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欢尔像小老师双手抱胸,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你是不是考完就知道能拿多少分?”

    “哪儿那么神。”景栖迟皱眉,“当我通天啊。”

    “说。”

    “就……”男生放开手,“就我不想比祁琪考得好。”

    他说完扭过头去,不去看面前的人。

    欢尔记起来了,祁琪确实对他吼过“为什么连你也比我强”这样的话。

    可是,就因为这一句话?

    她想问明白,可又觉得景栖迟已经把答案告诉她了。

    “你别让祁琪知道。不,跟谁也别说。”

    欢尔犹豫,心里很乱。

    尽管她也说不清为什么乱,好像帮他就是背着父母做坏事,又好像这样不对理应及时制止,还好像……迟钝的大脑迎来当头一击,隐隐有些什么正在被开启。

    “帮个忙,算我欠你。”

    他又这样说,一欠一还又欠一次,圆周率似的数不到头。

    欢尔看着他,点点头,“好。”

    景栖迟确实把答案告诉她了。

    16,你好陌生人1

    有男生举手,“那班长都知道我们拿的什么呀,她肯定把自己喜欢的先挑走。”

    教室里一阵敲桌子起哄声。

    那人火上浇油解释,“喜欢的……书,想什么呢。”

    廖心妍远远怼一句,“我先把你的扔垃圾桶。”

    全班笑得欢快。

    “行了,”徐老师叫停,“那就统一规定,拿过来全用报纸包一下。班长收时候做个统计。”

    廖心妍点头。

    徐老师继续,“书收上来会被统一放置到图书馆二层报刊阅览室,可以借阅带出来但一定记得到期前给放回去,活动结束大家自行去阅览室找回。另外为留给大家充足的读书时间,文化月期间周四周五下午两节自习不做强制要求。”

    最后这句话如同一记礼花,“砰”一声在五班绽放的结结实实。

    “没自习不是让你们疯玩的。”徐老师吼着补充,然纯属以卵击石,最后连自己都跟着笑起来。

    教室总算安静,徐老师刚要开口,隔壁四班传来一阵叫喊,不用想都知道他们晚一步听到好消息。

    少年们的高兴点总是出奇一致。

    “行,自习吧。”徐老师摇摇头,背手出了教室。

    祁琪凑近欢尔,“一会去吃牛肉面吗?”

    “心有灵犀啊。”欢尔嘿嘿笑。

    “叫着他俩吧。”祁琪又道。

    就算不叫他们大概率也会跟着。

    欢尔向后侧过头,瞄着景栖迟,“我的琪邀请你们晚上吃牛肉面。”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个非要对着景栖迟点出是祁琪邀请。只是确信这样做他会高兴,那好像就应该这么做。

    “纯邀请,”宋从笑说,“不请客是吧。”

    祁琪脸一红回过头。

    欢尔小声说他,“吃人某个器官会短。”

    这下轮到宋丛脸红,景栖迟也是一愣。可下一秒,这俩人发出足以集聚全班目光的爆笑。

    景栖迟拍着宋丛肩膀,笑得眼泪差点飞出来,“某个器官,短。”

    “你才短。”

    “又没说我。”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俩神经病。陈欢尔把椅子向前挪挪躲开他们,一句吃人嘴短笑成这样?

    晚上回到家,面对自己几乎一贫如洗的书柜,陈欢尔这才开始真正犯愁。

    大部分书还留在四水,这里要么是各科教辅书,要么是几册老师推荐过的课外读物,要么是四大名著类人人皆有的名本,简而言之,哪一种都没法推荐给别人。

    万般无奈下她去敲母亲房门,虽然有心理准备,面对架子上整整一排妇科工具书她恨不得就地被开一刀。

    陈妈听得缘由乐不可支,“我这中华妇科学怎么不能漂流了?这是正规科学,小姑娘提前了解了解挺好的。”

    “不行。”陈欢尔当场拒绝。

    “针灸?”陈妈抽出一本,像电视购物推销员喜气洋洋满脸堆笑。

    “不行!”

    “这个行,”陈妈扫射一圈,“本草纲目,经典巨作。”

    “漂这个教人下毒?”母亲越笑,陈欢尔越赌气。怎么堂堂医学院高材生连本正经书都没有。

    陈妈不甘放弃,指尖一本一本点过去,确实都不太合适。她灵光一闪转到床头柜上,打开抽屉胸有成竹拿出一本,“这肯定行,我建议你也看看。”

    那本书叫《神经心理学》。

    “不是工具书,里边有知识有案例,挺好玩的。”陈妈强势塞到她怀里,“我新买的,同系列还有本《变态心理学》。”

    “妈!”

    陈妈呵呵笑一通,“得了,你得相信你妈的眼光。”

    也没其他可选,欢尔抱书回自己房间。出于对者的负责,她打算了解一下里面都讲什么。不想一发不可收拾,越看越来劲,至眼睛酸到睁不开时已是凌晨四点。

    大脑、认知、动机,这次没被骗,她感觉自己在拥抱另一个宇宙。

    早晨在家属院门口与宋丛和景栖迟汇合,她迫不及待分享心得,“我这本书惊天地泣鬼神,你们知道怎么给人催眠吗?就是让你注意力集中到房间内某一点,然后注意你的呼吸,然后你要让全身肌肉组放松,放松……”

    景栖迟敲她脑门,“你现在给我俩催眠有什么好处?留点劲给老徐催还差不多。”

    宋丛饶有兴致问,“是什么书?”

    “她房里有什么你还不知道?”景栖迟不屑,“还催眠,你私藏的佛经?”

    “滚蛋。”女生大力踹他车轱辘。

    “别闹。”景栖迟胸有定见朝宋丛点头,“我估计是丽娜阿姨那儿偷来的。”

    欢尔话到嘴边还是忍住,“哎呀,不能说。”她转而问他们,“你俩带的什么?”

    “你不不能说么,”景栖迟逮着机会就与她打嘴仗,“施主且随缘吧。”

    宋丛笑一下,老实作答,“我拿的《麦田里的守望者》。”

    “呀。”欢尔惊喜,“我想看!”

    “那你先拿去看吧。”宋丛说着将斜跨的单肩包转到胸前就要开拉链,晨间车流密集,欢尔止住,“别,那你一会儿交什么?”

    “随便交一本呗。”

    “还是别了。哎,看车。”欢尔放慢速度,伸手将他书包转到背后又细心拉紧拉链,“没准别人也想看。等漂完了再借我吧,反正你又不着急让我还,是吧。”

    “也行。”宋丛嘿嘿一乐,“你随时。”

    这天早自习陈欢尔是在抄作业中度过的,书是好看,题也是真多。祁琪笑,“你悠着点,全对了麻烦。”

    学习好也是种负担啊。她暗自感叹。

    正抄得风声水起,廖心妍站上讲台喊话,“大家把书都交上来吧,交完来我这里登记。”

    教室开始出现响动。祁琪回头问景栖迟,“你那有报纸吗?”

    景栖迟从书包里拿出体坛周报,翻两页,将印着大幅托雷斯照片的某张偷偷抽出来递过去。

    宋丛伸手,“给我一张。”

    供应者懒洋洋将整册报纸往旁边一堆,宋丛随意拿张把书包好。

    心急火燎补完作业,欢尔轻手轻脚把书拿到课桌上,怕被人看见迅速翻开书皮压到底下,提笔开始给未知的读者留言。

    班长催得急,一时半会想不出优美句子,她写到:

    这本书让我更加了解自己,希望你和我一样从中获得乐趣。

    17,你好陌生人2

    很久之后当祁琪想起这次图书漂流,她忽而产生疑问:在高中那样紧张繁忙的日子里,学校怎就确定大家一定会去找书看书呢?

    疑问产生的同时她便想到答案。

    会参加的,一定会。

    不是寻书,而是千方百计探听那个人拿出哪一本,而后马不停蹄在书海中准确找到试图借助这个入口了解献书人的所思所念所爱。最后的最后,冥思苦想琢磨出与之匹配的句子,庄重而小心地写在上一行文字之下。

    总会有那么一个人是青春这座小旅馆里的常客。

    可也只有在旅馆彻底结束营业的未来,我们才有勇气承认这件事。

    书上这句话,来自一个你不知道的陌生的我,是我离你最近的一次。

    好友很快给答复,“宋丛那本是《麦田里的守望者》。你下次直接问嘛,他又不是外人肯定告诉你。”

    报刊阅览室单独腾出来做这次活动,祁琪于开放当日去找了两圈都没看到。她猜测或许有人抢先一步恰好拿到这一本,打算过几天再去找一遍。

    祁琪说你不觉得他来天中可惜吗?

    人人挤破头只为争那一席名额,于景栖迟却是种不得已。

    就像小时候我们满心欢喜将最爱的玩具给最喜欢的人却只得到对方一句冷漠的谢谢,长大后才明白这句道谢已是对方的全部礼貌。

    单方面强加的好是种负担也说不定。

    这些欢尔不打算同任何人说。惋惜过去是对自己毫无意义的消耗,她只希望伙伴能抓住眼前所有机会不回头地往前冲。

    就像现在这样。

    “进了!”周围一阵欢呼。

    景栖迟单刀破门,在最后一刻反超比分定下终局。

    他在场中被拥上来的队友七手八脚揉着脑袋,男生表情有些扭曲,但,笑得竟然带几分羞涩。

    出息了,欢尔暗想。

    文化月第三周,徐老师的女儿回母校做演讲。五班这下倒全空,大家都想一睹这位关系更亲近一层的神仙学姐芳容。礼堂座无虚席,欢尔同祁琪插空钻到过道处,旁边座位上的高三生人手一本练习册或闭目默诵或奋笔疾书。小徐姑娘在掌声中迈着轻快步伐走上舞台,她带来的主题是逆风飞翔。

    “先说一下我的情况吧。”自我介绍后,小徐姑娘娓娓道来,“我是踩着天中公费线进来的,入学排名四百左右。高一期末三百二十,高二分班后稳定在前十,高三基本没出过前五名,后来的付主任刚才介绍了,我现在在清华读新闻专业。说这些是想告诉大家,我一路都在追都在赶,很累非常累,但,值得。”

    接下来她开始分享学习方法,由系统到单学科,底下的人笔记不停。

    这部分欢尔一样没记住,倒是中间有句话让她有血脉贲张之感,小徐姑娘说永远都不要看轻自己,无论别人说什么做什么,永远都不要。

    中途去卫生间,欢尔在礼堂外大厅碰到徐老师。她打声招呼,之后问“您怎么不进去?”

    老徐背着手,“还嫌我看得不够腻歪?这儿也能听到。”

    欢尔要走却被叫住,老徐像是闷久了急于找人聊天,问她听得多少有无收获。欢尔实话实说,“我想选理科,学姐介绍的主要是文科经验。”

    她本就理科偏好,天中传统又重理轻文,到高二也就五六个文科班。这选择无需三思。

    “经验都是别人的,”老徐看着她,“取其精华,路还得慢慢摸。”

    欢尔指指里面,“您在家辅导学姐么?”

    “少。”老徐扬扬下巴,“当时这丫头文理差不多,我们就想让她念理科。但她自己坚持,后来……就是倔吧,遇到困难也不怎么和家里讲。她高考那年我还带着毕业班,自己学生都顾不过来。”

    “怪不得。”欢尔点头。

    “怎么?”

    欢尔笑了,“学姐说永远不能看轻自己,这句话还让我挺感动的。”

    “嗨,”老徐自嘲般笑笑,“最看轻她的人就是她爹。”

    “嗯?”

    “这丫头是回来给我上课的。”老徐不再多说,拍拍欢尔肩膀,“化学老师夸过你好几次。努力吧,定下目标就全力以赴,别留遗憾。”

    礼堂内传来一阵经久不息的掌声,想必分享会已告一段落。

    除去羡慕,此时陈欢尔对里面自信满满的小徐姑娘凭生许多敬佩。她的飞翔该有多孤独,在那一程狂风暴雨的旅途中,没有谁相信她能飞过去。

    四强赛有这样一道题:小脑属于脑前部中部还是后部。陈欢尔在观众席脱口而出“后部”,几乎同时台上一名戴眼镜的斯文男生抢到,同样给出“后部”答案,回答正确,祁琪大力戳她后脑勺,“这事你倒行。”

    “学海无涯啊。”欢尔啧啧两声。她纯属现学现卖,这是那本《神经心理学》某一章的知识点,揣在怀里还热乎着呢。

    眼镜男又稳又准,几乎凭一己之力将班级带入决赛。祁琪指着台上站他身边的女生八卦,“据说他俩是一对。”

    “这你都知道?”

    “贴吧上热门校园情侣排行榜,那里面都有照片。”祁琪挑眉,“羡慕不,公费谈恋爱。”

    “可……老师不管?”

    “不知道,可能成绩都不差就睁只眼闭只眼吧。”

    成绩真是个奇怪存在,有一段时间它无所不能,过了这段则毫无用处。它有永生的生命,它清高、公平、有时也会开并不有趣的玩笑。它被特定人群奉若神灵,信徒的离开并不使它难过,因为它无比笃定总有人前仆后继跪拜在脚下。

    18,你好陌生人3

    祁琪终于知道费尽力气寻找的《麦田里的守望者》身在何处。

    这天欢尔留图书馆看书,她找一圈无功而返回教室自习。路过某张桌子时无意中瞥到被试卷压了一半的书籍封面,露出的封皮上印着赛格林。祁琪下意识推开试卷,心之念念的那几字映入眼帘。

    如果是别人她不会多想,可这张桌子属于廖心妍。

    收书的人,将书交到图书馆的人,可以知道每个人交了什么并且第一时间借出来的人。

    那一瞬间,形容为天打五雷轰也不为过。

    怎么会是她?

    可偏偏就是她。

    心事重重回到座位,祁琪不自觉想起很多关于廖心妍的时刻。比如她有几次声称去姑姑家都“碰巧”顺路和他们一起走;比如她总喜欢站在教室后门聊天,每次说话声笑声都很大;再比如她经常鸠占鹊巢坐到自己身后请教问题,那些题目明明没有很难。

    如同橱窗里心爱的裙子被别人觊觎,对方甚至付了定金先下手为强。

    又恼火又憋屈。

    那天晚自习祁琪面前的书未翻一页,视线几乎没离开过前几排廖心妍的背影。两节晚自习,她向这边看了六次。

    放学后她甚至明目张胆站到宋从旁边,虽然说话对象是景栖迟,“你明天就正式比赛了吧?加油哦。”

    廖心妍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你们怎么去啊?”

    “大巴,一起走。”

    “住宿呢?”

    “学校都安排好了。”

    女生点点头,“不在这段有什么问题随时问我,你有我电话吧?”

    “不用,有事我网上给你留言。”

    “没问题。”廖心妍笑笑,“当然啦,学习上你可能更愿意问宋丛。是吧学委?”

    宋丛听到忙不迭摇头,“学习?你太高估他了。”

    折腾一大圈不就为了跟宋丛说句话。祁琪这么想,脸色也开始难看。她拉起欢尔就走,“磨蹭什么想住学校啊。”

    被拖着出门的陈欢尔完全状况外,“我早收拾好了这不等他俩么。哎你俩快点。”

    “走啦。”景栖迟朝廖心妍挥挥手,和宋丛并肩跑出教室。

    晚上徐老师在班级

    QQ

    群发布消息,提醒文化月即将结束,请大家按时归还漂流书籍。景栖迟心下一惊赶紧给宋丛去电,“我桌斗有本书,漂流的,你回头帮我还回去。”

    “你还拿了别人的书?你自己都没交吧。”

    宋丛记得清楚,交书那天景栖迟两手空空,为蒙混过关这小子拿着他的书交到讲台,之后偷摸勾了两个人的名字。

    “你别管。”景栖迟细心叮嘱,“别被人看见。然后再替我写句话,写得真诚一点,中心思想就是这书非常好,选得非常有品味。”

    “行吧。”

    小时候替他写作业还得想着法变字体,类似的事宋丛数不清做过多少次,早已司空见惯。

    “明天到学校就写,千万别忘了。”那头男生提醒。

    宋丛笑答“好”,想想又道,“你加点小心,尤其膝盖。”

    “得啦,等我凯旋吧。”

    来真的?

    上次开玩笑试探直接被捂嘴,宋丛倒也没深想。景栖迟皮,跟谁都嘻嘻哈哈自然也看不出对谁特别好。当然陈欢尔除外,那是景妈下的死命令,他不敢抗旨不遵。

    可若真动了心思……替他写句什么话比较好?

    宋丛一抬头便看到陈欢尔的蘑菇头后脑勺,还有几根发丝没睡醒似的支棱着,像主人一样稀奇古怪。他不由抬起手想替她抚平,结果刚一碰到被欢尔一掌打到手背上,女生头也不回继续闷头做题。宋丛忍住笑,心里一下有了轮廓。

    取书这天祁琪轻而易举找到自己的《台北人》。她翻都没翻去前排书架与欢尔汇合,好友正原地纳闷,“奇怪,我的神经好像没回来。”

    祁琪目光全在欢尔手里那本《麦田里的守望者》,她明知故问,“这是宋丛那本吧?不知被谁拿走了,我都没看成。”

    “你看呗。”欢尔递过来,“我本来跟他借的,你看完再给我就行。琪,你帮我找……”

    欢尔未说完,祁琪已经抱书远走。

    此时此刻,迫不及待想要知道“对手”写了什么。

    阅览室外楼道空无一人。祁琪靠墙站定,她知道偷窥别人隐私这种行为备受唾弃,可忍不住,如箭在弦上已经绷到最大弧度,再一下就断了,她真的忍不住。

    再次确定四下无人,打开。

    内页只有一句英文:

    Make

    sure

    you

    marry

    someone

    who

    ughs

    at

    the

    same

    things

    you

    do.

    字迹娟秀整齐。也就是说宋丛什么都没写,而这句“读后感”来自廖心妍。

    一定要与笑点和你一样的人结婚。

    她怎么可以这样写,她怎么敢这样写。祁琪握书的手不受控制颤抖,整个人都在抖,恨不得整页扯掉撕碎。

    狡诈,阴险,尽是心机。

    可转而她的内心又涌起一股强烈挫败感,从未有过,连考班级倒数时都没有过。

    可悲又可笑的是,在这场没有硝烟的对决中,她发现自己甚至没有成为对手的资格。

    欢尔出来找到她,嘴里念叨,“我的书可能太好看了,好看到舍不得还我。”

    祁琪闷头答,“是太好看了。”

    “你的有留言吗?我看看。”欢尔拿过《台北人》,快速念出声,“谢谢你让我读到一段有情有义的旧时光。希望我也能留存在你的时光里,历久弥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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