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还能做什么……找吃的喝的了呗……”老人唉声叹气,瘦得皮包骨头的手拉住祝真的胳膊,眼神却不大好使,看向空无一人的前方,“我劝他别出去,那种孢子飘得到处都是,见着人就往眼睛啊、耳朵啊、鼻子里钻,被沾上就是死路一条,可他非不听啊,说什么就算被孢子寄生,也不能看着奶奶饿死……”

    说着说着,老人抹起眼泪:“他都走了八天了……也不知道是不是……”

    “囡囡啊,还有这位年轻人,你们能不能帮奶奶个忙……出去的时候,顺路帮我找找阿东,见到他就告诉他,奶奶一直在家里等他回来……他大概长这么高,有点儿黑,很喜欢笑,脖子这里有颗痣……”她哀哀地请求道。

    “奶奶您放心,我们一定帮您留意。”祝真立刻答应下来。

    两个人在这间房子里暂时落脚,祝真借着闲聊,继续向老人打听关于这个末世的信息,而封绍则在窄小的空间里认真检视了一遍,将所有潜在的隐患清除。

    那位阿东显然也是个很谨慎的人,将所有的窗户紧紧闭合不说,就连厨房抽油烟机的排烟口和厕所的下水道口都用塑料薄膜严严实实地封闭起来。

    封绍翻出一包卫生纸和一卷保鲜膜,将年久失修而有些变形的窗框缝隙堵上,走到厨房,看着储米桶底薄薄的一层米粒,神色微凝。

    他回过身,走向祝真,弯腰拉她起来:“真真,收拾收拾,我们趁天黑前出去一趟,熟悉一下地形,再搜寻些吃的用的。”

    祝真有些困惑。

    他们带来的物资十分充分,更不用提又有复制能力在,完全可以在这里好好休息休息,慢慢打算。

    可她还是本能地听从了封绍的安排,站起身跟着他来到厨房,借用这里的材料制作防身装备。

    期间,封绍拿出联络器,试着和杨玄明建立联系,发出的信息却如石沉大海,毫无反应。

    “是坏了还是信号出了问题?”祝真有些担心,用自己的联络器试了试,发现和封绍是可以正常发消息的,其他三个人却完全是失联状态。

    他们无可奈何,只能将联系队友这件事放到一边。

    征得老人的同意,封绍从衣柜里找出不少衣服,将两个人里三层外三层地裹了起来。

    给祝真戴上房子里仅剩的一个女式头盔——据说是阿东为了骑摩托带奶奶出去兜风,特意买给老太太的,脸上又戴了好几层口罩,他再三确定没有问题后,这才把自己也全副武装起来。

    两人出门之后,小心翼翼地避开孢子植物茂密生长的地方,慢慢往前走。

    祝真和他分享刚刚打听到的信息:“那位奶奶说,这场末世的起因来自于生化实验室的一场意外泄露。科学家们培养了一种叫做‘粉红炸弹’的真菌,依靠孢子进行生殖,繁殖能力极强,以生命体的大脑为宿主,除了很高的致死率外,也有一定几率可以和生命体共生,控制对方的脑部神经,从而驱动肢体自由移动。他们本来打算将这种真菌改造之后,应用在临床医学,治疗那些脑死亡的患者,没想到由于研究员的疏忽,真菌泄露出来,飞快繁殖并产生变异,寄生在人类身上,摧毁了整个世界。”

    三具头顶粉色棉花糖的成年男尸摇摇晃晃走过来,被蘑菇占据的眼眶若有所觉地朝向他们,祝真连忙噤声,对封绍做了个闭气的手势,两个人一动不动地站了一分钟之久,男尸才重新移动起来,往他们身后走去。

    “被寄生的尸体——或者也不能叫做尸体,他们保留了一定的生命迹象,极个别的还残存着些许神智,在成熟的真菌控制下,不仅可以产生更多孢子,更有趋阴趋湿、畏火畏热、喜欢攻击人类的特性……”

    “他们还需要像人类一样进食喝水吗?”封绍出声问道。

    祝真摇摇头:“不需要,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们已经成为真菌生长的土壤,在身体里的营养被真菌吸收干净后,便会变成骷髅,而长在他们头上的菌菇完成了播种繁衍的使命,也会和他们一起死去。”

    似乎为了证明她的话,两个人走了一段路,来到街道上,看见角落里躺着不少尸首,无一例外的,头部全部被枯萎变黄的菌丝笼罩,身体在苔藓的包围中发烂发臭。

    “真真,我跟你说件事,你别害怕。”封绍思忖几秒,低声开口,“那位老婆婆,应该已经被孢子寄生,即将变成和他们一样的行尸走肉。”

    “什么?”祝真吃了一惊,小脸白了白,认真回想刚才和老奶奶相处时的细节,却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绍哥确定吗?”

    封绍点点头,说出诸多疑点:“按她所说,阿东已经离开了七八天之久,她们也知道末世危险,迫使阿东不得不出去的原因,应该是食水即将消耗殆尽。可茶几上的剩饭剩菜,老婆婆放到长毛都没有食用,而且,这么长时间过去,米桶里竟然还有剩余的大米,说明她这些天一直不吃不喝。再联系她的举止和表现,我推测她已经被感染,只是自己还浑然不觉。”

    祝真的心沉到谷底,情绪怏怏,道:“所以这就是绍哥急着拉我出来的原因吗?那我们不能再回去了。”

    想到老婆婆还一无所知地等待着孙子回来,等着等着,自己也要被真菌控制,失去控制身体的能力,祝真便觉得说不出的难过。

    封绍却道:“不,别的地方未必比那里更安全,我们先去医院搜寻一些防护设备,晚上还在老婆婆那里过夜,只要做好措施,问题不大。我打算近距离观察老婆婆变成僵尸的全过程,看看能不能从中间找出什么线索。”

    “……”祝真有些害怕地咽了咽口水,却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医院因为消毒过关,倒比其它地方干净一些。

    两个人从仓库里翻出不少专业防护服并两套吸氧装备,蹲下身打包的时候,封绍忽然感到一阵强烈的晕眩,右膝打了个弯,跪在地上。

    “绍哥!”祝真吃了一惊,连忙扶住他,“你怎么了?”

    晕头转向的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PObOqi鹅hao2bb30.20.6bb9.430,封绍缓了缓,轻声道:“没事,可能有点儿低血糖。”

    祝真脱下手套,从口袋里摸出颗大白兔奶糖递给他:“绍哥先垫垫,我也饿得难受,咱们早点回去吃饭。”

    封绍应了一声。

    他们一路有惊无险地在天黑之前赶回居民楼,爬到顶楼时,却发现门缝半掩,里面透出微弱的灯光。

    封绍察觉出不对,将祝真护在身后,摸出把锋利的手术刀攥在手中,轻轻推开房门。

    沉重的铁门开到一半,便被什么东西挡住,重又反弹回来。

    他抬脚抵住,从缝隙里看见下午还慈祥笑着的老婆婆仰面躺在地上。

    花白的头发散开,浸泡在血泊里,她睁大污浊的双目,口中“嗬嗬”作响,发出瘆人的气音,喉管处横着道深可见骨的刀口,鲜血喷溅得到处都是。

    她被人割了喉。

    末世轮回(3)昏迷

    封绍脊背一寒,眼看老婆婆已经没救,而这毒辣的手段显然是人类所为,在不了解对方底细的情况下并不打算硬碰硬,于是拉着祝真悄悄往后退。

    可凶手显然不肯放他们离开。

    一只多了根小指的黝黑手掌拎起老婆婆的头发,将她像扔垃圾一样丢到一旁,紧接着把大门拉开。

    包成木乃伊的高壮汉子不怀好意地打量着二人,对里头的同伴道:“嘿,又送上来两头肥羊,看着像是玩家。”

    另外四个男人闻声聚拢过来,他们已经卸掉脸上的武装,一个个或狰狞或贼眉鼠目,看起来都不是善类。

    当头的大高个显然是领头大哥,狞笑一声,道:“带了这么多物资,不是玩家是什么?男的杀掉换线索,女的留着暖床!”

    几个人同时淫邪地怪笑起来。

    祝真这才想起被她们暂时寄放在屋里的大部分物资,脸色变了变,却还是打算忍痛割舍。

    物资没了可以再想办法,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绍哥,我们走。”祝真勾了勾封绍的手指,同时在心里计算逃跑路线。

    封绍的“暂停时间”能力可以发动两次,加起来就是四秒的时间,这段时间足够他背着她跃下两层楼,拉开和这群恶人之间的距离。

    等逃到楼下,四处都游走着行尸走肉,对方一定不敢冒着引来僵尸群的风险,闹出太大动静,到那时,只要他们小心找个地方躲起来,避过危机不算难事。

    封绍显然也和她想到了一处。

    他抿了抿嘴唇,不动声色地发动能力。

    空间与时间同时静止,大楼之外,空气中漂浮着的粉色孢子纷纷定格,棉花糖尸体们僵直的关节顿住,就连苔藓中溢出的脓液也凝固成一团。

    狭小的屋子之内,五个男人怪笑的表情变得僵硬,眼珠子直瞪瞪地看着他们所在的方向。

    封绍蹲下身,打算背起祝真。

    毫无预兆的,更加强烈的晕眩之感袭来,他的大脑像被重锤击中,“嗡”的一声,失去了所有知觉。

    时间重新开始流动的时候,祝真错愕地发现自己仍旧站在原地,而封绍——

    侧躺在门边的地上,人事不知。

    祝真大骇,跪倒在地,将封绍抱进怀里,失声道:“绍哥!绍哥你怎么了?快醒醒!”

    她手忙脚乱地检查他身上,却没有发现什么明显的伤口,而对面回过神的男人们表情也有些惊诧,显然并没有暗下毒手。

    只可能是——封绍的身体出了什么未知的问题。

    祝真第一时间想到孢子寄生,脑海中快速闪过进入这个世界后的每个细节,却没有发现任何破绽。

    封绍是何等谨慎的人,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她摸了摸他的额头,触手所及一片滚烫,随即想起在医院收集物资时他头晕的事,暗悔自己不够小心,忽略了他的异常。

    他给人的印象太过无所不能,以至于她都忘了,他也会不舒服,也会生病。

    本来准备好面对两个人强烈的反抗,需要多费一番手脚,没想到还没动手,对方便倒下去一个,六指男越发轻视,咧嘴笑道:“哟,还是只病猫。”

    “少废话,快点动手。老三,把这死老太婆的尸体扔到楼下,老四,清点一下他们带的物资,咱们在这里对付一晚上,明天早上再走。”领头老大发号施令。

    六指男手里把玩着一把锋利的剁骨刀,猫捉耗子一样慢悠悠走近,不急着对封绍下手,而是掀翻了祝真头上的头盔,又一把扯掉她脸上厚厚的口罩。

    看着祝真暴露出来的俏丽脸蛋,他油里油气地吹了声长长的口哨,回头笑道:“老大,这妞长得不错啊!”

    领头老大瞥了瞥她惊惧的表情,又打量两眼娇小的身板,点了点头:“捆起来扔床上,上半夜归我,下半夜你们几个轮着……”

    祝真紧绷着声线打断他:“不如我们来做一笔交易。”

    似乎是被她冷静的反应挑起兴趣,老大挑了挑眉,嗤笑道:“小姑娘,你拿什么跟我做交易?”

    “他们的物资都落咱们手里了,还能拿什么出来?嘴还是逼呀?”眉骨有一条刀疤的老四扛着个大包走来,将沉甸甸的食物放在地上,从里面掏出包牛肉干,撕开了给同伙们分食。

    众人哄笑起来,看向祝真的眼神越发露骨。

    祝真跪坐在地上,紧搂着封绍,上半身伏在他胸前,形成个保护的姿势,半仰着的脸虽然泛出几分苍白,却并不畏惧,声音清凌凌的,像河水里的碎冰:“我可以加入你们的队伍,用我的能力帮你们在这个末世生存下来,做为交换,你们不能碰我哥一根手指头,也不能欺负我。”

    在他们再度取笑她之前,她将手伸进装满食物的背包里,拿出一盒饼干,发动了能力,不过瞬间,旁边便出现另一个一模一样的复制品。

    笑声静了下来。

    能活到现在,都不是什么分不清利弊主次的蠢货,领头老大立刻意识到祝真对于他们的巨大价值,脸上出现动摇之色。

    老四却精虫上脑,斜眼看着祝真,对老大道:“别听这娘们儿装腔作势,谈个屁的条件!咱们一刀把男的结果了,把她绑起来狠操一顿,再不行在细皮嫩肉的身上划几刀,断她条胳膊,不怕她不乖乖听话。无缘无故带个半死不活的累赘干什么?再说,谁知道这男的得了什么病,会不会传染?我可不冒这个险!”

    “敢动他,我和你们拼命!”祝真寸步不让,恶狠狠地瞪着出言不逊的老四,抱着封绍的手又紧了紧。

    正在僵持之际,扛着老婆婆尸体的老三嘀咕道:“妈的,这死老太婆怎么这么沉?”

    老婆婆的上半身倒挂在他身前,散乱的白发垂落,发尾被鲜血染成猩红的颜色,随着他的走动一晃一晃。

    祝真眼尖地看见,在斑斑点点的血迹之中,蜿蜒出一道细细的粉色丝线。

    她咬着牙,使出全身的力气将封绍扶起,不动声色地往门边挪了挪,期间不忘继续和老大等人攀谈,转移他们的注意力。

    “你们也是下午传送进来的吧?到现在为止,杀了多少个原住民?获取什么提示了吗?”祝真问道。

    她不问还好,一问老三也嘀咕起来:“老二,算上这老太婆,你正好杀了十个人了吧?系统说什么了没有?”

    六指的老二将剁骨刀扛在肩上,皱眉道:“没有啊,系统一个屁都没放!妈的,该不会是耍咱们的吧?”

    祝真在一旁挑拨离间:“不可能,系统从来不会在规则上做手脚。是不是你打算独占线索,好提高自己的生存几率?”

    老二脸色大变,骂道:“放你妈的屁!老子说没有就是没有!”

    他转过头,看见几个出生入死的兄弟同时投来怀疑的眼神,立刻慌了神,辩白道:“我操!老大,老三,老四,你们怎么不相信我?咱们是一条船上的人,我瞒你们这个干什么?”

    老三不耐烦地道:“别吵了,你们他妈的能不能先给我让让路,让我把这死老太婆扔出去?妈的,压得我肩膀都麻了,也是邪门儿!”

    “吃那么多饭,一个小老太太都扛不动?”老二拿他撒气,看清他腰间的东西时,立刻变了脸色。

    其余几人也发现了异状,表情僵硬地死死盯着他。

    老三浑然不觉,嘟哝道:“你们怎么了?”

    他低下头,和一个颈骨翻转180°的花白头颅大眼瞪小眼。

    末世轮回(4)团圆

    只见已经咽气的老婆婆喉咙上的刀口被密密麻麻的粉色菌丝所覆盖,一棵手指粗细的菌株从她的耳朵里拱出个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高、变粗,撑开色泽梦幻的伞盖,颤巍巍地晃了晃。

    浑浊的眼球不正常地颤动着,好像底下有无数只蛆虫不满于颅腔内狭窄的缝隙,正在跃跃欲试着冲出来,好寻找新的生长空间。

    脖颈扭转成人类绝对无法达到的诡异角度,她对扛着她的帮凶咧开戴着假牙的嘴,干瘪的皮肤皱起,做出个和微笑十分相似的表情,干呕两声,嘴唇忽然张成“O”形,吐出一道粉红色的箭雨。

    不,那不是液体,是成千上万颗粉红色的孢子。

    距离过近,再加上被老婆婆的异象所摄,老三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便被这些孢子糊了满脸。

    “啊啊啊啊啊!”他惨叫着往后退,跌倒在地,把装满了孢子的老人皮囊甩到一边,惊慌失措地抓挠着脸上的皮肤,企图阻止孢子往七窍中侵袭,发出的声音惨烈不似人声,“老……老大……救我!救救我……唔唔唔……”

    因呼救而张开的嘴巴被见缝就钻的孢子塞满,他流着眼泪,看见老二越过吓呆了的众人,往他这边走过来时,眼睛里闪过希冀的光。

    “二哥……救……”他伸出右手,却被凶神恶煞的男人一脚踹翻在地,横起锋利的剁骨刀,恶狠狠地劈了下来。

    “噗嗤”一声,鲜血四溅,圆滚滚的头颅骨碌碌打了几个滚儿,惊讶与恐惧的表情永远凝固在脸上。

    正在新的寄生体中狂欢的孢子们感知到生命的逝去,潮水一般从孔洞里涌出,在地板上爬行了几厘米,便纷纷枯萎,变成铁锈一样的红褐色尸体。

    老二狞笑一声:“兄弟,反正你已经没得救,不如在被完全寄生之前,尽最后一份力,帮我们大家提供条线索。你在天有灵的话,可别怪到二哥头上。”

    他转头看向同伴:“怪不得刚才没有收到系统的提示,原来这死老太婆早就被孢子感染,不算原住民。系统说,这玩意儿更喜欢攻击身体机能虚弱的人,要不咱们把这小子带上,当个吸引火力的保命符?”

    老大脸色沉了沉,却没有对他的举动做出任何指责,而是拿起防护装备,动作迅速地将自己武装起来,用手指了指封绍,发号施令:“赶快收拾收拾,我们离开这里。老五先下去开车,我拿物资,老四背着他,老二断后。”

    听到他们打算把封绍当饵,祝真眼底闪过寒光,却装作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将自己和封绍的头脸重新保护好,在老四的帮助下,把仍然昏迷不醒的男人扶了起来。

    说话间,躺在角落里的老婆婆以扭曲的姿势爬起,左边肩膀斜吊,两条腿往内打着弯,拖拖拉拉地向他们走来,像位中风的偏瘫病人。

    走了没两步,一颗眼球毫无预兆地掉落在地,粉色的菌株从眼眶里顶出,妖娆靡丽地撑起大伞。

    老大弯腰扛起装满物资的背包,喝道:“走!”

    老四背着封绍,祝真紧跟在后面,扶着他的后背,老二眯着眼睛打量了两眼老婆婆,并不打算和非人的生物硬碰硬,于是往地上啐了一口,跨出门框,抬手打算关门。

    就在这时,老大迈下两条台阶的脚撤了回来。

    他的表情变得很难看,在手电筒发出的幽微光线里,目光直直地瞪着拦住去路的男人。

    那男人五大三粗,肤色微黑,长相很憨厚,年纪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身后拖着一个大大的编织袋。

    他的左半边脸被菌丝完全占据,右半边却还是干干净净的,像京剧里的阴阳脸,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看着台阶上的众人,他的右脸抽搐几下,露出个朴实的笑容,态度友好,像是还残存着神智,左边完全成熟的菌株却扑簌簌往下掉落粉红色的孢子,在地上聚了一片。

    和瘦得皮包骨头的老太太不同,面前的男人身高足有一米九,体格也健壮,身上又带着无数致命的孢子,一看就很不好对付。

    更不用提,前有狼后有虎,后面还跟了个刚刚僵尸化的老人。

    老大咬了咬牙,将珍贵的物资贴墙放在地上,从腰间摸出把开过血槽的匕首。

    剑拔弩张之际,祝真忽然想起什么,上前一步,跟他低语了两句,借过他手里的手电筒,照向男尸的脖颈。

    果不其然,那里有一颗圆圆的黑痣。

    她试探地喊了句:“阿东?”

    男尸果然有反应,歪着头看向她,右半边脸又开始笑,嘴里发出孩童般的呓语:“奶……奶奶……”

    楼上房间的门“吱呀”一声开了,老婆婆从里面探出半个身子,扭曲成鸡爪的手来势汹汹地往老二的后心抓去,却在听见男尸声音的时候,顿住动作。

    残留的眼球疯狂地转动着,往下POPOqi鹅haaaao230aa.20.69.aa430去,望见生前最挂念的孙子,激动得几乎要从眼眶里跳出。

    虽然从私心的好恶上来讲,祝真很希望看到祖孙两人大开杀戒,让这些视人命如草芥的杀人凶手付出应有的代价,可封绍还病着,她势单力孤,实在没有能力带着他在这个末世中存活。

    所以,这几个恶人还有可被利用的价值。

    祝真做手势阻止三人做出任何反抗举动,示意他们靠墙侧站,给这对祖孙让出道路。

    老婆婆的嘴唇不自然地哆嗦着,似乎在和控制她大脑的真菌做着激烈的对抗。

    终于,她往前趔趄了一步,对孙子伸出皱纹遍布的手。

    阿东笑得更加开心,动作僵硬却快速地爬过十几层台阶,扑倒在老婆婆面前。

    他扯过身后的编织袋,从里面掏出血肉模糊的肉块,那些肉还是新鲜的,挂着血液,颜色喜人。

    大抵——是从活人身上取下的。

    他已经变成僵尸,大脑组织遭到不可逆的损伤,思维自然也异于常人。

    在被孢子寄生的尸体眼里,新鲜的人体,便是最可口的美食。

    “吃……奶奶……吃……”他殷殷地将肉块送到老婆婆嘴边,表情孺慕,有一瞬实在像个活生生的正常人。

    老婆婆慈祥地笑着,低下头吃着孙子千辛万苦寻回来的“食物”,嘴角染上血腥的颜色,仅剩的眼睛里却褪去了所有凶光。

    趁着这个空隙,几个人小心翼翼地从旁边离开。

    走过楼梯拐角的那一刻,祝真五味杂陈地抬起头,最后往楼上看了一眼。

    苦命的祖孙俩拥抱在一起,脸上是如出一辙的幸福笑容。

    他们以这种方式,实现了团圆。

    末世轮回(5)高烧

    一路有惊无险地逃进军绿色的越野车,祝真将封绍保护在中间,担忧地隔着手套紧紧握住他的右手。

    电力系统早就崩溃,整个世界陷入彻头彻尾的黑暗里,只有车灯放射出明亮的光柱,照出前面无数幢幢鬼影。

    “妈的,怎么这么多僵尸!”开车的老五是个年纪轻些的男孩儿,长得白白净净,一开口气质全无。

    老大坐在副驾驶的位置,沉声道:“把车灯关掉。”

    黑夜中亮灯目标太大,很容易被蛰伏在暗处的玩家和原住民盯上,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黑灯瞎火的我怎么开?这么多僵尸怎么躲?”老五说着,旁边忽然闪出来一只驼背僵尸,他吓了一跳,急急打方向盘,一车人叫骂着撞在一起。

    后排坐了四个人,本就拥挤,变故发生时,祝真单薄的身子被重重压在车门上。

    她下意识抬起手臂,护住封绍沉重的身躯,肩膀传来剧痛,却强忍着没有吭声。

    “我操!躲个屁!直接碾过去呀!大老爷们儿开车娘们唧唧的,丢不丢人?”老二不耐烦地咆哮起来。

    老五咬咬牙,果然关闭车灯,黑夜里只听“砰砰”之声不绝于耳,车头撞上一个个重物,车轮随即毫不留情地碾过挣扎着的僵尸,剧烈颠簸起来,晃得祝真头晕目眩,胃里翻江倒海。

    他们开出四五里地,在一个高档些的小区停了下来。

    这小区里面全是洋房和别墅,景观设计得极为精美,只是这会儿草坪上已经长满荒草,又被粉色的孢子所覆盖,就连古罗马风格的喷泉里都趴了好几具已经枯萎的尸体。

    老四用锤子砸开物业中心的玻璃门,从里面翻出业主家的钥匙,挑了座独栋别墅落脚。

    房主不在家,偌大的三层别墅里空无一人,也不知道是已经遭了难,还是在别的产业里藏身。

    几人折腾了半日,又累又饿,确保过别墅安全后,便纷纷拆卸掉身上的防护装备,毫不客气地在别墅里翻箱倒柜,如同一帮土匪。

    不多时,老二从地下室钻出来,手里拿着一瓶威士忌,嘿嘿笑道:“这房主真他妈有钱,底下还藏了个酒窖,老子想这口想了多少天了!”

    老四和老五闻言,也跟着下去拿了几瓶香槟和顶级拉菲,就着名酒吃起从祝真那里抢来的奶油小面包和香辣花生。

    祝真走向叼着卤牛肉正在打量四周环境的老大,提出要求:“我需要一些吃的、矿泉水和退烧药,另外,还需要一个房间休息。”

    因着她刚才的表现,老大的态度还算客气,指指装满物资的背包,示意她自己去拿,又指指一楼唯一的一间卧室:“你们两个睡那儿,省得搬上搬下的,麻烦。”

    不止是因为麻烦,另有一个重要原因,便是如果僵尸闯入,二人首当其冲,可以用生命帮他们拖延时间。

    祝真并无异议,从背包里翻找药物的时候,被老四不怀好意地摸了把脸。

    她立刻站起身,用力瞪向对方。

    老四浑然不惧,还颇为油腻地将手放在鼻下闻了闻,调笑道:“细皮嫩肉的,还挺香。”

    祝真抿紧嘴唇,并不打算在此事上轻轻放过,转过脸看向老大:“这就是你们合作的态度吗?”

    她孤军奋战,因此才更加不能暴露出软弱的一面。

    欺软怕硬是人类的天性,她若一味隐忍,对方只会得寸进尺,到最后吃亏的还是她自己。

    “开个玩笑,至于吗?”老四不以为意地斜眼俯视少女娇小的身板。

    见老大并不发表意见,祝真冷笑一声,捏着手里的消炎药发动了复制能力,拿着两盒一模一样的药对他们晃了晃:“我的复制能力一天可以使用两次,本来是可以帮你们变出两大包救命物资的,由于你们的表现太差劲,令我很不满意,今天的两次机会就这么浪费掉了。”

    她直勾勾看着老四的三角眼:“如果你明天继续跟我开这种无聊的玩笑,我不介意再变两瓶矿泉水出来,帮你好好洗洗嘴巴。”

    “你!”老四抬起蒲扇般的大掌,气势汹汹地朝她脸上扇了过来。

    老二却抬手挡住他,道:“算了,别和小娘们儿一般见识!”

    老大终于出来“主持公道”:“老三没了,咱们大家更要同心协力,早日从这个末世中逃出去。你们两个各退一步,往后好好相处。”

    老四骂骂咧咧地和老五上楼,老二搭了把手,把封绍扶到里屋的床上,担心祝真擅自逃跑,仔细检查了一遍门窗,又在大门内侧多上了一把大锁,这才去三楼休息。

    环境终于安静下来,祝真悄悄松了口气,忙不迭去厨房烧热水,又翻出一个花朵型的艺术蜡烛,点燃后放在床头柜上。

    封绍的状况似乎比之前更糟。

    素来清俊柔和的脸烧得通红,一双剑眉紧蹙,形状完美的嘴唇也干裂起皮。

    祝真试探地摸了摸他的额头,被高温吓了一跳,连忙撩起他的长袖T恤,有些吃力地把他的上半身脱光,帮他散热。

    她找出水银温度计,在他腋下放置了几分钟,借着昏黄的光线吃力地读着上面的刻度。

    41℃。

    在他耳边轻唤了他许多遍,见封绍一直毫无反应,祝真没有办法,只能兑好温水,用干净的毛巾为他擦拭身体,进行物理降温。

    男人的身体清瘦却不羸弱,胸口和小腹处藏着隐隐的肌肉,手指抚过去软中带韧,小麦色的皮肤在烛光之下泛着一层蜂蜜般的光泽。

    放在平时,祝真早就心如鹿撞,色心大起。

    可这会儿,出于担忧和害怕,她半点儿绮思都没有。

    细心地擦拭了一遍裸露在外的皮肤,她将变凉了的毛巾敷在他额头,用棉签蘸了温水,湿润他干裂的嘴唇。

    试着撬开他牙关喂药,可他神智全无,不肯配合,她只好作罢。

    刚刚降下去的体温不过片刻又烧起来。

    祝真守在床边,越来越慌,便打了第二遍温水,这次擦完男人上半身,她颤抖着手去解他的皮带。

    将长裤徐徐褪下,线条完美又积蓄了力量的两条长腿袒露在铺着酒红色床单的大床上,她规规矩矩地不去看他四角内裤的隆起,将双腿也仔仔细细擦了一遍。

    反复忙了半夜,封绍的高烧终于有了好转的趋势,睡得也沉了些。

    祝真心神一松,困意立刻山呼海啸地涌上来,便像只依恋父母的小动物似的,胡乱甩掉鞋子,爬进他怀里,偎依着赤裸温热的胸膛,听着他的心跳,坠入黑甜梦乡。

    不知道睡了多久,她感觉后背被一座大山压住,沉重得喘不过气。

    和汹涌的困意斗争了片刻,那座大山忽然伸出两只大手,摸进了她的衣襟里。

    祝真打了个激灵,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在沉睡的封绍旁边,在充斥了两个人温馨味道的大床上,不知什么时候爬上来第三个人。

    男人将她压在身下,用蛮力撕扯她上衣的同时,狼吻着陷落在外面的半个香肩,气喘如牛。

    末世轮回(6)借刀杀人

    “嗤嗤啦啦”的衣料撕裂声里,男人说着不干不净的话:“还说他是你哥,谁家的哥哥妹妹光着身子躺一张床上?我看他是你小情人吧?”

    声音很年轻,祝真分辨出是老五,很快放弃抵抗,柔顺地趴在床上,任由他动作。

    老五有些惊讶,扒掉了她的打底衫,像只野兽一样紧压在她背上,粗喘着气用力揉搓手下滑腻的肌肤:“妹妹这么聪明漂亮,跟着个病秧子,为他吃苦受累的,值得吗?我看他也活不了几天,不如你跟了我吧?哥一定好好保护你。”

    听到他说出不吉利的话,祝真的眼神变得森寒,却垂了垂长睫,将情绪掩饰得天衣无缝,欲拒还迎地闪躲了两下,颤声道:“五哥……你别这样,我害怕……”

    “别哪样?”老五见少女乖巧柔弱,倒起了几分怜香惜玉之心,大手隔着胸衣包住可爱的一团,低笑起来,“别摸这儿?还是这儿?”

    祝真发出诱人的急喘和暧昧的呻吟,抓住他放肆的手,软声和他谈条件:“五哥,跟着你不是不行,只是我哥……我男朋友对我情深意重,又救过我很多次,我不能昧着良心,就这么抛下他不管……要不这样,你开车带我们逃走好不好?”

    她转过头,见男人皱眉,一脸探究之色,便眨了眨无辜的杏眼,诱惑道:“到时候,不论是我,还是那么多救命的物资,全都是你一个人的。”

    这个条件不能说不动人。

    老五犹豫了会儿,狐疑道:“你该不会是诓我的吧?再说,老大城府深沉,老二又杀人不眨眼,我要是听你的卷跑了所有物资,以后被他们追上,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咱们连夜往远的地方跑,哪里有那么容易被他们追上?”祝真舔了舔粉嫩的唇瓣,“五哥,今天晚上老二是怎么杀掉老三的,你也亲眼目睹,他那么心狠手辣的人,是可以长期信任的队友吗?咱们现在物资充裕,一切倒还好说,如果一直出不去,他又杀光了所有的原住民和玩家,走投无路之时,谁能保证他不会把屠刀朝向你呢?”

    见老五神色越发动摇,祝真再接再厉:“所以,依着我说,还不如早早远离他们,同时让他们为了搜寻物资而发愁,消耗自己甚至内讧。说不定到时候闹出什么人命,系统还会把那些奖励算到你身上呢!”

    到底是年轻气盛,老五很快被她说服,却不依不饶地非要先占一回便宜:“为了表示你合作的诚意,先乖乖躺着让我操一顿再说。妈的,多少天没碰过女人,急死我了!”

    功败垂成,祝真暗道不好,脸上却露出羞涩的笑容:“五哥,那咱们……咱们到沙发上做好不好?我男朋友在旁边躺着,怪不自在的。”

    “让他看着我操你,更刺激不是吗?”老五揉捏着少女饱满圆润的耳垂,又去捻弄她的细腰,见她娇娇怯怯,不由心神一荡,也就顺了她的意思。

    将半裸的女孩抱到客厅的沙发上,他火急火燎地把自己脱得精光,甩着乌紫粗长的鸡巴就要扑上来。

    祝真伸出一只白白嫩POxPOxqi鹅haox230xx.20.69.430嫩的手指,抵住他的胸膛,调情似地把他往外推了推。

    老五有点儿不耐烦,对着她如花的笑靥又生不起气,问道:“又怎么了?”

    “你……你戴套呀~”祝真娇娇地道。

    “这三更半夜的,我上哪儿找那玩意儿!再说都末世了,还讲究那些干什么?快点儿,把腿分开!”老五急着去捉她的脚踝,却被赤着的足轻轻踢开。

    “我带的有,五哥等一等。”祝真撑起半边身子,从茶几底下摸出自己的小背包,手伸进拉链里摸索起来。

    昏暗的光线里,老五依稀看见祝真摸出个小盒子,认真撕着上面的包装,便不疑有它,抖着硬挺的鸡巴站到她面前,道:“宝贝儿,给哥戴上。”

    祝真“嗯”了一声,打开盒盖,旋即动作迅速地将盒子扣在他的脸上。

    “操!什么玩意儿?”老五条件反射地用力将盒子挥落,一只小小的异物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爬进了他的鼻孔里。

    他意识到被祝真摆了一道,立刻变了脸,嘶吼一声,伸出双手过来抓她。

    祝真有些狼狈地滚落在地,抓起茶几上的花瓶,摔出碎裂的响声,一边用玻璃碎片抵御老五的殴打,一边高声呼救。

    睡在二楼的老四被吵醒,骂骂咧咧地举起手电筒,走到楼梯转角往下看,瞥见二人的情态,骂了一句:“老五,你他妈也太不厚道了吧?一个人吃独食?”

    忽略男人语气里浓浓的恶意,祝真快准狠地说出重点:“我刚才看见一株真菌从他鼻子里冒了出来,他好像被感染了!”

    两个男人同时面色大变。

    老五后知后觉地抠挖鼻孔,除了挖出些又干又黑的鼻屎,一无所获,表情越来越慌乱。

    他恶狠狠瞪向祝真,指着她大骂:“你!都是你这个婊子害的我!你刚刚往我脸上弄了什么东西?”

    祝真只是冷笑,拿起条毯子裹在身上,远远避开他,躲在角落。

    老四惊疑不定地看着曾经关系极好的队友,犹豫了片刻,如临大敌地“噔噔噔”跑上楼,把老大和老二喊了下来。

    他们指着老五嘀嘀咕咕地商量着什么,老二时不时用阴狠的眼神看向老五,似乎已经做出决断。

    眼看老二扛着剁骨刀往他这边走了过来,老五意识到不妙,跪地痛哭流涕:“你们别听这个婊子瞎说!我就是一时精虫上脑,想强迫她,她不同意,才胡说八道诬陷我的!你们相信我啊!”他不敢承认自己被感染的事实,因此也不敢指认祝真。

    “既然是诬陷,咱们又是兄弟,你这么害怕做什么?”老二老奸巨猾,根本不相信他的话,而是提着刀把,将还沾着污血的刀刃对准他的脖颈。

    命运难得眷顾祝真,那只被她关在盒子里多时的孢子显然品相不凡,不但没有失去活性,反而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快速生根发芽,攻池掠地,从他右侧的鼻孔里探出一根足有三厘米长的粉色菌丝。

    祝真的指控得到验证,老二再无犹豫,抡圆了粗壮的臂膀,重重砍向还在怔怔然摸鼻孔的好兄弟。

    “噗嗤”一声,又一颗大好头颅落地,鲜血四溅,弄脏了纯白色的羊毛地毯。

    老大面孔漠然地安排剩下的两名队友将尸体扔进壁炉里烧毁,杜绝隐患。

    老二在沙发巾上蹭了蹭染血的六根手指,并不藏私,道:“系统说,五天之后会‘下雨’。”

    “下雨?”老大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不知道,又是故弄玄虚呗。”老二满不在乎地往地上啐了一口,“明儿个多杀几个人,不愁它不把话说清楚。”

    三个男人不约而同地回头看向站在角落里的少女。

    她裹着深色的毯子,瓷白的小脸陷在蓬松凌乱的头发里,面无表情,精致的嘴唇绷起,配着黑漆漆的眼珠,无端给人一种阴森之感。

    像是恐怖电影里的怨灵。

    老四无端端觉得脊背发毛。

    杀人不眨眼的老二,也眯了眯眼睛。

    祝真不避不惧地和他们对视了几秒,将分寸卡在恰当引起他们怀疑和忌惮,又不至于太过张扬的点,这才无声无息地退回房内,关上了门。

    看着依旧昏迷在床的男人,脸上强装的坚毅和狠厉一瞬间散了个干净。

    她双腿一软,跌坐在地,往后靠上墙壁,长长出了口气。

    后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湿透了。

    末世轮回(7)逃跑(3000字)

    第二天早上,祝真拒绝了他们将封绍暂时留在别墅休息的“好心”建议,坚持带着封绍一起上路。

    开车的人变成老四,队伍越来越小,后座也变得宽敞起来。

    祝真冷眼看着他们撞倒一个又一个粉色僵尸,沿路每遇到一个民居,便用刀斧电锯破开大门,冲进去大开杀戒,以收集新的线索,不由一阵阵齿冷,却没有发表任何异议。

    对于这样毫无人性的人,单薄的言语和圣母的行为已经不可能唤醒他们的良知。

    地狱才是恶魔们美丽的故乡。

    太阳爬到正当空,老二抓着长长的黑发,抬脚将七八岁小姑娘的头颅踢足球一样踹到旁边的草坪上,脸色阴沉地回到车里休息。

    老大也从另一边的房子里出来,浑身浴血,一看就“所获不菲”。

    “老二,怎么了?”他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发现老二神色不对,开口问道。

    “我刚凑够了十个人,系统说——”老二嫌防护罩憋气,将头盔取下,摸出根烟点燃,在车里吞云吐雾,抽了好几口才说下去,“这局游戏,不止有一种末世元素。”

    “什么?”老四大惊之下,不小心按了下车喇叭,刺耳的“嘀嘀”声惊飞几只乌鸦。

    “不止有一种末世元素?”老大重复了一遍,百思不得其解,“除了孢子,还有什么?是同时存在,还是轮流出现?”

    祝真想到去向不明的苏瑛、江天策和杨玄明,低着头沉思了一会儿,仍旧毫无头绪。

    抽完一整根烟,老二简单粗暴地打断了这种平静:“管他妈的几种元素,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不就结了?老子再去干几票,看看系统的狗嘴里还能吐出什么象牙!”

    眼看老大也打算下去,祝真开口道:“我哥的高烧一直不退,必须找几支退烧针救命。这里离医院不远,我知道过去的路,能不能让老四带着我们去一趟?”

    “你给我老实待着!”老二凶神恶煞地瞪了她一眼,“少在老子眼皮底下玩这些鬼把戏!”

    也不知道是不放心她,还是对老四也有所提防。

    祝真抿了抿嘴唇,目光坚定地看向老大:“我还是那句话,我哥如果有个好歹,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们,大不了大家同归于尽。”

    老二斜着眼看了她半晌,眼角余光扫过后备箱里她复制出来的一桶汽油,掂量了掂量她的分量,终于松了口:“等我们杀完人,一起过去。”

    祝真松了口气,轻声道谢。

    四五点的时候,他们杀够了人,将掠夺而来的物资打包捆在车顶上,前往医院的途中经过一个加油站,又贪得无厌地下去洗劫便利店。

    便利店里的食物早被搬空,烟酒柜却还是半满的,老二明显是个烟鬼加酒鬼,十分兴奋地腾出两个编织袋,和老大并肩走进去,依旧留老四看车。

    祝真推说上厕所,绕了个圈,从后面接近便利店,悄悄推开一条缝隙,听里面两个人的交谈。

    老二的声音压得很低,依稀听见几个字“杀了”、“放心”、“夜长梦多”。

    老大十分犹豫:“她要是真的和咱们拼命怎么办?”

    “你别听她瞎说。”老二不屑地笑了笑,声量略略放大,“放狠话谁不会?殉情的我还没见过一个。等咱们把那男的做了,她死了心,自然会想通,死心塌地跟着咱们。”

    “那妞儿挺聪明,心也够狠,老三的死十有八九是她下的手。”老二的话音里流露出几分欣赏,“这样的女人,要是识相,就用这种办法收服过来,当咱们的长期合作伙伴;要是坚持不合作,就一不做二不休,一并做了了事,总好过往后背地里冷不丁捅咱们一刀,防不胜防。”

    老大被他的话说动,沉默下来。

    祝真出了一身的冷汗,强压着恐惧,蹑手蹑脚地绕回卫生间,拖延了几分钟,掐着时间回到车里,对老四道:“老大说东西太多,他们拿不完,让你过去帮忙。”

    “一个小便利店,能有多少东西?”老四嘴里抱怨着,到底看了一天的“犯人”,坐得骨头都软了,也想下来松散松散,便跳了下来。

    他走出几步,回头怀疑地看着祝真:“你可别想着逃跑啊!”

    祝真指指车里的封绍:“我哥还等着你们的药救命,再说我根本拖不动他,能跑到哪里?”

    老四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便点点头,哼着歌往便利店走。

    走了五六米,忽然听到身后引擎发动的“嗡嗡”声响。

    他大惊失色,条件反射地往回追,却见少女不知什么时候钻进了驾驶位,用力踩下油门。

    “操!我操你妈!你给我站住!”老四咆哮着追过去,堪堪碰到车边,祝真一个加速,便甩开了他的追逐。

    老大和老二听到动静,赶出来时,只看到越野车荡出的漫天粉尘。

    老二骂了一声,反应极快地抄起剁骨刀,往回疾奔几步,踹开便利店的后门。

    加油站正好在道路的拐角处,他绕到另一头,将祝真截了个正着。

    看见眼前突然出现的人拧着满脸横肉,来者不善地横起刀刃,祝真先是惊了一下,扭头飞快地瞥了眼躺在车后座的封绍,狠了狠心,调转方向盘,将油门踩到底,对着老二在的方向直直撞了过去!

    “砰”的一声,男人高大的身体被坚固的越野车撞飞,脸上凝固着错愕的表情,似乎怎么也不敢相信只会玩弄小把戏的少女竟然能做出这样狠辣的举动。

    祝真咬着牙从老二身上碾了过去,车身剧烈颠簸的同时,紧握着方向盘的手也疯狂颤抖。

    她……又杀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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