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端琰想了一下,好像陈月洲说的也没什么错。

    她如果不读这个硕士,学历实在是太低了。

    她虽然有上成人大学,但是这个自考学历和正儿八经走高考分数念的统招学历根本没有可比性……

    陈月洲愿意去瑞典,并且为此计划着,其实端琰有些欣喜。

    于是低声道:“你等等。”

    说罢,转身出了房间,等回来的时候带了碘伏和创可贴,蹲下身子替陈月洲的脸颊消了毒后,贴上了创可贴。

    陈月洲从始至终对自己伤口没有说一句话,等端琰结束手上的动作后,他才低下头,捧着端琰的脸颊认真道:“小琰,你别担心,就算全世界都离你而去,你的世界里还有我,我从一开始陪你走到现在,也就不怕再陪着你走到最后一刻,我不会放弃你。”

    端琰瞬间睁大了眼睛。

    陈月洲看着端琰,俯身轻轻亲吻了端琰的额头。

    其实,他最不想对端琰说的,就是这句:你的世界里还有我。

    因为他不想活成端琰的唯一。

    做端琰的唯一……太可怕了。

    可能很多人总觉得,当自己的另一半失去了全世界、而全世界只剩下自己的时候,自己就是对方的唯一,就是对方最宝贵的一切。

    可是,在他陈某人看来,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这个道理有点像养狗,尤其是养聪明的狗。

    在狗幼年的时候,如果主人经常带狗出门,和陌生人、陌生狗以及其他物种进行丰富的“社交”,这只狗有自己的“圈子”和自己的“生活”,就会有一个相对健全的心理状态,长大后性格偏稳重内敛,能够分清敌我状态,更加冷静和友善。

    但是,如果主人没有赋予狗足够的“生活”空间和“社交”机会,让狗的世界里只有主人,狗在长大后面对外界会很容易处于警惕状态,它们性格易怒、敏感狂躁、风吹草动就不显得格外不安,像极了如今紧密的高楼大厦之间饲养的那些听到风吹草动时,隔门狂吠不止、见人瑟瑟发抖的泰迪,也像极了很多人。

    这是好事吗?

    或许主人会说:“我从来没有期盼过我家狗对别人友善,我要的就是这种除了我以外对着所有人狂吠的狗,我要的就是这种唯一!”

    是啊,自己以前也一直是这么想的。

    因为缺乏安全感已经缺乏到了扭曲的地步,因为担心心态健全的另一半会说走就走,因为什么都不信,所以要把对方从全世界所孤立。

    可是,当面对端琰时,他再次发自内心地询问自己:这是好事吗?

    没有被良好引导社会关系或者没有健全社会性时,无论是人还是动物,性格上都会有缺陷,就像如此没有安全感的自己。

    如果有幸,被孤立的是一只有服从意识且手无缚鸡之力的小泰迪,那么主人还尚且是主人,只不过生活里会经常因为这只仿佛有被害妄想症的狗的躁动觉得无比烦躁;

    但如果被孤立的是一只从一开始就不具有服从意识的大型高智商同科动物呢?主人还是主人吗?当对象无法驯服时,到底是自己利用对方对“孤立的恐惧”而控制了对方,还是对方因为对“孤立的恐惧”而统治了自己?

    一无所有的人既孤单得发狂,又无所顾及得猖狂。

    端琰不会求着自己不要离开,他有足够的智力和能力控制自己无法离开,也许今天他会因为划伤自己而产生愧疚,可是不久的未来就会觉得这只是留下自己的手段,已经无所谓善恶。

    做端琰的唯一反而意味着自己将被缺乏安全感到发疯的端琰控制,到最后他们两个人变成两座孤岛相互拉扯坠入孤独的深渊。

    可是,自己和端琰的关系又有点像斗兽场的斗士和牛。

    一开始自己不愿意逼疯牛,是因为一旦牛开始发疯就没有回头路,他们两个终究有一个得死;

    如今端琰分数迟迟不降,就像是斗兽场在用喇叭播报:“斗士你快点出击,就算牛不发疯,下场后也得死,你也得死”,所以他干脆利用牛的疯,获得比赛的胜利和高额的奖金。

    端琰不会主动攻击的人,他可以想办法让端琰攻击;端琰似乎已经放弃了找赵世风寻仇的事,他可以想办法让端琰不要放弃。

    想到这里,陈月洲的眼泪滑落。

    斗兽场里,斗士胜利呐喊的那一刻,也就是牛撞得头破血流且满身插满了利刃倒下的那一刻。

    说实话,他真的……不想面对那一刻。

    陈月洲的眼泪越流越凶,他趁势抓住端琰的衣服放声大哭道:“我好害怕……小琰……我好害怕我会死……我不想死……我想和你一直一直在一起……想去瑞典和你一直一直生活……在那里我们有一个温暖的家……有你熟悉的人……我们会有孩子……惬意的生活……我们可以春天带着孩子去看樱花……一家人聚餐……所以我想活下去……我想保住好不容易考上的学历……我想以后我们两个的生活轻松一点……”

    听着怀中人撕心裂肺的哭声,端琰抱着陈月洲的手收紧了些,他低下头不断地亲吻着陈月洲的头发:“对不起,对不起……”

    ……

    回到家第二天,端琰休假,却一早就出了门,陈月洲在家休息,中午醒来的时候端琰已经回来了,将一份资料放在茶几上。

    陈月洲走上前拿起来看了眼,发现是昨天那个老太太的。

    他不禁眯眼打量着端琰:“哪儿来的?你不是已经不是警察了吗?这种户籍档案你怎么拿到手的?”

    端琰在沙发前坐下:“我现在身份特殊,很多人对我未来的身份有太多不切实际的猜想,这种无所谓的小事,不少人都愿意卖我这个面子。”

    “哦……”陈月洲继续翻着档案。

    也是,旁人看来,端琰本来身份背景就特殊,如此这么一闹,这将来的仕途指不定一路攀高,如果到时候混个烟草局局长什么的,虽然没什么只手遮天的大权力,可是烟草局油头多啊!自己儿女如果工作不顺,端琰记得恩情未来卖个面子,给个闲职也不错啊。

    “档案没有亮点。”端琰道,“本名李春年,不知道什么原因小时候改过三次名字,膝下无儿无女,亲戚到了她这个年纪基本都死光了,只有一个大哥有一个儿子,所以经常来往。”

    “自己的私生子登记在自己亲戚的名下可能吗?”陈月洲问。

    “在北川不太可能,但如果全国人口联网系统覆盖不到的偏远山区就未必了。”端琰抱胸,“不过这个儿子你是查不到的,二十出头和一个比李春年大两岁的美国女人结婚后,去了美国定居,没有再回来过。”

    陈月洲顿时陷入沉默,好一会儿后抬头问:“你也在基层做过警察,这种吃喝嫖赌抽老了却死缠着孩子甚至霸占孩子房子的家伙也见过吧,他们有人能解决问题吗?他们是怎么解决的呢?”

    端琰想了片刻,应着:“好像是遇到过一个,父亲吸毒酗酒家暴,母亲被逼死,老无所依就赖上自己儿子,还经常酗酒闹事,扰得儿子的妻女不宁……”

    “然后呢?”陈月洲问,“这个人杀了自己的父亲?或者怎么?”

    “杀?为什么要犯法?”端琰反问。

    陈月洲一时语塞:“那……”

    端琰道:“后来有天这个男的喝了点酒耍酒疯,也不知道是儿子把他父亲趁势推下楼还是他父亲自己摔的,残疾后儿子痛哭流涕说愿意赡养自己父亲……”

    说罢,端琰走到阳台,推开窗户,点了支烟,漫不经心地说:“一个不能出门的残疾人只要不死,控制他的人又有合法权利‘照顾’他,谁管在家门背口后的他是不是生不如死?”

    陈月洲一愣,莫名地有些寒意,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脸上的创可贴。

    或许端琰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任何恶意,甚至是在帮自己出主意或者指引方向,但是经历了之前太多可怕的事,陈月洲听起来总觉得可以映射出很多意思。

    “如果你要帮你老师——”端琰扭头看向陈月洲,一脸淡然,“只需要解决那个多嘴的老太太就行了,不到万不得已,不要随便动杀人的念头,这个世界上让一个人比死还痛苦的方式,有很多。”

    陈月洲:“……”

    本能地吞了口口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自己怕不是有些……惊弓之鸟了。

    第277章

    162

    作者有话要说:  题外话

    暂无

    虽然对端琰的话有些惊慌,

    但陈月洲也不是没有考虑可操作性,可思忖了片刻后他还是摇了摇头道:“你这个说法只适合部分人,可能适合我,但绝对不适合她……”

    陈月洲道:“虽然她是个比较容易上头的类型,耐性不够,情绪激动,

    心思敏感……但正因为如此,

    她其实就是个普通的简单的人,

    她做不到为了复仇在人面前对她爸装模作样的好,

    更做不到在背后对她爸超过正常人底线的穷凶极恶的坏,

    对她而言,

    恨就是恨,

    但下不了手就是下不了手。”

    人类的本性中本来就存在“残忍”和“不忍”这两种矛盾的属性,大多数人都在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活着。

    所以,

    对朱媛而言,

    可能把这个十恶不赦的男人丢到山村里的养老院去得过且过,

    是中和了她的恨与不忍,

    算是她可能会觉得心里比较舒服的选择了。”

    听到陈月洲的话,端琰回头看着他:“敌人打过来的时候,

    非胜必死,还能有什么选择。”

    陈月洲沉默。

    虽然大多数人都是矛盾的集合体,

    矛盾的天平总是在左右摆动,但也总会有那么些人,天平就这么毅然决然地偏向了某一端。

    他想了会儿,

    思忖出了一条中和方案。

    朱媛的父亲的话……反正如今已经残疾了,也跑不到哪里去,安排私车将他送到乡下那些偏僻的养老院打发着就行了。

    虽然生活条件比如今差了许多,可能还会被怠慢和欺负,但做人出来混总是得还的。

    年轻的时候给予了儿女和家人巨大的痛苦,老来能有地方苟延残喘,已经算是朱媛的善意了。

    当然,这个操作中有非常关键的一点是:得把这个多事的老太太处理掉。

    否则,一旦带朱媛的父亲离开,这个老太太背后又是找警察又是告法院的,事情就没完没了了。

    可是,怎么样才能打发老太太呢?

    儿子在国外,也没什么黑历史,似乎没什么东西能威胁到那个女人……

    就在这时,端琰轻声道:“二十岁第一次结婚的时候,追求爱情和未来;四十岁第二次结婚的时候,追求降低生存成本和维持生活;六十岁第三次结婚的时候,为了打发孤单和相互依存;八十岁第四次结婚的时候,可能就单单地希望病发的时候有人替自己打120。”

    陈月洲闻声抬头:“你在说什么?”

    “不同年龄人的需求是不同的。”端琰看着陈月洲,“人距离死亡越近,人距离本性就越近。”

    陈月洲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

    很多人年轻时候总是爱说:“我根本就不怕死,我现在根本没什么牵挂的,明天让我死了都无所谓,只要不疼就行了。”

    可是真到了死期将至的时候,感受到了死神靠近的恐惧,即使月薪几百,也想要用上千上万块钱去买可能根本没什么功效的保健品续命。

    对于这个老太太而言,如今着急着要钱的目的不就是:既不想连累自己儿子,又不想老无所依吗?

    最能威胁她的,或许就是她这条命了。

    于是,陈月洲反问:“你觉得这个老太太在她这个年龄段的女性中漂亮吗?”

    端琰回想了一下,应了声:“算是。”

    “那……”陈月洲又思考了片刻问:“你有什么家庭富裕的独身老头推荐吗?”

    这次换端琰思考了,很长一段时间后,他应:“倒是有,我以前的一个市局的同事,算是我刚进市局时候带我的前辈,后来家里发生事情辞职了,他现在一家人还在北川居住,不过他们老家,一个二线城市,他们家附近在拆迁,预计明年到他们,按家里有多少成年人的人头赔偿,安置房附近的环境一般,但是房价均价也在两万左右。”

    “按成年人人头赔偿?还是二线城市?这个好!”陈月洲拍手道,“这个人帮我牵个线吧。”

    “不过,他爸已经老糊涂,还有身体残疾……”

    “没关系没关系……”陈月洲忙摆手,表示不在意。

    按成年人的人头赔偿拆迁款或者安置住房,想要赔得多的话,就在拆迁清算前一年结婚比较合算。

    这个老头单身,就算身体残疾,金钱和房子对老太太的诱惑力也是相当的大。

    当天晚上,陈月洲打电话将自己的计划告诉了朱媛,朱媛对自己父亲的处置方案没有反驳,就是吐槽了几句“凭什么让他住养老院我还要出钱”之类的,陈月洲就姑且认为她觉得这个方案合适了。

    但在老太太这里,朱媛不太同意帮忙相亲的说法:“凭什么放任那个老泼妇去新找个相好的啊?”

    陈月洲叹气,其实他早就想到朱媛一定会反对,于是故作愤怒道:“我当然不会介绍一个让那个老太太享福的人家,你别忘了她昨天差点要了我的命呢……”

    他神神秘秘问:“你知道这个老头的妻子是怎么死的吗?”

    朱媛:“怎么死的?”

    “被气死的。”陈月洲一脸奸诈,“这个老头其实以前是个赌徒,家里的钱全被他赌博输光了,不然你想想,他家这个条件怎么会没人给他说对象啊……”

    听陈月洲这么一说,朱媛觉得觉得也有几分道理。

    然而,这些其实都是陈月洲编的,为了让朱媛接受自己的做法,他早就准备好了借口。

    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朱媛同意了陈月洲的做法。

    不过陈月洲又强调:“介绍对象的事情我来做,你不要参与,而且你要假装不知道,因为从你的角度讲你肯定恨透了老太太,如果你也知道这件事,她一定觉得其中有诈。”

    朱媛也不反对:“这个我可以接受,不过我要亲眼看到那个相亲的家伙。”

    陈月洲:“看就看呗。”

    说服朱媛后,陈月洲穿好了衣服搭车出门,来到医院找到了老太太所在的病房。

    一见陈月洲,原本坐在病床上看新闻的老太太顿时本能地向床里面一退:“你……你怎么来了?”

    像老鼠见了猫似的。

    “来和你商量个事。”陈月洲装模作样地捂了下胸口,表现出一副很痛的样子。

    老太太顿时又向床里面缩了缩,大声道:“你别吓唬我,明明是你自己摔的!你仗着你男人家里有什么代表什么的……你……你欺负我们老百姓!我去上fǎng举报你!”

    陈月洲一听,笑了下:“上fǎng?你懂得还挺多。”

    看来昨天事后小警察把端琰的身份向老太太说了些,不过这也正好,看她这副样子是有点怕自己的,正好可以狐假虎威利用一下。

    陈月洲拉了把椅子在床边坐下,打开手机,翻出端琰发来的照片,转过屏幕对着老太太道:“这个老头,能看上吗?”

    老太太一听,一脸懵:“什么?”

    “算了,没必要给你看脸了,反正这把年纪了,长相都差不到哪儿去。”陈月洲道,“这个老头最近在找能结婚的对象,他在北川目前有住所,最关键的是,他老家那边要拆迁,按人头赔偿,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老太太瞬间睁大了眼睛,但毕竟是老江湖,瞬间就收起了惊讶平静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也知道我男人的背景特殊,和我闹事可不是和朱媛闹事,没人会向着你……”陈月洲一脸漫不经心道,“而我呢,是朱媛的学生,朱媛生活困扰,我的学业就受困扰,我不喜欢这样子的生活,我男人也不喜欢……”

    老太太顿时露出有些紧张的表情,她总算是明白了陈月洲昨天闹事的理由。

    “我想了想,和你闹不愉快也很麻烦,不如瞒着朱媛,我们来合作一下。”陈月洲晃了晃手机,“这个老头是我男人同事的父亲,身体不好,和朱媛她爸情况差不多,你结婚了还得伺候着,但好处就好在,婚后你就有房了,而且是二线城市的城中村拆迁,那赔偿下来……就算不给你一套房,也不得给你个三十万?”

    老太太一听,顿时低下了头,没说话。

    “我给你一天时间思考。”陈月洲道,从口袋里取出一张提前写好的电话号放在床头柜上,“明天早上九点之前,给我答复,我觉得这对你来说不亏。当然,如果我们合作不成立的话,你知道的,我还有别的办法。”

    说着他转身离开,留下看着床头电话号发呆的老太太。

    七月底的北川酷热难耐,正午时分火伞高张,玻璃窗被烤的滚烫。

    医院的病房是中央空调27度制冷恒温,这个温度对于老年人来说稍微有些凉,需要盖上空调被才能好一些。

    因为阳光刺眼,老太太将窗帘拉上,静静地躺下发呆。

    也不知怎么的,她就想起了无数年前自己和朱媛父亲相好时的那段日子。

    家里穷,人口又多,爸妈顾不得照顾谁,都是大的照顾小的,小的照顾最小的……单单是活着,都给人一种很仓促、很疲倦的感觉。

    当然,开心的时光也有,和村里几个同龄的姑娘跳皮筋十局都没压筋能让她快乐一下午。

    但这样级别的小快乐,下一秒就会因为柴米油盐酱醋的大争执变得索然无味。

    为了最小的弟弟能上学,大哥和她辍学进城打工,自己认识了个这个误了她终生的男人。

    他喜欢国学,自己天生就擅长国画,于是他教她绘画,两个人就像神仙眷侣似的。

    漫漫人生路看下来,自己这辈子的时光里也就那段单纯地谈情说爱的日子最开心了。

    他说要跟别人结婚的时候,其实她都忘了自己当时是什么样的心情了。

    反正就是委屈,但又觉得正常。

    那个年代城里人就是城里人,农村人就是农村人,待遇差距特别大,身份有高低之分,这是没法改变的事实。

    当初多少知识青年为了离开农村回城市里抛家弃子……这多正常啊?

    谁愿意放着城里读书看报的大好日子不过,去火伞高张的大太阳下面种田当农民啊?

    她又能指望这个男人什么呢?

    人呐,最心疼的就是自己。

    所以吧,这个男人和别的女人结婚,她哭也哭了、闹也闹了,骂也骂了,却也打心底觉得……没办法的事。

    但是,这人吧,有时候就是奇了怪了:明明道理都懂,就是不服气、不认理,最后还跟自己较上劲了。

    所以她当时就像和谁怄气似的,待在北川就是不肯走,甚至那会儿还在想:我男人为了房跟那个女人结婚,又不是为了爱情跟那个女人结婚,这爱情和面包都想要的话,房子到手再离婚不就都到手了?做事得将就基本法呀!

    而有这个想法的还有她男人,结完婚没过几天就跑来对她说:你等着,等房子一到手我就跟她散摊,咱俩结婚,到时候要房有房,要什么有什么。

    所以两人一拍即合,继续过着小夫妻的日子,倒也不觉得领证和没领证有什么区别。

    直到男人的婆家找上门来臭骂一通,她才明白了:这有证的和没证的,没证的再怎么恩爱,这面对外人那都抬不起头。

    她去催促男人离婚,结果男人反倒是变卦了:“就这样吧先,之所以能分房子是因为夫妻双方都是城镇居民职工,所以算两个人的,离婚还得分割,到时候我们两个分不到什么……而且,我们现在这样子和夫妻有什么区别?等过几年政策变了,我就和她离婚……”

    男人的话说着说着欲言又止,她当初也没听明白,就这么由着他去了。

    直到自己奔五十岁时,她才明白:这王八羔子,原来是打那天起,开始要脸了。

    如果就这么离了婚和自己在一起,那他就要背负外人的非议,披上“为了房子和别的女人抛弃老婆”的人渣的说法和一堆人的闲言碎语,他不愿意承担这些。

    但是,相反的,如果不和老婆离婚,到时候受人唾骂的就是他们两个,而且婚外第三者无论是主动的、被动的、半被动的还是怎么的,都是被骂得最凶的那个。

    说白了,这个男人就是打算让坏的自己全担了,他一个人光享受好处。

    说到底,他要是真是个只要爱情不要道德的人,说离婚早就离了,哪儿会拖那么久。

    但可惜的就是,自己小时候没读过几天书,当初愣头愣脑的小姑娘连肠子都是直的,哪懂这么多弯弯曲曲的东西。

    再说了,懂这么多的女人放她们那会儿,那一般都是有过一堆男人经验丰富老道的,都不是什么好女人。

    这大人们都说了,姑娘家就要心思干干净净的,白如纸似的,不然等着她的破词可多着呢。

    所以,爹妈也不愿意教自己这些不三不四败坏人性的内容,反应过来的时候,儿子也大了,男人也老了。

    好就好在她生儿子时候因为报不上户口,男人当时又做生意亏了本,一见男人连儿子奶粉钱当时都未必给得起,就送给自己做生意有些苗头的大哥回去过户在了大哥的名下。

    后来,男人的经济缓和了,她说了儿子的事,结果男人反驳:“咱们还是不要太多关心儿子,不然你大哥会觉得你想抢儿子,反而对咱们儿子不好……”

    她当时觉得有道理,于是只敢偷偷塞钱给儿子,却不敢明着管太多。

    儿子大了后,大哥对儿子说了他的真实身世,结果没想到这小子居然对自己发开火了:“畜生和畜生之间是生不出人的,我的爸妈,只有户口本上的两个人。”

    自己还来不及说任何话,儿子就跟着个美国女人出去不回来了。

    不过,自那之后,她每过半年都会发现卡里多了些钱,儿子虽然不愿意认自己,但终究也是有一些于心不忍。

    而她呢,年过半百想做个白如纸的小姑娘也不可能了,这社会的大染缸早把她染得五颜六色了。

    说愧疚于儿子也不觉得有什么愧疚,生下他、给他吃喝、让他过好日子……还要怎么样?她没有好吃好喝好日子不照样长大了?这年头小屁孩怎么要求这么多呢?

    但说不愧疚又觉得心里不是滋味,所以她也不打算花孩子的钱,把儿子打钱的卡的密码换成了儿子生日,打算有朝一日还给他。

    不过,对儿子她仁慈,可不代表她对男人还能继续仁慈。

    一想到这辈子的荒唐,她觉得怎么的也得让这个男人给自己掏出来点什么补偿补偿,本想着上门闹一闹让男人给点油头让自己养老,结果,男人没闹死,这男人的媳妇却一命呜呼了。

    她当时就纳闷了:这女人心眼怎么这么小啊?都忍了大半辈子了,这会儿怎么就气死了?不过,死了也好,死了自己就能转正了。

    ……

    想到这里,老太太长出一口气,从床上爬起来离开病房,缓缓地来到朱媛父亲的病房前推门而入,顿时一股臭气扑鼻而来。

    男人睡着了,他睡觉的时候会打很响的呼噜,如果和他躺一张床,根本没有人能睡得着。

    老太太望着男人白发苍苍且满是褶子的脸颊,视线平静而又冷漠,仿佛自言自语般喃喃道:“知道吗,为什么朱媛她妈死了之后,你给我说咱俩可以结婚了,我却没跟你领证?”

    回答老太太的只有男人如雷贯耳的呼噜声。

    “因为我想清楚了,你如果但凡有一点良心,就算拿不到房,也不会一毛钱都不给我留!”老太太说着,眼神越来越冷漠,“你不会让我在你女儿面前天天这么难堪!你更不会不给你自己亲生儿子留一点钱!那好歹是你儿子!你要是还能有那么一点良心,说不定我都会考虑考虑,让你死的别这么难看……”

    到最后,冷漠都变成了咬牙切齿:“你这人,真是自私极了,你这辈子把自己的钱、别人的钱都花干净了,好处都你一个人占着,坏处别人都担着,你现在替我问你女儿要钱,说心疼我,呵,你当我不知道,你害怕我不要你了,改明儿你女儿就把你拿土活埋了!”

    说完这些,老太太委顿地抹了把脸,擦掉还未涌出眼眶的泪珠,起身离开。

    当天晚上,陈月洲收到了老太太同意相亲的短信。

    隔天中午,陈月洲带着老太太、端琰带着前同事和其父亲来到了市局附近的某家餐厅约见面。

    而朱媛,则全副武装尾随在陈月洲身后。

    端琰的同事叫顾伍,是个年约三十出头的男性,五官棱角并不锋利,所以显得相貌极其温和,而他的声音也很沉稳,给人一种极其温柔体贴的感觉。

    他父亲的条件比想象中还要差一些,据说因为中风导致了偏瘫,如今不得不坐轮椅出行,连吃饭握筷子都极其困难,再加上声带损伤,如今说话只能发出声音,却吐不出任何具体内容。

    朱媛一见对方这副样子,顿时就放了心。

    一旁的老太太面对对方此般模样没有任何反应,仿佛老头这样恶劣的条件早就在想象之中,她始终热情和顾伍攀谈着。

    顾伍这个人言行和他的外貌一样,说话的态度极其礼貌又谦虚,哄得老太太是喜笑颜开。

    而他开出的条件也十分让人心动:结婚后,她和父亲回家乡居住,每个月给他们夫妻二人5000元料理生活开销,拆迁后应该会赔偿四套房和30万左右的现金,这30万全部交给老太太。

    老太太对这个条件很满意,一听对方又是端琰的同事,心里是一百个放心,当晚就回朱媛家收拾了行李,隔天顾伍就找了搬家公司上门帮老太太搬家。

    晚上,顾伍请端琰去市局附近一家有名的清吧喝酒。

    清吧内灯光昏暗,水烟的薄雾缭绕,台上是年轻的男孩用柔美的声音唱着舒缓的情歌。

    “打算什么时候让他们结婚?”端琰举杯。

    “最近吧。”顾伍也举杯,轻轻和端琰碰杯后一饮而尽,“你不要紧吗?”

    “要紧不要紧都已经发生了。”端琰默默续杯,将辛辣的液体一饮而尽后,低声问,“你女儿该上小学了。”

    “嗯。”顾伍慢悠悠地给杯子里面添酒,“我想让她读北川国际附小。”

    “附小现在择校费起价就是十二万。”端琰道。

    “无所谓。”顾伍随口应着,紧接着笑了,表情欢快而洒脱,他从口袋里掏出钱夹子,取出一张装裱过的爱心形照片,“想看看我女儿的照片吗?”

    端琰接过扫了眼,是个有些胖的小姑娘,不过挺可爱的。

    “很可爱对吧,大家都说,我女儿不但长得可爱,最关键的是有气场,将来一定能当个大人物。”顾伍道,“可是……”

    他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是无限的冷漠:“可是有一天我下班回家,我女儿就不长这个样子了,摔碎的酒瓶子划伤了她的脸,你说我怎么这么天真,觉得有些人老了,看到孙女就会善良了,是我幼稚害我老婆天天在家里担惊受怕,害我女儿小小年纪面对这些东西……”

    端琰抬眼看着顾伍。

    顾伍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口腔中满是辛辣与苦涩:“她还是个孩子,那么长一道疤,她以后得多难过,别人家女儿穿好看的裙子,她得多难过,所以,我必须让她上最好的学校,过最好的人生,我现在除了我女儿的未来,谁对我来说都无所谓了……”

    说到这里,像是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顾伍收回照片浅笑着:“明年拆迁赔偿在我女儿开学之前,不是还要给三十万现金吗?刚好一半用来给我女儿交学费,另一半……嗯……我添点钱,给我老婆换辆车吧,毕竟上了好学校,接孩子总不能用过去的308了吧。”

    端琰扫了眼顾伍,低头看着酒杯:“我记得你爸以前会说话。”

    顾伍也给自己又添了杯酒,低头抿了口,漫不经心地应着:“嗯,喝多了刚摔断腿的时候,的确会说话,话太多了……”

    说到这里,他仰头,露出人畜无害的温柔笑容道:“所以我都说了,老年人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否则总是碰碰撞撞发生些意外甚至不小心出事,这不都是正常现象吗?”

    顾伍笑吟吟道:“其实我不喜欢这个新妈,看着心眼很多。”

    端琰轻声应着:“我也不喜欢。”

    顾伍一听,低头看着酒杯抿唇:“那就好。”

    第278章

    163

    老太太离开后第三天,

    朱媛从医院接走了老头。

    面对女儿强行接自己出院的行径,老头又喊又闹,好在及时赶来两个壮丁,一人用束缚带控制住老头的手脚,一人给老头嘴里塞了一枚奶嘴堵住他的话语,然后又给他戴上了口罩,

    使得他无法挣脱口中的奶嘴,

    在他支支吾吾如同智力有问题的嚎叫下,

    将他安置在轮椅上带出了医院。

    老年人上了年纪多有些奇奇怪怪的疾病,

    旁人对此也见怪不怪,

    又见朱媛身边跟着两个壮丁,

    也没人敢多说话。

    出了医院大门,

    一辆面包车早已停好,其中一名壮士取出一张名片对朱媛道:“这是陈月洲帮你联系的养老院所在地。”

    其实是端琰联系的,

    说是陈月洲只是为了把朱媛欠的这份人情给转给她罢了。

    朱媛看了眼,

    露出惊讶的目光:“这都准备好了?”

    “怎么?今天不搬?”壮汉问。

    朱媛低头看了看手机。

    因为自己家的破事,

    自己的学生不少都已经开始爬墙了,

    如果再这么耽误下去,怕是到时候学生已经攀上了别的导师,

    自己却没离职,以后彼此相处那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她第一次带硕士,

    虽然能力不足,但毕竟凡事第一次都让人难以忘怀,她还是希望能给自己的人生留下些美好的回忆,

    还是想出点成绩的。

    “搬。”朱媛应着。

    车子一路前往位于北越郊区的越山县,一路两岸景色荒凉,连车辆都极其罕见,行约两个小时后,在一家名为“万年馆”的养老院外停下了车。

    养老院是由数栋类似于农村自建房一样的建筑物围绕而成,中间有一座种了些蔬菜瓜果的小花园,在这一栋栋自建房外有高耸的栅栏,栅栏顶端有锋利的玻璃片和铁丝电网,只有唯一的大门通向外部。

    院负责人热情地接待了朱媛,不等朱媛讲述自家老头的具体情况便笑盈盈道:“您放心,具体情况联系我的人已经说过了,费用您过目一下,没什么问题咱们合同就签了,我带您去看看住宿环境。”

    在负责人的引领下,朱媛被带到了养老院最靠内的一栋楼前。

    推开有些锈了的棕褐色铁门,印入眼帘的是上端白色石灰墙、下端绿色漆皮护墙漆的古老建筑。

    绿皮已经脱落了不少,墙上白一片绿一片,破旧极了。

    向内走去,里面是一排排刷了蓝色油漆的铁门,但从形状可以看出,原始的门已经相当旧了,连刷漆的工程做得也是十分潦草。

    狭窄的走廊宽最多一米,一个人通过的时候刚刚好,多一个人便会觉得有些狭窄。

    地板没有铺石砖,就是普通的有些粗糙的水泥地,边边角角还有许多未清理的灰尘。

    走廊的天花板有些低,目测也就是两米五左右的样子,四周没有窗,即使此刻是正午,内部也是昏昏暗暗地。

    房间的顶端每隔5米左右是一盏钨丝灯,由于瓦数过低,虽然亮着能看清前方的路,但是除此之外基本什么都看不清。

    跟着负责人一路来到走廊尽头,屎尿的骚臭味越来越重,朱媛这才发现,其中有两间房子是没有门的,外面盖着一张脏兮兮的布艺门帘,上面写着“厕所男”和“厕所女”两组字。

    对方推开厕所隔壁房间的门介绍道:“这里就是他的房间了,你看——”

    朱媛看向房间内部。

    大约三四平米的房间,白石灰粉刷的墙,房顶因为年久无人处理已经积了不少灰尘,还有些残破的蜘蛛网。

    房间正前方是一张一米二宽的钢丝单人床,床尾是已经破损的木质衣柜,左侧是一张桌子,上面放着装内胆型的热水壶和几个杯子,还有不锈钢的碗盘和几本书,右上角有一扇小窗,有阳光从恰好射进来,落在充满年代痕迹的桌子上。

    “他的行李放在这个衣柜里就行了,每天会有专人过来将饭准备给他,还有今天一天的热水,我们这里为了方便老年人安心,还准备了他们那个年代作者写的书籍,如果不识字的话也没关系,你看上面,我们有公共广播,每天惠播放老人喜欢的新闻,放一些戏曲……”

    朱媛抬头看了眼房顶硕大的播音喇叭,没有说话。

    “而且,我们这边保护措施做得是很好的。”对方道,“老年人思想容易受到诱惑,所以我们这边是不允许老年人私自佩戴手机的,每天看电视或者上网都会有专门的看护员陪同,每个房间都有呼叫器,就在枕头旁边。”

    负责人指了指床头,接着道:“这样的呼叫器走廊上也有……哦对了,我们的安保措施也是很好的,老年人身体问题很多,比如患有阿尔茨海默病、精神异常等等,有专门负责急救的医生,我们这边看管是很严格的,绝对不会让老年人跑出去遇到危险的,你就放心吧。”

    朱媛闻声,看向窗外,视线恰好可以瞧见高耸的栅栏上的重重电网和玻璃片。

    负责人之后又带她参观了养老院的伙食、活动场所、娱乐设施等地方,最终将她带到了管理室,将费用和合同交给了她。

    月费低到可怕,朱媛拿起笔就要签字的时候,突然有些犹豫了。

    她不知道她在纠结什么,明明这个男人死不足惜,可是一想到签下字的那一瞬间自己就了却了所有心头事时,却忽然觉得心底空荡荡的,有些不习惯。

    就在这时,壮汉推着轮椅将朱媛父亲送进来,去了奶嘴和口罩能够自由说话的老头一看到朱媛又喊又叫:“朱媛你个兔崽子!你等着!我要上法院告你!你把我送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来!叫我媳妇来!叫我媳妇!”

    朱媛一听,心底的空荡荡瞬间被重新燃烧起的恨意填满,她扭头瞪着老头,“你媳妇?”

    “怎么?她马上就过门了!马上就是我媳妇了!”

    “呵,原来她没告诉你啊?”朱媛冷漠地扣上笔帽,讥笑着,“她啊,已经和别的老头要结婚了,你不知道吗?不然你怎么今天一天都没看到她?”

    “什——”老头瞬间瞪大了眼睛,额头青筋暴起,抓着轮椅扶手的手臂上暴出一条条白筋,指尖不断地颤抖。

    “怎么,她都消失三四天了吧……”朱媛想了想,“你该不会没察觉吧?”

    “不可能!她不可能背叛我的!我是她儿子的爹!她不可能不要我的!她跟了我一辈子都没怨言!这不可能!”老头疯狂地拍着扶手,扯着嗓子嘶吼,“我儿子可是在美国混的!我要让我美国的儿子回来让你们都完蛋!你不就是个二流大学的老师!我儿子让你下岗分分钟的事!你等着!你等着!给我电话!给我电话!我要给这个贱女人打电话!居然敢抛弃我!这个不要脸的女人!”

    朱媛一听,气得咬牙切齿想要上前和老头理论,负责人却拦在了她的面前:“签字吧,剩下的交给我们负责就行了,有的人前面的路已经定了,有的人还有将来,何必在快死的人身上耽误自己的时间。”

    朱媛一怔,看着眼前的负责人。

    是个四五十岁的女人,虽然这养老院破败不堪,可她却保养得很好。

    面对朱媛父女的争执,她全程面无表情,仿佛这样的事情这里经常发生,她早就见怪不怪了。

    朱媛深吸一口气,看向这座养老院有且仅有的一扇进出的大门。

    也是,到此为止了。

    她重新拿起笔,写下自己的名字,刷卡缴费。

    看到朱媛完成入住手续的那一瞬间,老头忽然就停止了咆哮,就这么直直地盯着朱媛,直到她回头时,哑着嗓子问:“朱媛,你是不是太没良心了?”

    朱媛没说话,也没看老头。

    “你小时候你记不记得,我带你去公园玩,你被别的小孩打了,我带着你找到他们家去了,我还给你买了糖,买了吃的,在你放学的时候还给你买过糖葫芦,给你买过雪糕,带你去看过电影!我对你的好你都忘了吗?你就只记得我对你的差吗?如果没有我你怎么活这么大!”老头道,“我是你爸!你世界上只有一个的爸!”

    刚刚才变得心如止水的朱媛瞬间被这些话扰乱了心池,红了眼眶。

    她记得,她当然记得了。

    父亲对她的所有的好她几乎都记得。

    父亲给她买的零食、带她逛的公园、给她做的饭……这一切她几乎都记得。

    因为……次数太少了。

    相比母亲长长久久陪伴在自己身边对自己点点滴滴的好,父亲对自己的好就像是久旱盼甘露那样,每一次都会让她铭记于心。

    所以,长大后意识到父亲如此人渣时,越是想要将他赶尽杀绝,童年时候那难能可贵的父亲对自己施加善意的画面就会一次次出现在眼前,折磨着自己无法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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