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我终于知道了他在说什么。

    对时遇来说,距离那一世已经过去了两三百年,可他却还在惦记那份洒落一地的破丸子。

    “其实我可以原谅你的。”我开口。

    “什么?”时遇一怔。

    “破坏我的婚礼,羞辱我,杀了我,囚禁我,这些,我都可以原谅你。”

    时遇睁开眼,愣愣地注视着我,眸底泛起微光,升起希冀。

    “可惜,你杀了那个深爱着我的宋珸。”

    “他是这个世上我唯一在乎的人。而你却当着我的面,残忍虐杀了他。”

    “不仅如此,你还搅乱了我与他的人生轨迹,让我永永远远失去了他。”

    “所以,再也不会有糯米丸子了,时遇。”

    “永远不会有了。”我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情绪。

    时遇的眸子迅速暗下去,被无尽的死灰覆盖。

    哪怕我正被囚禁在暗无天日的密室之中,哪怕我的人生已经彻底失去希望和未来,可我还是勾起唇,因他脸上的绝望而兴奋不已。

    等等。

    不对。

    这个世界的宋珸并没有改变人生轨迹。

    在我被时遇掳走之前,这一世的发展跟第一世并无区别,父母自杀,借住爷爷奶奶家,与宋珸相依到十五岁。宋珸也没有跟叶琼芳在一起。

    这一世的宋珸,是那个深爱着我的宋珸。

    只要逃出去,我就能重新跟他在一起了。

    小叔爱着我。

    小叔在等我。

    尽管手脚正被坚固的锁链束缚,欣喜却在我心口迅速蔓延,开出一朵绚烂的花。

    从没有哪一刻,比此时此刻更让我对未来充满希望。

    身上的牙印可以消退。

    受过的屈辱可以淡忘。

    失去的十年可以用后十年弥补。

    只要小叔爱我,一切都没关系。

    总之,逃出去。

    我一定要逃出去。

    第十一章

    真心

    “做爱吧。”

    在时遇帮我刷完牙后,我平静道。

    “什么?”时遇愣了愣,似乎没反应过来。

    我靠过去,径直吻上他的唇,舌尖探入他齿间,轻柔地舔了一圈。

    牙膏残留的薄荷味在我们的舌尖四溢交缠,泛着清凉,后又逐渐微热。

    时遇瞳孔微微闪烁着,呼吸仿若停滞了般,僵着背一动也不动,耳垂悄然泛起了红。

    我从他唇间撤离,问:“做完之后,你会立刻放我出去,对吧?”

    为了自由,忍着恶心跟他做一次也无妨。

    我曾经用棍子侵犯过他,他现在想报复回来,倒也合理。

    满足他的兽欲之后,这个变态说不定会立刻厌倦我,从此放过我。

    时遇喉结滚动了一下,低头凝视我:“嗯,我可以带你去任何地方。”

    我深吸一口气,露出微笑:“时遇,我肏你大爷。”

    时遇一脸无辜:“怎么又生气了?”

    我尽量保持着耐心:“放了我,指的是从此以后,我和你彻底两清,大家各过各的日子,再也不要互相纠缠,最好永远都别再见面,做回陌生人。”

    “你想过什么日子?”时遇低声问。

    “只要能跟宋珸在一起,过什么日子都行。”

    时遇叹了口气,掌心缓缓覆上我的脖颈:“邻居小姐,你怎么就是不肯接受现实呢?无论重活多少世,我都不可能允许你和别人在一起的。是不是因为我对你太过温柔,让你产生了误解,以为我会无条件纵容你?傻瓜,我脾气很差的,如果你继续这么不听话,我就把宋珸绑过来,将他打磨成漂亮的人彘,在他脖子上套个项圈,像狗一样拴在这个房间里,让他瞪大双眼好好欣赏侄女和侄女婿是如何彻夜交欢的,如何?”

    他在故意激怒我。

    他想看到我崩溃发疯的样子。

    我嗤笑:“好啊,快去把小叔绑过来,我想见他,我想跟他一起被囚禁,被折磨,被凌辱,在痛苦中成为彼此的支撑与依靠,做一对悲惨而又凄美的患难恋人。我们之间的爱,会因此燃烧得更加炽烈,旺盛,坚不可摧。哪怕我正躺在你的身下,可我的目光,我的呻吟,我的灵魂,无不在投向小叔的怀抱,只需要一个眼神交汇,我们便能用爱意融化彼此,那种感觉,光想象一下都觉得无与伦比。”

    “闭嘴!”

    时遇掐着我的脖子,将我重重按倒在地,双目猩红。

    我笑容愉悦:“吃醋啦?可你哪来的资格吃这份醋呢?谁在乎你啊?最该接受现实的那个人,是邻居先生你哦。无论你拆散我们多少次,也无法改变我身体里与宋珸相似的血液,只凭这一点,你就生生世世都比不过宋珸。收养我,做我哥哥,叫我妹妹,你以为这样就能代替宋珸?不要做梦了,你身上的脏血,永远也别想与我相融。从我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已经与小叔命中注定,血肉相连。”

    “哦。”时遇表情慢慢归为平静,松开我的脖子,转而拿出一把匕首。

    “怎么?打算捅我几刀泄愤?还是又想扯出人家的肠子啦?”我冷笑。

    可时遇割下的却是他自己胳膊上的肉。

    虽然只是小小一块,可鲜血还是霎时浸染了他半个手臂。

    时遇将那个肉块递到我嘴边,柔声道:“来,张嘴,开饭了。”

    “……”

    我皱眉,刚想嘲讽几句,便被时遇迅速掰开嘴,将整个肉块都塞入我口中。上一次尝到时遇的肉,还是我撕咬他脸的时候,在嘴里没停留几秒便被我吐掉,晦气极了。可这一次当我再度想吐出来时,却被时遇用手掌死死捂住了嘴。

    “乖,咽下去。”时遇眼底溢满爱意。

    这个贱人!

    我不断挣扎,怎么也甩不开时遇的掌心,抵抗得越久,肉块在口腔的触感就越清晰,湿滑,黏腻,腥味弥漫,令人作呕,挣扎到最后,连呼吸都开始变得艰难,在激烈的呛咳之下,我被迫咽下了那块肉。

    时遇满意地摸了摸我的头,宠溺道:“既然邻居小姐那么喜欢血肉相连,那以后我每天都喂自己的肉给你吃。喝下我的血,吞下我的肉,这样的话,总有一天你也会爱上我的。这可比做爱更加亲密无间哦。”

    那天我骂了很久的脏话,一直骂到嗓子沙哑,喉咙发痛,第二天,时遇又从手臂上割了块肉,笑容满面地塞入我口中。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他真的每一天都在从身上割肉喂给我。

    那些割完留下的伤口,时遇丝毫不做处理,任由它们暴露在空气中,一天一天溃烂,化脓。时遇好像感觉不到痛,若无其事地用那双已经没有半块好肉的手臂抱着我,温柔哄我入睡。

    整间暗室都弥漫着刺鼻的腐烂气息。

    时遇显然在故意找死,对他而言,人生就像游戏,这个世界让他不满意,那就果断死掉换下一世。

    可我不一样,我无法预测自己下一次将面临什么样的人生,还会不会发生什么翻天覆地的变数。

    至少这个世界的宋珸是爱我的。

    所以,我不能死,我必须留在这个世界。

    于是,我忍下恶心,劝道:“时遇,去医院处理一下伤口吧。”

    时遇惨白着脸冲我笑:“你在关心我?”

    我敷衍地点头:“嗯。”

    时遇紧紧抱住我:“可我一分一秒都舍不得离开你。”

    我立刻道:“那不如让我陪你一起去医院?”

    时遇的声音变凉:“然后你就可以趁机逃走了,是吗?”

    算了,忍不下去了。

    我迅速翻脸:“你想死可以,别拉着我一起!不要以为天天自残就能让我心软了,哪怕将你扒皮抽骨,我也不可能原谅你!就算我们可以无限重生,可以随意让死去的人活过来,可那个被你虐杀的宋珸已经永远消失了,哪怕复活无数次,也不再是最初的那个他了。除非宋珸也可以重生,但很可惜,跟我一起重生的人偏偏是你,为什么偏偏是你!?”

    嗓子又骂哑了。

    时遇倒了杯水,耐心喂我喝下。

    无论我怎么发火,这人始终平静无澜。

    没劲。

    我打了个哈欠:“好无聊,学个狗叫听听。”

    时遇一愣:“嗯?”

    我不耐烦:“不能上网,不能看剧,天天待在这个破暗室,无聊得要死,你能忍,我可忍不了!你一个变态疯子不需要娱乐,可是我需要!”

    在我的抱怨声中,时遇膝盖与掌心同时落地,爬伏到我脚边,无比温柔地啄吻着我的小腿,唇瓣慢慢下滑,被我脚踝上的镣铐挡住,他伸出舌头,轻轻舔上镣铐,像在安抚,又像在顺从,最后,他仰脸望向我,张嘴低低地唤了一声:“汪。”

    空气静几秒。

    时遇垂下头,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红晕。

    他竟然在害羞。

    我一时没忍住,大笑出声,笑到咳嗽不止,笑到渗出眼泪,但还是停不下来。

    时遇以为我是因为开心而笑,也跟着扯起嘴角,期待地问:“邻居小姐喜欢我这样吗?”

    “真是贱得令人发指。”我由衷感叹。

    笑容僵在了时遇脸上。

    “你这样的贱货,就应该烂死在粪坑里,跟你多接触一秒,都让我觉得自己脏。”我说。

    他沉默着拿起匕首,划开自己的皮肤,又开始新一轮的割肉投喂。

    我熟练地咽下血淋淋的生肉,无所谓地笑:“不如煎一下再喂给我吧?再撒点黑胡椒,把属于你的恶心气味掩盖一下,那样更好下咽。”

    时遇睫毛微颤,幽幽盯着我,眼底似有泪光。

    很好,终于被我气哭了。

    我笑得更加开心,决定以后每天都要这么羞辱他。

    四肢被绑住了又如何?我的舌头还在,眼睛还在,大脑还在,我要每时每刻都用它们去奚落他,讥讽他,践踏他。

    哪怕被他踩入泥泞,削成人彘,生生世世被困在这间暗室,我也绝不妥协,绝不认输。

    谁也别想击垮我。

    身处暗室,我早已没有时间概念。

    每天都是一模一样的日子,睁眼,闭眼,睡去,醒来。

    唯一的变化,就是时遇那张脸。

    一天比一天枯槁,瘆人,没有血色。

    死神正一点一点侵占他的身体,等着彻底吞噬他。

    每次喂我喝水时,他整条胳膊都会克制不住发颤。

    我懒得管,随他去死。

    直到某一天,时遇忽然说:“邻居小姐,生日快乐。”

    我这才想起,自己又经历了一次二十五岁。

    失踪了整整十年,宋珸一定非常想念我。

    “我打算送你一份礼物。”时遇语气平静。

    “滚!”我不耐烦。

    时遇拿出遥控器,打开对面墙上落满灰尘的电视,调出了一段实时监控。

    画面里,是宋珸家的客厅。

    此刻,宋珸正独自坐在沙发上,茶几上放着一个生日蛋糕,蛋糕上插着蜡烛。

    他在为我庆祝生日。

    小叔,小叔。

    眼泪几乎是瞬间涌了出来,我贪婪地直盯着电视屏幕,细细打量那张熟悉的脸。

    宋珸看上去憔悴极了,比之前任何一世都要清瘦,这些年他一定在不断寻找我,又不断地失望,灰心,沮丧。

    不一会儿,画面里又多出了一个人。

    叶琼芳在宋珸身旁坐下,切了块蛋糕递向他,温柔道:“今天是星星的生日,要高兴点才对,不准丧着脸。”

    宋珸接过蛋糕,努力扯起嘴角:“好。”

    “看,你小叔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孤独哦。”时遇讥笑着,“这十年间,叶琼芳时刻陪在他身旁,鼓励他,安慰他,治愈他。将宋珸拉出深渊的人,从始至终,都是叶琼芳。你说我改变了宋珸的人生?不,我什么也没做。每一世都是宋珸主动去跟叶琼芳搭讪的,无论世界如何更替,都不曾改变他们的相遇。宋珸和叶琼芳,才是真正的命中注定,天作之合。可怜的邻居小姐,你的存在,不过是他们爱情的催化剂而已。”

    我毫无波澜:“叶琼芳暗恋宋珸的事,我早就知道了。挺好的,有她帮忙,宋珸不至于陷入绝望,我应该感谢人家琼芳姐才对。只要宋珸心里有我就够了,其他无所谓。这就是你送我的礼物?不错,看到小叔的脸后,心情愉悦多了。”

    “不。”

    时遇慢慢解开胸前的衣扣,露出大片泛着病态苍白的皮肤。

    我嫌恶地皱眉,这变态又想干嘛?

    接着,时遇拿起匕首,将刀尖对准他的心口,毫不犹豫地刺了进去。

    鲜血喷溅到我脸上。

    我面无表情地盯着他,懒得出声制止。

    仿佛觉得伤口不够深,时遇攥紧刀柄,又使劲往里入了几分。他似乎是提前研究过位置,知道如何减缓致死时间,即便刀刃已经深入皮肉,却并没有立即要了他的命。大滴的汗从他额间渗出,整个人惨白如纸,身体不断战栗着,踉跄了几步后,重重跪倒在地。

    “你说,我生生世世都比不过宋珸。”时遇直视着我,嘴角扯出一抹笑,“可我偏要证明,我比他更爱你。”

    在胸前划出一道十几厘米长的口子后,时遇一只手拿刀,另一只手慢慢伸入伤口中,一副打算把心脏拽出来的样子。疼痛让他几度呻吟出声,短暂地停歇后,又继续动手拉扯体内那个滚烫跳动的心脏。

    我终于开口:“时遇,发疯也要有个限度。”

    时遇艰难出声:“邻居小姐,我们来打个赌吧。等我死了以后,如果宋珸及时找到了你,叔侄大团圆,那就是我输,从此再也不会纠缠你;如果宋珸没能找到你,那就是你输,让我们在下一世相聚,然后,放下仇恨,乖乖做我的新娘,好不好?”

    我皱眉:“那我岂不是输定了?”

    被囚禁了十年都没能获救,足以说明时遇把我藏得有多隐蔽,怎么可能会被轻易找到?

    时遇一死,我必定很快也会跟着被困死在这里。

    “傻瓜,跟你透个题。”时遇宠溺一笑,声音逐渐微弱,“你和宋珸之间,其实只隔着一堵墙而已。”

    我愣住。

    “这个才是我送你的礼物。”

    时遇终于拽出了他的心脏。

    “给,我的真心。”

    时遇攥着那颗鲜血淋漓的心脏,温柔地,缓缓地,试图递向我。

    然而在心脏从胸腔彻底断离的那一瞬,他便一头栽了下去,再也没能爬起来。

    ……

    有病。

    有病!

    那颗如一坨烂肉般的心脏,在地上滚了两圈后,停靠在我脚边。

    大概是错觉,我发现它隐约还在跳动。

    我有些不适,用脚尖将那颗心脏踢远了些,无视时遇的尸体,把注意力放在了四周墙壁上。

    原来,这间暗室就在宋珸家隔壁。

    拥有上帝视角的时遇,自然对宋珸未来的住所一清二楚,甚至精确到楼栋房号。于是,时遇提前买下隔壁的房子,精心改造成暗室,将我囚禁至此。然后,一年又一年过去,当宋珸买了房子搬进来时,怎么都想不到,他苦苦寻找了多年的侄女,就被关在自己的新家隔壁。

    两个彼此思念却又无法相见的人,其实中间只隔了一堵墙。

    这便是时遇的恶趣味。

    狠毒到令人心惊,令人作呕。

    不过也多亏了他的恶趣味,让我有了一线生机。

    我立刻开始用力敲击墙壁,大声喊了数遍:“小叔!我在这儿!”

    监控画面里,宋珸低头吃着蛋糕,一个字也没听见。

    我并不意外,这间暗室肯定加了隔音,不可能会让我的声音轻易传过去。

    于是我冷静下来,梳理了一下自己现在的情况。

    两只手腕被锁链束缚在一起,脚踝上则套着一副镣铐,脚镣上拖着一条五十厘米长的链条,链条另一端被死死钉在墙角。这些日子我已试了数次,每条锁链都异常坚固,毫无人为挣脱的可能。在有限的活动范围内,能让我触碰到的东西,只有一壶水,以及时遇的尸体。

    水壶里插了根吸管,我一弯腰就能喝到。粗略估算了一下,省着点喝的话,这个壶里的水应该可以让我撑一个月左右。前提是,在未来的一个月内,我的身体素质能够强到只喝水不进食。

    时遇看似杂乱无章的自杀行为,其实都是计划好的。他在倒下之前,特地将那把划开胸口的匕首扔向了我够不着的地方,连割断手脚脱身的机会都不给我。他就是故意想让我挨饿,想让我绝望,想让我被活活困死。

    我曾用什么方式对待过他,他就用什么方式对待我。

    这就是他口中的爱。

    我绝对,绝对不可以认输。

    虽然暗室有隔音,但毕竟已经过去十年,墙面难免会老化,只要我敲得再大力些,还是有一丝希望能被宋珸听见的。

    那之后的每一天,从早到晚,我不断重复着敲墙、呼救这两件事,累了就停下来打量一会儿监控里的宋珸,他偶尔在看书,偶尔在喝茶,偶尔在接电话,偶尔会盯着我的照片发呆,每一个再日常不过的动作,都是支撑我活下去的动力。

    一天又一天过去,巨大的饥饿感开始笼罩我,肠胃发出阵阵绞痛,心跳变得毫无规律,四肢逐渐虚脱无力,脑袋也昏昏沉沉起来。有好几次我差点就要扑过去大口大口喝水充饥,可是水一旦被喝光,就意味着我离死亡更近一步,只能忍耐,必须忍耐。

    渐渐地,我连抬手敲墙的力气都使不出了,手腕处的锁链似有千斤重。

    我只能改用脑袋撞墙,撞得额头上渗满鲜血,撞得一次次昏死过去。

    每一次昏迷,我都会做同一个梦。

    一个浑身绑满锁链的女孩背对着我,蜷缩在角落,不断地绝望悲鸣,哭着哭着,她忽然转过身,顶着一张与我一模一样的脸,枯瘦而又蜡黄,眼角缓缓渗出血来,一字一顿:“宋星玓,都是你的错,都是你害的!”

    滔天的恨意向我袭来,钻入我的喉咙,撕咬我的五脏六腑。

    每一次从梦中醒来,我脸上都带着泪。

    那个女孩,是重生前的我。

    她说,都是我害的。

    因为我不肯向时遇妥协,所以连累这一世的自己遭受了整整十年的囚禁,如今还即将被饿死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

    都是我不识好歹。

    都是我的错。

    都怪我。

    ……

    不。

    我之所以沦落至此,全都拜时遇所赐。

    我凭什么要自省?凭什么要向他屈服?

    如果连我自己也开始责怪自己,那这个世道就太荒谬,太不公,太混账了。

    我只是饿极了,身子发虚,心理防线变低了,才会陷入那个莫名其妙的梦境。

    只是饿极了而已。

    我缓慢转动着视线,最终看向不远处已经开始腐化的,时遇的心脏。

    不久前我还嫌恶地将它踢开,现在却又艰难地爬过去把它够了回来。

    心脏上的血液早已凝固,散发出刺鼻的恶臭。

    我张开嘴,毫不犹豫地咬了下去。

    时遇躺在一旁,浑身布满尸斑,用那双浑浊发白的眼眸幽幽望着我,嘴角微微勾起,仿佛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撕咬,咀嚼,吞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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