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用完午餐，周云川带着梁招月来到后院的厢房。
同上一次过来看见的一样，这回屋里还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屋子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的，东西也收得很是整齐，一眼望过去，干净得有些一板一眼。
梁招月手放在柜子台面上，一边往前走，一边摸过去，摸到头了，她抬手摩挲了会指尖，上面毫无一丝灰尘，可见这里被保护得很好。
周云川走到一个红木橱柜前，拉开柜子门，从里面取出一个箱子，放在桌子上。
这种被放在柜子里，多年可能都不曾打开过一次的箱子，梁招月本以为刚打开时，会有一层灰尘迎面扑来，可等她做了相应的举措要去躲开这灰尘时，才发现，箱子里照样打理得非常细致干净。
一点也没有被岁月盖满灰尘的味道。
周云川先拿出一个大相册，递到她面前，说：“里边都是我小时候的照片。”
他想了下，说：“准确点讲，这是我上小学之前的所有照片。”
这么厚的一本，竟然还是上小学之前的。
梁招月甚是惊讶，她一边狐疑地看着他，一边拿过那相册，一面一面地翻过去。
大概翻了十来页，见后面还有那么厚重的一沓，而她手上拿的那页还是他刚出生不到十天的照片，梁招月便知道他确实没有夸张。
而且这些照片还能侧面证实另一件事。
当年他或许是满载父母期待而降临世间的，自打还未出生就被父母爱意包围的孩子，可想真的出生时，该是有多幸福。
照片有大有小，可不论是哪张，每一张上面都标记了拍摄的日期，更有甚者还精确到了秒以及当天的天气，照片背后更是写了拍摄者是谁，以及当时拍摄者的心情。
那些心情感悟无一不是对这条新生命的祝福。
梁招月翻了二十来页就翻不下去了。
周云川出生的那个年代，大部分人还是温饱困难的一个时代，人人都在为了填饱肚子而备受生活折磨，而他的父母就已经能用照相机那种相当奢侈的东西，不计成本只为记录他人生中的每一个时刻。
她想，当初那么恩爱的一对夫妻，为何能走到现在的局面。
可是，感情这种东西又向来令人难以捉摸。
可能今天约定海誓山盟的两个人，明天就成了恶言相向互相指责厌恶的怨侣。
梁招月思忖良久，只说：“你小时候长得好可爱。”
周云川说：“可爱吗？都说女儿像爸爸，以后我们的孩子是不是也会这么可爱？”
？？？
梁招月有些懵。
她还在感伤他的过去呢，他就开始幻想以后的事了？
她瞪了他一眼，说：“谁要和你生孩子。”
他上前一步，拿开她手里的相册，将她拉进自己的怀里，让她贴着自己的腹部，而他手放在她肩上，他说：“可我很想和你有个孩子。”
“你是受安安刺激了吧。”
“有一点但不多，”他说，“那次安安去检查的时候，我看着你和她一起出来，毫不夸张，我连我们以后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那天他说的是，以后要是她们有孩子，孩子会更像谁一些。
现在，他竟然说那会他连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梁招月才不相信，他肯定是事后找补，“真的吗？你取的什么名字，说来听听。”
周云川说：“梁乐言。我希望她一生都是快乐的。”
无论如何，梁招月都没想到，他真的想好了名字，而且看样子并不是临时起意的。
她手指下意识抓着他的衣服，紧紧捏了一会，才说：“你怎么知道她是女孩子，万一不是呢。”
他说：“我觉得生女孩子比较好，如果模样和性格能像你就更好了。”
她几乎眼眶泛红，又说：“她姓梁吗？”
他嗯了声，拍着她的肩膀，说：“她也只能姓梁。她是你的孩子，你给我的孩子，自然是和你姓。”
梁招月笑着笑着就哭了。
她从未想过，他真的想得这么远了，连未来孩子的一切都想好了。
她说：“我还没想那么早要孩子，你这样我压力好大的。”
周云川说：“我们顺其自然，只是像你说的那样，我有必要想得更多，安排得更多。”
梁招月侧过脸，桌上的相册正好停留在他小时候的满月那天。
那天，孟望夕和周霁华给他拍了好多照片，单就头上的那顶礼冠，她们夫妻俩就安排了九顶，每一顶都拍了一张照片，而照片上的小周云川，笑得很是开心，大概那时候的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幸福美满的家庭，有天也会变得天翻地覆、破碎不堪。
梁招月说：“刚才你说要领证，其实也不是不行。”
揽住她肩膀的动作一紧，梁招月贴靠在他的腹部，用脸颊轻轻蹭了两下，说：“过年你和我回临城一趟，我带你去见爷爷，再去拜访淼淼的父母，淼淼的父母待我跟亲女儿一样，上一回瞒着她们，她们很担心我，这次我想光明正大地和你在一起，接受长辈的祝福。”
周云川说：“爷爷喜欢什么，叔叔阿姨又喜欢什么，我明天就开始准备，等过年了我们就去看她们。”
眼眶泛潮，梁招月闭上眼，略带着鼻音，说：“离过年还有两个多月呢，要这么早就开始准备吗？”
他说：“我怕临期了才准备，会落下什么东西，提前准备总是稳妥些，而且我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准备才是合适，改天我还要向奶奶请教下，麻烦她老人家帮我参谋参谋。”
梁招月说：“遇见奶奶真是你最大的幸运，她这么疼你。”
周云川说：“不止她，还有你，能遇见你们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两人腻歪说了会话，梁招月翻完了他小时候的照片，随后又看到他上学时期的照片。
小学时期的照片还算多，那会他神情还是偏稚嫩，而且一副无忧无虑的样子，等到了上了初中以后，他表情就变得冷漠了些。
这种冷漠有可能是步入青春时期的敏感，但也有一部分是来自家里的变故所造成的。
梁招月翻着，看着他从牙牙学语、年幼无知的年纪，成长到后来挺拔却又时刻一副阴郁的模样，她抬起头，和他说：“你以前在学校是不是拽拽的？”
周云川说：“没有。”
呵。
梁招月翻了翻，便翻到他高中时期的模样，不同于初中时期的稚嫩，步入高中时期的他，脸庞和身体相比初中时期又长开了一些，眉眼已初露大人的模样。
梁招月又抬起头，看着站在自己身旁的他，问：“你高中时期应该收不到不少表白和情书吧？”
周云川按兵不动，说：“没有。”
呵，骗子。
梁招月放下相册，打开手里，翻了一会，她把手机拿给他看，说：“这是安安以前发给我的照片，说这一抽屉都是你当年收到的情书。”
满满的一抽屉，可见他当年风靡全校、受欢迎的程度。
周云川就要拿过她手机好好看，谁料梁招月快他一步，及时收回手机没让他得手，她说：“你别想拿去消灭证据。”
周云川说：“我只是想确定下安安什么时候给你发的这张照片。”
梁招月不明所以：“重要吗？难道你该担心的不是怎么解释这一抽屉情书的事吗？”
周云川的思路丝毫没有被她带偏，他问：“安安什么时候发给你的？”
梁招月低头去看手机相册上的时间，还没等她看清楚，头顶一道阴影附下来，随后是周云川低沉略带笑意的声音。
“梁招月，那年就收到了这些照片，怎么当时不来问我？”
说到这个，梁招月就气，她问：“那时我敢问你吗？问了是不是我们的关系会更快结束一些？”
周云川：“……”
这确实是他当时能做出来的事。
他闭上眼，捏了捏鼻梁，刚刚是有些得意忘形了，以至于现在给自己挖了这么大一个坑。
扳回一局，梁招月开心了些，说：“其实我问过你的。”
他说：“什么时候？”
她唔了声，脸微微红，很是不好意思地说：“就在那次考试的前一晚，我不是失眠了，后来聊着聊着不是问你有没有过心动的对象，你说……”
话语戛然而止，唇瓣覆上一抹凉凉的触感。
周云川低头弯腰吻住了她的唇。
她是坐着的，而他站着，可想而知，他弯腰该有多辛苦。
都这种时候了，梁招月心里想的是他的腰会不会酸，正要推开他，提醒他。谁知周云川摸着她的后脖颈，仿佛捏住她的命脉一样。
他笑着轻声提醒她：“别分心。”
！！！
梁招月轻轻踩了下他的脚，说：“你就是不正经。”
周云川眼角弯弯，轻轻摁住她的膝盖，揉了两下，说：“踩疼了吧？”
额，梁招月垂眸，瞟了眼他皮鞋上的白印子，心想，疼的人是你吧。
不过见他这会一副胜券在握、无比满足的样子，她就还是不要去添涨他的气焰了。
省得他又来逗趣她，寻她开心。
周云川亲了亲她的额头，说：“原来那晚你问我是这么个意思。”
她小声呢喃着：“你才知道。”
他嗯了声，声音低沉悦耳，他说：“是我知道得太迟了，但我有件事想和你说。”
他的鼻息一下又一下地浸在她的脸上，梁招月被他弄得云里雾里的，思绪早就不再清醒，他说什么，她便应什么，整个思绪都被他牵着走了。
周云川亲了亲她的唇角，说：“我心动的人只有你。”
梁招月在那一瞬睁开眼，眼睛瞪得大大的。
周云川满意地亲了下她的眼皮，见她眼睫轻颤，他说。
“遇见你的那年直到现在，到将来那么漫长的人生岁月里，我心动的人从来都只有你，也只会是你。”
【??作者有话说】
宝贝们，除夕快乐！新年快乐！
谢谢你们的陪伴～新的一年，祝大家心想事成、万事顺意！
本章发红包，谢谢大家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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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那天没忍住。◎
考试结束后，
梁招月就此回到望京新景居住生活。
但每一周的时间里，只要一有机会，她和周云川还是会回到香山麋院陪柳依棠吃饭聊天，
要是待得晚了，
她们便留在老宅过夜。
日子就这么平平无奇地朝前走。
转眼便到了年末。
年底到次年年初的这段时间，通常都是各行各业最忙碌的时候。梁招月和周云川也不例外，尤其是周云川，之前他还能挪出时间接送她，
临近年末这段时间，
他手上事情变多了，一些较为重要的项目和合同还是需要他本人出面接洽，不能假借他人之手解决。
也是这个时候，梁招月见到了他要送她的那辆车。
是一辆白色的库里南，
今年年初出来的最新款。
梁招月是有些意外他会送这样的一辆车给自己的。
这和他当初在深城拿给自己的车钥匙明显不是同一款车。
周云川问：“喜欢吗？”
她点点头：“挺霸气的。”
“本来想送另一款车给你，不过还是觉得这车比较适合现在的你。”
他把钥匙交到她手中，说：“这阵子麻烦你要自己上下班了，
等我忙完手上的事，
以后我还是接送你。”
梁招月看了看手里的车钥匙，
说：“我又不是小孩了，你不用天天送我上下班。”
他微叹了口气，说：“要不是你这边走不开，我还真的想带你一起出差。”
这次他出差的地点仍是在曼哈顿和费城之间，
期间还要去一趟格林尼治小镇，他此番行程安排得非常满，梁招月没想过打扰他，
说：“实在想念随时视频联系。”
他满是惆怅：“隔着屏幕又不能碰到你，
我会很孤独的。”
“……”
梁招月开玩笑：“那要是想，
你就飞回来找我一趟，再匆匆飞回去处理事情。”
周云川寻思了下，说：“也不是不行，到时我看看，挪出半天时间回来见你。”
“……”
梁招月无语了会，说：“好好忙你的工作，我又跑不了，你在担心什么？”
周云川牵起她的手，很是忧愁地说：“只要还没领证，我就时刻没有安全感，生怕有天你会不要我。”
演戏还演上瘾了，就想让她点头快快领证复婚。
梁招月说：“别卖惨，也别游说我，说好了明年就是明年，少一分钟都不行。”
周云川只得作罢，但还是不忘提醒：“你不要让我等太久，我不想到明年年末最后一天才和你领证。”
梁招月故意说：“你怎么知道我就是准备那天和你领证的？”
这么说的后果，便是她被周云川关到车上，好好惩罚了一番。
好在附近这一区域的停车场都被周云川买下来了，梁招月再怎么紧张，还是不用担忧会有人或者车子从旁边经过。
过了两天，是周云川出发前往曼哈顿出差的日子，按原本的计划，是梁招月开车送他去机场的。
但一想到那天在那辆库里南发生的事情，梁招月怎么都没脸开那车，最后她拿了周云川经常开的那辆迈巴赫送他。
前往机场的路上，周云川一副淡然自若的模样，那嘴角的弧度略微弯起，一刻也没有停下来过。
梁招月却是郁闷极了，摆着一张脸不搭理他。
到了机场，梁招月没打算送他过安检，她甚至都没有下车，催促他赶紧搭乘电梯上去，她还要赶回公司开会。
周云川拆穿她：“如果你只是想送我到这里，你不会把车开到地库来，而应该是在开在上面把我放下，然后你直接开回公司。”
要不说他老谋深算。
她走的每一步他都猜到了，而且极为精准。
梁招月说：“我不是很想理你。”
周云川坦然问：“为什么？”
她摆出一副‘你觉得呢’的表情。
周云川想了想，“车库的事？”
梁招月耳朵微微飘红，她瞪了他眼，说：“你的稳重呢？”
他说：“不好意思，那天没忍住。”
他何止是没忍住，他简直是荒唐。
一想到那天两人的位置……女上男下，还是在车里，梁招月事后回想都觉得实在是离谱至极。
主要是在她看来，这种事都不像是周云川会做的。
他应该是那种老道沉稳的，就算是在亲密的事情上，都应该是规矩中偶尔带点出格，他从前都不是沉默居多吗？
梁招月狐疑看他。
周云川说：“不喜欢？那我下次换种方式。”
梁招月赶人了，她说：“快走，你再不上去，该赶不上飞机了。”
他不紧不慢的，“没事，我改签。”
摆明了就是要她送他，梁招月只好解安全带，同时提醒他：“我只能上去一会，你快点。”
目的达成，周云川解开安全带下车。
搭乘电梯的时候，周云川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揽着梁招月的腰。
梁招月看了他眼，他低下头来，附到她的耳边说：“圣诞我回不来，你会想我吗？”
也是赶巧，他这次要出差二十来天，正好横跨圣诞节和新年。
不想念是假的，毕竟在以前刚在一起的时候，她最期待的就是和他共度跨年夜了。不过眼下工作是最重要的，她说：“还有那么长的以后，不急于一时。”
很多时候，在感情上，她投入似乎比他更多，在依赖上，她又似乎更为理智些。
周云川说：“跨年夜那晚我尽量赶回来和你一起过。”
梁招月心里不免一软，她说：“我刚才就是开玩笑，现在联系那么方便，到时打视频也可以，”默了下，她又说，“打一晚上也不是问题。”
周云川笑：“我看着你睡觉？”
梁招月有些不自在，嘴上还是和他较劲：“你要是有这么闲的话，那就随你开心咯？”
离别之际，周云川抱了抱她，说：“这段时间就在老宅那边住，有什么事找奶奶，要是觉得麻烦她老人家，就找安安。”
她问：“安安怀孕呢，你也要麻烦她？”
“她会找徐明恒解决。”
梁招月不由纳闷：“那为什么不直接找徐明恒？”
周云川略作思索，说：“我不是很想你找他。如果他是女人，我或许不会计较。”
“……”
梁招月忍不住说：“那你以前不是经常让我找你的助理江柏吗？”
周云川装出一副头疼的样子：“以前的事我不是很想提。”
以前还会把她往外推，现在倒是事事都要自己把关了，自己临时有事忙不过来，就转交给旁人，这旁人还得是她的同性。
周云川所在的航班起飞后，梁招月并没有如她所说的那般要着急回公司处理事情，她一个人在机场坐了许久。在那静坐的二十几分钟时间里，她回想了这些年的许多事，一桩桩一件件，就像是提前制作完好的PPT，在她脑海中一一划过。
最后一幕停在刚才。
不同于那年她送他时的绞尽脑汁，这次主动不舍，主动寻求挽留的人成了他。
梁招月翻了下接下来几周的行程安排。
她在想，或许她真的可以拨出时间飞到曼哈顿或者费城一趟。
坐车准备离开机场时，梁招月收到了两条微信，是江柏发来的。
一条是说她在装修的那套房子已经都处理好了，下面紧接一条便是一份PDF文档。
梁招月点开PDF，是装修完毕的房屋成品图，她一张张看下来，整个房屋确实是按照她的要求设计并装置的。
她看着，无不满意。
马上就要迎来新的一年，这套赶在年前装修完毕的房子倒是符合她的预期计划。
想到这，梁招月也不着急离开了。
跨年夜那天正好是周六，许是国庆期间严重加班忙碌国新银行这个项目了，这次跨年夜，倒是没有再排班。
梁招月本不用特意请假。
但考虑到是出国，行程上要花费的时间太多，她看了机票，决定在周五过去，然后搭乘周日下午的飞机回来。
这样她中间还能有和周云川相聚的时间，而且回来的话，还可以直接到公司上班。
她将来回的机票点击收藏，然后发请假邮件。
这个点大家都在忙碌工作，请假邮件的审核没那么快，梁招月放下手机，开车回公司。
-
梁招月的请假审批当天就下来了。
距离国新银行IPO辅导开始，至今已是三个多月过去，期间梁招月从未请过一次假，因此，对于她这次的请假审批，各个中介机构和国信银行那边的负责人倒是通过得很快。
因为只请假一天，梁招月手头的事情又梳理得极为清晰，她将周五那天的工作分别拜托姜晨和另外一个同事帮忙，随后，她就悄然等待周五的到来。
可能是因为突然有了期盼，又或者是快到年底了，那几天梁招月过得倒是挺快乐的。
甚至有一天晚上下班，她特地到了北城最为奢侈的商场，一圈逛下来，她给周云川买了一个手表，一件大衣，一条围巾。
三样东西买下来，便就花掉了她在深城工作那三年的全部积蓄。
不过这些东西比起当初周云川给她的，倒是不值得一提，刷完卡，看着那张工资卡的所剩余额，梁招月内心没有丝毫波动。
买完周云川的东西，她又绕道去买了柳依棠和孟安安的礼物，至于徐明恒的那份，她想了下，还是选择多给孟安安买一份。
从商场出来，她没直接回望京新景，而是去了香山麋院。吃完晚饭，给柳依棠和孟安安送礼物的时候，她说了周五要去曼哈顿的事。
柳依棠和孟安安对视一眼，两人都笑着，尤其是柳依棠笑得最为满意，她问：“去找云川吗？”
梁招月点点头：“我以前答应过他，跨年夜尽量一起过。”
周云川要到一月中旬才能结束那边的事，这点柳依棠是知道的，他出发前，还再三拜托自己要多帮忙照看梁招月，这种毫不掩藏的不舍和关心在过去可是没有过的，这会柳依棠再听说梁招月要过去找他，说：“那他要是看到你了，大概会很开心。”
梁招月也觉得周云川会是这样的一个反应，她说：“那就麻烦大家不要跟他说了，到时给他一个惊喜。”
一旁的徐明恒啧啧道：“周云川这是踩了什么狗屎运。”
孟安安拍了下他的手臂，说：“没大没小，叫哥。”
徐明恒委屈了。
梁招月看着她们闹，心想，这样的亲昵这样的幸福她也有，一想到后天就要出发去见他了，梁招月油然而生一股激动。
这种激动不同于当年她一腔孤勇假借工作出差到曼哈顿找他，这次，她是奔着和他团聚过去的。
激动的情绪一直蔓延到周四那天下午，梁招月正和姜晨对接工作，其实请假一天，能交接的工作并不多。她把一些比较紧急的类目发给姜晨，然后说了一些应该注意的事项。
她的语气是比较欢快的。
姜晨不免打趣她：“要去会情人吗？这周看你每天都在看着日历傻乐。”
梁招月害羞：“跨年夜和男朋友约个会，”又说，“你不也是这么安排的吗？”
姜晨说：“哎呀，终于是男朋友了呀，那什么时候可以吃上你的喜糖啊？”
梁招月立马回工位，拿回一盒巧克力递给她，姜晨笑出声，强调说：“是喜糖。”
梁招月正要调侃回去，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孟安安的名字。
孟安安很少在她的工作时间来电，想必是有什么急事，梁招月和姜晨说了声，拿着手机来到外面的走廊。
电话刚一接通，那端传来孟安安的哭泣声：“招月，哥哥他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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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件比我自己还重要的事。◎
梁招月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工位的。
离下班还有不到一个小时，
她却没有心思再担心工作的事了，她的所有注意力都放在该怎么以最快的速度赶去英国伦敦。
她找到此次负责国新银行的主承销负责人，说她临时有点事，
得马上走。
她说的时候，
整个人的身体硬邦邦的，看上去状况并不太好，那会季烟正好在和负责人说事，见梁招月敲了敲门，
也不管她们是否在谈论事情径直走过来打断，
这并不像梁招月之前沉稳有度的风格。
负责人批了梁招月的假，梁招月说了声谢谢，随即转身离开。
神情依旧是麻木，而且还有些不知所措。
季烟想了下，
和负责人说了声，然后追上梁招月。
投行人的出差通常是临时性的居多，是以她们的身份证件都是放在办公室，
以备不时之需。
梁招月打开抽屉，
取出所有的身份证件，
全部放到一个包里，合上抽屉的时候，她弄得太着急，不小心把自己的手卡到了。
整个手指红得不像样，
被卡到的地方瞬间乌黑成一圈，她却没感觉到疼。
一旁的姜晨却是看得胆战心惊的，忙起身抓过她的手，
说：“我送你去医务室，
不然待会会肿的。”
梁招月摇摇头，
说：“没事的，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她即刻离开。
一开始还是快步走，后来直接小跑起来。
办公室到外面电梯还有段距离。
这会大家都在工作，猛然见有人跑过去，定睛一看还是平时行事略为沉稳的梁招月，无不震惊。
有人问姜晨：“你们梁经理怎么了？”
姜晨也是一头雾水，刚刚还开玩笑开得好好的，怎么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就成这样了。她正要追过去询问，却见广华证券的副总裁季烟从旁边的会议室出来，两三步追上了梁招月，随后两人搭乘电梯下楼。
姜晨没跟过去，想了想，拿起手机给梁招月发了条微信。
这边梁招月刚走出办公室，就听见身后有人叫她。
她四下无神的，满脑子都在想周云川，是以身后的两声呼唤，她并没有在意。
伸手要摁下电梯下行键的时候，有只手比她快一步按住，梁招月看过去，是季烟。
这阵子随着国新银行尽调辅导的展开，她和季烟的往来要频繁许多，因此也还算熟悉。
这会，季烟关心地问她：“是出什么事了吗？”
梁招月想，是出事了，而且还是不怎么好的事，她眼眶倏的一红，点点头。
见她这样，季烟伸手握住她的，这一握还不要紧。
梁招月的手，温度低得可怕，而且微微颤抖着。
季烟定了定神，按住那门框，说：“你接下来要去哪，我送你。”
梁招月看了她眼，神情异常脆弱，声音里也隐约有颤音，她说：“机场，我要去机场。”
季烟揽着她走进电梯，摁下负一楼的数字摁钮，电梯下行中，季烟挽住她的手臂，轻轻抚摸着，电梯下到五楼的时候，季烟的手机响了，她拿出来一看是王隽来电。
王隽这会正过来接她的路上，季烟一边摁了一楼的按钮，一边忙说：“那你把车开到大门口这边，我要送招月去机场，她有点急事。”
电话断线后，季烟问：“机票买了吗？”
梁招月点点头。
也是赶巧，一个小时后就有一趟航班直飞英国伦敦。
季烟说：“这边过去赶得上，你别紧张，待会我让王隽抄近路。”
梁招月咬紧唇，说：“谢谢你。”
季烟笑着说：“客气什么。”
到了一楼，电梯门开，就见王隽人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季烟说：“去国际机场，招月五点半的飞机。”
这会已经四点过半了，也就意味着她们最快要在五点抵达机场。
王隽说：“你们坐后面。”
一坐上车，刚系好安全带，梁招月的手机响了。
这次是徐明恒来电，他说：“我和你一起去，你在公司？”
梁招月说：“季总送我过去，车刚开出公司。”
徐明恒说：“那我们机场汇合，你别着急，他不会有事的。”
他不会有事的。
就是这么一句话，击溃了梁招月从接到孟安安的电话后所有强撑的情绪。
周云川在伦敦出事了。
他的车子被追尾，追尾他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父亲周霁华。
车上除了他，还有他的母亲孟望夕，三人伤得都不清，但周云川是伤得最重的。
同上一次过来看见的一样，这回屋里还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屋子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的，东西也收得很是整齐，一眼望过去，干净得有些一板一眼。
梁招月手放在柜子台面上，一边往前走，一边摸过去，摸到头了，她抬手摩挲了会指尖，上面毫无一丝灰尘，可见这里被保护得很好。
周云川走到一个红木橱柜前，拉开柜子门，从里面取出一个箱子，放在桌子上。
这种被放在柜子里，多年可能都不曾打开过一次的箱子，梁招月本以为刚打开时，会有一层灰尘迎面扑来，可等她做了相应的举措要去躲开这灰尘时，才发现，箱子里照样打理得非常细致干净。
一点也没有被岁月盖满灰尘的味道。
周云川先拿出一个大相册，递到她面前，说：“里边都是我小时候的照片。”
他想了下，说：“准确点讲，这是我上小学之前的所有照片。”
这么厚的一本，竟然还是上小学之前的。
梁招月甚是惊讶，她一边狐疑地看着他，一边拿过那相册，一面一面地翻过去。
大概翻了十来页，见后面还有那么厚重的一沓，而她手上拿的那页还是他刚出生不到十天的照片，梁招月便知道他确实没有夸张。
而且这些照片还能侧面证实另一件事。
当年他或许是满载父母期待而降临世间的，自打还未出生就被父母爱意包围的孩子，可想真的出生时，该是有多幸福。
照片有大有小，可不论是哪张，每一张上面都标记了拍摄的日期，更有甚者还精确到了秒以及当天的天气，照片背后更是写了拍摄者是谁，以及当时拍摄者的心情。
那些心情感悟无一不是对这条新生命的祝福。
梁招月翻了二十来页就翻不下去了。
周云川出生的那个年代，大部分人还是温饱困难的一个时代，人人都在为了填饱肚子而备受生活折磨，而他的父母就已经能用照相机那种相当奢侈的东西，不计成本只为记录他人生中的每一个时刻。
她想，当初那么恩爱的一对夫妻，为何能走到现在的局面。
可是，感情这种东西又向来令人难以捉摸。
可能今天约定海誓山盟的两个人，明天就成了恶言相向互相指责厌恶的怨侣。
梁招月思忖良久，只说：“你小时候长得好可爱。”
周云川说：“可爱吗？都说女儿像爸爸，以后我们的孩子是不是也会这么可爱？”
？？？
梁招月有些懵。
她还在感伤他的过去呢，他就开始幻想以后的事了？
她瞪了他一眼，说：“谁要和你生孩子。”
他上前一步，拿开她手里的相册，将她拉进自己的怀里，让她贴着自己的腹部，而他手放在她肩上，他说：“可我很想和你有个孩子。”
“你是受安安刺激了吧。”
“有一点但不多，”他说，“那次安安去检查的时候，我看着你和她一起出来，毫不夸张，我连我们以后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那天他说的是，以后要是她们有孩子，孩子会更像谁一些。
现在，他竟然说那会他连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梁招月才不相信，他肯定是事后找补，“真的吗？你取的什么名字，说来听听。”
周云川说：“梁乐言。我希望她一生都是快乐的。”
无论如何，梁招月都没想到，他真的想好了名字，而且看样子并不是临时起意的。
她手指下意识抓着他的衣服，紧紧捏了一会，才说：“你怎么知道她是女孩子，万一不是呢。”
他说：“我觉得生女孩子比较好，如果模样和性格能像你就更好了。”
她几乎眼眶泛红，又说：“她姓梁吗？”
他嗯了声，拍着她的肩膀，说：“她也只能姓梁。她是你的孩子，你给我的孩子，自然是和你姓。”
梁招月笑着笑着就哭了。
她从未想过，他真的想得这么远了，连未来孩子的一切都想好了。
她说：“我还没想那么早要孩子，你这样我压力好大的。”
周云川说：“我们顺其自然，只是像你说的那样，我有必要想得更多，安排得更多。”
梁招月侧过脸，桌上的相册正好停留在他小时候的满月那天。
那天，孟望夕和周霁华给他拍了好多照片，单就头上的那顶礼冠，她们夫妻俩就安排了九顶，每一顶都拍了一张照片，而照片上的小周云川，笑得很是开心，大概那时候的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幸福美满的家庭，有天也会变得天翻地覆、破碎不堪。
梁招月说：“刚才你说要领证，其实也不是不行。”
揽住她肩膀的动作一紧，梁招月贴靠在他的腹部，用脸颊轻轻蹭了两下，说：“过年你和我回临城一趟，我带你去见爷爷，再去拜访淼淼的父母，淼淼的父母待我跟亲女儿一样，上一回瞒着她们，她们很担心我，这次我想光明正大地和你在一起，接受长辈的祝福。”
周云川说：“爷爷喜欢什么，叔叔阿姨又喜欢什么，我明天就开始准备，等过年了我们就去看她们。”
眼眶泛潮，梁招月闭上眼，略带着鼻音，说：“离过年还有两个多月呢，要这么早就开始准备吗？”
他说：“我怕临期了才准备，会落下什么东西，提前准备总是稳妥些，而且我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准备才是合适，改天我还要向奶奶请教下，麻烦她老人家帮我参谋参谋。”
梁招月说：“遇见奶奶真是你最大的幸运，她这么疼你。”
周云川说：“不止她，还有你，能遇见你们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两人腻歪说了会话，梁招月翻完了他小时候的照片，随后又看到他上学时期的照片。
小学时期的照片还算多，那会他神情还是偏稚嫩，而且一副无忧无虑的样子，等到了上了初中以后，他表情就变得冷漠了些。
这种冷漠有可能是步入青春时期的敏感，但也有一部分是来自家里的变故所造成的。
梁招月翻着，看着他从牙牙学语、年幼无知的年纪，成长到后来挺拔却又时刻一副阴郁的模样，她抬起头，和他说：“你以前在学校是不是拽拽的？”
周云川说：“没有。”
呵。
梁招月翻了翻，便翻到他高中时期的模样，不同于初中时期的稚嫩，步入高中时期的他，脸庞和身体相比初中时期又长开了一些，眉眼已初露大人的模样。
梁招月又抬起头，看着站在自己身旁的他，问：“你高中时期应该收不到不少表白和情书吧？”
周云川按兵不动，说：“没有。”
呵，骗子。
梁招月放下相册，打开手里，翻了一会，她把手机拿给他看，说：“这是安安以前发给我的照片，说这一抽屉都是你当年收到的情书。”
满满的一抽屉，可见他当年风靡全校、受欢迎的程度。
周云川就要拿过她手机好好看，谁料梁招月快他一步，及时收回手机没让他得手，她说：“你别想拿去消灭证据。”
周云川说：“我只是想确定下安安什么时候给你发的这张照片。”
梁招月不明所以：“重要吗？难道你该担心的不是怎么解释这一抽屉情书的事吗？”
周云川的思路丝毫没有被她带偏，他问：“安安什么时候发给你的？”
梁招月低头去看手机相册上的时间，还没等她看清楚，头顶一道阴影附下来，随后是周云川低沉略带笑意的声音。
“梁招月，那年就收到了这些照片，怎么当时不来问我？”
说到这个，梁招月就气，她问：“那时我敢问你吗？问了是不是我们的关系会更快结束一些？”
周云川：“……”
这确实是他当时能做出来的事。
他闭上眼，捏了捏鼻梁，刚刚是有些得意忘形了，以至于现在给自己挖了这么大一个坑。
扳回一局，梁招月开心了些，说：“其实我问过你的。”
他说：“什么时候？”
她唔了声，脸微微红，很是不好意思地说：“就在那次考试的前一晚，我不是失眠了，后来聊着聊着不是问你有没有过心动的对象，你说……”
话语戛然而止，唇瓣覆上一抹凉凉的触感。
周云川低头弯腰吻住了她的唇。
她是坐着的，而他站着，可想而知，他弯腰该有多辛苦。
都这种时候了，梁招月心里想的是他的腰会不会酸，正要推开他，提醒他。谁知周云川摸着她的后脖颈，仿佛捏住她的命脉一样。
他笑着轻声提醒她：“别分心。”
！！！
梁招月轻轻踩了下他的脚，说：“你就是不正经。”
周云川眼角弯弯，轻轻摁住她的膝盖，揉了两下，说：“踩疼了吧？”
额，梁招月垂眸，瞟了眼他皮鞋上的白印子，心想，疼的人是你吧。
不过见他这会一副胜券在握、无比满足的样子，她就还是不要去添涨他的气焰了。
省得他又来逗趣她，寻她开心。
周云川亲了亲她的额头，说：“原来那晚你问我是这么个意思。”
她小声呢喃着：“你才知道。”
他嗯了声，声音低沉悦耳，他说：“是我知道得太迟了，但我有件事想和你说。”
他的鼻息一下又一下地浸在她的脸上，梁招月被他弄得云里雾里的，思绪早就不再清醒，他说什么，她便应什么，整个思绪都被他牵着走了。
周云川亲了亲她的唇角，说：“我心动的人只有你。”
梁招月在那一瞬睁开眼，眼睛瞪得大大的。
周云川满意地亲了下她的眼皮，见她眼睫轻颤，他说。
“遇见你的那年直到现在，到将来那么漫长的人生岁月里，我心动的人从来都只有你，也只会是你。”
【??作者有话说】
宝贝们，除夕快乐！新年快乐！
谢谢你们的陪伴～新的一年，祝大家心想事成、万事顺意！
本章发红包，谢谢大家的支持
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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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那天没忍住。◎
考试结束后，
梁招月就此回到望京新景居住生活。
但每一周的时间里，只要一有机会，她和周云川还是会回到香山麋院陪柳依棠吃饭聊天，
要是待得晚了，
她们便留在老宅过夜。
日子就这么平平无奇地朝前走。
转眼便到了年末。
年底到次年年初的这段时间，通常都是各行各业最忙碌的时候。梁招月和周云川也不例外，尤其是周云川，之前他还能挪出时间接送她，
临近年末这段时间，
他手上事情变多了，一些较为重要的项目和合同还是需要他本人出面接洽，不能假借他人之手解决。
也是这个时候，梁招月见到了他要送她的那辆车。
是一辆白色的库里南，
今年年初出来的最新款。
梁招月是有些意外他会送这样的一辆车给自己的。
这和他当初在深城拿给自己的车钥匙明显不是同一款车。
周云川问：“喜欢吗？”
她点点头：“挺霸气的。”
“本来想送另一款车给你，不过还是觉得这车比较适合现在的你。”
他把钥匙交到她手中，说：“这阵子麻烦你要自己上下班了，
等我忙完手上的事，
以后我还是接送你。”
梁招月看了看手里的车钥匙，
说：“我又不是小孩了，你不用天天送我上下班。”
他微叹了口气，说：“要不是你这边走不开，我还真的想带你一起出差。”
这次他出差的地点仍是在曼哈顿和费城之间，
期间还要去一趟格林尼治小镇，他此番行程安排得非常满，梁招月没想过打扰他，
说：“实在想念随时视频联系。”
他满是惆怅：“隔着屏幕又不能碰到你，
我会很孤独的。”
“……”
梁招月开玩笑：“那要是想，
你就飞回来找我一趟，再匆匆飞回去处理事情。”
周云川寻思了下，说：“也不是不行，到时我看看，挪出半天时间回来见你。”
“……”
梁招月无语了会，说：“好好忙你的工作，我又跑不了，你在担心什么？”
周云川牵起她的手，很是忧愁地说：“只要还没领证，我就时刻没有安全感，生怕有天你会不要我。”
演戏还演上瘾了，就想让她点头快快领证复婚。
梁招月说：“别卖惨，也别游说我，说好了明年就是明年，少一分钟都不行。”
周云川只得作罢，但还是不忘提醒：“你不要让我等太久，我不想到明年年末最后一天才和你领证。”
梁招月故意说：“你怎么知道我就是准备那天和你领证的？”
这么说的后果，便是她被周云川关到车上，好好惩罚了一番。
好在附近这一区域的停车场都被周云川买下来了，梁招月再怎么紧张，还是不用担忧会有人或者车子从旁边经过。
过了两天，是周云川出发前往曼哈顿出差的日子，按原本的计划，是梁招月开车送他去机场的。
但一想到那天在那辆库里南发生的事情，梁招月怎么都没脸开那车，最后她拿了周云川经常开的那辆迈巴赫送他。
前往机场的路上，周云川一副淡然自若的模样，那嘴角的弧度略微弯起，一刻也没有停下来过。
梁招月却是郁闷极了，摆着一张脸不搭理他。
到了机场，梁招月没打算送他过安检，她甚至都没有下车，催促他赶紧搭乘电梯上去，她还要赶回公司开会。
周云川拆穿她：“如果你只是想送我到这里，你不会把车开到地库来，而应该是在开在上面把我放下，然后你直接开回公司。”
要不说他老谋深算。
她走的每一步他都猜到了，而且极为精准。
梁招月说：“我不是很想理你。”
周云川坦然问：“为什么？”
她摆出一副‘你觉得呢’的表情。
周云川想了想，“车库的事？”
梁招月耳朵微微飘红，她瞪了他眼，说：“你的稳重呢？”
他说：“不好意思，那天没忍住。”
他何止是没忍住，他简直是荒唐。
一想到那天两人的位置……女上男下，还是在车里，梁招月事后回想都觉得实在是离谱至极。
主要是在她看来，这种事都不像是周云川会做的。
他应该是那种老道沉稳的，就算是在亲密的事情上，都应该是规矩中偶尔带点出格，他从前都不是沉默居多吗？
梁招月狐疑看他。
周云川说：“不喜欢？那我下次换种方式。”
梁招月赶人了，她说：“快走，你再不上去，该赶不上飞机了。”
他不紧不慢的，“没事，我改签。”
摆明了就是要她送他，梁招月只好解安全带，同时提醒他：“我只能上去一会，你快点。”
目的达成，周云川解开安全带下车。
搭乘电梯的时候，周云川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揽着梁招月的腰。
梁招月看了他眼，他低下头来，附到她的耳边说：“圣诞我回不来，你会想我吗？”
也是赶巧，他这次要出差二十来天，正好横跨圣诞节和新年。
不想念是假的，毕竟在以前刚在一起的时候，她最期待的就是和他共度跨年夜了。不过眼下工作是最重要的，她说：“还有那么长的以后，不急于一时。”
很多时候，在感情上，她投入似乎比他更多，在依赖上，她又似乎更为理智些。
周云川说：“跨年夜那晚我尽量赶回来和你一起过。”
梁招月心里不免一软，她说：“我刚才就是开玩笑，现在联系那么方便，到时打视频也可以，”默了下，她又说，“打一晚上也不是问题。”
周云川笑：“我看着你睡觉？”
梁招月有些不自在，嘴上还是和他较劲：“你要是有这么闲的话，那就随你开心咯？”
离别之际，周云川抱了抱她，说：“这段时间就在老宅那边住，有什么事找奶奶，要是觉得麻烦她老人家，就找安安。”
她问：“安安怀孕呢，你也要麻烦她？”
“她会找徐明恒解决。”
梁招月不由纳闷：“那为什么不直接找徐明恒？”
周云川略作思索，说：“我不是很想你找他。如果他是女人，我或许不会计较。”
“……”
梁招月忍不住说：“那你以前不是经常让我找你的助理江柏吗？”
周云川装出一副头疼的样子：“以前的事我不是很想提。”
以前还会把她往外推，现在倒是事事都要自己把关了，自己临时有事忙不过来，就转交给旁人，这旁人还得是她的同性。
周云川所在的航班起飞后，梁招月并没有如她所说的那般要着急回公司处理事情，她一个人在机场坐了许久。在那静坐的二十几分钟时间里，她回想了这些年的许多事，一桩桩一件件，就像是提前制作完好的PPT，在她脑海中一一划过。
最后一幕停在刚才。
不同于那年她送他时的绞尽脑汁，这次主动不舍，主动寻求挽留的人成了他。
梁招月翻了下接下来几周的行程安排。
她在想，或许她真的可以拨出时间飞到曼哈顿或者费城一趟。
坐车准备离开机场时，梁招月收到了两条微信，是江柏发来的。
一条是说她在装修的那套房子已经都处理好了，下面紧接一条便是一份PDF文档。
梁招月点开PDF，是装修完毕的房屋成品图，她一张张看下来，整个房屋确实是按照她的要求设计并装置的。
她看着，无不满意。
马上就要迎来新的一年，这套赶在年前装修完毕的房子倒是符合她的预期计划。
想到这，梁招月也不着急离开了。
跨年夜那天正好是周六，许是国庆期间严重加班忙碌国新银行这个项目了，这次跨年夜，倒是没有再排班。
梁招月本不用特意请假。
但考虑到是出国，行程上要花费的时间太多，她看了机票，决定在周五过去，然后搭乘周日下午的飞机回来。
这样她中间还能有和周云川相聚的时间，而且回来的话，还可以直接到公司上班。
她将来回的机票点击收藏，然后发请假邮件。
这个点大家都在忙碌工作，请假邮件的审核没那么快，梁招月放下手机，开车回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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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招月的请假审批当天就下来了。
距离国新银行IPO辅导开始，至今已是三个多月过去，期间梁招月从未请过一次假，因此，对于她这次的请假审批，各个中介机构和国信银行那边的负责人倒是通过得很快。
因为只请假一天，梁招月手头的事情又梳理得极为清晰，她将周五那天的工作分别拜托姜晨和另外一个同事帮忙，随后，她就悄然等待周五的到来。
可能是因为突然有了期盼，又或者是快到年底了，那几天梁招月过得倒是挺快乐的。
甚至有一天晚上下班，她特地到了北城最为奢侈的商场，一圈逛下来，她给周云川买了一个手表，一件大衣，一条围巾。
三样东西买下来，便就花掉了她在深城工作那三年的全部积蓄。
不过这些东西比起当初周云川给她的，倒是不值得一提，刷完卡，看着那张工资卡的所剩余额，梁招月内心没有丝毫波动。
买完周云川的东西，她又绕道去买了柳依棠和孟安安的礼物，至于徐明恒的那份，她想了下，还是选择多给孟安安买一份。
从商场出来，她没直接回望京新景，而是去了香山麋院。吃完晚饭，给柳依棠和孟安安送礼物的时候，她说了周五要去曼哈顿的事。
柳依棠和孟安安对视一眼，两人都笑着，尤其是柳依棠笑得最为满意，她问：“去找云川吗？”
梁招月点点头：“我以前答应过他，跨年夜尽量一起过。”
周云川要到一月中旬才能结束那边的事，这点柳依棠是知道的，他出发前，还再三拜托自己要多帮忙照看梁招月，这种毫不掩藏的不舍和关心在过去可是没有过的，这会柳依棠再听说梁招月要过去找他，说：“那他要是看到你了，大概会很开心。”
梁招月也觉得周云川会是这样的一个反应，她说：“那就麻烦大家不要跟他说了，到时给他一个惊喜。”
一旁的徐明恒啧啧道：“周云川这是踩了什么狗屎运。”
孟安安拍了下他的手臂，说：“没大没小，叫哥。”
徐明恒委屈了。
梁招月看着她们闹，心想，这样的亲昵这样的幸福她也有，一想到后天就要出发去见他了，梁招月油然而生一股激动。
这种激动不同于当年她一腔孤勇假借工作出差到曼哈顿找他，这次，她是奔着和他团聚过去的。
激动的情绪一直蔓延到周四那天下午，梁招月正和姜晨对接工作，其实请假一天，能交接的工作并不多。她把一些比较紧急的类目发给姜晨，然后说了一些应该注意的事项。
她的语气是比较欢快的。
姜晨不免打趣她：“要去会情人吗？这周看你每天都在看着日历傻乐。”
梁招月害羞：“跨年夜和男朋友约个会，”又说，“你不也是这么安排的吗？”
姜晨说：“哎呀，终于是男朋友了呀，那什么时候可以吃上你的喜糖啊？”
梁招月立马回工位，拿回一盒巧克力递给她，姜晨笑出声，强调说：“是喜糖。”
梁招月正要调侃回去，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孟安安的名字。
孟安安很少在她的工作时间来电，想必是有什么急事，梁招月和姜晨说了声，拿着手机来到外面的走廊。
电话刚一接通，那端传来孟安安的哭泣声：“招月，哥哥他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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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件比我自己还重要的事。◎
梁招月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工位的。
离下班还有不到一个小时，
她却没有心思再担心工作的事了，她的所有注意力都放在该怎么以最快的速度赶去英国伦敦。
她找到此次负责国新银行的主承销负责人，说她临时有点事，
得马上走。
她说的时候，
整个人的身体硬邦邦的，看上去状况并不太好，那会季烟正好在和负责人说事，见梁招月敲了敲门，
也不管她们是否在谈论事情径直走过来打断，
这并不像梁招月之前沉稳有度的风格。
负责人批了梁招月的假，梁招月说了声谢谢，随即转身离开。
神情依旧是麻木，而且还有些不知所措。
季烟想了下，
和负责人说了声，然后追上梁招月。
投行人的出差通常是临时性的居多，是以她们的身份证件都是放在办公室，
以备不时之需。
梁招月打开抽屉，
取出所有的身份证件，
全部放到一个包里，合上抽屉的时候，她弄得太着急，不小心把自己的手卡到了。
整个手指红得不像样，
被卡到的地方瞬间乌黑成一圈，她却没感觉到疼。
一旁的姜晨却是看得胆战心惊的，忙起身抓过她的手，
说：“我送你去医务室，
不然待会会肿的。”
梁招月摇摇头，
说：“没事的，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她即刻离开。
一开始还是快步走，后来直接小跑起来。
办公室到外面电梯还有段距离。
这会大家都在工作，猛然见有人跑过去，定睛一看还是平时行事略为沉稳的梁招月，无不震惊。
有人问姜晨：“你们梁经理怎么了？”
姜晨也是一头雾水，刚刚还开玩笑开得好好的，怎么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就成这样了。她正要追过去询问，却见广华证券的副总裁季烟从旁边的会议室出来，两三步追上了梁招月，随后两人搭乘电梯下楼。
姜晨没跟过去，想了想，拿起手机给梁招月发了条微信。
这边梁招月刚走出办公室，就听见身后有人叫她。
她四下无神的，满脑子都在想周云川，是以身后的两声呼唤，她并没有在意。
伸手要摁下电梯下行键的时候，有只手比她快一步按住，梁招月看过去，是季烟。
这阵子随着国新银行尽调辅导的展开，她和季烟的往来要频繁许多，因此也还算熟悉。
这会，季烟关心地问她：“是出什么事了吗？”
梁招月想，是出事了，而且还是不怎么好的事，她眼眶倏的一红，点点头。
见她这样，季烟伸手握住她的，这一握还不要紧。
梁招月的手，温度低得可怕，而且微微颤抖着。
季烟定了定神，按住那门框，说：“你接下来要去哪，我送你。”
梁招月看了她眼，神情异常脆弱，声音里也隐约有颤音，她说：“机场，我要去机场。”
季烟揽着她走进电梯，摁下负一楼的数字摁钮，电梯下行中，季烟挽住她的手臂，轻轻抚摸着，电梯下到五楼的时候，季烟的手机响了，她拿出来一看是王隽来电。
王隽这会正过来接她的路上，季烟一边摁了一楼的按钮，一边忙说：“那你把车开到大门口这边，我要送招月去机场，她有点急事。”
电话断线后，季烟问：“机票买了吗？”
梁招月点点头。
也是赶巧，一个小时后就有一趟航班直飞英国伦敦。
季烟说：“这边过去赶得上，你别紧张，待会我让王隽抄近路。”
梁招月咬紧唇，说：“谢谢你。”
季烟笑着说：“客气什么。”
到了一楼，电梯门开，就见王隽人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季烟说：“去国际机场，招月五点半的飞机。”
这会已经四点过半了，也就意味着她们最快要在五点抵达机场。
王隽说：“你们坐后面。”
一坐上车，刚系好安全带，梁招月的手机响了。
这次是徐明恒来电，他说：“我和你一起去，你在公司？”
梁招月说：“季总送我过去，车刚开出公司。”
徐明恒说：“那我们机场汇合，你别着急，他不会有事的。”
他不会有事的。
就是这么一句话，击溃了梁招月从接到孟安安的电话后所有强撑的情绪。
周云川在伦敦出事了。
他的车子被追尾，追尾他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父亲周霁华。
车上除了他，还有他的母亲孟望夕，三人伤得都不清，但周云川是伤得最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