在黑夜里看到他们,齐祺一次也没有看到过完整的样子,那还是头一次如此清晰的看到怪物的完整全貌,虽然只是在屏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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