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但他现在却连点个头都无法做到。

    不想,还是根本不敢?

    “好。”

    话音刚落,电梯里的灯忽然灭掉了,抱善小声地低叫一声,抱住了江橘白的手臂。

    夏肆也几乎是立马就攥住了江橘白,将他拽到了自己旁边。

    同时,夏肆伸手去按按钮,想要电梯门打开。

    但是电梯门没有任何反应。

    下一秒,电梯轰然往下降。

    抱善被突然发生的意外吓到了,发出了尖叫声。

    江橘白一把将抱善按进了怀里,自己伸手握住了身后的栏杆。

    幸好他们本来就只是在一楼,底下只有两层,睁眼闭眼,脚下轰隆一震,电梯便触底了。

    电梯里漆黑一片,只有三人急促的呼吸声,抱善悄悄地哽咽了一声。

    “没事吧?”夏肆拿出手机,打开手电。

    他照见江橘白脸上惨白的恐惧。

    “你有幽闭恐惧症吗?”夏肆皱起眉,拍了拍江橘白的脸。

    “没有。”江橘白摇头,他只是害怕一些不应该出现或者异常的现象。

    片刻后,几个保安带着工作人员跑来,打开电梯门。

    一边道歉一边询问着是否受伤。

    “没事。”江橘白用衣袖擦掉抱善脸上的眼泪,把她抱了起来。

    抱善趴在他的肩膀上,小声抽噎着。

    走出去后,夏肆按了另一边的电梯,等着它下行。

    抱善的目光像是被人牵着往远处昏暗至极的一处看,有个影子,长长的,她抬手使劲揉着眼睛,以为是泪花。

    远处站在一辆车后的黑影却还是在。

    小姑娘指向那一处,“哥哥,你看那里是不是有个人……”

    停车场入口的风一直吹到江橘白的后脊,他浑身顷刻冷透。

    卷1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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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卷:鬼死为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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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5章

    他是谁?

    江橘白回过头去,看见一个拎着手电的保安正朝他跑过来,他松了口气,但同时已经冷汗津津。

    抱善搂紧了江橘白的脖子,她眼眶里的眼泪无故越来越多,如同洪水一般在脸上流淌,大部分都流进了江橘白的脖子里。

    重新进电梯后,江橘白扶着抱善的脑袋,扭头对夏肆道:“抱善吓到了,下次再说。”别的事情。

    夏肆替他按着电梯,“好。”

    江橘白住在17楼,夏肆在8楼,对方提前下楼,但他走出去后,伸手挡着电梯,眸子里带着零星笑意,“明天早上带抱善下来吃早饭?”

    “……好。”

    回到自己所在的楼层,隔壁邻居见他给门上贴了符,纷纷也弄上了符贴着,只是不知道他们是去哪儿弄的。

    本以为大城市的人不信这些,结果看起来比江家村的人还要深信不疑。

    江橘白凑近看了看邻居家门上的符,假的。

    抱善下到地上,她掏出钥匙开了门。

    “你去洗澡。”江橘白换了鞋,顺手打开电视。

    抱善仰起头,“要看恐怖片。”

    “......”

    吴青青实在是喜欢不起来徐抱善,她总觉得对方邪门儿,因为三分之一的时间里,抱善会待在家里,而不是道观,吴青青对她观感不好,一是因为她哥,二是因为她喜欢看恐怖片同龄小孩都看动画片。

    江橘白低头看着抱善那双亮晶晶的大眼睛,瞳色很浅,像阳光下的琥珀色。

    许是因为早产,她皮肤很白,脸上只有在她刚吃过东西后出现淡淡的血色,其他时候都是苍白的,她头发很多,只是颜色太浅,泛着金,所有见过她的人都说她像个洋娃娃,也不是没有道理。

    “哥哥你是不是害怕?”

    “废话。”

    从江家村出来后的这十年,江橘白从来没看过恐怖片。

    “那看动画片吧。”抱善选择宠着哥哥。

    江橘白打开了一部主旋律的红色电影。

    “你先洗澡,我去处理工作,要喝什么自己去冰箱拿。”

    “拿不到呢?”

    “那就不喝。”

    江橘白的工作居家也是一样处理,他上了二楼,习惯性地把所有灯都打开,然后转身进到自己的卧室,在书桌前坐下。

    他看着漆黑的电脑屏幕,呆坐在椅子上。

    刚刚在电梯里那一瞬间,给他的感觉,熟悉得要命,久违的恐惧感使他差点吐出来。

    但他无比清醒。

    这里是首都,不是江家村。

    徐栾更是已死多年。

    他有想过徐栾可能会再次出现,他也期待过。

    再续前缘,闲话家常什么的。

    但如果是抱着想弄死他的目的前来,那还是别出现了。

    江橘白打开电脑,他翻到无畏子的微信,无畏子的微信刚注册几个月,他还玩不太明白,江橘白直接给了拨去了视频。

    今天是个好日子,无畏子正忙着在给徐家镇的人供灯。

    “什么事儿啊?”无畏子甩着宽大的袖子,把手机平放在桌面,另一边继续忙手里的事。

    江橘白沉吟,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无畏子差点把蜡烛插脸上了。

    “你还念着他呢?”

    无畏子:“我就这么跟你说吧,他百分之九十九已经魂飞魄散,消散于这天地了,剩下的百分之一呢,哪怕尚存,那他也不具备从江家村移动到首都的能力,估计跑半路都能被风给吹散咯。”

    “再有,我奉劝你别对这种抱有希望,不论他以前对你是什么心思……”无畏子伸了个懒腰,“鬼死为聻,它如果再出现,只会是一种不认识你也不记得你的生物,并且,他的鬼气会更重,他会更残忍无情。”

    “最主要的是,他要成了聻,以我的能力,就帮不了你了。”

    “不过它能成聻的可能性基本是0,别太疑神疑鬼的,自己吓自己,你亲手了结的他,你忘了?”

    江橘白自然没忘,也忘不了。

    初到首都,他只觉新生重获,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只是没过多久,后遗症便袭来了。

    他频繁地做噩梦,梦见那天晚上山顶的雷电交加,梦见徐栾惨白着一张脸,却面带微笑地走到他面前。

    徐栾掐着他的脖子,温柔地问:为什么?

    但那不是江橘白记忆的徐栾,徐栾当时明明说的是没关系。

    无畏子的回答加深了江橘白噩梦留下来的阴影。

    若徐栾再次出现,不记得了,也不认识了,他是来杀自己的。

    外面传来脚步声,二楼是木地板,哪怕是软底拖鞋,走在上面也会发出轻微的声音。

    江橘白扭头看去。

    抱善用干毛巾包着头发,水珠从她鼻梁上往下滴,“哥哥,帮我吹头发。”

    男人身形依旧清瘦,他踢开椅子起了身,T恤薄薄的布料勾勒出他细韧有力的腰型。

    小姑娘走在他前面。

    养大徐抱善,就当还了当年那一剑的债。江橘白心想。

    夏肆是首都本地的,他跟家里关系好像不太好。这是江橘白与对方出去吃饭几次观察到的。夏肆每次接完家里的电话,心情都会变差一会儿。

    他工作时间自由,因为店里有徒弟,他还很清闲。

    从他平时的生活不难看出,他跟宁雨家境相当,一模一样的公子哥,只是爱好不太相同。

    宁雨喜欢时尚相关的东西,他有专门的房间用来摆放他的藏品首饰,如果没有工作,总能在各大秀场和时装会上看见宁雨的身影。

    拜宁雨所赐,江橘白还见过好几次平时只能在电视上看见的歌手和演员。

    但江橘白对这些不感冒,就像他永远分不清洛可可和巴洛克在风格和表达上的区别。

    夏肆与宁雨就全然相反。

    夏肆喜欢的马术击剑游泳射击等,正好,江橘白也感兴趣。

    国庆假期。

    向生兴致勃勃邀请江橘白出去自驾游。

    “有约了。”

    向生刚参加工作时还在首都,他算盘打得好,打算等江橘白毕业了就表白,结果江橘白刚毕业,他就被调到隔壁津市给分公司开荒,加上宁雨总是打岔,一拖许多年。

    “你……谈恋爱了?”向生语气艰涩。

    “还没。”

    向生松了一口气,这么多年,他还算了解江橘白,依江橘白的性格,他没那么容易跟人谈恋爱。

    光是和他成为朋友,就已经是难上加难。

    结果下一秒,他就听见江橘白的轻笑声,“但应该快了。”

    “小白?”向生像是忽然坠进枯井。

    “我知道你喜欢我,”江橘白从行李箱边上起身,他走到厨房,打开冰箱,拿出了一罐汽水,单手拉开拉环,“但是你们出现得不是时候。”

    “你们?”

    "你跟宁雨,我都知道。"

    “原来你知道啊。”向生难过到空茫,难过到失去感受,“你刚刚说不是时候,什么意思?”

    “没什么。”想到徐栾,江橘白登时就没了谈天的心情。

    “你……很喜欢对方吗?所以才会忽然想谈恋爱了?”

    “不知道。”

    “那为什么……”

    江橘白仰靠在沙发上,“我想开始新的生活了。”不然吴青青就该真喝农药了。

    向生不明所以。

    “那我等你,”向生在那边强颜欢笑,努力让语气显得活泼,“我会一直等你。”

    江橘白想说什么,对方却先把电话挂了。

    他怎么总招男的喜欢?

    是不是徐栾把他身体干变异了?

    “哒”

    窗户开着,风被送渡进来,窗帘左右摇晃,底部的塑料坠子撞击在墙上。

    江橘白目光看过去,那一角放了一张书桌,专门用来让抱善玩玩具,抱善的玉牌也放在那桌面上,在日光下透出润泽冰冷的光。

    他走过去,一把抓起那块玉牌,丢进了抽屉。

    抱善放学归家,她得知江橘白国庆假期要带她去马场,高兴得在客厅绕着沙发跑了一圈,她兜里被她跑得哗啦啦响。

    见江橘白眼神好奇,她把兜里的东西掏出来,“情书,都是。”

    “,......”江橘白一把把情书都抽到了自己手中,不悦道,“你才十岁,你班上那些人都比你大,老牛吃嫩草呢。”

    “我不会喜欢他们的。”

    江橘白随便拆了一封:“徐抱善妹妹,你的眼睛真大呀,像我妈妈戒指上的宝石……”

    他气笑了,“还挺有心眼。”

    几封情书全被江橘白丢进了垃圾桶。

    他丢完情书,一抬头,看见那块被他丢进抽屉里的玉牌不知何时被挂在了窗户上。

    那玉牌质地没话说,价值不菲,用红色的线串过,风一吹,他跟着窗帘坠子一齐摇来晃去。

    江橘白心脏被一股不舒服的感觉充盈。

    抱善站在椅子上,“哥哥,我挂的,好看吗?”

    江橘白目光移走,“下来。”

    小姑娘跳到地上,“那我去收拾行李咯。”

    抱善上楼后,江橘白坐在沙发上,保持着刚刚的姿势,久久没有动,他看着还在悠悠晃动着的玉牌,它每一次晃动,江橘白眼前就出现一次那张熟悉的惨白的阴诡的脸。

    我有对不起你吗?

    很后悔吗?

    很想念我吧?

    江橘白蓦地站起身,他背对窗户走进洗手间,他拧开水龙头,用流水大力揉搓着左手无名指的纹身,夏肆很敬业,技艺过硬,纹身鲜艳得疑幻疑真。

    镜子里的男人,脸似乎还是少年时的模样,苍白得跟恐怖片里的鬼一样。

    他失态了,他还是害怕。

    马场是夏肆朋友家的,只给私人养马,也不对外开放,偌大的一个场子,进进出出的全是自己人。

    夏肆跟江橘白保持着距离,但却不停去看江橘白。

    对方今儿穿一件浅蓝色的卫衣,不像宁雨那样一味追求设计和大牌,一看就是网购的,烂大街款。

    但时尚的完成度全靠脸,他下颌线依贴着骨头,清晰分明,他下巴都没胡茬儿,脸白白净净得找不出半点印子,睫毛细长,总是一副懒散又难伺候的少爷样。

    夏肆听宁雨说过江橘白,家境普通,穷窝窝里飞出来的一只小金凤凰。

    “我在这儿养了两匹马,一只白的一只黑的,你挑一只,要是看中别的也行,我去帮你要。”夏肆戴上手套,推开马舍的门,里头就是养马的,清扫得挺干净,空气里漂浮着草料的味道,不难闻。

    抱善戴着儿童安全帽,她被夏肆牵着手,满脸兴奋。

    “抱善,待会儿我找个安全员带你骑,我给你挑个体格小点的马,行吗?”

    抱善嘴甜,“谢谢哥哥,哥哥我爱你。”

    夏肆的头直接就昏了。

    走在前面的江橘白翻了个白眼,徐抱善跟徐栾一样,口蜜腹剑。

    为达目的,什么鬼话都说得出。

    身侧围栏里,一匹通体黝黑的马匹忽然嘶鸣了一声,它的头颅高高昂起,眼睛却看着外面的江橘白。

    夏肆抱着手臂,用鞭子敲了敲门栏,道:“一刚回国的哥们儿从国外带回来的,听说这马脾气坏得很,踢伤了好几人,现在都没人敢喂他,那哥们儿下血本,才请到了一个胆大包天的,不然这马肯定养不了,得安乐。”

    江橘白将它跟马舍里的其他马做了对比,这个个头更大,四肢更修长见状,连尾巴都甩得孔武有力,眼神很凶,瞪着每个打量它的人。

    “离它远点,别伤着了。”夏肆自然地揽上江橘白,“走,我带你去看看我的,它俩温顺,哪像这玩意儿……”

    江橘白挑了黑色,夏肆亲手把马栓了牵了交到他手里,“我就知道你会选黑的,它是女生,叫夏梦梵。”

    “夏梦梵?”江橘白以为会叫一些英文名。

    夏肆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昂,我的马,当然得跟着我姓。”

    对方高了江橘白大半个头,眼神灼热,牵在江橘白手中的夏梦梵在水泥地上踩踏了两步,呼出两口重重的气息。

    江橘白拽了下绳子,转身朝马舍外走,“我先出去了。”

    夏肆目光一直看着江橘白的背影,直到对方消失在视野中。

    他真不着急,听宁雨说,江橘白从上大学到现在一直都是单身,没跟谁谈过,也没听说过他暗恋谁,这样的人的心,本来就很难撬得动。

    江橘白穿马术服格外好看,为了安全,夏肆还给他准备了安全马甲,他长手长脚,腰身纤细,易折又轻盈。

    他手里攥着马鞭,将安全帽扣到头上,只是一只扣不好下巴下面的两条带子。

    “我来。”夏肆把马鞭挂到马鞍上,从江橘白手中接任了这份工作。

    夏肆手指将江橘白的下巴抬了起来。

    夏肆神态认真,指甲却仿若不小心似的轻刮了一道江橘白的喉结。

    江橘白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却又被强势地一把拖了回去。

    身后传来嬉笑声,不过也并不全是嬉笑,细听,每句话都是在讨好。

    “虎父无犬子!”

    “看这马,威武雄壮,这皮毛,这脑袋,真是好看。”

    “明儿我有个饭局,赏脸来玩一玩呗。”

    江橘白忍不住用余光去看,就在斜后方,那匹凶恶的黑马从马舍中被牵了出来,它被牵住了,此刻看起来倒是变温顺了。

    那一群人都穿着专业的马术服,看着也都正年轻,每个人脸上出现的谄媚的笑容却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夏肆没去看,始终垂着眸,“估计是那徐家少爷来了。”

    “徐家?”江橘白对徐这个字过敏。

    “嗯,徐家在首都树大根深,是宁雨家里都招惹不起的。这个徐家少爷说是外面的私生子,刚被接回来,地位却比一直在家的长子长女都要高,徐家老爷子走哪儿都把他带着,让不少人嫉妒艳羡。”

    “但说来也奇怪,这徐少爷身体似乎不怎么样,药罐子,也鲜少出门,不过为人却雷厉风行,徐家近期出现的好几次人事变动,都是他在操作,拔掉了好几颗徐老爷子的眼中钉,不可小觑。”

    江橘白一个做游戏的打工人,首都那些富贵人家跟他半毛线都没有,他听了下半句忘了上半句,随便点了两下头,“哦。”

    夏肆忍着笑。

    他喜欢江橘白这副谁都看不进眼里的小样儿。

    “好了。”夏肆放下手。

    江橘白说了声谢谢,他转过身,在夏肆的帮助下,爬上马背。

    他脊背挺直,下巴微昂,腰身被近身安全护具绑出一条柔和妖娆的曲线,屁股也被包裹得很圆,煞是好看。

    马就该给这样的人骑。

    “哟”那群人这会儿因为骑在马背上的江橘白注意到了夏肆,起高腔,“夏少爷,这什么风把你吹来了?我还以为你把你的俩宝贝孩子忘了呢,不干纹身师啦?”

    夏肆从地上捡了个石头丢过去。

    那群人作鸟兽散。

    牵着那匹脾性暴烈的高大黑马的男人此刻正在轻抚着马匹的前额,马似乎被惊扰到了,不安地甩了甩尾巴。

    那徐家少爷朝他们看过来,形容姣好,目光淡然。

    江橘白看清对方略显苍白的面目,漆黑不见底的双眼,层山叠嶂之间的云雾被拨开,多年心绪纷扰被一朝拧在了一起,给了他一记名为恐惧的闷拳。

    他攥着马鞭的手在发抖,抑制住身形的颤抖,江橘白问:“他全名叫什么?”

    夏肆翻身利落上马,答道:“笋茁不避道,檀栾摇春烟,徐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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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卷没有搞事精,只走感情,字数大概就上卷的三分之一

    第76章

    你们在谈恋爱?

    江橘白坐在马背上,感觉自己的身体一寸一寸被冻成冰块。

    近乡情怯,怯几乎压倒性的大过于情。

    来追杀他了?

    夏肆瞥见了江橘白脸色忽的变得不太好看,且还是上了马背后才变不好,他以为江橘白是畏高或是在马背上没安全感,他拽着缰绳,拉近了两匹马的距离。

    “别太紧张,放松。”

    江橘白的注意力却完全还在那个叫徐栾的少爷身上。

    会不会只是恰好同名,恰好还长得一模一样,恰好给人感觉也一样?

    但江橘白已经不是十八岁了,他如今二十八岁。

    那样的巧合,只能骗骗八岁小孩。

    “徐栾……”

    夏肆见他感兴趣,不吝啬多给他一些那人的信息,他甩了甩鞭子,手指捋着马背上柔软的鬃毛,“他回国内好像也才两个月不到,刚回来那两天,徐家还专门为他举办了一个认亲宴,好些人看在徐家的面子上去捧了个场,但还是有不少人觉得他是个私生子,去了跌份。”

    “直到他的待遇超过徐家另几个之后,搭理他的人才渐渐多了起来,性格方面的话,听说挺好的,不过我跟他没什么接触。”

    江橘白攥紧了手中的鞭子。

    那一头,徐栾牵着马,朝相反的方向,离开了。

    江橘白手中的鞭子被他攥得更紧,不……不是徐栾?

    恐惧绵延万里,尽头是模糊不清的酸楚。

    “走吧,我带你先慢慢走两圈。”夏肆说道。

    江橘白收回目光,垂下眼,他在夏肆的引领下,拽着缰绳,掉转了方向。

    越走越远。

    头顶日光逐渐明媚了起来,像徐家镇那几年如同白炽灯一般的刺痒日光。

    抱善抱着一匹矮脚马的脖子,玩得很开心。

    江橘白没骑过马,谈不上技术,一身装备倒还专业,但他此时没了心情去学难度更高的东西,只想慢悠悠地走着,最好是一直走在太阳底下。

    夏肆认识的两个人在不远处,呼唤他。

    他叫来了一名安全员随行,让江橘白自由发挥。

    看着夏肆骑着马走远,江橘白毫不犹豫扯了一道缰绳,夏梦梵被他牵着转了一圈,她甩着尾巴,慢慢悠悠走上了刚踏过一遍的路。

    远处,穿着黑白马术服的男人身形修长挺拔,他拎着一只铁桶,铁桶里大概是草料和一些水果,黑马咀嚼起来,汁水四溅。

    男人垂着眼皮,眼窝里剩漆黑的一道墨笔,比黑马身上的颜色还要漆暗。

    江橘白夹着马肚,让夏梦梵停下。

    他居高临下打量着似乎完全没意识到有人过来了的私生子,在对方垂着颈子,没回过头来时,江橘白毫不畏惧。

    直到对方搓掉手掌上的草屑,回了头,他眯着眼睛,看向来人。

    夏梦梵仿若感应到了背上人的不安,她踢踏了两步,往后退,拉开了距离。

    她也挺不舒服的,一种莫名阴寒的气息袭到了面前。

    “你是……”对方开口。

    他的嗓音跟江橘白记忆里的完全不同,江橘白不能指望一个鬼祟有多么悦耳动听的声线,从前,哪怕徐栾温和地说话,入耳还是阴恻恻地使人感到不适。

    但眼前这个人,他语调轻柔,声音平缓,不至于如沐春风,可也算得上礼貌客气。

    徐栾礼貌个屁,客气个屁。

    “你不认识。”既然不是徐栾,即使拥有着同样一张面孔,江橘白也骤觉无趣。

    “好吧,”徐栾弯腰在桶里洗了把手,直接用挂在马鞍上干毛巾擦干水珠,他朝江橘白伸出手,“我是徐栾,你是……夏肆带来的,他的朋友?”

    江橘白迟疑着跟对方握了握手,“嗯,我叫江橘白。”他居然在对方脸上找不出一点与脑海里那个人的不同之处。

    眼前这个明显是个人类,他的手虽然也有些凉,但那是刚刚他洗过手的温度,松开手时,江橘白已经感觉到了从对方掌心传渡而来的微热。

    即使如此,江橘白也不敢与他多对视。

    对方拥有一双神态和徐栾本人高度相似的眼睛。

    惊惧消散后,惆怅心绪接踵而来。

    要是徐栾当年没死,应当也是如此意气风发,众星捧月。

    “我还以为你们是在谈恋爱,你们之间的氛围不太一样。”

    对不熟的人,哪怕是同样的面孔,江橘白也自然熟络不起来,他懒懒地“嗯”了一声,“应该快谈了。”

    之前徐栾照顾过他一段时间,他那时候犟嘴,觉得自己做什么都行,完全可以独自生活。

    实际上除了工作,他的生活一团糟,他在打理生活上没有天赋,还没有耐心。

    大学里有洗衣机,他的衣服不管薄的厚的毛衣还是羽绒服,统统往里塞,羽绒服里面的羽绒被搅成一团,还是苗远他们给他拍开,重新蓬松起来,不然他就打算直接穿上身,冷暖都自己受着。

    毕业后工作住员工宿舍,室友明里暗里会照顾着他,他就在工作上照顾着点儿他们。

    如今带着孩子单住,徐抱善每次去上学,都要给家里贴好几张便签。

    徐抱善和徐栾一样,都认为江橘白离开了自己没法好好活下去。

    夏肆厨艺不错,抱善喜欢他做的饭。

    男人眯着眼笑,“但你看起来,好像不喜欢他。”

    江橘白轻嗤一声,“一把年纪,凑合过算了。”

    再者说,夏肆方方面面都符合他的喜好,也算高质量对象。

    徐栾看了他一会儿。

    两人身后,传来马蹄声。

    夏肆带着人过来了。

    “你俩怎么碰上了?”夏肆满头大汗,他摘下帽子,鼻梁上的汗水闪闪发亮。

    “偶遇,”江橘白拉着缰绳,作势要离开,“我去走走。”

    夏肆留下来断后。

    “你好,夏肆。”

    徐栾与他握手,“徐栾。”

    “久仰大名。”

    “那是我喜欢的人。”夏肆眉目并不热络,他飞扬的神态有隐隐的警告之意。

    徐栾收回目光,弯腰拾了一块苹果喂给了旁边的黑马,“很帅。”他由衷夸赞。

    远处的跑道上,矮脚马在树荫底下休息。

    抱善捧着一盒冰淇淋,大口大口往嘴里喂,她望见江橘白,大声地喊了一声“哥哥”。

    江橘白骑着马过去,抱善把脑袋往他刚刚过来的那边转,“你们在跟谁说话啊?”

    “一个陌生人。”

    “不要随便跟陌生人说话。”

    江橘白弯着腰,拿走了抱善手里的冰淇淋,抱善的脸垮了下来。

    午间,他们在马场的会员餐厅用餐,厨师在操作台热火朝天地烹饪着各色美食,架势摆得很了不得,食材的量取用很少,求精不求多。

    江橘白啃着一节烤玉米,他面前还摆着奶油蘑菇汤和烤制的牛肋条肉,以及几碟子他辨认不出来也不爱吃的红黄绿黑白料碟。

    夏肆给抱善碗里夹了两只避风塘蟹腿。

    他筷子收回来时,目光恰好落在江橘白搭在桌面上那只左手上,后者懒洋洋地用勺子在偌大的汤碗里搅着只有几口的浓白艳汤,注意力分散。

    那几朵柚子花所占的皮肤面积实际不大,只是出现在手这种几乎一直暴露着的身体部位上,很难不惹人注意。

    他一直很想知道,这样一个纹身,灵感从何而来?

    餐厅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推开门的两个男人走在前头,后边跟了两男一女,但一直到后面的三人已经走进了餐厅,掌着门的也没松手,过了半晌,才有一道修长的身影出现。

    男人一边走一边摘着手套,他将两只手套叠在一起,放在了一旁侍应生手中的托盘里,走向洗手间的方向。

    正好路经江橘白这片地。

    对方应当是没看见江橘白,径直路过。

    但江橘白却不受控地将目光往对方背影上投。

    太他妈像了。

    怎么连走路姿势都一样的!

    他拿出手机,打开了和江祖先的对话框,他编辑好了询问的短信,又一个字一个字的删除了。

    算了。

    他把手机扣到桌面,继续吃饭。

    夏肆一直观察着他。

    他往身后方向看了一眼,“你对徐栾很关心?”

    “没有。”听见徐栾这个名字,江橘白条件反射地开始逆反。

    “可你总是看着他。”

    “里看过一些私生子崛起抢夺家产的故事,现实里看见,感觉挺奇妙。”

    夏肆挑了下眉。

    “那你怎么不好奇我?或许我身上也有你感兴趣的故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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