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对。”赵世风一改往日暴躁地痞的形象和口吻,此刻眉眼柔顺,把自己演绎成一个朴实的东北大老爷们,“昨天我姑娘放假,做了饺子回来给我们吃,我们三个都吃了,我姑娘和她去收拾碗筷,我就回房自己个儿睡觉,后来我就不知道了。”

    听着赵世风的说辞,李薇先是一怔,随即立刻明白了过来:先别管赵世风为什么没死,但是赵世风这么说话,是为了保住自己!

    顿时,浓浓的愧疚感油然而生,李薇顿时泪目了。

    她这种从小到大没被人爱过的类型,爹妈不爱自己的时候,她虽然会难过,但是内心深处好像也觉得蛮正常的;反倒是爹妈随手一个非常简单的“关爱”小动作,会瞬间让她为了这么点“关爱”而变得没有立场。

    由于这种类似郊区的小产权房经常会发生用气不当中毒的事件,再加上赵世风和李薇都没有杀害李春敏的动机,李春敏又没有吵吵嚷嚷的家人,她的房间里也有之前吃过的扑尔敏之类药物的盒子,而最关键的是李春敏如今已经脱离了危险期,没死人案件性质就不会上升,所以警察其实根本就没有把这件事当一回事。

    等警察撤离后,赵世风才在客厅沙发前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看着李薇。

    李薇就在茶几对面站着,低着头,紧张得一言不发。

    两人就这么对峙久了,李薇实在受不了如今恐怖压抑的气氛,这才张口辩解道:“我不是想杀你,我是想杀她,她怀孕了,以后我就在这个家没地方了……”

    赵世风看了眼李薇,顿时露出狞笑:“你难道不是惦记着老子的房,担心她肚子的崽子抢了你的位置?想着杀了老子你们娘儿俩就乐呵了?”

    李薇一听慌忙摇头:“不是的,我只是害怕她抢走……”

    话还没说完,赵世风取出一张银行卡丢在李薇面前:“拿着。”

    “这……”李薇看着手中的卡,“这是什么?”

    “她的卡。”赵世风喝着茶悠哉道,“这娘们好过不少男人,卡上还攒了个四五万的,她就是个野种,家里也没人,现在照顾自己都困难,改明我就把她接回来丢那边仓库里,她的钱你就看着花,等过阵儿老子把她撇出去就说这段日子照顾她把钱花光了就行了,对了,她店里那些瓶瓶罐罐,你要是想做你就去做。”

    “真的吗……”李薇看着手中的卡,又抬头看看赵世风。

    “警察又不是卖玩意儿的,不给提成,警察也不爱忙这些烂摊子,想搞事儿,你得懂警察什么爱管什么不爱管。”赵世风道。

    “所以想要钱,找那种上没老下没小、死了都没人惦记、失踪都没人报警的野种,弄残就行了,千万别把人弄死。”赵世风指着李薇,“弄死的话,警察想不管都不行。”

    李薇低头看着手中的卡,眼泪又淌了出来。

    自己的爹看穿了自己的计划,却将计就计搞了李春敏,也没有恨自己,还把李春敏的存款给自己花……

    虽然这么做不道德,但是,和自己的不道德比起来,强太多了……

    看着李薇哭成个泪人,赵世风露出有些狡黠的目光:“不过你胆子挺大,竟然回想搞老子……”

    “不是我!”李薇慌忙摇头,“是小洲!小洲!”

    赵世风的眼神顿时犀利了许多。

    “我女儿没钱住院,小洲给我提的建议,我真的是鬼迷心窍一时间没办法了,爸你相信我,我真的是一时间没办法了……小洲她结婚了……找了个有钱男人……所以她想除掉你……真的……真的……”李薇说着直接跪坐在地上抱头痛哭。

    赵世风扫了眼地上的李薇,心中多了几分恶心。

    少年时第一次动情和幸福的相爱时光在不少往后人生都不怎么快乐的人心中有着相当特殊的地位,一念之差把这个女人留在了自己身边,以为能够让自己回想起年少时的一点点美好,结果换来的却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倒胃口。

    赵世风咧嘴笑了笑:“看来不管小洲是不是小洲,既然她这么着急,那我也得好好和她做个了断了。”

    ……

    而另一边,端琰因为执行一个区域任务最近连续加班了一周,陈月洲一个人在家无所事事,看完了书就给陈蕊打个电话约她出门蹦迪,或者被朱媛拉出门进行一番说教。

    直到某天,电话响起,是个许久不见的熟悉的号码,陈月洲看到来电的时候愣了一下,但还是保持平常心地拿起了电话:“喂。”

    “我知道你把关键的行李都带走了,可是你的这些瓶瓶罐罐还有一台平板,不要了?”赵可的声音平稳而自然,听语气像是已经看开了,可陈月洲知道,这个任性的男孩真正洒脱的时候,是根本不会联系自己去拿这些在他眼中就是一些不值钱的废品的。

    “你让司机放在冬天国际一楼的储物间吧。”陈月洲道,“我自己去取,见面就免了。”

    “我没有说要和你见面,你这么说话是不是太提防我了?”赵可扯了扯嘴角笑,声音却没什么笑意。

    “是你应该提防我。”陈月洲道,“毕竟我不是什么正经人。”

    “那我就让司机明天早上放在你说的位置了,你自己取。”

    “嗯。”陈月洲应着,挂了电话。

    第二天中午,陈月洲吃过午饭就去了冬天国际百货商厦。

    储物间是在地下一层,旁边是一家许留山,他刚打开储物柜,就从柜子里面掉下来一幅被装裱过的画——偏亮蓝色的冷色调风格,一看就是出自赵可之手。

    上面画的是自己,穿了件可爱的娃娃领衣服趴在书桌前熟睡的模样。

    应该是某次赵可趁着自己看书累了趴在桌子上小憩的时候画的吧?

    画的背面写了一串字:[原本是之前偷拍你之后画的你,想在你生日的时候送给你,但是你和我分手了,这幅画还是按照原本约定的时间送给你,算我给我自己的善始善终吧。]

    陈月洲不禁多看了画两眼,想了想,将它装进了自己的背包里,带回家后找了张纸挡住了背后的字迹,将画塞进了全新的画框里,放在了自己床头。

    又过了两天,端琰的任务算是圆满结束,单位给他放了个小长假,这两天才空闲下来,于是躺在家里沙发上看kindle里新买的书籍。

    由于太久没有见自己的太太,小别胜新婚,下班回家的端琰一进门就抱着陈月洲一通疯狂索吻。

    可是因为陈月洲的身体问题,两人没法玩成人游戏,端琰只能选择抱着陈月洲看书来缓解一下自己迫切的需求。

    陈月洲也懒得拒绝端琰的热情,干脆趴在对方怀中玩手机,忽然想起上周给李薇说过的话,本能地打了个电话过去,却被李薇闪烁其词地拒绝了。

    陈月洲下意识觉得不妙,于是戳了戳端琰:“赵世风最近有什么动静吗?”

    端琰想了下:“怎么?”

    “我前几天私下没经过你同意怂恿了李薇去杀人。”陈月洲道,“她如果不想干的话一定会底气很足地拒绝我,可是我刚才给她打电话,她却在躲避我的提问,我总担心她会不会蠢到把我说过的话告诉赵世风了?我是不是打草惊蛇了?”

    端琰面对陈月洲先斩后奏的做法倒没有太多的想法和表现:“赵世风在犯罪和无赖上比我们都强,打草惊蛇是难免的。”

    “那接下来……”陈月洲正打算询问之后的计划,端琰的手机这时却响了起来。

    陈月洲只能暂时沉默,端琰看了眼号码后露出有些复杂的目光,他起身回了卧室关门后才接听。

    “什么事。”端琰低声问。

    “你姐姐的事我表示抱歉……”对面是端琰再熟悉不过的声音——老徐,从属上官泽手下的、被安排在他身边已久、就在前不久背叛了他的人。

    “你有话直说。”端琰冷漠打断道。

    “我们查了你的DNA,你猜我们发现了什么?”老徐一听端琰不愿意寒暄,索性开门见山。

    端琰完全不怵:“我不喜欢提问,你有话直说。”

    “我们发现你和吕博、端溪的DNA是匹配的。”老徐道,“你不觉得可怕吗?江陈辉的儿子却和养父母的DNA是匹配的,这要是……”

    “我有说过,我是江陈辉的儿子吗?”端琰再次打断老徐道。

    老徐闻声一怔。

    “自说自话打电话给我,就是这个目的?”端琰问。

    老徐一时间陷入沉默。

    的确,这个世界上目前没有任何一份官方证明能够佐证端琰就是江陈辉的儿子,端溪也好、端琰自身也好,都没有说过这个问题。

    关于端琰和江陈辉之间的关系,更多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四起的流言蜚语所传播带来的结果。

    孩子跟母姓在国内虽然不如跟父姓的多,但是没有任何法律问题,而当年事发后采访端琰的小型新闻媒体也没有一次堂而皇之地说过“江陈辉的儿子端琰”,而是多以“那个孩子”为端琰的代称。

    说到底,这是一场绯闻经过大众广而告之变成了“事实”的信息欺诈,真相是什么根本不重要,通过某些别有用心的人的肆意传播,这样的虚假信息已经变成了所谓的“真相”,面对政治的斗争,绯闻的承受者当时根本没有能够辟谣的能力,如今也不敢轻易辟谣,非要说的话,今天的一切,好似跟他真的没什么关系。

    最关键的是,端琰也没有滥用他自己虚假的身份,他事到如今虽然有着相较于同龄人更加平步青云的仕途,但这都不是他自己给自己争取的,而是……别人送给他的。

    如果这时候有人站出来揭穿说端琰不是江陈辉的儿子,那势必会有人问江陈辉真正的孩子去了哪里?

    案件能不能翻不知道,但一个案件如果不能翻,火急火燎制造混乱还不能安抚民心的人势必会成为众矢之的。

    “我们一定要把关系闹得这么僵吗?”老徐不由开口问,“你一直都在寻找真相,一开始我把你当作江陈辉的儿子,以为你是要为父报仇,可是既然你不是,你为什么还要寻找真相?或许是这个身份让你感觉到了疲累?既然如此,我帮你摆脱,我们联手合作,还像以前那样,有什么不好吗?”

    端琰没再说话,而是直接挂断了电话。

    他走出房间深吸一口气,下意识扫了眼陈月洲侧卧的方向,无意中看见了放在床头柜的那副格外显然的画,他不由地向房内走去,来到画前将画轻轻举了起来。

    画中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如今他的妻子陈月洲。

    画中的她趴在桌子上睡得香甜,穿着松软的娃娃领雪纺衬衫,下身是有些可爱淑女的格子裙,看起来格外的美好。

    端琰的直觉促使他将画翻了个面,透过被陈月洲用白纸挡住的地方,隐隐约约看到下面似乎有什么字,于是直接拆了画框,撕去那张贴在背面的纸,将上面的留言全数看了一遍。

    等看完后,端琰的神色已经冷了下来,他左手拿着画框右手拿着画来到客厅,扫了眼趴在沙发上看自己kindle的陈月洲:“你和赵天喻的堂弟在我不在的时候见面了?”

    陈月洲一听,瞬间抬头看向端琰,见到他手中的画顿时有些无奈地摇摇头:“不是,我之前一些行李在他们家,他让他的司机给我送到了冬天国际的负一层储物区,还送了我一幅画,毕竟是别人认认真真画的,我觉得也挺好看的,反正我身正不怕影子斜,我就……”

    陈月洲话还没说完,只听“哐当”一声,玻璃框被端琰用力地摔在了地上,偌大的房间里,玻璃破碎的声音相当刺耳。

    陈月洲顿时打了个机灵爬了起来:“就是一幅画而已你干嘛……”

    “我不喜欢看到。”端琰不等陈月洲说完,直接取出打火机划亮,当着陈月洲的面将画点燃,丢在了地上那一滩玻璃渣上。

    面对端琰如此粗暴和自己开杠的行为,陈月洲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你不喜欢你直接告诉我,我替你丢了不就好了,你干嘛要在家里点火,这距离地毯这么近,你不怕把家烧了吗?”

    “你身子正吗?”就在这时,端琰忽然打断陈月洲狠戾问。

    陈月洲一听一时间有些被噎着,下一秒回过神时顿时恼了:“你什么意思?你怀疑我吗?你是觉得我在你上班期间出去和别人偷情了吗?你以为这是演泰坦尼克号呢男主还给女主送画呢?我都说了没关系没关系没关系!你是不是脑子有……”

    陈月洲话还没说完,端琰忽然上前一步低下头捞起桌上的病例:“你是不是明天该去医院检查了?那我们明天早上就一起去……”

    陈月洲说到一半的话被端琰这么怼了回去,心情更加糟糕了,他不禁大声道:“你不要岔开话题,我正在说……”

    陈月洲话刚出口,端琰倏地转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眸光阴鸷,满是寒光,声音仿佛不带任何感情:“闭嘴,在我生气之前。”

    陈月洲瞬间身子就僵住了。

    他对端琰的恐惧是刻在骨子里的,即使如今相互通了心意,即使说过要把每天当做末日来相爱,即使他决定了由自己亲手来终结端琰……但是端琰一旦进入某个让他畏惧的模式,他就会身心都受到束缚,变得动弹不得。

    “现在回房间去睡觉。”端琰低头扫了眼地上已经熄灭的火花和满地的玻璃渣与灰烬,低声命令道,“睡不着就躺着看书。”

    陈月洲吞了吞口水,一时间也忘记了这会儿才刚刚中午,只得沉默地回了自己的房间,乖乖拉上被子睡觉。

    等逼着自己睡了一宿起来,清晨的太阳刚刚爬上天空,端琰已经在他的床边坐下,端了山药汤给他:“早饭少吃点,我们等下去医院,你吃好了穿衣服,我去准备一下,找一下车钥匙。”

    端琰此刻说话的声音极其轻柔,看着陈月洲的双眸缱绻温柔,仿佛昨天中午那个冰冷而独cái的男人是梦中出现的假人。

    陈月洲呆呆地接过汤,用勺子舀了一勺轻轻抿了口,还挺好喝的,于是他放心大口喝了起来。

    “下午的时候,我们去猫舍接我们的猫回来,它应该注射完剩下的疫苗了。”端琰道,“前几天我担心它抓伤你,就暂时放在了猫舍。”

    “猫舍?”陈月洲一怔,那只猫不是已经被……

    “嗯?”端琰看着发呆的陈月洲,“怎么?”

    陈月洲不由地定睛看着端琰。

    那只布偶猫是死是活其实自己根本不清楚,只是那天听到有人把猫的尸体丢在垃圾桶里,他在没有去看的情况下,本能就第一时间怀疑了端琰。

    因为自己真的搞不懂这个男人,时而如此温柔,时而那般冷漠,到底杀猫的那个男人才是他,还是会把猫咪温柔送入猫舍的男人才是他,还是说这一切都是他……

    自己到底是被爱着,还是被调教着,亦或者说端琰的爱本身就是一种痛并快乐的调教,自己也开始搞不明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99先遁地走了。

    第266章

    151

    徐子元这边被端琰挂了电话,

    心情略糟,其实自从吕佳音出事之后,端溪似乎伙同什么人一直暗中在给自己这边使绊子,抓着上官泽一些小细节似乎想要生大事,这让他一直很烦恼。

    他的上司上官泽这个人,其实要说起来除了一点年轻时候的的伪黑历史之外,

    没什么太大的缺点,

    识大体、会来事还野心重,

    最关键的是不近女色。

    可别小看女色这玩意,

    仙人跳不光是小流氓惯用的骗钱手段,

    也是政客们惯用的搞事情手法。

    想搞你的时候先装模作样和你套近乎,

    摆一桌酒局哄劝你喝点小酒,

    找个美如天仙的年轻小姑娘明着暗着勾搭你,这人啊,

    穷的时候越苦,

    站到高处的时候,

    十个有八个就越是容易飘得掂量不清自己身份,

    再加上喝酒误事,只要你敢酒壮人胆一时之间脑子不清醒出了手,

    接下来的文章可就多了,轻则名声扫地,

    重则倾家荡产。

    而上官泽能一路过关斩将、目标坚定、意识明确到今天,也难免有些其他的小缺点。

    上官泽母亲早早就去了,父亲年轻时候是政府部门秘书,

    父子聚少离多,上官泽主要是在外公外婆家长大,两人本身关系就一般。

    结果他父亲退休后也疏于和儿子沟通,,一把年纪相中了家里的小保姆,还铁了心要结婚,准备要带着家里所有财产跟小保姆甜甜蜜蜜,打那天起上官泽没少虐待他那老父亲,据说还经常拳脚相加,第二年老父亲就被气得吐了口血一命呜呼了,小保姆也被他整得有家回不去,如今漂泊去了不知道什么地方。

    不过,这些也都是些谣言,官方说法是:“保姆偷了家里的东西还敲诈,气死了老父亲,事情败露后保姆自己逃了。”

    但无论事情真相如何,上官泽这个人的确一板一眼还脾气不好,但这些事情在他看来其实不是个什么大事,相比如今在职的不少天天等着退休回家养老的老家伙或者脑袋里只有钱和女人的混子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可往往官场上的这些家伙正经业绩一个都做不出来,揽钱、站队、打小报告、搬弄是非、栽赃陷害和墙倒众人推的事情倒是一个都不落下,担心上官泽影响了他们退休后的揽钱大业或者装逼生涯,一个个抱团朝着他们天天开火。

    如今怕是又有了端溪的加入,事情变得严峻了几分,这虽然都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可就怕这苦吃了一辈子都当不了人上人。

    想到这里,徐子元就觉得奇怪。

    这个吕佳音他怎么就搞不明白呢?

    江陈辉一事真相大白,无论这场战争能有多么多么腥风血雨,无论谁胜谁负,她都不会有损失,甚至到头来获利的人可是她……她怎么就不乐意了呢?

    不乐意也就罢了,为什么要用最过激的的方法表达不乐意……非要选择死呢?

    除非……除非……

    她想瞒着什么?

    她认为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东西比她爸的冤死更重要?

    徐子元想着想着就进入了死胡同,这时有人发来了邮件,并打来了电话:“你让我查端琰最近的来往人群,我顺藤摸瓜翻上去,发现端琰从前年开始有一个动向很值得人注意。”

    “动向?”徐子元翻阅着邮件,“什么?”

    “前年的时候,在曲阳酒店发生了一场骚乱。”对方在对面摁着鼠标一边看着资料一边道,“当时有一个叫做陈月洲的女性在酒店别人的婚礼上制造了混乱,当时现场发生了事故,虽然受伤的人受伤的原因跟这个叫做陈月洲的女性没有直接的关系,这个责任由策划婚礼的合伙人的名为张晓雅的人家已经把钱出了,也和受上方达成了和解,但是一般这种案件按照责任划分,她的立场不可能是这么简单就免除责任的……”

    “说重点。”徐子元听得头疼。

    “虽然经济补偿由张晓雅一方承担,张明宇和李娇娇一方没有起诉也没有要求赔偿,但您不觉得对陈月洲的这个处理方案太草率了,我已经把当时的处理结果意见发在您的邮件中了……”对方道。

    徐子元一听,点开邮件看了眼:“的确,这种情况下虽然她命好,免于刑事处罚,但拘她几天也不是问题,可是这和端琰有什么关系?”

    “导致处理草率的原因,就是因为当时端琰正在参加下派活动,端琰就是她案件的处理人之一。”对方道。

    “这有什么大不了。”徐子元笑笑,“这种小事连徇私枉法都算不上,啊,不过……”

    他一怔:“你这一说,我好像感觉想起来了什么……”

    “您看看我之后发送的其他邮件。”对方道,“端琰在这种小事上替这个叫做陈月洲的女性所做的庇护不止这一次。虽然现在的小年轻人追妹子,都是这些手段,利用职务帮点随便的忙,但是……”

    “啊!我想起来了!陈月洲!”徐子元忽地猛然一拍手,“我想起来了!”

    端琰曾经说过,一个叫做陈月洲的女生在哪儿的派出所供述了赵世风杀了自己妻儿的事实,就是为了调查这个事实,端琰才会接近这个女孩。

    自己虽然当时表现出一副很支持端琰去接近那个女孩调查真相,表面上还经常和他谈论这个叫做陈月洲的女孩的事,但实际上自己根本就没有上心过这件事,纯属敷衍。

    毕竟赵世风可是江陈辉冤案的受害人家属,他手下的一个跟已婚的他关系不明不白的打工妹说他杀了他自己的妻子的儿子,空口无凭,这……这谁信啊?

    所以,自己当时觉得端琰纯属是为了替父报仇魔障了,或者是看上那个打工妹了,根本没管。

    但如今想起来,就像线人说的这样……总觉得事情有些蹊跷。

    于是徐子元问:“这个叫陈月洲的女的,现在在哪儿?”

    “已经结婚了。”

    “结婚?还在北川?还是在哪儿?”

    “和端琰登记结婚了,就在大概一个月前。”对方答。

    徐子元一听,顿时笑了,刚才产生的疑惑感瞬间消散了几分:“我看他就是看上了这个女的吧?啊?从头到尾忙碌就是为了追这个女的吧,啊?”

    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的,但为了预防万一,徐子元还是调出了陈月洲现在的资料,原本看到陈月洲家里人一排排全部都要牢底坐穿的时候,他一瞬间觉得这个女孩应该挺好控制,说些可以帮她救父母的话说不定就能为自己所用。

    可在看到她的家里人犯罪的受害人均是陈月洲本人时,徐子元陷入了深思。

    大众的普遍认知中,父母和孩子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父母想要保护孩子,孩子也想要保护父母,所以当父母出事时孩子想要救父母也是理所应当的。

    可是,陈月洲这样的遭遇,她还会想要救自己的父母吗?

    “这个陈月洲去监狱探望过他的父母吗?”徐子元问。

    “你等等,我问一下。”电话对面的人立刻去联系自己的线人,大概十分钟后回复,“他的父母恳请过她帮忙请好一点的律师,也被她无视了,可以说是对父母恨之入骨。”

    “是啊……当然了……孩子就算再怎么渴望被爱……也是会恨父母的……孩子也是会想要父母死的……怎么能理所应当地认为孩子爱父母……前不久可是连续发生十几岁小孩弑父弑母的案件……”徐子元看着陈月洲的资料□□叨着,忽然就停了下来,紧接着道,“对啊,如果吕佳音恨江陈辉,她或许就不希望找出真相,她或许反而希望保护帮助她将江陈辉推上绞刑架的人……”

    “您在说什么?”电话那头疑惑。

    “她要保护的人……她用死都要保护的人……”回想起端溪所拿出的那封吕佳音死前的所发的短信,徐子元左臂搭在桌子上,左手食指瞧着桌子,忽然道,“端溪是哪一年当上区人大的?把她这些年的仕途给我一份资料发过来。”

    徐子元说着,先是照着陈月洲的资料存了他的电话号码,这时线人已经把端溪的资料发在了他的电脑上,他潦草翻阅了下,眼神中的迷惑一瞬间拨云见日,但与此同时也深沉了许多。

    “果然……通了……”徐子元的食指顺着电脑屏幕上端溪从双局长被枪毙后第二年就一路平坦的仕途向下划着,“果然……难怪……我一直觉得端琰这小子对他姐应该没那么深的感情……可是最近对我回避的态度实在是太奇怪了……果然……原来如此……”

    如果理解为当年江陈辉出事实际上也有端溪的手笔在里面,而吕佳音实际上在心底深层处憎恨着江陈辉所以反向感谢端溪,而端琰一直被父母当成一个“伟光正”抚养着不知道真相,那么在吕佳音死后被父母告知真相的端琰如今警惕的态度和吕佳音以死闭口的极端做法似乎都有了相对合理的解释。

    徐子元撑着下巴:“最怕的就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看来十年前的这场游戏,真的有只大黄雀,如果这只黄雀现在太大了,这游戏可就得重新换个姿势玩了……”

    当黄雀不大、或者就比自己大一点点的时候,干掉他虽然危险,但胜利的希望很大,得到的奖励也是十分诱人的。

    但是,如果黄雀太大了……已经如同苍鹰一般强悍呢?

    这时候就要换姿势了。

    比如,可以拿出利好主动申请站黄雀的队伍,和黄雀为“江陈辉冤案”这五个大字共同导演一出新的、能代替真相且能够双赢的“真相”。

    创造“真正”的“真相剧情”,制定一个“真正”的“罪魁祸首”,找出“真正”的“腐朽的官员”,制裁“真正”的“犯人”。

    顺便可以将这些知道前尘往事的棋子、碍事的废物、麻烦的家伙趁此机会全部洗牌出局。

    历史如果无人知晓,那么它便可以被人任意创造。

    江陈辉的事件依旧是上官泽的跳板,黄雀依旧能高高在上,人民老百姓依旧会为了新领导找出真凶拍手叫好,世界依旧和平幸福。

    但是,全部都是谎言的谎话往往不具有说服力和缺乏真实性,半真半假的谎言才能够成为欺骗群中的利器。

    而成为这场新的“江陈辉冤案”的真凶的人选中,谁最合适所有的条件呢?

    当然是端溪了。

    她一定有和当年的案件撇不清的关系,或大或小,但她绝对不是完全干净的。

    有身份、有地位、和案件人物瓜葛深、可以为她创造足够的“作案动机”……比如“表面野心勃勃的女强人端溪,其实在江陈辉丧妻后多次勾引,被江陈辉拒绝后心生妒忌,肆意陷害”,这似乎是老百姓非常喜爱的伦理话题。

    至于端溪的上家,也就是当年黄雀所在的身份,就看到时候上面的家伙决定定哪个倒霉鬼来当这个角色了。

    ……

    另一边,端琰带陈月洲来医院做检查,在确定身体无碍后,端琰开车载陈月洲去了猫舍,接回了布偶猫。

    其实新到手的这只猫到底是不是自己之前养的那只陈月洲根本就分不清楚,他原本就有一点点脸盲,养猫时间也短,对猫也没那么亲切,如果猫的花纹都长得一模一样、性格也差不多,他是很难分清它们之间的区别的。

    等回了家,端琰看着陈月洲的诊断报告,脸上的表情有些凝重。

    陈月洲知道,一定是自己的状态不太乐观,毕竟系统已经开始了生命倒计时,为了方便万一任务失败后自己死得很自然,当然要给自己先全都安排妥当了。

    陈月洲去阳台上给猫咪倒猫粮,如今家里换了新的猫笼,尺寸特别大,共三层,高度都快赶上陈月洲的身高了,看样子端琰是打算这三个月让猫咪都待在笼子里,不给它自由活动的空间。

    端琰看完病例后将检验单撕了个粉碎丢掉,陈月洲知道端琰不愿意说自己的身体情况,也不问,而是随口说了些别的:“你什么时候收假?这次休几天?”

    “五天。”端琰答,将病历单的碎屑丢进垃圾桶。

    “这么久?”陈月洲有些震惊,一个条子上个班还能上一周休一周?工资也不低,这工作真爽啊。

    不过,此言一出,房间里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诡异了。

    端琰回头,视线低垂看着陈月洲,声音冷冷清清:“我在家让你不舒服?”

    “不是……”陈月洲忙摆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端琰这个人最近像是到了更年期似的,心思敏感还多疑,昨天因为一张画都能发那么大火。

    于是,陈月洲只能小心应付着,“就是觉得一个刑警休假这么长……怪怪的……”

    “我的离岗申请书上周就已经递上去了。”端琰在一旁坐下道,“这周休假也算是审查期。”

    “你真的打算去地方派出所或者或者区局吗……”陈月洲抱起猫咪在端琰对面坐下,“虽然我不懂公安局的体制,但是不是越基层的单位越是会忙一些杂七杂八的琐碎事情吗?你确定你离岗后真的会更轻松吗?”

    “这些我考虑过,所以申请调去文职。”端琰道,“和罗楚军以前所在的部门有些像,不过更加保密一些。”

    “文职……”陈月洲默默念叨着,顿时露出了有些惆怅的表情。

    也许是和端琰结了婚、两个人有点命运共同体的关系,他对端琰的工作渐渐变得上心了起来。

    北川市局里面的警察,据说也就刑侦和缉毒的薪水最高,端琰之前是刑侦里面的小领导,所以工资水平相当可观。

    可警察毕竟也算是公务员,薪水再高都不可能超过一定界限,就算薪资可观,那也不是可以浪的级别。

    如果就这么去了文职,那工资怕是要拦腰砍一半了……

    而端琰这个人,别看就是个警察,可是花钱的时候其实看起来更像个没有金钱烦恼的富二代。虽然这家伙也没有什么夸张的消费,可每个月养车、交水电费、交物业费等等乱七八糟下来,再加上端琰这种时不时买一些不看价格的东西回来的性格,如果工资太低,某些地方的开支就得缩减,自己的生活质量也会受到影响。

    端琰像是看出了陈月洲的顾虑,张口道:“如果我转去文职,就没有之前工作的那么多特殊性和善变性,每个月开销就会稳定,各种超市卡的福利也不会差太多,我就会把工资卡给你,每个月你给我一部分基础生活费,剩下的就你决定用途了,不过你别花光了,别忘了家里还要有基础开销。”

    陈月洲一听,原本愁眉苦脸的脸蛋顿时变得扭曲了起来——想要装作不为金钱所动但是又忍不住喜上眉梢于是造成的表情崩坏。

    难怪不少妹子天天做梦找个好男人去当□□呢,卧槽,小时候家里长辈发压岁钱那是一年一次,领钱的时候还得看长辈脸色寒暄几句,这可比领压岁钱幸福多了!

    如果不是他意志力坚定,就差扑到端琰怀里大喊一声“老公万岁”了。

    就这么被金钱所征服的陈月洲,其实并不知道端琰的心中所想。

    端琰身为市局刑警且有一官半职的身份,工资虽然比不上其他工资没有上限的行业发达,但他的补贴和福利都出奇的高,四舍五入下来,如果没有奢侈级别的追求,其实一个人的收入完全能养动一家三口的小康生活。

    而在他回国之后,为了让他适应国内的环境,母亲时常劝说他:咱们是正经人家,不赌不嫖不作奸犯科,所以结婚在这方面一定要找个正经人家,她父母要不犯这上面三条,她自己也不犯上面三条,等婚后如果女孩子主要负责主内,或者平时照顾家里多一些,或者工资又少,你身为丈夫又是刑警时常不回家,也别让人家每个月找你要家里的开销钱,闹得不愉快,就主动把工资卡给妻子,让在家里的妻子至少安心,觉得你人没在至少心还在家里。

    端琰年轻的时候对端溪的这种说法非常反感,但如今在国内生活了若干年也是奔三的人了,见多了各式各样的家庭结构,也明白柴米油盐酱醋的事情如果婚后不想天天拿出来吵架,还是结婚没多久就把经济账算清楚,选一个双方都满意且还有回旋余地的方案。

    于是,结婚之后,虽然他和陈月洲是因为其它原因而领的证,但自己这边也没有要离的意思,其实也想过把工资卡交给陈月洲,和她好好生活。

    但是,每当把卡拿出手的时候,他就又下意识的收了回去。

    不是不舍得,而是不放心。

    陈月洲不是什么良人,也没有正经过日子的想法,赌、嫖和作奸犯科这三样,她们家占全了。

    而且,陈月洲有点好了伤疤忘了痛的感觉,威胁恐吓虽然对她有用,可是却不能将她完全控制。

    她从小到大所接受的人生教育中,好像对很多无赖的行为丝毫感受不到羞耻感,就像是有些人提起“嫖”就会觉得是下三滥才会有的行为打心底厌恶至极,而有些人提起“嫖”就一脸得意且不以为意地说“等我有钱了我也去一夜包十个嫩模小鲜肉,这多正常啊”,家庭的教育不一样,对很多行为的看法就不一样。

    也许对于陈月洲而言,如果真的不小心出轨了,出了就出了,一哭二闹三道歉,认为这件事就这么了了,就像之前的某件事一样……

    似乎这个女人根本就没有觉得她自己错了,当初哭得痛哭流涕不过是因为被抓包趁势那么说了而已。

    但是说到底,自己孤注一掷选择的女人,既然想要她,那么就由自己来负责到底,调jiào到底。

    所以,和陈月洲结婚,说是娶了个老婆,其实有种像娶了青春期不良太妹的感觉。

    给她太多的钱,某种意义上算是害了她,也是害了自己。

    等转岗之后,工资低了许多,但文职的福利却不会太差,那个时候到陈月洲手上的现金会变少,但用于日常开销的超市卡之类的却不会有折扣,到时候这些一并都给陈月洲,这样也算是一定范围地控制了陈月洲的消费范围。

    两人对转职的事情各有想法但是一拍即合,第二天审查部门打来电话,说希望端琰再保留身份在刑侦大队待一个月左右,等下一批调职到来再进行正式换岗,但可以先调他去文职部门,端琰姑且答应了。

    于是,在上班前一天,端琰将自己的工资卡和一张购物卡一张正式交给了陈月洲,第二天一早按照规定时间去了新的部门任职。

    据端琰说,卡上剩下的钱就是自己转职后每个月的收入水平,陈月洲揣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内心来到自动取款机前输入密码查看之后,悬着的一颗心顿时放了下来,与此同时扒着显示屏露出震惊的目光:“卧槽,原来条子工资这么高吗?”

    作为一个在村里长大一直以为警察月收入总共最多4K到5K的人,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薪水,他有些惶恐,但惶恐之余无比兴奋。

    陈月洲火速将卡上的钱转到自己的卡上,回家给自己换了身好看的衣服,拿着卡冲到商场,但犹豫了片刻后,什么都没买。

    其实他原本是想买Mavic2无人机的,但是毕竟无人机不是必需品,如果不是做航拍工作,否则一个月也用不到一次,一套配置下来价格又是万元级,纯属发烧级爱好,如果就这么买了,总觉得被端琰看到后会觉得有些尴尬,还是攒一攒等过一段时间找端琰商量一下再说。

    陈月洲又去了电脑城,原本想给自己买些新的电子产品,可逛了一圈后他发现了一个问题:有时候明明觉得自己口袋里面的钱挺多的,可是看到好东西想买的时候,却发现一旦买过之后,自己就没多少钱了。

    陈月洲顿时就有点怀念在赵可身边的日子了,随手给自己配一台电脑都是外星人……

    算了算了……

    自己现在用的matebook也挺好的,赵可又没办法替自己完成任务,还有什么可挑剔的呢?

    最终,陈月洲实在没什么可买的,于是就来到百货商厦,给自己选了护肤品和裙子,花了几千元回家。

    而另一边,市局某文职部门内,初来驾到的端琰觉得浑身不自在。

    公安局里面的警察虽然都是穿着警察的衣服,但是警察和警察之间的差异是很大的,文职部门它更像是一个行政部门,里面的工作人员每天的任务也更像是公务员,相比端琰之前时常进出市局不在单位内的工作,这里要从早坐到晚的工作内容繁杂而又枯燥,最关键的是,这个部门有很多老领导。

    面对从刑侦调过来的端琰,这些家伙从早上开始话就没停过。

    而端琰以前的部门人和人之间不会这么长长久久的相处在一个安逸而又密闭的环境内,大家出外勤次数也多,所以在为人处事方面比文职部门相对来说轻松一点。

    直到下午下班,走出单位大门的时候,端琰觉得这一天坐在办公室里的工作比之前自己跑一天的外勤还要劳累。

    “怎么,觉得失望了?”就在这时,同部门的一个年纪稍大的同事走了出来。

    端琰转头扫了眼对方:“还行。”

    “如果不想留在这个部门,就回你的刑侦吧。”对方伸手拍了拍端琰的肩膀,可因为端琰比他高太多,拍肩膀的动作在外人看来有些滑稽,“公安大学毕业,体能成绩那么好,来文职薪水也不高,不见得你能施展拳脚。”

    对方道:“你看看,办公室里的那些,一个个都比你低比你瘦,你一拳打一个,你在办公桌前一坐,腿都伸不开,难受不难受?但办公室里的都是硕士博士的,你一个本科毕业的在文职上想晋升,拼不过人家的……”

    “而且……”对方接着道,“我听说你爸……好像身份不一般……”

    端琰的神色瞬间沉了许多。

    “我没有过问你们家事的意思。”对方忙道,“但就是劝你一声,这天天坐办公室里面的口舌可比你们外面工作的口舌严重多了,外面工作虽然忙碌也危险,但是人这精神是充实的,每天那么忙哪有功夫捣鼓些是非?但这坐办公室不一样,每天工作就都那样,熟能生巧之后人就空虚和烦躁,人这一躁,这嘴就不老实,总想找点乐子,看看谁家笑话,我看你也不是个喜欢这个环境的人。”

    对方叹气:“有这么好的家庭条件、又有这么好的个人条件,为什么要来这里呢?在刑侦上拿个成绩,你晋升的路比一般人广多了!我啊,多想也有个能扶持我一把的爹妈,多想也和你一个体格啊?我小时候就天天想着做拿枪的警察,结果身高不够,没戏,唉……”

    “随遇而安吧。”端琰看了眼他答。

    “是啊,我当然得随遇而安了,我是没办法了,家庭条件不允许,还得养我老婆和我姑娘啊,但如果有多一点选择,年纪轻轻还是……”对方叹了口气,看了眼端琰手上的车钥匙,“得了,去取车吧,不耽误你了。”

    端琰沉默地走到停车场,上车后默默地开车回家。

    他很少有在下班高峰期回过家,这会儿内环高架堵得水泄不通,于是他只能打开音乐,一边听歌一边等待。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起来,是端溪打来的,端琰一接听,对面就是女人歇斯底里的怒吼声:“好端端的刑警不当去文职做什么?你疯了是不是?给我调回去!”

    端琰对端溪的暴怒丝毫不意外:“不想做而已。”

    “不想做?”端溪提高了音量,“你?做文职?你会勾心斗角吗?你会左右逢源吗?你会玩文字狱吗?你是硕士还是博士?都不是的话,你那副一天到晚摆着张脸的自闭性格,你能在文人堆里混开吗?啊?你早被人家玩死了!你是打算养老吗?啊?”

    “这不就是你和我爸期待的?”端琰冷漠答,“做一个养老的职业,娶一个你们满意的女人,守在你们身边,过你们觉得完美的人生。”

    说完,端琰还补充道:“我老婆可能你不满意,但是这个职业你应该满意吧?”

    端溪气得浑身战栗,直接挂了电话。

    听到耳边的断线音,端琰脸上也没好脸色,直接拽了蓝牙耳机丢在车前柜上。

    其实他来之所以来文职上班,并不是因为陈月洲,正是因为他的父母。

    小时候,外婆说过:“你是独立的人,我会告诉你善恶,告诉你对错,把一切我所知道的都教会你。但是你并不属于我,无论你选择怎么样的人生,无论你是否会离开我,无论你做的选择我是否能够理解和接受,你都去选择。

    你生也好、死也好、成功也好、失败也好、……你长大后过不下去的时候,如果我还活着,我会安慰你,给你饭吃,给你房间住,给你一点零花钱,让你不至于没法生存,让你有个休息点,但不会为你做更多,不会替你做的恶、受的罚买单,也不会妨碍你接下来的选择。

    为什么我如此放纵你、而又如此对你残忍和冷漠呢?

    因为,我注定有一天会悄无声息地先一步离开你,我没有办法为你在那之后的一生负责,就不该自私地圈禁你之前的人生。

    所以你一定要趁着年轻、趁着我还活着能给你支撑一个最后的避风港时多闯荡,这样等我死后,尝过酸甜苦辣的你,才会更好地活着。”

    可是,父母却说:“我们是一家人,爸爸妈妈爱你,所以爸爸妈妈都希望孩子能够长长久久地陪伴在自己身边,谁愿意辛辛苦苦养大的孩子飞到天边去,和自己不喜欢的人喜结连理,然后就这么消失在自己的人生里?最怕的是,发现孩子选择的并非良人却无力阻止,那父母岂不是白养这么大孩子了?父母得有多伤心、多担心自己孩子的未来?父母是不是非常心痛?所以爸爸妈妈总想替你做选择,总想替你选择那个最好的、最适合你的、绝对不会害怕你的那个人、那个人生、那个职业、那个未来……即使你可能觉得不愿意,即使会被你增你很,但爸爸妈妈相信你也总有一天会理解我们的苦心。”

    他能够理解父母的用心,父母希望把所有好的东西给自己的孩子,他们希望为自己的孩子铺一条康庄大道,他们希望孩子能永远快乐幸福地留在自己身边,希望孩子一辈子过得幸福还能走上人生巅峰。

    但是,于他而言,这条康庄大道是父母眼中的康庄大道,幸福快乐的人生是父母眼中的快乐人生,让孩子留在父母身边也是父母一厢情愿甚至有些自私的做法。

    他们用他们的经验和他们的期盼,否定了自己的可能性和选择权。

    父母总是说“为了你好”、“你将来就懂我们的用心良苦了”、“人还是实际一点”、“没有钱人活不下去的”……

    可是,世界上又不是一条路能去罗马,为什么非要那么固执呢?

    人的确没有钱不能活,但他端琰一个身高近一米九、身体素质超优、学历不拖后腿且通晓瑞英中三门语言的男人,就算没有父母给的“锦绣前程”,会因为缺钱饿死吗?

    人挣钱是为了生活,而生活的的最佳理想状态是感受幸福,如果失去了幸福,原则上的东西就发生了本末倒置。

    所以,这些父母给的东西,他都不想要。

    如今吕佳音已死,江陈辉的事件也进入了死胡同,他打算一点一点脱掉身上父母强加的外衣。

    首先,辞去刑警的身份转去文职,这个行为被父母知道后一定会引来他们的暴怒,但等他们消停之后,自己就会直接连警察的身份都辞去,这样他出国就不会受到国家限制,以后可以去留学机构之类的地方的做瑞典语老师之类的,甚至回到斯德哥尔摩做中文老师。

    至于他的父母……他也并不是说要抛弃他们,以后一年见上最多两面,经常打打电话问问好就够了吧。

    面对意见不合的亲人,距离产生美,聚少离多才会显得团聚的时间尤为可贵。

    等车子驶入九九庄园西小区地下停车场时,已经七点半了。

    拿到工资卡的陈月洲今天心情大好,难得没有做一桌速冻食物打发端琰,而是手动配了两个凉菜、蒸了一锅米饭、叫了两个外卖热菜,又混了一个速冻黄焖鸡在里面。

    端琰洗过手后坐在桌子前一言不发地吃饭,陈月洲能看出来他心情不好,而自己已经提前吃过了,就坐在沙发上翻弄新买的衣服,过了会儿问:“怎么了?上班不开心啊?”

    端琰闻声扫了眼坐在沙发上摆弄衣服的陈月洲,视线落在陈月洲手下还带着标签的新衣服上,以及左手边全新未开封的白色面霜上。

    目光多停了三四秒,便挪开了。

    “你今天很开心?”端琰问。

    陈月洲一听,从沙发上爬起来,冲上来搂着端琰的脖子,摇头晃脑,“怎么会呢?你今天哪里不开心?”

    看着陈月洲一脸兴奋的表情,端琰叹了声。

    其实今天的心情挺沉重的,但是看到自己的妻子如今笑得像个傻子似的,心情仿佛被她的快乐渲染了似的,顿时又觉得生活无外乎是一家人和平安稳地生活在一起,如此安逸而平静也就足够了。

    于是,端琰伸手搂住陈月洲的腰肢,轻声道:“看到你我就开心了,不过你最近身体不好,别总出门逛街,也别做太累的事,三餐你负责好就行了,其他的事我来。”

    “天啊……这么肉麻……吃饭吧吃饭吧……”

    隔天一早,端琰去上班,陈月洲一觉睡到自然醒后,开始思忖今天干什么。

    身为病人,如今自己不用承担任何家务,给端琰做饭算是自己的体贴,不做也就那么回事,不过为了避免显得自己像个闲人,忙碌一天的丈夫下班自己还是意思意思比较好。

    于是,趁着距离做完饭还有四个小时,他坐在电脑前打开steam界面,翻看最近有什么值得入手的游戏。

    自己手上本来就有钱,又多了端琰的卡,陈月洲也没管游戏是否打折,直接买了两个数百元的大型游戏就玩了起来。

    直到电脑屏幕忽然一黑,他一脸懵地起身去玄关看电闸,确定没有跳闸后打开门来到楼梯间,发现电箱没电了。

    于是,他在支付宝上随手买了200元的电,再次插卡时家里的电器才重新运作了起来。

    玩到下午,陈月洲又叫了几个外卖,拼盘加热的时候发现天然气卡报警了,于是又买了200元气卡,等端琰回来一起吃饭。

    晚饭的时候,陈月洲发现家里的盘子有些豁口,貌似是之前自己清洗的时候放进洗碗机的动作太粗暴了,好几只边角磕掉了一部分,于是他又淘宝了一套新的。

    等第二天的时候,他一个人闲来无事在家里看美妆博主的视频,被种草了一个超级适合他的爽肤水,于是火速下单买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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