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她声音低低的:“我再也找不到像你这么好的人了。”

    她看了他眼,见他一双漆黑的眼眸紧紧盯着自己。她也不害羞就这么直白地跟他表达自己的情意。

    更有甚者,她还想要和他说更多:“你不知道我有多珍惜你,所以就算是看在这世上还有人这么在意你的情况下,请你也好好善待自己。”

    周云川胸腔微微滚烫。

    窗外光亮幽黑,独属于医院的消毒水的味道格外明显,可就是在这么一个不是那么合时宜的境况下,她跟他表白,跟他讲,他对她而言有多么重要。

    周云川摸着她的手掌心,说:“知道出事的那一刻我在想什么?”

    这是自那天事情发生后,两人第一次谈起,还是由他主动提起的,她抿抿唇,就问:“你在想什么?”

    他笑着,笑得很发自肺腑,说的话同样亦然。

    他说:“我在向神明祈祷,我不能有事,有人还在等我回去。”他虚握紧她的手掌,说,“好在神明听到了我的迫切需求,让我还能坐在这里,继续和你谈以后。”

    他从来不信神明,是个无神论者,可强大如他,也有脆弱害怕的时候。

    也会向寄托于苍渺的神明,祈求一丝希望。

    梁招月看着他,说:“这次过年回临城,我们去南普陀拜拜,神明保佑了你,完成了你的心愿,我们去添香油钱还愿。”

    说着她想起什么,又说,“你在北城长大,我们先去雍和宫拜拜。”

    周云川嗯了声,说:“都听你的。”

    难得他有不用商量的时候,梁招月说:“既然都听我的,那就先把青菜吃了。一个菜叶子也不许留。”

    周云川神情莫名严肃。

    她说:“这次别想把我支开,我会盯着你吃完。”

    周云川无奈地叹了声气,继而拿起汤匙。

    青菜事先被梁招月叮嘱阿姨处理过,很方便入口。

    周云川的吃相很是儒雅,梁招月看着看着,趁着他没发现的间隙,拿出手机打开相机。

    咔嚓——

    安静的病房里,突然想起一道声音。

    周云川闻声抬头,淡淡笑着看了看她手里的手机,随后视线上移,落在她的脸上。

    梁招月拿着手机,眨眨眼。

    她忘记关声音了。

    还有比偷偷拍照被当事人抓到,更为尴尬的事吗。

    好像没有。

    梁招月故作淡定:“这是你后来给我的新手机,我还没好好研究过,正好拿你练练手,看里面的相机照人怎么样。”

    她一慌张,就容易顾左右而言他,整个人看来都忙碌极了,周云川笑着,说:“那你觉得相机照人的画质如何?”

    哦?

    竟然不抓着她的行为趁机逗趣,反而注意力都在她身上了。

    她临时说的一个借口被他这般重视,梁招月那股慌张慢慢淡去,她低头看了看手机屏幕,说:“还行,我挺满意的。”

    周云川伸手,见她握紧手机不动,他便扬扬眉,说:“我看看你拍的。”

    下午刚给他处理过胡子,桌上还有一面小镜子,她想也没想,就把小镜子递过去,说:“那就用这个看吧,都差不多的。”

    周云川却不肯,说:“我想看看我在你的眼里是什么样子的。”

    梁招月心有不忍,说:“当然是最帅的了。”

    他依旧伸手要手机。

    不得已,梁招月只能拿给他。

    屏幕上,他穿着病服,皮肤苍白,能让人觉得还算熟悉的便是他笑着的眉眼,还有几分从前的模样,可在这之外,他看不上去比从前的模样,还是差了一大截。

    这也是梁招月在看到拍摄的照片后,着急转移话题的原因。

    他在她的眼里,应该是完美得没有一丝瑕疵。

    他理应美好而强大,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桎梏在病床上,连动一下都要费上好大的力气。

    梁招月忐忑地看着他。

    周云川看了一会,抬起头,说:“以后多拍拍我。”

    梁招月心里一涩,说:“拍你做什么,占我手机内存,再说了,拍照有什么意思,像你说的只能看又不能真实摸到,你倒不如时时跟在我身边。”

    他竟然不假思索地说好。

    梁招月有些想笑:“真的?工作不要了?还天天跟在我身边。”

    他合起手机放在桌上,说:“工作没那么重要了,以后我多多空出时间陪你。”

    梁招月抿唇,说:“那我要工作呢,都不工作赚钱了,谁来养家。”

    “我目前名下的资产让我们顺遂无虞过完这辈子应该不是问题。”

    梁招月揪了会手指,抬起头看他,问:“就我们两个吗?”

    周云川正要点头,就听见他说:“那孩子呢?你总不能忘了把孩子的份算进去吧。”

    周云川彻底怔住。

    大约过了两分钟,他捂住胸口不断咳嗽,脸庞耳朵微微泛红。

    梁招月慌了,一边帮他顺背一边按电铃。

    没一会,医生和护士推门进来。

    梁招月简短说了下他的情况,然后退到一旁,让出位置。

    医生和护士扶着周云川躺下,而后开始观察。

    只是心急而导致的咳嗦。

    医生说,是他太激动了,而后叮嘱梁招月,这时候病人不能受到刺激,他当时胸口的撞击还没全部恢复,在这期间,病人的情绪要保持平静。

    医生和护士离开后,梁招月看着周云川,又是笑又是哭,她说:“你有什么好激动的?快吓坏我了。”

    周云川朝她伸手,她走过去,把手放在他的手里,周云川紧紧握着,说:“我应该没有记错,这是你第一次和我说孩子。”

    梁招月说:“你不喜欢吗?”

    他摇摇头说:“我很喜欢,所以才会那么激动。”

    “那你把身体养好,明后年我们看看情况,要个孩子吧。”

    周云川身体一瞬间僵住。

    梁招月感受到了,立马提醒他:“你别再激动了,刚才的事我经历一次就够了。”

    她受不了这番惊吓的。

    周云川把脸颊贴在她的手上,像是安抚,又像是传达自己的喜悦,“招月,谢谢你。”

    梁招月说:“不用这么客气,我才不是因为你呢,”她顿了下,继续说,“我很喜欢孩子的,我只是……”

    她倏的停住,没再往下说。

    一股温热的鼻息贴在她的手心里,让她浑身一个颤栗。

    周云川说:“今年才刚开始,我却已经在期待明年了。招月,谢谢你给我这份期待。”

    梁招月站在外面的洗手间洗餐具的时候,心想,这对她来说,何尝不是一份期待呢。

    经过这次的事件教训,她已经不想再等再慢慢来了。

    她想抓紧每分每秒,和他做任何想做的事。

    而且只要一想到她和他的家,除了她和他两个人,未来还会再增加一个人,或者还有更多的人。

    那是比圆满还要更圆满的事。

    期待的人,何止他一个。

    梁招月胸腔的位置涨涨的,怕周云川看出来,她借口来到外面的卫生间洗餐具。

    洗完餐具,手机响了,是陆平打来的。

    照例关心了下她这边的情况,得知周云川的情况正一步步好转,他也放心,随后问起工作上的事。

    这时国内是凌晨两点多了,他能这会打来电话,恐怕是工作上的急事,梁招月将餐盒放在一边,走到边上接。

    讲了大概半小时之久,通话结束。

    梁招月回到走廊,拿起桌上的餐盒,往回走,忽的,不远处传来一阵谩骂声,期间还夹着东西摔在地上的破碎声。

    虽然医院里边发生什么事都不足为奇,毕竟每天这里都上演各种奇葩事件,但梁招月听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怎么都觉得不对劲。

    那方向好像是周云川的房间。

    这个猜测一起,她快步朝前走去。

    94

    ?

    94

    ◎她会怪他吗?◎

    都说承载父母爱意出生的孩子,

    长得最是好看。

    从小但凡见过周云川的人,都说他长得好看极了。他的父母本就相貌出挑,而他更是取了父母的优点,

    一分一厘都像是精心设计过的一样。

    除了他的外貌备受关注,

    他的家庭也是。

    不同于别人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的父母是自由恋爱再携手走进婚姻的。

    两个人家庭背景相近,都在北城大学读书,

    虽然不同专业,

    但因为上课的教学楼离得近,又都是院里有名的风云人物,时间久了,自然对彼此有所耳闻。

    之后更是因为院里事情的安排,

    接触几次之后,相貌出彩、爱好相近、成长环境接近的两人,互生情愫,

    最后坠入爱河。

    两人的事情并没有瞒过双方的父母。

    但所幸也没有被父母反对,

    相反双方的长辈都是极力看好两人的恋情。

    尤其是周霁华的父亲。

    最为疼爱的一个儿子转眼进入大学,

    他这个父亲就开始在同层级的女性里,为其物色伴侣。

    周家在北城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大家族。

    往下找肯定不行,门当户对是最低底线,倘若能往上找,

    利用家族强强结合,将自己的家族再往上扶一个台阶,那是最为理想不过。

    挑来挑去,

    周霁华的父亲挑了二十来个女生。

    个个从家庭背景到人品样貌,

    无一不是万里挑一的。

    孟望夕也在这名单里。

    但周霁华的父亲并不报希望,

    因为孟望夕的家族太过耀眼,祖辈往上是从政,到了她这一代,已是盘根错节的庞大的家族脉络。

    从商从政不在少数,散落在各个行业里,还都是那个行业的佼佼者。可以说,每个支系挑出一个人来,都是旁人望尘莫及的一个高度。

    周霁华的父亲自然明白这样的家族,婚姻要比他们还要来得更为严苛,走一步都是经过千般计算的。

    只是当他知道自己的儿子竟然在和孟家的小女儿谈恋爱之后,还是选择了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是小打小闹,还是彼此坚定携手,这对于他之后的计算尤为重要。

    好在事情的走向是如他预期的那样。

    而孟家的人在知道两人谈恋爱之后,也没有太大的反对,只是用了两年的时间来观察周霁华的为人。

    那期间,孟家和周家商量过后,还安排处在热恋的小情侣到英国伦敦留学。

    一方面是为了扩大他们的眼界,培养他们的才识;一方面是孟家人始终觉得,异国他乡更是考验他们这段感情的一种方式。

    孟家人对这段恋情的态度一直抱着一种谨慎严谨的态度。

    周霁华看在眼里,由于母亲柳依棠从小的悉心教诲,在那两年多的考察里,他从未掉过链子,让孟家人皱过一次眉。

    女人手底下教授出来的男人,和男人手底下教授出来的,通常是迥然不同的。

    就拿周霁华来说,他骨子里没有男人的某些恶习,比如傲慢自大,不尊重女性,更没有那种男性天生就有的既得利益者的享受感。

    相反他身上的种种品质都更接近于女性的柔软。

    孟家很欣赏他,也觉得由柳依棠教出来的孩子,果然和他丈夫教出来的,是两个对照面。

    种种考察和衡量之后,孟家人对这段感情很是满意。

    孟望夕和周霁华从英国留学归来后,没过多久,两人便在彼此家族的安排下,举行了隆重盛大的婚礼。

    结婚第二年,她们的孩子便出生了。

    孩子的名字由柳依棠决定,这是孟家人的意思。比起周霁华的父亲,她们更为看好柳依棠,也更愿意和柳依棠来往。

    周云川出生以后,周霁华和孟望夕的感情似乎变得更好了。

    以前两人就形影不离,结婚后还和谈恋爱时那般融情蜜意,婚后这种甜蜜只增不减。

    熟识她们的人,都说她们真是幸福的一家子,就跟话本里写的一样。

    那几年,她们几乎是人人口中称赞、艳羡的一对。

    孟望夕也在甜蜜美好的婚姻里,一年长得比一年年轻。

    岁月好像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她还是一如当年两人投入爱河的模样。

    年轻、羞涩、恬静、美好。

    时间推移,这样的婚姻时光一直维持到了周云川长大七岁那年。

    那两年,周霁华慢慢接手家里的公司业务,时间变得紧张繁忙了许多,他再不能像从前那般早早归家,陪孟望夕做食物、教养小孩。

    他逐渐变得早出晚归。

    而孟望夕几乎没有变。

    她学的艺术,婚后虽然没有外出固定工作,一直以自由职业者自居,但她在事业上投入的精力并不少,也做出了一番成就。只是比起事业,她更多的心思则是放在家庭上。

    两人对此的态度则是,可以忙事业,但是家庭也不能落下。

    周霁华还是一有时间就早早下班回家,有时陪孟望夕画画,有时陪儿子写作业。

    这个家好像什么都没有变,一切还是之前的样子。

    日子就这么细水长流地过着。

    但很快,孟望夕便发现,周霁华归家的时间逐渐变少。以前他一周能挤出三天提前下班回家,现在他则是能抽出一天早归的时间就不错了。

    孟望夕问他,周霁华的回答是公司开展业务,他在公司熬夜加班。

    孟望夕当然相信他,但是同样身在婚姻里的朋友们却告诉她,不能听男人说什么,还是要自己去瞧一瞧。

    孟望夕本不当回事,直到周霁华开始半个月才能回趟家,她逐渐觉得不对劲。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那么之后能卷起的风暴恐怕只有亲眼目睹才能说明了。

    一个晴空万里的下午,孟望夕让阿姨做了精致的点心,开车拎到周霁华的公司。

    她不常来他公司,但周霁华爱妻的名声在外,办公室更是不少两人以及一家三口的合照,她不用自报家门,前台的秘书自然认出她,当即将她引到办公室。

    只是门刚开,里面便传来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

    那是周霁华第一次出轨。

    孟望夕并没有闹,也没有生气什么的,她很平静地带着周云川回了孟家,接着便是找律师起草离婚协议。

    当时的孟望夕以为家里人会支持自己的,不曾想,包括父母在内的所有人都极力反对她这么处理。

    父亲说,她们结婚不是一年两年了,而是长达五年,加上恋爱,接近快八年的时光,这八年间里两个家族牵扯的利益已经太深了,稍微一动彼此都要元气大伤。而那时恰好是孟望夕大哥最重要的时节,他们家族不希望这时横生枝节,耽误大哥的前途。

    最后她的父亲说,这是你当时选择的人,你非要他,现在弄成这样,你就要承担这个后果。

    父亲说归说,但在物质方面还是补偿了她,同时和她讲,男人是靠不住的,别再像个小孩子对待一件事一定弄个是非黑白。

    在父亲看来,一个男人在外面偷腥了,虽然可耻,但也没到了一棒子打入地狱的地步。

    那阵子,周霁华推掉所有工作安排,摆足了姿态认错,俨然一副好丈夫的形象,尽职又尽责。

    孟望夕心里满是绝望。这样事后弥补的样子实在深深刺痛了她的心,但是她又不能离婚。

    周霁华哄了她一个月,期间两家族的长辈先后轮流劝她再给周霁华一次机会。

    孟望夕没想过妥协,她是眼里容不下沙子的人,一点污迹在她看来都是极其碍眼的。

    可最后她还是和家族妥协了。

    母亲身体一直不好,那段时间为了她的事,几次入住医院,父亲看不下去,让她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自己的母亲着想,又问她,是真的想要整个孟家都被人戳脊梁骨吗。

    孟望夕妥协了。

    之后一年的时间里,周霁华没再越过界。

    他就算再忙,也会回家,再不拿加班出差等借口,连日不归。

    那阵子,她们又好像回到了刚结婚的那几年。

    彼此恩爱甜蜜,至于过去的那抹龌蹉,就像是画纸上的一横,经过风吹雨打,痕迹逐渐淡去。

    孟望夕逐渐放下,也逐渐跟自己和解。

    只是她将更多的精力放在孩子和事业上。

    就在她觉得生活还是朝自己想象的那般往前发展时,她随即便迎来周霁华的再次出轨。

    这一次她平静了许多,周霁华照旧态度良好认错,说是喝醉酒认错人了。孟望夕没怎么听进去。

    接连两次的失望已经让她对爱情,对婚姻生活,逐渐没了幻想。

    她开始像父亲希望的那样,不再像个孩子一样处理这些事情。

    这一次,她没闹到长辈那里,而是和周霁华要了一份资产。因为他的过错,他名下的百分之二十的资产要划到自己名下。

    周霁华有错在先,自知理亏,当天就办理了公证。

    那时孟望夕觉得,这会让周霁华有所警醒。

    毕竟大部分男人都有一种,女人钱财都是自己所有物的错觉,如今让他错失那么大一笔钱,他应该知道这个教训的厉害。

    可她还是想得太美好了。

    周云川七岁那年,周霁华再一次出轨了,这次他不只是在外偷腥那么简单,他更是搞出了一条人命。

    他在外面有了私生子。

    那几乎是孟望夕觉得人生至暗的一个时刻。

    她的步步退让,种种措施,竟然没让周霁华洗心革命,反而是踩着她的忍让继而更加猖狂越界。

    孟望夕说什么也要离婚。

    她的父母知道了这事,也是异常愤怒。男人到了一定的位置,逢场作戏情有可原,但在外弄出私生子这等下作龌蹉的事实属不能原谅。

    孟望夕的父亲开始动用所有关系,要以最大利益化来结束这场婚姻。

    而孟望夕的母亲却因为这事急火攻心,再一次住进医院。

    但大人的事归大人苦恼解决,孟望夕没让儿子周云川知晓,周云川还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开朗小孩。

    她也希望他能一直保持这份乐观开朗。

    离婚的事情相当不顺。

    周霁华说什么也不肯离婚。

    同时他也不愿意彻底放弃在外的女人和私生子,换言之,他想大小家同时养着。

    当时闹了快一年,也是那时候,孟望夕才逐渐了解周霁华和那个女人的事。

    两人是在伦敦认识的,女人在那边外派工作,而周霁华经常到那边出差,一次工作交集,两人便认识了,一来二去,逐渐熟悉,继而好上。

    当年她们被两家父母安排留学的地方,倒成了她们后来婚姻里抹不去的一笔污点。

    周霁华不同意离婚,孟望夕也只能和他耗着。

    她甚至搬出了周家,在当年父亲送自己的几套房子选了一套居住。

    她想过用分居两年上诉离婚,周霁华也像是知道了她所想,经常过来找她,有时他也动手动脚,为的是证明两人婚姻并没有不合的现象。

    那一年多里,孟望夕心力交瘁,当年她那么喜欢的一个少年,经过岁月的冲击,成了面目可憎的模样。

    好在他的母亲是极好的。

    柳依棠一直支持她的所有行为,也想过插手他们的事,却被周霁华采取手段支开。

    柳依棠没办法,只能带她四处散心。

    孟望夕喜欢画画,四处游玩倒是给了她一个情绪发泄口,她沉浸艺术世界从而让自己忘却那些不开心的事。

    那一年年末,她和柳依棠几经辗转,从法国到新西兰,再到新加坡,最后因为柳依棠要回国处理一件事,她们来到深城。

    柳依棠处理公事,孟望夕无聊,就到住所附近的大学听课。

    也是在那里,她遇到了一个男人。

    男人是物理系的教授,带着副眼镜,一副老派考究学者的模样,为人也挺沉静的。

    孟望夕第一次见到他,就觉得他像个某个人。

    她回去想了很久,第二次再见到那个人时,她才恍惚醒悟过来那份熟悉感来自哪里。

    那人几乎是周霁华的翻版。

    而且是较为沉默的另一面。

    想到这个时候,周霁华在伦敦陪伴他的小家,乐不思蜀的同时,也不放自己自由。

    孟望夕也说不清什么心理,她开始到那人所在的学院旁听。

    她听不来物理这种课,那些字和数据对她来说就跟天书没什么两样,可那都不重要,她听的也不是课,而是看人。

    她看着那个人,就像是在看当年的自己。

    她在深城停留了三个多月,精神明显比之前在国外散心的还要好。

    最先发现她不对劲的人是柳依棠。

    都说女人的直觉最为准确可怕。

    或许是柳依棠给她的感觉不同,孟望夕没做隐瞒。

    她告诉了柳依棠一切。

    最后她更是说,她怀孕了。

    孟望夕本以为柳依棠一定会厌恶自己,会斥责她不守妇道,可令她意外的是,柳依棠都没有,她只是问,这孩子要怎么办。

    孟望夕觉得她是有报复的心理存在的。

    她要这个孩子。

    柳依棠知道她的想法后,直接把远在伦敦的周霁华叫来深城。

    之后的事情水到渠成。

    来年开春的时候,周霁华多了一个女儿,因为孟望夕身体原因,孩子早产。

    那时知晓两人婚姻状况的人都在猜,这是孟望夕的挽留方式,自己的丈夫在外面有人还有了孩子,她为了巩固地位,生孩子是最好的选择。

    只是旁人又是惋惜。

    要是生的是儿子多好。

    或许是多了个女儿,那一年多,周霁华彻底忘了自己在伦敦还有个私生子,他把所有的精力全部放在小女儿身上。

    他事事亲力亲为,远比当年周云川刚出生的时候,还更有一个父亲的样子。

    日子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往前走。

    所有的表面平静在小女儿三岁那年被打破。

    当时的孟安安还不叫这个名字,叫周瑜安,小名叫安安。

    周霁华的意思是,希望女儿一生无虞顺遂。

    孟安安三岁时,有次和幼儿园的小朋友闹得不愉快,磕破了额头,这可把周霁华心疼坏了,立即带她去私人医院做检查,其实只是一点皮肉伤,但周霁华放心不下,直接做了全面检查。

    其中就少不了抽血,当时周霁华看了报告,知道女儿没事后,开开心心把她带回家,等回到家,一家四口人吃饭时,他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当即上楼拿女儿的体检报告。

    他是A型血,而孟望夕是B型,可女儿却是O型血。

    他第一反应是医生那边弄错血型了。当时他笑着和孟望夕说了这事,孟望夕慌忙中又带有几分淡定。

    周霁华当时大脑都懵了。

    但他不愿相信,他不相信孟望夕会背叛自己。

    次日他拿了自己和女儿的头发再次去做亲子鉴定。

    得到的检查结果并不是自己所预期的那样。

    他和女儿没有任何生理学上的亲子关系。

    周霁华愤怒回到家质问孟望夕,孩子是谁的。

    孟望夕没说,只是拿出离婚协议让他签字。

    周霁华没签,直接撕掉了协议,然后同她冷战。

    两人的事终究是纸瞒不住火。

    离婚的事再次被搬到台面上,这一次孟望夕也没再瞒着自己的儿子了,而那时正在上初中的周云川,有天放学回到家里,迎来父母即将离婚消息的同时,同时也知道了父亲在外面有个孩子。

    当时那小孩已经六岁了,马上就要读小学了。

    这也就是说,六年前父亲就出轨了。

    人生观念才刚开始萌芽还来不及长大就此被迫折断,周云川开始发现他不知道该去看待他一向引以为豪的父亲。

    那个从小培养自己,不论多忙也会抽出时间参与他人生每个时节最重要日子的人,会一次次教导他该怎么做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会告诉他作为男人,第一课要学的便是如何尊重女性。

    就是他引以为豪,将其作为榜样信仰存在的父亲,早在许多年前背叛了他们的家庭。

    可这似乎还不够,父亲并没有认错的态度,面对母亲的坚决离去,他则是动用非比寻常的关系,将母亲硬生生留在身边。

    那时父亲被母亲逼得无法,说出了母亲在外出轨并有孩子的事情。

    周云川至少以为,是父亲有错在先,家里人多少会站在母亲这边,却发现事实不是这样的。

    他们对于父亲出轨有私生子一事反应平平,却严厉苛责母亲,将其贬骂得一文不值。甚至他们要处理掉母亲出轨的罪证——将妹妹处理掉。

    周云川极力阻止,却因为年龄小,被打得很惨。当时父亲周霁华严厉斥责他,说:“你母亲践踏了我作为一个男人最重要的尊严,她把那个孽畜生下来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她甚至瞒了我三年,这三年里我头顶就带着一顶绿油油的帽子,尽心疼爱一个和我没有任何半点关系的孩子,简直是个天大的笑话。我不想动你母亲分毫,但这个孩子绝对不能留下。”

    周云川年纪虽小,但思维却是极为清晰的,他问:“那您呢?您在外面瞒着母亲又生了个孩子,母亲又何尝不是个笑话?你考虑过她的感受吗?”

    周霁华当即甩了一巴掌过去。

    他说:“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不同,也是我要教会你的另一课。你读过那么多书,我也带你见过那么多世面,男人在外花天酒地是常有的事,你见过哪个女人敢这样的?”

    那是周云川第一次对父亲失望。

    从前在他面前伟岸高大的人,一下子变得猥琐而可恨。

    但事情远没有完,反而是朝着愈演愈烈的方向发展。

    由于周家和孟家关系牵扯颇深,在孟望夕一再坚持咬牙非离婚不可的情况下,周霁华剑走偏锋,打算鱼死网破。

    他不惜以毁掉周孟两家来迫使孟望夕回头。

    在那种危急两难的抉择下,孟望夕绝对做不到丢下家里人。

    她再一次妥协了,但她的妥协是有要求的。

    一是周霁华认下小女儿,当成亲生的对待;二是两人分居。

    两个条件,周霁华一个也不同意,甚至他暗地里在悄悄安排将小女儿送到大山深处找户人家认养。

    他势必要掩盖自己备受屈辱的一面。

    那半年里,家里闹得鸡飞狗跳,不得安生。

    周云川只得求救柳依棠。

    当时周家拥有话语权的人是柳依棠,而他这位奶奶又是说一不二的人。能在爷爷背叛婚姻的情况下,卧薪尝胆多年,在爷爷离世后,一举将周家拆得七零八落的人,他十分肯定,能帮母亲和妹妹的人只有奶奶了。

    让他庆幸的是,奶奶在听完他的请求后,同意出手帮忙,她会把妹妹的事情处理好,但同时她希望他出国读书。

    柳依棠说:“你父亲不是个正面的例子,我不希望他给你带坏头。”

    周云川同意。

    柳依棠出面后,事情处理得很是顺利。

    妹妹得以留下,同时改姓孟,唯一不足的是,父母仍没有离婚。

    周霁华同意在小女儿的事情上有所让步,将这份屈辱打碎牙齿和血吞,但坚决不同意离婚,而在这不离婚的基础上,他更是对孟望夕发誓,不会去找小女儿的亲生父亲是谁。

    两人达成一致的意见,生活逐渐平静。

    可很快的,周霁华便发现孟望夕一点也不在意自己了,有好几次,他亲眼目睹她对着另一个男人的照片流泪,而照片上的男人和自己有所相似之后,他彻底意识到,孟望夕不会再爱自己了。

    有时候男人的心思就跟海底针似的,让人无法揣测。

    在孟望夕最爱他的时候,他不珍惜,一次次犯错;而当孟望夕彻底放下他了,周霁华又开始着急了。

    为了让孟望夕回心转意,他不惜带孟望夕到深城见那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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