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死。

    他心想,表少爷怎么还不死?

    像个妖精似的,自打他住到了文熙苑,那地方就怪怪的。

    听说他出生就克死了生母,不久后他父亲八房小妾也通通死的死散的散,十五岁时他父亲也死了,蒲家那么一个大家生生就塌了。

    他是轩辕家族亡妻的亲外甥,也就是轩辕家的表亲。

    轩辕家仁善,见他孤苦无依,便接他过来长住。

    来的时候就病恹恹的,像个见不得人的怪物似的被捂得严严实实。当时从马车上下来都不是自己走的,而是由蒲府的老仆抱下来的。

    当即就急急忙忙让轩辕家家主拿着牌子去请太医,人差点就不行了。

    轩辕平的亡妻蒲氏只嫁来轩辕家不到半年,没有留下一儿半女的,表少爷来府里就是个外人,又是带着大病来的,还是从大街上就喊起来救命,人人都看见,若是人在轩辕府没了,终究是不好。

    轩辕平本就非常钟爱亡妻,当时为了亡妻还差点不再续弦,因为家中压力才不得不新娶了一门贵女。

    娶的还是郡主,不久后便诞下两儿一女,个个都是人中龙凤。

    大儿子轩辕麟便是今天的主角,他做了大将军,没有沿袭父亲的爵位,陛下亲封了镇远大将军、安国公侯爵,二儿子轩辕鹤乃是去年的新科状元,如今已经封了官,在翰林院修编史书,封的是正五品侍讲学士。女儿宝珠是太子正妃。

    人人都说轩辕平是好福气,亡妻虽然貌美、也和他情投意合,但奈何福薄,如今蒲遥已经是蒲家唯一独苗苗,于公于私他也不能放任不管。

    于是请的是太医院的太医首席,当天便从阎王爷手里把蒲遥的命给抢回来了。

    而后让蒲遥住进了文熙苑。

    但是轩辕平是一次都没有去看过蒲遥,只让人好生伺候着,有什么需求便讲,切不可怠慢。

    他哪敢去看蒲遥啊?听说蒲遥容貌肖似他的姑姑、也就是轩辕平的亡妻,他家里的主母郡主大人要知道他去看了外甥,可不是要在家里大发雷霆?

    这么多年过去了,前几年从他盒子里收罗出了个玉镯子都气得差点回了娘家,如今蒲遥孤苦无依来轩辕家住下倒是说得过去,轩辕平还要去看人,万一又想起了亡妻,能把郡主气得半死。

    如此便从来没有去看过。

    但也知道蒲遥身体不好,便吩咐下去,他若是要请太医,一定要告诉他,他立刻递牌子去太医院。

    只是来了两年了,竟然一次也没见他递过牌子。

    主管连忙“呸”了两声,“今天是大少爷回府的好日子,再说这种不吉利的话,乱棍打死!”

    葛番的确是最好的人选。

    但也不止是去表少爷院里的好人选,也是很多地方的好人选。

    他干事得力,主管想把人留在身边用。

    给个病秧子少爷,实在是浪费人才。

    他心里也琢磨着,表少爷病恹恹的,来府里的时候就弄出了那么大的动静,怎么这两年都静悄悄的,还不见一命呜呼?

    这种娇贵的小少爷生着病、离了家,身边还没有人照顾着,一个人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莫非真如下人所说,这表少爷有点邪乎?

    这邪乎也真的是邪乎。

    头两年的小九跟着表少爷,当天就跟中了邪似的,完全变成了表少爷的狗腿子。

    蒲家有钱,表少爷来的时候跟带了大笔嫁妆似的进了轩辕府,手里的好东西真的不少,想必表少爷赏东西赏得多,小九成了他的狗腿子。

    于是人人挤破头想进文熙苑。

    表少爷喜欢安静,一般只要两三个下人照顾,丫鬟不方便,找的都是小厮侍卫。

    这位表少爷厉害得很,几个人进去不久完全成了他的心腹,对外也不说什么,但是什么好东西都想往文熙苑搬。

    简直把表少爷当宝贝伺候。

    但是不久后,文熙苑发生了一件大事。

    表少爷的三名小厮发生了内斗,其中一名小厮直接被捅死了。

    这件事当时闹得特别大,但是至于为什么会内斗,怎么捅死的、处理结果怎么样都没有说。

    主管是稍微知道一点,捅人的是小九,他满手是血沉默不语,问他为什么他始终不说,只说那畜生该死。

    这件事过后,下人门就对文熙苑讳莫如深,没什么人敢进去,毕竟这地方死了人,怨气重,

    但是表少爷的身边需要人伺候,于是陆陆续续调人过去。

    表少爷算是好说话的,他没什么要求,只说要一个小厮。

    可是接下来去的两个,都死了。

    府里便传出了他以前在蒲家的名声,说他是个大灾星,去哪儿哪儿死人,克父克母,说不定轩辕家的前主母都是被他克死的,他身边的几个下人都死了。

    这下子,谁敢去伺候他?

    真是巴不得他快点死,免得在轩辕府祸害人。

    主管左右为难,因为表少爷身边一定要人去伺候的,但是府里的下人都不愿意去,而且这点小事也不可能汇报给主子。

    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还要他这个主管做什么?

    但是让葛番去,他真的舍不得。

    万一人死了怎么办?

    这可是他亲外甥,又是特别得力的下属,葛番过去实在是可惜。

    但他知道自己这个外甥心里是有主意的,于是去找他商量。

    找人的时候葛番正在喂马。

    他如今已经是个小主管身份,这种粗活本来不需要他做,但是今天大少爷归来,不久后可能会和皇子们打猎,别人没想到但是葛番却想得特别周到。

    这几天的马不能出任何差错。

    “小番,你过来,我你说点事。”

    那马儿被养得油光滑亮的,个头大、肌肉结实,一看就是烈马,但在葛番的手下乖得像只小狗似的。

    他生得高大威武、容貌英俊,是府里不少丫鬟心里的如意郎君,最重要是品行好极了。

    “二舅。”

    葛番过来的时候事先洗了手,在没人的时候他会直接喊二舅。

    “什么事?”

    主管眉头紧锁,显然这件事让他心烦。

    “文熙苑的事你知道吧?”

    葛番一点就透,根本不需要细说就知道了。

    “您让我去文熙苑?”

    主管愁苦不已,“我不想让你去,可是府里的下人个个撒泼耍混,家生子又特别多,关系错综复杂,我没办法,是来问问你,你若是有什么好法子,能不去最好。”

    “你也知道的,那个文熙苑……”他顿了顿,仿佛是觉得不应该用某些词来形容主子,于是想了些温和的词,“有些不太平。”

    何止不太平,这都死了三个人了。

    表少爷还真是吃人的妖精不成?

    葛番垂下头听着,在主管说话的时候他总是一副诚恳听教的样子,会让人很舒服。

    主管停顿了一下,意思就是让他说了。

    葛番几乎没有停一刻就说出了自己的答案。

    “我去。”

    主管皱眉:“你可想好了?若真的有什么不对,你必须告诉我,别一个人扛着,我不能对不起你母亲、我的姐姐啊……”

    葛番露出个让他安心的笑容,“二舅,别担心,我心里有数,不过是个表少爷,我伺候的来。”

    第213章

    眼盲的漂亮少爷2

    于是便定下了葛番去文熙苑。

    葛番来轩辕府,比表少爷来轩辕府要早得多。

    他十二岁就来投奔了二舅,至今已经有八个年头。

    那年表少爷来的时候他刚满十八岁,正被派往外边的庄子里做事,是没有亲眼看过表少爷进府那大阵仗的,不过后来下人们传得有模有样,听说是个折磨人的病秧子。

    表少爷来府里两年,葛番听得最多的就是文熙苑邪乎,但是表少爷足不出户,他从来没有见到过真人。

    府里大多数人都没见过他,脑子里却早就已经有了个形象。

    不就是个病恹恹的娇贵少爷?

    这种少爷下人们都见过,二房的三少爷就是这样的病秧子,面黄肌瘦,脾气古怪,没事便拿下人撒气,没两年就不行了。

    死的时候口吐白沫,在家里像个怨鬼似的喊了一宿,初晨始露,便撒手人寰。

    富贵人家的病秧子大多数都是这个样子,又孱弱又折磨人,表少爷比二房的三少爷更厉害,他苑里还死过人,不止,算上来还有两个人因为他蹲了大牢,其中一个人斩首示众,另一个下人还在牢里关着。

    总之比二房三少爷难搞许多。

    葛番去的这天天气阴沉沉的,没由来的电闪雷鸣,这几天都是艳阳高照,独独这一天竟然变了天,二舅母觉得不吉利,连忙给他求了个符咒让他带在身上,以免被阴私恶鬼缠身。

    他要去文熙苑当小厮兼侍卫,东西也要搬过去,再加上舅母非要让他带上符才肯让他去,如此便磨蹭到了夜幕降临。

    囫囵吃了碗饭便启程去文熙苑,每个小院子的格局都差不多,葛番一去就知道自己该住哪儿。

    他把东西放下,本来想收拾一番的,但突然听见有人在喊人。

    那声音一出来,一阵电闪雷鸣,连葛番都吓了一大跳。

    这个时候,那声音又来了。

    文熙苑在府里偏远的西边,这个地方平日里太阳就晒得少,就黄昏那一会儿的太阳,院子里特别阴凉,即使是这夏日里都凉爽得很,特别是今天风吹雷打,竟然有一丝冷意。

    也没有下雨。

    雷停之后起风了。

    那长廊不知道是谁布置的,两旁放着白纱,风一吹,像是曼妙的女妖翩翩起舞。

    灯火也没亮,葛番提着灯笼、寻着声音过去,前方树影重重,形如鬼魅,葛番一眨眼,仿佛看见了一个黑影。

    “谁?!”

    他一声冷呵中气十足,提着灯笼快跑过去,连个影子都要没见着。

    只剩下两棵大槐树在风中摇曳。

    葛番眉头紧皱。

    院子里怎么种槐树?

    这东西招鬼。

    这个时候,突然又听见幽幽的叫唤声。

    那声音幽远而美妙,像是从遥远的冥府传来的空幽之声,带着一丝惑人的意味。

    有点儿急切,仿佛山中遇见鬼魅之事时,能令人一瞬间神志迷幻。

    葛番是个心智坚定的人,他敬畏鬼神但是不信鬼神,他听见这声音,便朝那方向走。

    他那是主院的方向。

    文熙苑竟然很大,比二少爷的院子还要大点儿,但是院子里没有人,空荡荡的,再加上郁郁葱葱的大树,像个废弃的院子。

    “……阿吉……”

    那声音又来了。

    这一次葛番真真切切听见了这个声音。

    喊的是“阿吉”?

    这不是几天前死去的那个小厮吗?

    那个小厮正好也是表少爷的贴身小厮。

    只不过前两天死了。

    葛番连忙快走两步。

    不到片刻便到了主院。

    连主院的灯也没亮?

    表少爷呢?

    没人点灯的吗?

    葛番提着灯笼进了主院,黑漆漆的一片,那个声音再也没有喊了,也没有看见表少爷。

    他没有出声,刚想去厢房里找找人,突然一阵电闪雷鸣。

    霎时间银光大闪,整个世界如同在白日。

    光影重重,那大厢房里也布满了昂贵的金纱,这一瞬间葛番眼眸睁大。

    光亮的一瞬间他看见了一个人。

    那是一名如同鬼魅般美貌的少年。

    仿佛是儿时看过的志怪话本的具现化,书中用了诸多华丽辞藻堆砌描绘的美人终于有了形体。

    在金纱飘荡之中,一名乌发如瀑的美人正坐在地上。

    只是一瞬间。

    一瞬间雷光熄灭,那美人仿佛隐藏在了黑暗之中,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葛番的心脏砰砰狂跳,电闪的一瞬间让他双眸在黑暗中无法适应,只看到一片漆黑。

    手中的摇曳的灯火在片刻后在照亮房中的一切,但是他还没来得及细看,突然有人扑到了他怀中。

    “阿吉……是你吗?我好怕……”

    这一刻他不知道先感受怀里的人还是先听他的声音。

    玉骨般冰冷,丝绸般细腻,也许是方才如鬼魅般美貌的少年扑到了他怀里,一瞬间冷香侵袭,那声音如钟玉般悦耳,如山间清脆美妙的山泉,也是惑人神志的魔音。

    他脑子一片空白。

    这个声音就是远远听见的、引他而来的那个声音。

    手中的灯笼掉落在地,良久,他似乎才看清了画面。

    他也终于有了思考能力。

    “表、表少爷?”

    少年说:“阿吉,打雷了。”

    葛番下意识的抚摸他的背脊,轻声安抚他,“不怕不怕,不打雷了。”

    外边的雨如珠玉般落下,不一会儿竟然是倾盆大雨。

    但是也终于不打雷了。

    阿吉是在文熙苑外边失足落水的,难不成表少爷竟然不知道?

    漂亮的表少爷在他怀里轻轻颤抖,好一会儿冰凉的身体才回暖,他也渐渐不抖了。

    接着他在他肩头轻轻嗅嗅,突然把他推开了,“你不是阿吉。”

    葛番失笑,他当然不是阿吉,虽然说身形差不多,但是长长相完全不一样。

    他提着灯在表少爷面色晃了晃。

    这一瞧,又把他惊艳到了。

    都说美人需灯下看。

    方才电闪雷鸣惊鸿一瞥,已经是他能想象的美貌鬼魅的极限,这用灯一照,表少爷更漂亮了。

    肤若凝脂,美貌无双,长发乌黑如墨,漂亮得让人下意识屏住呼吸。

    他没想到病秧子表少爷竟然生得如此美貌。

    像个夜里出没的艳鬼似的。

    这不是凡人的美貌。

    一瞬间他几乎有些怀疑,表少爷是人还是妖或者是鬼。

    他漂亮得有些媚意,在阴森森的偏宅里,像只被富人养在家里的美貌精怪。

    “表少爷,奴才葛番,从今天起就是您的贴身小厮了。”

    他灯光再照了照,表少爷那双美丽的眼睛毫无波澜,仔细看连光都是暗淡的。

    颜色不是正常人的黑色,是浅绿色——

    表少爷竟然是个瞎子。

    那双眼睛和寻常眼睛不同,让他更不像个凡人。

    漂亮的表少爷不说话,他脑袋偏了偏,“阿吉不来了吗?”

    “不来了。”

    他看见表少爷美丽的眼睛、长长的睫毛轻轻的翕动,略微垂了一下,好似又些失落。

    他本来想给阿吉找个理由的,说是有职位调动之类的,总之是不说他死了,因为主子们都忌讳“死”这个字。

    漂亮的表少爷沉默许久,突然又说话了。

    “葛番,我饿了。”

    这才刚刚夜幕降临,按理说才刚吃过饭,表少爷怎么会饿?

    他轻轻嗅了嗅,表少爷身上没有一丝烟火气,难不成他还没吃东西?

    吃食都是小六负责送的,有时候忘记送,阿吉会亲自去拿,但小六也会送到固定的地点,也就是前院。

    可是他来的时候在前院的餐厅没有看见食物。

    难不成小六竟然没送?

    “表少爷,您多久没吃东西了?”

    漂亮的少爷脸色苍白,微不可闻的摇了摇头,“我记不得了,阿吉没给我吃东西。”

    葛番的心一抽,喉咙跟哽住了似的说不出话。

    阿吉已经死了两天了。

    也就是说表少爷两天没吃东西了。

    而他本来能今天早上到的,可是磨蹭了一天,到了晚上才见到表少爷。

    “奴才马上给您去做饭,奴才先给您倒水喝。”

    一摸,茶杯里的水都没有。

    估计是这两天没饭吃,自己一个人在院子里摸索,把茶水都喝完了。

    喝的可能都是冷茶。

    他连忙把表少爷抱了起来,想先将人放在软榻上坐着。

    这一抱才发现表少爷轻得要命。

    好轻。

    像只猫似的。

    也很乖,不吵不闹不认生,抱起来的时候就缩在要怀里取暖。

    葛番连忙找了条小毯子过来给他盖着,又急急忙忙升火做饭烧茶水。

    他手脚本来就麻利,这一下子还特别急,生怕表少爷再渴一刻钟或者多饿一刻。

    茶水不一会儿就好了,饭也是煮得很快。

    只是厨房里除了米竟然什么也没有。

    他连忙快跑着去取些食材。

    出门的时候还碰上了他二舅。

    “干什么这么急急忙忙,小番,我有事和你说!”

    葛番也顾不得想平时对他慢言细语的尊重,急切的说:“我回头找您,我好去厨房给表少爷拿两个鸡蛋。”

    第214章

    眼盲的漂亮少爷3

    主管心里犯嘀咕,这才去多久?还没半个时辰吧?这可是葛番,是轩辕府里性子最好、从来都不急不躁的管事,下人们都心里有数,恐怕府里下一个管家就是他了。

    可是他今天夜里才去的,便如此急急忙忙的去帮表少爷办事。

    跑得那样快,跟一阵风似的,淋着那么大的雨,什么也顾不得。

    主管连忙回去和自家媳妇说:“你今日给小番求的是什么符?灵不灵的?”

    他夫人说:“那可是有名的云凌观里求来的平安符,稳保平安。”

    主管‘唉’了一声,说:“可能保平安还不够,明日你去,求个镇邪的。”

    …………

    这边,葛番已经到了府里的大厨房。

    大少爷回来,府里的食材很多,本来是应由葛番全权负责本次大少爷的接风宴的,但是他既然来了表少爷的院子里,这件事就交给了别人。

    人是和葛番同时进府里的堂兄弟,和他关系较好,他要什么东西,拿便是。

    他堂哥也惊讶说:“你真的去了表少爷院子里了?”

    葛番忙着给表少爷院子里拿食材和用具,一下子没听清。

    他堂哥又问了一句,“葛番,你听见没有?你真的去了吗?昨日小六还说那地方去不得,他都不敢去了,二舅也真是的,你可是他亲外甥,他怎么能让你冒这个险?”

    葛番本来正在拿鸡蛋、鸡肉的,突然听见小六的名字,眼眸便冷了起来:“小六?”

    “对啊,他之前不是负责给表少爷送食材吗?自打阿吉死了之后,他都不敢去了。”

    葛番一边飞快的那拿材,一边冷笑起来,“原来他是这么说的?不敢去?那里有什么妖魔鬼怪?他的职责本来就是给文熙苑里送食物,若是不敢去,直接报上来给别人去便是,一声不吭就撂摊子,谁给他立的规矩?!”

    他本就是个小主事,手里掌握着大批下人的调动权利,平日里虽然温和但是也对下人调教有方,如今突然冷了脸,明面上的冷讽,吓得他堂哥葛立都不敢出声了。

    而平日里话少的葛番却还在说话,“小六见过表少爷吗?知道他的情况吗?亲眼见过谁中邪吗?他什么也没见过,却在府里谣传,扰乱人心,该死!”

    葛立连呼吸都轻的了下来,生怕触了葛番的霉头,但他心里直泛嘀咕。

    想必小六说的话并非谣传,他还默默在心里反驳葛番,之前是没见过中邪的,但如今是见着了,你这样,可不就是中邪的样子?

    但是葛番本人并没有自己已经中邪的自觉,他挑东西挑得又快又准,专往好的挑。

    “哎那燕窝是留给大少爷的,你怎么拿这么多?”

    葛番面不改色,“这本就是表少爷的份例,往后我都会来拿,回头帮我补下签名。”

    他说着便拿着东西急忙走了,葛平一瞧,他竟然拿了一箩筐的东西。

    …………

    葛番本来是想随便拿几样先给表少爷做点东西吃的,奈何那边什么都没有,便多拿了,他手脚是那样块,费不了什么功夫。

    他出来的快、挑东西挑得快、人回去的脚步也快,出来竟然不到一刻钟,回去的时候饭是刚刚煮熟。

    起灶烧火炒菜,他速度也快得很。

    这一边在蒸鸡蛋羹和燕窝粥,这边在熬鸡汤,两锅一起来,鸡蛋羹最先好了。

    嫰滑细腻的鸡蛋羹,浇上一勺鲜咸多汁的肉末糊,洒上几些青翠的香葱,再浇上一小勺热油,一瞬间香气扑鼻。

    这一碗鸡蛋羹出炉,还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葛番怕表少爷饿坏了,顾不得等其他的菜,便先端上去给表少爷吃。

    他刚才出去得匆忙只点了厢房里一盏灯,这会儿有了空,便顺便把客厅,房间的里的灯点了好几盏。

    一瞧,表少爷竟然在软榻上闭上了眼睛。

    葛番心脏一紧,连忙去探他的呼吸。

    漂亮的表少爷脸色苍白的闭着眼睛,他那么美丽那么安静,像个没有人气的漂亮瓷人。

    他饿了这么久,身子还这么弱,葛番一瞬间以为他已经死了。

    但好在,温热的呼吸流淌在他的指尖,葛番送了一口气。

    他擦了擦额头,没想到就那么一瞬间就惊出了一身冷汗。

    葛番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竟然湿透了。

    方才出去得急切,根本没管那倾盆大雨,就这么冒着雨去大厨房拿食材,挑上食材连忙回了文熙苑,一刻也不停的做饭。

    那雨只下了一会儿,虽然大,但是停得快,葛番都没注意到自身。

    他体温又高,一时间没注意到自己。

    现在表少爷睡下了,但是他必须叫他去吃饭,他需要换身衣服。

    只是回去换多了手脚,实在是耽搁时间,表少爷既然看不见,他索性就脱掉了。

    脱了之后耳朵根突然红了起来。

    他这成何体统?

    他是个守本分的下人,样样都摸得准主子们的脾性,一直以来都很守规矩,如今却因为情急,竟然在主子的屋里脱了衣服。

    如果是照顾情况紧急的小主子,做点出格的事情是没事,可是表少爷已经这么大了。

    虽说表少爷也是个男孩子,但是……总归是不好。

    如果他在府里有人撑腰,此刻葛番怕是要被乱棍打死。

    他这样的行为已经是以下犯上了。

    他像个欺负没有人撑腰的小主子的刁奴似的,于是连忙想穿上衣服。

    但想想又不对,他脱衣服是因为衣服湿了,伺候不好主子,他现在是要穿上干衣服,以免把湿意传给主子。

    他的住得偏远,衣服也在包囊里没有解开,若是找衣服,更耽搁喂主子吃饭。

    小主子饿了两天了,他吃饭是大事。

    于是在表少爷厢房的耳房找了一下,竟真的找到了一两套阿吉的衣服。

    阿吉和他身形相似,他并不忌讳这是不是死人穿的衣服,现在满脑子想的是要快点喂小主子吃东西。

    他快速的套上衣服,回到表少爷软榻边,他摸了摸鸡蛋羹,温热的,刚好可以入口。

    “表少爷,小的跟您煮了鸡蛋羹,您快起来吃点儿。”

    表少爷睡得不深,他一喊,表少爷就转醒了。

    他醒来也是安安静静的,有点儿呆的看着虚空。

    那双眼睛可真漂亮,宝石一般的,可惜蒙了尘。

    好乖。

    这样漂亮、这样乖的小主子竟然被欺负成这样,葛番一想到他之前受的苦,心里边酸涩不已。

    “是可以吃东西了吗?”

    估计是闻到了食物的香味,他也是想起来了。

    葛番连忙扶着他,“小主子,您慢点,小的扶你起来。”

    表少爷的声音沙沙的,又脆又好听,听得人心疼不已,葛番恨不得马上把表少爷伺候得跟猫顺了毛似的,把他喂得饱饱的、哪里都是舒舒服服。

    葛番从来没有贴身跟过主子,主要是大少爷、二少爷,小小姐身边都有从小一起长大的家生奴才,他十二岁才入府里,已经是个大孩子了。

    多年来他一直是他二舅副手,统管的本领学得十分不错,贴身伺候小主子,这是第一次。

    虽然表少爷已经十七岁了,但是他那么瘦小,也比他矮很多,还比他小上三岁,对于他来说表少爷是个没人疼没人爱的小孩子。

    孤苦伶仃,没亲没故,在这深宅大院里还差点被下人欺负死了。

    谁见了谁不心疼?

    蒲遥慢慢从软榻上爬起来,伸手出来,往前面摸了摸,仿佛要摸着食物自己吃。

    葛番连忙再说:“表少爷,小的喂您吃。”

    蒲遥略微皱了皱眉头,“你说大声点,是不是夜晚了?我的耳朵在晚上不太听得清。”

    第215章

    眼盲的漂亮少爷4

    葛番没想到表少爷连耳朵都不太好?

    他这些年是怎么过的?

    没听说他眼睛不好、耳朵也不好,只听说他身子弱,经常生病。

    难道是这两年在轩辕府里才变成这样的?下人是不是欺负他?要不然他怎么成了这样?

    葛番在心里愤怒不已,但手脚也不慢,因为他知道现在必须要喂东西给表少爷吃了。

    他本来想虚虚扶一下表少爷,可是小主子身子虚弱,如今什么力气也没有了。

    他半搂着把人扶起来,用两个高高的枕头给他垫着,一只手臂抱着他,一边喂他吃东西。

    “小主子,小的冒犯了。”

    表少爷实在太漂亮了,昏暗的灯下美丽得像一朵水晶似的花,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好看的人,有些时候只是轻轻碰到他便不由得耳根子通红。

    这可是金尊玉贵的小主子,下人们是不能有些非分之想的,他虽然没有想得肮脏,但是确实觉得表少爷漂亮、乖巧、可爱,这不是下人该想的,下人应该畏惧主子、崇拜主子,只需要忠心和诚心便是。

    可是表少爷这么可怜,他想要保护他。

    不知道表少爷听不听得见,但是也没有再说话了,接下来他很配合,喂鸡蛋羹的调羹放在他嘴边,他就张开嘴。

    看起来是真饿了。

    表少爷吃得很配合,而且他竟然也知道怎么吃东西。

    也许是经常饿着,或者饿过,因此他仿佛知道怎么吃对身体最好,他吃得很小口,也不急,陆陆续续吃了半炷香,便说:“放在那儿吧,等会儿给我热热,再吃。”

    葛番愣了一下,才放下。

    这其实应该是下人该想的事,比如说提醒表少爷很久没吃东西,需要缓缓,少食多餐,对胃好,就算是热热也是下人该做的。

    大多数是重新做的。

    葛番本来刚想说的,但是表少爷竟然在他说出口的前一刻便告诉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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