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2章
正常人都不会往那方面想。
“你们还在联系？”
“最近没联系，但是我到这里，他肯定能通过一些渠道知道。”
阮羲和说的隐晦又委婉。
他不想跟她生气，不想跟她闹情绪，毕竟，这些外力带来的困扰也不是她主观意识上想带来的。
如果两人这时候闹了矛盾，便宜的就是那些对她虎视眈眈的狼群。
商拾应分的清主次好坏，但是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揭过去，心里又属实憋屈的慌。
垂眸直视她的那几秒。
他好像真的想了很多很多，可偏偏每一件都不具象。
她只隐约窥见他眼眶红了一瞬。
可也仅仅是那一瞬。
心口好似被小虫子重重地咬了一口。
酥酥麻麻的泛着疼，沉重感铺天盖地般袭来，实在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她一点点攥紧了商拾应的手指，认真地盯紧了他的眼睛，并用缓慢且坚定地语气同他开口：“第一，我从来不吃回头草，第二，只要我们没有分手，你永远是我心里的第一顺位，第三，请相信我。”
男人轻轻叹了一口气。
最后伸手将她搂入怀中。
低低喟叹一声：“我知道。”
......
有惊无险的第一天过去后，第二天，她有了准备，压根连床都不起。
这样他总不至于还担心自己跑到外面去跟那个所谓的政圈前男友见面了。
“中午我给你订餐。”
他不希望阮羲和出门，偏偏越颉当时说的那些话，他又不想告诉她。
只能期盼着，自己把事情做的到位些，再到位些，以降低她同那些人见面的概率。
“好。”
她睡眼惺忪地看着他，侧脸上还有几道睡熟了的红印子，并不明显，却也叫人无法忽视。
瞧那迷糊的困劲，只怕答应了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
商拾应低笑一声，弯腰在她眉心上烙下一吻，态度虔诚至极。
“好了，睡吧。”这声音啊，更是不自觉温柔起来，心口像化开了一整支麦芽糖似的，甜的厉害
。
“嗯嗯。”
她连眼睛都没有睁开，便胡乱地点着头，双手攥着被角，缩到了被窝里去。
都这个季节了，她还是喜欢屋里空调开16℃，然后用被子盖住整个人。
再把自己缩成一团睡。
他细致地为她窝好被角，这才走了出去。
......
今天这一片戒严了，里里外外都换成了特殊的工作人员。
他也是干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发现，身边的人居然都变成了生面孔。
心口轻轻跳了一下。
也再一次为这种惊天的权势感到恐惧。
这一回，被叫过来的实在不止他一个，还有好些古玩界的泰斗，大家甚至来不及寒暄什么，就被各自分配了任务。
门口传来一阵骚动。
大家不约而同地看过去。
真的是他？！
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要见这位
，但是当他真的出现在自己眼前时，所有人还是免不了有些激动。
商拾应也不外乎如此。
更有甚者，当场呼吸急促，双腿发软。
今天上午的工作并不复杂，何况，鹤南弦也只是听个大概，每个人都一样，将近半分钟的讲述时间。
他并没有被特殊对待。
甚至连一个多余的眼神也没有。
参观很快结束。
那些人簇拥着鹤南弦刚走到门口。
他突然顿住了脚步，扭头看了身边的秘书一眼。
对方立刻心领神会，转身对这边的负责人状似漫不经心地提了一句：“我记得有个商姓的老板过来。”
“是的，就是那位。”负责人连忙抬头指了指某个方向。
陶慧邑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挡住了负责人的身体，瞬间隔绝了后面所有探究的眼神。
他压低声音，在负责人耳边传达。
“中午叫他来国宴厅一起吃饭。”
“是。”
第2842章
南京雨花茶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离开后，博物馆这一片的负责人隐晦地扫了商拾应一眼。
上面指名要这位参加国宴。
可，真是那位欣赏他的话，为什么刚才不当面说，可，若是那位不待见他，也不需要拐弯抹角地找人不痛快，何况，国宴真不是谁想去就能去的。
能在这个层面混的人，没点心眼，真不知道饭碗是怎么丢的。
他实在没法判断上面的人对这位是善意或是恶意，所以只能选择最稳妥的处理方法：客气但不谦卑，从头到尾都很寻常地对待商拾应。
“您说上面指定我去国宴厅吃饭？”
他浦一听到这个消息也是愣了一下，沉重感大于惊喜。
商拾应是一个很理智的人。
他对自己的定位和认知都很清晰。
虽然，在古董圈里他确实可算翘楚，但是，在国家面前，这个行业只能算是锦上添花的东西，而不是刚需行业。
所以，即便他敛尽这个圈子里的所有财富，也不一定值得对方亲自点名。
在没有任何前提的情况下，被点，但凡不是个马大哈，那都笑不出来！
“是的，您准备一下吧，一会有专车会过来接。”
“好的，谢谢。”
他放下手里的资料，拿起手机提前给小姑娘点了午餐。
大家都在工作，也不方便当众发语音或者开视频，他快速地编辑了一段文字，大意就是中午要和领导一起吃饭，让阮羲和自己好好吃饭，另外，如果有什么急事可以先给康宇说，他怕自己在里面，手机调成静音，听不到她打来的电话。
那边回消息倒是很快。
一个好字，再加一个小孩子满床打滚的可爱表情包。
商拾应看到回复，微微弯了下唇，这才收起手机，去卫生间整理了一下仪容仪表。
刚出来，便见负责人着急忙慌地在找他。
说车子已经到了。
司机的等级好像还挺高，商拾应坐在后排隐晦地从对方肩膀上的星彰上扫过。
两人都沉默着没有说话。
直到车子在一处十字路口停下来，眼见着红灯了许久，突然跳了秒数，从90秒开始倒计时，两人同时抿了下唇。
“您是研究古董的呀？”
司机小哥突然开口。
“嗯，你星级那么高，怎么过来开车？”
要是一般的等级，商拾应也就憋着不问了，可眼前这个，一看就和普通的士兵不一样。
“嗐，这几天忙，替领导分忧。”
“你领导是谁？”
他第一反应是昨天那个司机小哥嘴里的领导。
“我领导是最大的那位。”
对方坦荡的神情和话语都让商拾应愣了一下，这是可以说的吗？
他还以为那位身边的人都要保密保密再保密呢！
不过方才升起的那点怀疑又散了个干净。
“你这样说没问题么？”
“没事，我家领导不介意我告诉别人。”尤其是你。
毕竟，今天要分忧的对象和源头都是你。
“你叫什么？”
“封序。”
他大大方方地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我叫商拾应。”
“嗯，我知道。”
男人倒也没觉得奇怪，那位身边的人肯定要对外来人员作详细的了解，知道名字而已，并不算什么。
“商老板，你有对象吗。”
“有。”
“你对象对你好吗，感觉你脾气看起来很好的样子，她会不会老欺负你？”
商拾应闻言低笑了一声，像是想起了什么，表情一瞬间变得温柔起来：“她会欺负我，但是她也会哄我。”
封序不置可否地挑了下眉，他印象里，从来只有先生低头的份，很少见和小姐服软的。
就单凭这一点来说，这个姓商的不简单啊！
“哇哦，这年头还有会哄男朋友的女朋友啊？”
“她会给我买哈根达斯的掌心玫瑰，然后凶巴巴地要跟我和好。”
封序开始皱眉头了。
还给买哈根达斯？！
这个人也没比先生帅啊？他凭什么啊？难道有过人之处？不应该啊，先生的他洗澡看过，比先生天赋异禀的应该不多......
不过封序时刻记得自己的任务是什么。
“啊？凶巴巴的？那凭什么跟她和好，商老板，做男人要有骨气的，不能被女人牵着鼻子走！你要立起来！”
“等你以后有女朋友就知道了。”商拾应被他幼稚且天真的发言逗乐了，这种发言，很可能一辈子找不到对象啊......
“商老板我真的觉得你适合谈一个温温柔柔的女朋友。”
“我女朋友平时就温温柔柔的。”
“当然，也不能太温温柔柔了，太温柔了很无趣的，你找一个狂野奔放一点的其实挺合适。”封序眼也不眨，立刻开口。
“我女朋友私下里就挺狂野奔放的。”
“女孩子太狂野奔放也不行，这种姑娘她不顾家，你想想以后你下班回来还要洗衣做饭带孩子，她一个人去酒吧857了，你心里能舒坦吗？所以你得找一个顾家的。”
“我女朋友就挺顾家。”
“顾家的一般就不爱收拾打扮了，而且一门心思全花你身上，到时候你又要工作又要家庭，多累啊！”
“我女朋友平时心思都不在我身上，没事从来不给我打电话，爱收拾，也很漂亮。”
“心思不在你身上啊？那还得了？！分手，必须分手！这男人啊就得找一个爱你的女人，三只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的女人那多的是！”
商拾应轻轻拧了一下眉，鬼使神差地开口问了一句：“你是认识我女朋友么？”
第2843章
南京雨花茶
封序也不知道为什么商拾应会来这么一句，拆人姻缘的事情，说实话他也是第一次干，有那么明显吗？
“不认识，怎么了？”
他借着打方向盘转弯的动作，稍稍侧了一下头，不然封序真怕自己笑出来，平时不干坏事，冷不丁这个样子搞，他内心还是稍稍有些愧疚的。
但是，牺牲商老板一个人，幸福一大群人，这一波不亏。
“嗯。”
商拾应又不是傻子，既然已经察觉到端倪了，及时止损便可，宁得罪君子，勿得罪小人，他现在说不准封序是君子还是小人，但是领导身边的人，能和平相处最好。
闹僵了对谁也没有好处，没必要的。
封序挑了下眉，心下嗤笑，这人还挺警惕的，不过，他也没想着自己几句话就能给人搅和散了，要真有这本事，他还开啥车呀，直接去外交部得了！
原本热闹的车里，一点点安静下来。
他车开的很稳，这一路鲜少颠簸，原本挺长的路程，这回感觉实在没多会。
车子在停车场里降下速度，由专人印着，停在了固定的车位上。
商拾应跟着封序往里走。
太阳热烈至极，那光线晃眼的很。
他抬手，用手背挡了一下阳光，手指上那颗大钻戒晃的人眼疼。
封序欲言又止了几回后，到底还是问出了声：“商老板这枚戒指，看着不像男款。”
商拾应沉冷的眼神同他对上，深邃中带着几分探究，只不过这种凝重转瞬即逝，一度让封序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他笑的很温和，就像车里那来来往往的几瞬交锋从未发生一般：“我女朋友特地为我订的。”
封序干笑一声闭了嘴。
商拾应没有着重咬字，但是这话，他听着就是不舒服，替先生不舒服。
这么大一颗钻，什么档次啊，也配和我家先生拥有同一个女朋友！
两人很默契地不再搭理对方，步调一致地往里走去。
国宴厅跟外面请客吃饭可不一样。
今儿个在的都是些大人物。
数量不多，但胜在精品。
商拾应进去后，被封序领着坐到了指定的位置，下首，离主座还有些距离。
他的左手面还没有人，但右边的老者，莫名有些脸熟。
只是一时半会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对方冲他笑了笑，商拾应便也回应他一个礼貌的笑容。
一桌16个人，这会将将到了8个，还有一半没来。
可在座的没有一个交头接耳，不说正襟危坐吧，至少也是足够规矩克制的。
封序把人带到就离开了。
出了门就给周丛发了条信息。
封序：老周，和小姐怎么又谈恋爱了
周丛：有问题么？
封序：......我这不是替咱长官着急么
周丛：没有结婚
封序：这还用你说，我看哪个不要命的敢娶和小姐
周丛：......你克制点
封序：和小姐这回这个男朋友，很沉得住气，我替先生试探过了
周丛：别自作主张
封序：你就可劲胳膊肘往外拐吧，今天不想理你，拉黑你一天，明天见吧狗子
周丛：......
......
国宴厅里陆陆续续进了人。
大家都轻手轻脚的，屋里安静极了。
眼看着位置一个接一个地坐满，气氛反倒郁发凝重沉默了。
一桌子的人，还凑不出完整的一句话来。
门口的光线突然被挡了一下。
随即，一波亲兵分列开来。
他被人簇拥着进来，最后坐到了主位上。
“大家都随意些，今天就是简单的家宴，不用太拘束。”
鹤南弦的笑容是恰到好处的温和与包容，带着三四分的亲切，六七分不怒而威的距离感。
商拾应好像也是这种类型，但两人又完完全全的不一样。
倘若都用国画来表述。
前者是大气磅礴的山水墨画，点滴晕染都烫在天地之间，柔和里带着强硬，强硬里兼具着包容。
后者是花鸟是市井是人文是杂谈小记的随笔，是恰到好处的对仗与留白，温和又圆滑，长袖善舞且忍耐克制。
离的近的几位，立刻笑盈盈地捧场，离得远的都只是笑笑，却不敢多说。
领导说不用太拘束，那是领导客气，真要一点不注意，那就是没有边界感了。
能一点点爬到这个层面的，心里都跟明镜似的，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大家都清楚的很。
也不需要别人提点。
鹤南弦没有动筷，底下的人连杯子也不敢先碰一下，唯恐自己失了礼数。
外国人用餐时，鲜少有人开口说话的。
但是国内就喜欢在饭桌上讨论事情。
鹤南弦只是提了一句当今社会的婚嫁问题，底下捧哏的很自觉便接了话。
有位老领导再过一年就要退休了，他家孙女今年27岁，还没有嫁人。
现在说起来，眉宇间也都是愁绪。
闻及此，鹤南弦筷子一顿，若有所思地抬头看了商拾应一眼。
不过，没停留多久便收回了目光。
那位老领导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落在商拾应身上时，顿时眼神一亮：“小商还没有结婚吧！”
第2844章
南京雨花茶
这种局，大家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谁也不可能胡吃海塞地往嘴里放东西。
多数人都是一边吃酒喝茶，一边注意领导们的动向，以防别人跟自己说话时，自己正低着头吃饭没听到，扫了领导的面子。
商拾应也是如此。
这位老领导位高权重的，但凡看过新闻联播的，应该都认得那张脸。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无论他怎么拒绝，其实都在打对方的脸！
捏着筷子的手有些收紧，他稳了稳心神，尽量使自己的语调平缓温和：“确实还没有领证，但是我跟我未婚妻上个月就订过婚了。”
“嗐，别紧张小商，我就是想让你们认识一下，你未婚妻不会那么小气吧，认识一下也不让？要不让她进来，我跟她说说。”
在场的都是男人。
大部分没觉得他这话有什么问题，反正还没有结婚，只是认识一下，并没有什么不妥，何况多个朋友多条路，指不定什么时候，就需要这个人脉呢。
还是鹤南弦开口说了一句：“人家既然有女朋友了，你还是再看看别的。”
老领导方才还强硬的很，这会立马笑盈盈地改口：“也得您多费心，帮我家小囡留意留意。”
“自然。”
商拾应感激地看了鹤南弦一眼。
但是对方却没有同他有眼神交流，似乎这并不是件多值得一提的事情，人家也只是随口一说。
婚姻的话题并没有由此结束，大家一边吃着东西，一边继续展开。
“说起来，现在的孩子都不愿意结婚，初婚年龄不断压后，生育率也逐年降低，其实问题不小。”
这个话题，无论何时提起来都显得沉重。
但是，上首位的人开会也不是第一次提到这个问题了，各自有意见也都直说，鹤南弦在这一点上从来包容，有好的合理的意见，他是真的会采纳。
方才头疼自家小孙女的老领导对此深有感触：“我家小囡就是这样，她大学刚毕业，我们就催她把男朋友带回家看看，人家就是不愿意，说要谈一辈子恋爱，这才几岁，天天喊口号，不生孩子，怕身材变形走样，现在好了，上一个男朋友分手了，现在一直不谈恋爱，整天就是工作，这飞那飞的，我想给她安排相个亲，还得跟这孩子提前打电话预约。”
“嗐，我女儿也这样，一直拖到前年32了才结婚，到现在都不生孩子，他们年轻人是一点不着急，都是我们这些当父母的着急。”
这个时候愿意把家事拿到桌面上说的，都很有勇气，不过大多也是些反面教材。
有位领导眼神不自觉扫到商拾应，大抵是想让年轻人多些参与感，直接把话头落到了他的身上：“小商和你女朋友应该是自愿订婚吧？”
商拾应眼皮子轻轻跳了一下。
随即缓慢地开口道：“自愿的。”
“那你也跟我们这些老家伙分享一下，你们年轻人的真实想法，比如说，你女朋友为什么自愿跟你订婚结婚，你觉得现在的孩子为什么不愿意结婚生小孩？”
“每个人都不一样吧，现当代的女性不愿意结婚无非是因为千年传承下来，社会中男女仍然不完全平等导致的一些差异化问题，结婚的最终目的和目标导向应该是1+1>2的一个结果，如果需要牺牲一方去辅助和成就另一方，那确实没有必要去结婚的。”
商拾应很客观地表述了当下的观点，却很自然地跳过了一些关键性的问题。
可是有些人可以轻描淡写地带过，那就免不了有些人替他惦记着，不愿叫他带过。
“那小商是怎么说服或者打动你女朋友的？”譬如，方才这位被商拾应婉拒的老领导。
男人轻轻压紧了手里的筷子。
瞳孔微微收缩，心里打着腹稿，在场的都是人精，他撒一个谎，就要用无数个谎言去圆场，说的越多，漏洞也就越大。
这会当真是骑虎难下。
鹤南弦用筷子夹起一只大虾，慢条斯理地剥着虾壳，对商拾应的处境视若罔闻。
“我就是跟她说，可以不要孩子，家务有阿姨，并且不干预她的任何事业和自由。”
坐在鹤南弦左手边一直没说过话的那位老者闻言突然轻笑出声。
大家瞬间看向那边。
这位可是圈里举足轻重的大人物啊，原来的老长官，鹤南弦就是人家一手扶上来的。
“老领导这是笑什么？”
那位隐晦地看了商拾应一眼，状似无意地提了一句：“我就是有些好奇现在的小姑娘看人的标准，小商方便给你女朋友打个电话么，老头子我啊，想和她聊聊。”
商拾应脑子空白了一瞬，指甲不自觉在筷子上留下一个浅浅的指甲印。
喉咙有些干涩，但是对上老人家看似慈祥实则强硬的目光时。
他只能硬着头皮，勉强笑了一下回应道：“方便的。”
熟悉的号码被拨通，他开了免提，大家一瞬间安静下来，嘟嘟嘟声音显得格外突兀，所有人的注意力好像一瞬间都被集中到了这里。
他的心跳声忽快忽慢，最后莫名地和电话的嘟声同频，捏着手机的指腹扣的很紧，连带着指骨也隐约泛白。
电话骤然接通，一道甜甜的女声自那边突兀地响起。
“喂。”
第2845章
南京雨花茶
鹤南弦旁边那个老者了然地挑了下眉，指腹不着痕迹地敲了一下筷子。
有个身形极板正且身着中山装的随从走过来，弯腰接过手机，转至半圈递到老人手里。
“喂，小娃娃。”
那边很明显地停顿了半晌，随即再一次开口：“您好。”
“你是小商的女朋友啊。”
“是。”
“他做了什么，你就愿意同他订婚了？”
商拾应低着头，心口狠狠地跳了一下，这事，他没有同她提过，本来不过是怕那位老领导要把孙女介绍给他，随口扯的谎，但是，现在众目睽睽之下，却当真是骑虎难下了，他都不知道，如果她说两人并没有订婚，他后面该怎么坐在这里。
那边又是沉默了一会。
随即，突然变了语气，低笑一声：“您怎么拿着我们家阿应的手机，他在您边上么，我们俩之间的事情，您直接问他就是了，我们家都是他做主，他说了算的。”
这一句话，别说是老人家听得一头怔，就连重新回来站在鹤南弦后面的封序都狠狠拧起了眉头。
这姓商的怕不是给和小姐下蛊了吧！
倒是鹤南弦，眸色沉沉，压茶的手都没有停顿半下，她的反应，他意料之中。
阮羲和从来不会让自己的男人在外面丢了面子，所以在不明所以的情况下，她这样的回答已经是教科书级别的了，没什么可以指摘的地方。
当然，以他对小姑娘的了解，阮羲和是个坚定的不婚主义，光凭商拾应现在的状态，绝不足以使她愿意踏入婚姻的坟墓。
老人家手指极快地盘了两下核桃，压了压涌上心口的火气，他实在不明白小鹤输在哪了。
“婚姻不是儿戏，多对比。”
“好的，我知道了。”
“小丫头晚上来一块吃个饭，我也看看小，小商喜欢的小姑娘长什么样。”
老人家差点说漏了嘴，好在这么多年风风雨雨的，反应也快，不着痕迹地改了口。
“这，不合适吧。”
阮羲和早绷紧了神经说话，她是知道商拾应今天中午跟领导们吃饭的，只是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
自己不出现，这水再浑也浑不到哪去，可自己真要出现，这中间会出什么幺蛾子，那还真不好说。
“没什么不合适的，晚上我让人去接你。”
一边说，一边直接挂了电话。
老领导退休这几年
，脾气见长啊。
鹤南弦低笑一声，将老人家面前那盘红烧肉推远了些，上了年纪还有高血压高血糖，这种荤腥的东西少吃。
手机被随从送回到商拾应手里。
这一桌的气氛突然就变了。
当然，热闹的还是上首位那些老人家，底下的人没资格说话。
他们很默契地开始讨论起了晚上的菜品，方才偏于沉默的几位老爷子也开了口，说要加些甜品，小姑娘家家的爱吃。
话题终于不再围绕着婚姻展开，可商拾应坐在原位上，那颗心却一沉再沉，他敏感地意识到，自己似乎被有意识地针对了，一双无形的大手把他推进火里炙烤。
偏他无力挣扎，便如同一尾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所以，昨天那人口里的先生，她的那个政圈前任到底是什么来头？
饭局结束，大家都吃饱了。
因为，鹤南弦不喜欢浪费。
所以，桌上的每个菜盘都干干净净的。
今儿个在座的各位是怎么被送来的，最后又是怎么被送回去的。
商拾应来的莫名其妙，走的也莫名其妙，但是，也不完全是云里雾里。
他其实也窥见了些什么东西，只不过现在隔着层窗户纸，还没有完全戳破。
车窗外的风景一茬一茬地疾驰而过。
他抿紧了唇，指腹抵着那颗硕大的钻戒，眸里的情绪浮沉不定。
封序安静地开着车，这一回他不再主动找商拾应搭话了。
一个没有报地址，一个却很自然地往酒店方向开。
钻石的菱角没有磨疼他，反倒是它的硬度咯的他脑子前所未有的清醒。
车子停在酒店门口。
封序下车，替商拾应打开车门，客气地同他道别：“商老板，到了，期待晚上再见。”
商拾应温和地回应了一句：“嗯。”
随即，迈步走进了酒店。
阮羲和听到敲门声后，立刻过来开门，算算时间，也该是他回来了。
“你们还在联系？”
“最近没联系，但是我到这里，他肯定能通过一些渠道知道。”
阮羲和说的隐晦又委婉。
他不想跟她生气，不想跟她闹情绪，毕竟，这些外力带来的困扰也不是她主观意识上想带来的。
如果两人这时候闹了矛盾，便宜的就是那些对她虎视眈眈的狼群。
商拾应分的清主次好坏，但是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揭过去，心里又属实憋屈的慌。
垂眸直视她的那几秒。
他好像真的想了很多很多，可偏偏每一件都不具象。
她只隐约窥见他眼眶红了一瞬。
可也仅仅是那一瞬。
心口好似被小虫子重重地咬了一口。
酥酥麻麻的泛着疼，沉重感铺天盖地般袭来，实在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她一点点攥紧了商拾应的手指，认真地盯紧了他的眼睛，并用缓慢且坚定地语气同他开口：“第一，我从来不吃回头草，第二，只要我们没有分手，你永远是我心里的第一顺位，第三，请相信我。”
男人轻轻叹了一口气。
最后伸手将她搂入怀中。
低低喟叹一声：“我知道。”
......
有惊无险的第一天过去后，第二天，她有了准备，压根连床都不起。
这样他总不至于还担心自己跑到外面去跟那个所谓的政圈前男友见面了。
“中午我给你订餐。”
他不希望阮羲和出门，偏偏越颉当时说的那些话，他又不想告诉她。
只能期盼着，自己把事情做的到位些，再到位些，以降低她同那些人见面的概率。
“好。”
她睡眼惺忪地看着他，侧脸上还有几道睡熟了的红印子，并不明显，却也叫人无法忽视。
瞧那迷糊的困劲，只怕答应了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
商拾应低笑一声，弯腰在她眉心上烙下一吻，态度虔诚至极。
“好了，睡吧。”这声音啊，更是不自觉温柔起来，心口像化开了一整支麦芽糖似的，甜的厉害
。
“嗯嗯。”
她连眼睛都没有睁开，便胡乱地点着头，双手攥着被角，缩到了被窝里去。
都这个季节了，她还是喜欢屋里空调开16℃，然后用被子盖住整个人。
再把自己缩成一团睡。
他细致地为她窝好被角，这才走了出去。
......
今天这一片戒严了，里里外外都换成了特殊的工作人员。
他也是干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发现，身边的人居然都变成了生面孔。
心口轻轻跳了一下。
也再一次为这种惊天的权势感到恐惧。
这一回，被叫过来的实在不止他一个，还有好些古玩界的泰斗，大家甚至来不及寒暄什么，就被各自分配了任务。
门口传来一阵骚动。
大家不约而同地看过去。
真的是他？！
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要见这位
，但是当他真的出现在自己眼前时，所有人还是免不了有些激动。
商拾应也不外乎如此。
更有甚者，当场呼吸急促，双腿发软。
今天上午的工作并不复杂，何况，鹤南弦也只是听个大概，每个人都一样，将近半分钟的讲述时间。
他并没有被特殊对待。
甚至连一个多余的眼神也没有。
参观很快结束。
那些人簇拥着鹤南弦刚走到门口。
他突然顿住了脚步，扭头看了身边的秘书一眼。
对方立刻心领神会，转身对这边的负责人状似漫不经心地提了一句：“我记得有个商姓的老板过来。”
“是的，就是那位。”负责人连忙抬头指了指某个方向。
陶慧邑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挡住了负责人的身体，瞬间隔绝了后面所有探究的眼神。
他压低声音，在负责人耳边传达。
“中午叫他来国宴厅一起吃饭。”
“是。”
第2842章
南京雨花茶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离开后，博物馆这一片的负责人隐晦地扫了商拾应一眼。
上面指名要这位参加国宴。
可，真是那位欣赏他的话，为什么刚才不当面说，可，若是那位不待见他，也不需要拐弯抹角地找人不痛快，何况，国宴真不是谁想去就能去的。
能在这个层面混的人，没点心眼，真不知道饭碗是怎么丢的。
他实在没法判断上面的人对这位是善意或是恶意，所以只能选择最稳妥的处理方法：客气但不谦卑，从头到尾都很寻常地对待商拾应。
“您说上面指定我去国宴厅吃饭？”
他浦一听到这个消息也是愣了一下，沉重感大于惊喜。
商拾应是一个很理智的人。
他对自己的定位和认知都很清晰。
虽然，在古董圈里他确实可算翘楚，但是，在国家面前，这个行业只能算是锦上添花的东西，而不是刚需行业。
所以，即便他敛尽这个圈子里的所有财富，也不一定值得对方亲自点名。
在没有任何前提的情况下，被点，但凡不是个马大哈，那都笑不出来！
“是的，您准备一下吧，一会有专车会过来接。”
“好的，谢谢。”
他放下手里的资料，拿起手机提前给小姑娘点了午餐。
大家都在工作，也不方便当众发语音或者开视频，他快速地编辑了一段文字，大意就是中午要和领导一起吃饭，让阮羲和自己好好吃饭，另外，如果有什么急事可以先给康宇说，他怕自己在里面，手机调成静音，听不到她打来的电话。
那边回消息倒是很快。
一个好字，再加一个小孩子满床打滚的可爱表情包。
商拾应看到回复，微微弯了下唇，这才收起手机，去卫生间整理了一下仪容仪表。
刚出来，便见负责人着急忙慌地在找他。
说车子已经到了。
司机的等级好像还挺高，商拾应坐在后排隐晦地从对方肩膀上的星彰上扫过。
两人都沉默着没有说话。
直到车子在一处十字路口停下来，眼见着红灯了许久，突然跳了秒数，从90秒开始倒计时，两人同时抿了下唇。
“您是研究古董的呀？”
司机小哥突然开口。
“嗯，你星级那么高，怎么过来开车？”
要是一般的等级，商拾应也就憋着不问了，可眼前这个，一看就和普通的士兵不一样。
“嗐，这几天忙，替领导分忧。”
“你领导是谁？”
他第一反应是昨天那个司机小哥嘴里的领导。
“我领导是最大的那位。”
对方坦荡的神情和话语都让商拾应愣了一下，这是可以说的吗？
他还以为那位身边的人都要保密保密再保密呢！
不过方才升起的那点怀疑又散了个干净。
“你这样说没问题么？”
“没事，我家领导不介意我告诉别人。”尤其是你。
毕竟，今天要分忧的对象和源头都是你。
“你叫什么？”
“封序。”
他大大方方地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我叫商拾应。”
“嗯，我知道。”
男人倒也没觉得奇怪，那位身边的人肯定要对外来人员作详细的了解，知道名字而已，并不算什么。
“商老板，你有对象吗。”
“有。”
“你对象对你好吗，感觉你脾气看起来很好的样子，她会不会老欺负你？”
商拾应闻言低笑了一声，像是想起了什么，表情一瞬间变得温柔起来：“她会欺负我，但是她也会哄我。”
封序不置可否地挑了下眉，他印象里，从来只有先生低头的份，很少见和小姐服软的。
就单凭这一点来说，这个姓商的不简单啊！
“哇哦，这年头还有会哄男朋友的女朋友啊？”
“她会给我买哈根达斯的掌心玫瑰，然后凶巴巴地要跟我和好。”
封序开始皱眉头了。
还给买哈根达斯？！
这个人也没比先生帅啊？他凭什么啊？难道有过人之处？不应该啊，先生的他洗澡看过，比先生天赋异禀的应该不多......
不过封序时刻记得自己的任务是什么。
“啊？凶巴巴的？那凭什么跟她和好，商老板，做男人要有骨气的，不能被女人牵着鼻子走！你要立起来！”
“等你以后有女朋友就知道了。”商拾应被他幼稚且天真的发言逗乐了，这种发言，很可能一辈子找不到对象啊......
“商老板我真的觉得你适合谈一个温温柔柔的女朋友。”
“我女朋友平时就温温柔柔的。”
“当然，也不能太温温柔柔了，太温柔了很无趣的，你找一个狂野奔放一点的其实挺合适。”封序眼也不眨，立刻开口。
“我女朋友私下里就挺狂野奔放的。”
“女孩子太狂野奔放也不行，这种姑娘她不顾家，你想想以后你下班回来还要洗衣做饭带孩子，她一个人去酒吧857了，你心里能舒坦吗？所以你得找一个顾家的。”
“我女朋友就挺顾家。”
“顾家的一般就不爱收拾打扮了，而且一门心思全花你身上，到时候你又要工作又要家庭，多累啊！”
“我女朋友平时心思都不在我身上，没事从来不给我打电话，爱收拾，也很漂亮。”
“心思不在你身上啊？那还得了？！分手，必须分手！这男人啊就得找一个爱你的女人，三只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的女人那多的是！”
商拾应轻轻拧了一下眉，鬼使神差地开口问了一句：“你是认识我女朋友么？”
第2843章
南京雨花茶
封序也不知道为什么商拾应会来这么一句，拆人姻缘的事情，说实话他也是第一次干，有那么明显吗？
“不认识，怎么了？”
他借着打方向盘转弯的动作，稍稍侧了一下头，不然封序真怕自己笑出来，平时不干坏事，冷不丁这个样子搞，他内心还是稍稍有些愧疚的。
但是，牺牲商老板一个人，幸福一大群人，这一波不亏。
“嗯。”
商拾应又不是傻子，既然已经察觉到端倪了，及时止损便可，宁得罪君子，勿得罪小人，他现在说不准封序是君子还是小人，但是领导身边的人，能和平相处最好。
闹僵了对谁也没有好处，没必要的。
封序挑了下眉，心下嗤笑，这人还挺警惕的，不过，他也没想着自己几句话就能给人搅和散了，要真有这本事，他还开啥车呀，直接去外交部得了！
原本热闹的车里，一点点安静下来。
他车开的很稳，这一路鲜少颠簸，原本挺长的路程，这回感觉实在没多会。
车子在停车场里降下速度，由专人印着，停在了固定的车位上。
商拾应跟着封序往里走。
太阳热烈至极，那光线晃眼的很。
他抬手，用手背挡了一下阳光，手指上那颗大钻戒晃的人眼疼。
封序欲言又止了几回后，到底还是问出了声：“商老板这枚戒指，看着不像男款。”
商拾应沉冷的眼神同他对上，深邃中带着几分探究，只不过这种凝重转瞬即逝，一度让封序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他笑的很温和，就像车里那来来往往的几瞬交锋从未发生一般：“我女朋友特地为我订的。”
封序干笑一声闭了嘴。
商拾应没有着重咬字，但是这话，他听着就是不舒服，替先生不舒服。
这么大一颗钻，什么档次啊，也配和我家先生拥有同一个女朋友！
两人很默契地不再搭理对方，步调一致地往里走去。
国宴厅跟外面请客吃饭可不一样。
今儿个在的都是些大人物。
数量不多，但胜在精品。
商拾应进去后，被封序领着坐到了指定的位置，下首，离主座还有些距离。
他的左手面还没有人，但右边的老者，莫名有些脸熟。
只是一时半会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对方冲他笑了笑，商拾应便也回应他一个礼貌的笑容。
一桌16个人，这会将将到了8个，还有一半没来。
可在座的没有一个交头接耳，不说正襟危坐吧，至少也是足够规矩克制的。
封序把人带到就离开了。
出了门就给周丛发了条信息。
封序：老周，和小姐怎么又谈恋爱了
周丛：有问题么？
封序：......我这不是替咱长官着急么
周丛：没有结婚
封序：这还用你说，我看哪个不要命的敢娶和小姐
周丛：......你克制点
封序：和小姐这回这个男朋友，很沉得住气，我替先生试探过了
周丛：别自作主张
封序：你就可劲胳膊肘往外拐吧，今天不想理你，拉黑你一天，明天见吧狗子
周丛：......
......
国宴厅里陆陆续续进了人。
大家都轻手轻脚的，屋里安静极了。
眼看着位置一个接一个地坐满，气氛反倒郁发凝重沉默了。
一桌子的人，还凑不出完整的一句话来。
门口的光线突然被挡了一下。
随即，一波亲兵分列开来。
他被人簇拥着进来，最后坐到了主位上。
“大家都随意些，今天就是简单的家宴，不用太拘束。”
鹤南弦的笑容是恰到好处的温和与包容，带着三四分的亲切，六七分不怒而威的距离感。
商拾应好像也是这种类型，但两人又完完全全的不一样。
倘若都用国画来表述。
前者是大气磅礴的山水墨画，点滴晕染都烫在天地之间，柔和里带着强硬，强硬里兼具着包容。
后者是花鸟是市井是人文是杂谈小记的随笔，是恰到好处的对仗与留白，温和又圆滑，长袖善舞且忍耐克制。
离的近的几位，立刻笑盈盈地捧场，离得远的都只是笑笑，却不敢多说。
领导说不用太拘束，那是领导客气，真要一点不注意，那就是没有边界感了。
能一点点爬到这个层面的，心里都跟明镜似的，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大家都清楚的很。
也不需要别人提点。
鹤南弦没有动筷，底下的人连杯子也不敢先碰一下，唯恐自己失了礼数。
外国人用餐时，鲜少有人开口说话的。
但是国内就喜欢在饭桌上讨论事情。
鹤南弦只是提了一句当今社会的婚嫁问题，底下捧哏的很自觉便接了话。
有位老领导再过一年就要退休了，他家孙女今年27岁，还没有嫁人。
现在说起来，眉宇间也都是愁绪。
闻及此，鹤南弦筷子一顿，若有所思地抬头看了商拾应一眼。
不过，没停留多久便收回了目光。
那位老领导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落在商拾应身上时，顿时眼神一亮：“小商还没有结婚吧！”
第2844章
南京雨花茶
这种局，大家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谁也不可能胡吃海塞地往嘴里放东西。
多数人都是一边吃酒喝茶，一边注意领导们的动向，以防别人跟自己说话时，自己正低着头吃饭没听到，扫了领导的面子。
商拾应也是如此。
这位老领导位高权重的，但凡看过新闻联播的，应该都认得那张脸。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无论他怎么拒绝，其实都在打对方的脸！
捏着筷子的手有些收紧，他稳了稳心神，尽量使自己的语调平缓温和：“确实还没有领证，但是我跟我未婚妻上个月就订过婚了。”
“嗐，别紧张小商，我就是想让你们认识一下，你未婚妻不会那么小气吧，认识一下也不让？要不让她进来，我跟她说说。”
在场的都是男人。
大部分没觉得他这话有什么问题，反正还没有结婚，只是认识一下，并没有什么不妥，何况多个朋友多条路，指不定什么时候，就需要这个人脉呢。
还是鹤南弦开口说了一句：“人家既然有女朋友了，你还是再看看别的。”
老领导方才还强硬的很，这会立马笑盈盈地改口：“也得您多费心，帮我家小囡留意留意。”
“自然。”
商拾应感激地看了鹤南弦一眼。
但是对方却没有同他有眼神交流，似乎这并不是件多值得一提的事情，人家也只是随口一说。
婚姻的话题并没有由此结束，大家一边吃着东西，一边继续展开。
“说起来，现在的孩子都不愿意结婚，初婚年龄不断压后，生育率也逐年降低，其实问题不小。”
这个话题，无论何时提起来都显得沉重。
但是，上首位的人开会也不是第一次提到这个问题了，各自有意见也都直说，鹤南弦在这一点上从来包容，有好的合理的意见，他是真的会采纳。
方才头疼自家小孙女的老领导对此深有感触：“我家小囡就是这样，她大学刚毕业，我们就催她把男朋友带回家看看，人家就是不愿意，说要谈一辈子恋爱，这才几岁，天天喊口号，不生孩子，怕身材变形走样，现在好了，上一个男朋友分手了，现在一直不谈恋爱，整天就是工作，这飞那飞的，我想给她安排相个亲，还得跟这孩子提前打电话预约。”
“嗐，我女儿也这样，一直拖到前年32了才结婚，到现在都不生孩子，他们年轻人是一点不着急，都是我们这些当父母的着急。”
这个时候愿意把家事拿到桌面上说的，都很有勇气，不过大多也是些反面教材。
有位领导眼神不自觉扫到商拾应，大抵是想让年轻人多些参与感，直接把话头落到了他的身上：“小商和你女朋友应该是自愿订婚吧？”
商拾应眼皮子轻轻跳了一下。
随即缓慢地开口道：“自愿的。”
“那你也跟我们这些老家伙分享一下，你们年轻人的真实想法，比如说，你女朋友为什么自愿跟你订婚结婚，你觉得现在的孩子为什么不愿意结婚生小孩？”
“每个人都不一样吧，现当代的女性不愿意结婚无非是因为千年传承下来，社会中男女仍然不完全平等导致的一些差异化问题，结婚的最终目的和目标导向应该是1+1>2的一个结果，如果需要牺牲一方去辅助和成就另一方，那确实没有必要去结婚的。”
商拾应很客观地表述了当下的观点，却很自然地跳过了一些关键性的问题。
可是有些人可以轻描淡写地带过，那就免不了有些人替他惦记着，不愿叫他带过。
“那小商是怎么说服或者打动你女朋友的？”譬如，方才这位被商拾应婉拒的老领导。
男人轻轻压紧了手里的筷子。
瞳孔微微收缩，心里打着腹稿，在场的都是人精，他撒一个谎，就要用无数个谎言去圆场，说的越多，漏洞也就越大。
这会当真是骑虎难下。
鹤南弦用筷子夹起一只大虾，慢条斯理地剥着虾壳，对商拾应的处境视若罔闻。
“我就是跟她说，可以不要孩子，家务有阿姨，并且不干预她的任何事业和自由。”
坐在鹤南弦左手边一直没说过话的那位老者闻言突然轻笑出声。
大家瞬间看向那边。
这位可是圈里举足轻重的大人物啊，原来的老长官，鹤南弦就是人家一手扶上来的。
“老领导这是笑什么？”
那位隐晦地看了商拾应一眼，状似无意地提了一句：“我就是有些好奇现在的小姑娘看人的标准，小商方便给你女朋友打个电话么，老头子我啊，想和她聊聊。”
商拾应脑子空白了一瞬，指甲不自觉在筷子上留下一个浅浅的指甲印。
喉咙有些干涩，但是对上老人家看似慈祥实则强硬的目光时。
他只能硬着头皮，勉强笑了一下回应道：“方便的。”
熟悉的号码被拨通，他开了免提，大家一瞬间安静下来，嘟嘟嘟声音显得格外突兀，所有人的注意力好像一瞬间都被集中到了这里。
他的心跳声忽快忽慢，最后莫名地和电话的嘟声同频，捏着手机的指腹扣的很紧，连带着指骨也隐约泛白。
电话骤然接通，一道甜甜的女声自那边突兀地响起。
“喂。”
第2845章
南京雨花茶
鹤南弦旁边那个老者了然地挑了下眉，指腹不着痕迹地敲了一下筷子。
有个身形极板正且身着中山装的随从走过来，弯腰接过手机，转至半圈递到老人手里。
“喂，小娃娃。”
那边很明显地停顿了半晌，随即再一次开口：“您好。”
“你是小商的女朋友啊。”
“是。”
“他做了什么，你就愿意同他订婚了？”
商拾应低着头，心口狠狠地跳了一下，这事，他没有同她提过，本来不过是怕那位老领导要把孙女介绍给他，随口扯的谎，但是，现在众目睽睽之下，却当真是骑虎难下了，他都不知道，如果她说两人并没有订婚，他后面该怎么坐在这里。
那边又是沉默了一会。
随即，突然变了语气，低笑一声：“您怎么拿着我们家阿应的手机，他在您边上么，我们俩之间的事情，您直接问他就是了，我们家都是他做主，他说了算的。”
这一句话，别说是老人家听得一头怔，就连重新回来站在鹤南弦后面的封序都狠狠拧起了眉头。
这姓商的怕不是给和小姐下蛊了吧！
倒是鹤南弦，眸色沉沉，压茶的手都没有停顿半下，她的反应，他意料之中。
阮羲和从来不会让自己的男人在外面丢了面子，所以在不明所以的情况下，她这样的回答已经是教科书级别的了，没什么可以指摘的地方。
当然，以他对小姑娘的了解，阮羲和是个坚定的不婚主义，光凭商拾应现在的状态，绝不足以使她愿意踏入婚姻的坟墓。
老人家手指极快地盘了两下核桃，压了压涌上心口的火气，他实在不明白小鹤输在哪了。
“婚姻不是儿戏，多对比。”
“好的，我知道了。”
“小丫头晚上来一块吃个饭，我也看看小，小商喜欢的小姑娘长什么样。”
老人家差点说漏了嘴，好在这么多年风风雨雨的，反应也快，不着痕迹地改了口。
“这，不合适吧。”
阮羲和早绷紧了神经说话，她是知道商拾应今天中午跟领导们吃饭的，只是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
自己不出现，这水再浑也浑不到哪去，可自己真要出现，这中间会出什么幺蛾子，那还真不好说。
“没什么不合适的，晚上我让人去接你。”
一边说，一边直接挂了电话。
老领导退休这几年
，脾气见长啊。
鹤南弦低笑一声，将老人家面前那盘红烧肉推远了些，上了年纪还有高血压高血糖，这种荤腥的东西少吃。
手机被随从送回到商拾应手里。
这一桌的气氛突然就变了。
当然，热闹的还是上首位那些老人家，底下的人没资格说话。
他们很默契地开始讨论起了晚上的菜品，方才偏于沉默的几位老爷子也开了口，说要加些甜品，小姑娘家家的爱吃。
话题终于不再围绕着婚姻展开，可商拾应坐在原位上，那颗心却一沉再沉，他敏感地意识到，自己似乎被有意识地针对了，一双无形的大手把他推进火里炙烤。
偏他无力挣扎，便如同一尾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所以，昨天那人口里的先生，她的那个政圈前任到底是什么来头？
饭局结束，大家都吃饱了。
因为，鹤南弦不喜欢浪费。
所以，桌上的每个菜盘都干干净净的。
今儿个在座的各位是怎么被送来的，最后又是怎么被送回去的。
商拾应来的莫名其妙，走的也莫名其妙，但是，也不完全是云里雾里。
他其实也窥见了些什么东西，只不过现在隔着层窗户纸，还没有完全戳破。
车窗外的风景一茬一茬地疾驰而过。
他抿紧了唇，指腹抵着那颗硕大的钻戒，眸里的情绪浮沉不定。
封序安静地开着车，这一回他不再主动找商拾应搭话了。
一个没有报地址，一个却很自然地往酒店方向开。
钻石的菱角没有磨疼他，反倒是它的硬度咯的他脑子前所未有的清醒。
车子停在酒店门口。
封序下车，替商拾应打开车门，客气地同他道别：“商老板，到了，期待晚上再见。”
商拾应温和地回应了一句：“嗯。”
随即，迈步走进了酒店。
阮羲和听到敲门声后，立刻过来开门，算算时间，也该是他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