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这个是不是这么洗的?”说话的人是赵志高,他举着几根葱,

    献宝似地举到程方秋面前。

    程方秋瞥了一眼,见他洗得挺干净的,

    便点了点头,

    “就是这么洗的,

    很干净。”

    这种类似被夸了的话让赵志高情绪大涨,

    犹如打了鸡血一般道:“那这一盆,

    我都给洗了。”

    “谢谢。”有人帮忙干活,

    程方秋乐意的很,眼眸弯弯冲着赵志高一笑,

    后者被晃了眼睛,小麦色的脸庞上闪过一丝红晕,连忙垂下头专心干活。

    心中却不由想:程同志可真好看。

    周应淮进门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一幕,眸底倏然变得暗沉,

    垂在腿侧的手缓缓收紧,

    但顾及着周围人多眼杂,他最后还是隐忍下来,

    冷冷瞥了一眼赵志高,

    然后随手拾起门口的小板凳,大步走到程方秋身旁坐下。

    “我来帮忙。”

    身旁突然多了个人,程方秋下意识地偏头看了过去,

    就对上了周应淮幽怨的眼神,这一大早的,怎么跟个怨夫一样?

    “你刚起床?”她一头雾水,主动开口挑起话题。

    周应淮见他一出现就吸引走了她全部的注意力,心里顿时舒服了不少,然后又看到了她头上戴着的发卡,墨发如瀑扎成一条麻花辫垂在胸前,粉色的蝴蝶发卡格外显眼,正是他昨天买的,嘴角忍不住勾了勾。

    于是一边捞起一个土豆,一边回道:“早就起了,刚去跑步了。”

    说完,停顿两秒,又小声道:“你不是喜欢吗?”

    她喜欢什么?程方秋迷茫地眨了眨眼睛,看着他变得有些红的耳尖,倏然福至心灵地反应过来,她昨天晚上好像攀着他的胳膊,夸了一句肌肉很棒,她喜欢。

    所以他今天起得更早去跑步锻炼了?

    想起昨晚的事情,程方秋的视线不自觉地扫了一眼他的唇瓣,被她咬破的地方已经微微结痂,落在他清俊无双的脸上,有种妖冶破碎的美感。

    看着看着,她的脸蓦地臊红,匆匆应了一声,然后眼神飘忽地转移话题:“要帮忙的话就快点削皮。”

    “好。”

    周应淮眸中浮现出浅浅笑意,自认扳回一局,还特意地看了赵志高一眼,后者只觉得脊背一凉,茫然地抬起头就对上了周应淮的视线,见是他,立马咧起个大嘴笑着打招呼,“淮哥。”

    “你昨天的报告写完了?”周应淮穿着工装,就算手中拿着一个大土豆,也丝毫不影响他的板正威严,赵志高不自觉地挺直腰板,心虚地摇了摇头:“就差一点点了。”

    他们技术员们每天都要写工作报告,有些类似于日志,但是这东西都是一个月查一次,所以很多人都是最后一两天匆忙补完的,他也不例外。

    周应淮平日里工作繁忙,对这件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认真追究,只要最后一天交给他时是圆满完成的就行,怎么今天问起来了?

    “写完再来帮忙。”周应淮嘴角微挑,眸中却没有多少笑意。

    赵志高心里咯噔一下,该不会是淮哥得到消息,这个月上头要严查报告,所以才过来提醒他的吧?以前也有这种情况,没完成的可是要受批评,扣工资的!

    想到这儿,赵志高也不敢再耽搁了,连忙甩了甩手上的水,刚想起身又想到自己刚才说要帮程同志把这一盆葱都洗干净,现在就走岂不是言而无信?

    正纠结的时候,就见周应淮自然地将那盆葱搬到了自己跟前。

    “谢谢淮哥!”赵志高感动地看了周应淮好几眼,他就说淮哥面冷心善,是个好人!呜呜呜,等回了省城,他一定要请淮哥吃饭。

    等赵志高一走,程方秋身边就只剩下了周应淮一个人。

    周应淮正准备弯腰洗葱的时候,就感受到一侧传来一道炙热的视线,一扭头就见程方秋正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

    “一大早的什么东西这么酸?你闻到了吗?”程方秋装模做样地用手在鼻子前面挥了挥,眉眼间却满是笑意。

    见状,周应淮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刚想说话,就听见她再次揶揄道:“自己好兄弟的醋也吃啊?”

    周应淮愈发尴尬,后知后觉自己这醋确实吃得小气,她只是对赵志高笑了笑,他就这副“小人做派”地把人支开,实在有失君子风范。

    秋秋她会不会因此讨厌他占有欲太强?

    “我……”周应淮想要为自己辩解几句,可思来想去却找不到说辞,他或许骨子里就是这么霸道的人,他只想秋秋对自己笑,对自己温柔细语。

    程方秋像是看出他的纠结和为难,借着拿葱的动作在水下偷偷勾了勾他的指尖,浅笑着说道:“吃醋代表你在乎我,我很开心,但是吃醋也要有度,分场合,分人。”

    “周应淮,你对你自己有点儿自信好不好?我只喜欢你。”

    简简单单的几句话瞬间将盘踞在他心中的那股郁闷扫净,周应淮眸光潋滟如清水,唇角漾开轻笑:“我也只喜欢你,以后我会注意的。”

    见他听进去了,程方秋也就收回了手。

    转而又瞥见他的胳膊上有好几个红团,之前在山上受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所以这几个红团就格外明显。

    “怎么回事?”

    周应淮顺着她指尖的方向看向自己的胳膊,不太在意地道:“昨天晚上在山上被蚊子咬的,我涂了药膏,过两天就消了。”

    乡下蚊虫多,在来之前他就备好了药膏,但由于他不怎么招蚊子,来村里这么久,他也没被咬过几次,要不是昨天晚上在山上被咬了好几口,他估计都忘了还备了这玩意了。

    说完,想到什么,又看向程方秋,“秋秋你怎么样?”

    他一个皮糙肉厚的男人都被咬得不轻,更别提她这样细皮嫩肉的了,估计只会更惨。

    思及此,周应淮眸中闪过一丝懊恼,他只顾着争风吃醋,都没想到这点。

    “让我看看。”他一边说着,一边顺手就要拉住她的手上下检查一番,“我那儿有药膏,等会儿拿给你,涂了就不痒了。”

    就算他们这边没什么人,但是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程方秋还是有些害羞的,连忙避开他的手,解释道:“我带了驱蚊香囊,没被咬。”

    周应淮也回过神来,关心则乱,他差点儿又做了错事,听她这么说,心里松了口气,“那就好。”

    “有时间我也给你做一个香囊。”程方秋甚少见到周应淮这么慌乱又有些憨憨的样子,不免稀奇地多看了好几眼。

    “真的?”周应淮眸光一亮,欣喜之色完全掩盖不住。

    她其实就是画个大饼,随口一说,见他如此,先是愣了愣,随后点头:“当然是真的了,有了香囊,以后就不会被咬了。”

    周应淮轻笑,长睫也跟着颤动,俊美如画,长得好看就是有优势,能把女人的心给牢牢拴住。

    “嗯,以后就不会被咬了。”

    他的嗓音有些低沉,尾音缓缓上扬,像是参杂了别样含义。

    程方秋脑海中刹那间闪过一个可能性,他该不会以为她说“以后”的意思是要再拉着他钻一次小树林吧?

    她嘴角抽了抽,暗暗冲着周应淮翻了个白眼,呸,想得倒是挺美。

    由于时间不早了,程方秋也没跟周应淮过多聊天,抓紧将菜备好后,就开始了炒菜。

    而他们刚刚打情骂俏的一幕则是分毫不差地被门外的沈希莲收入眼底,她几乎是咬碎了牙齿才忍住了冲进去把两人分开的冲动。

    这个程方秋真是好手段!仗着自己长得漂亮,说一句话就抛一个媚眼,偏偏淮哥好像还极其吃这一套,那为什么之前她冲着他抛媚眼的时候,淮哥就是一副嫌弃的表情?

    真是同人不同命。

    沈希莲深吸好几口气,才稳下心神,勾起一抹天真烂漫的笑容,蹦蹦跳跳跑了进去,找准目标就凑到了他跟前,甜甜喊道:“淮哥。”

    这腻歪的语气顿时让灶台前的程方秋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不动声色地朝着周应淮瞥了一眼。

    后者早在沈希莲凑过来的瞬间就拉开了两人之前的距离,神色淡漠又疏离,“我早就说过了,不要这么叫我。”

    闻言,沈希莲委屈得眼睛都红了,她不敢置信地看了一眼周应淮,又看了一眼程方秋,咬紧下唇,“我以前都是这么叫的啊,是不是有人在你面前说我坏话了?”

    淮哥之前确实说了好几次不让她跟着那群技术员们这样喊他,但是她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时间久了,她便一直这样喊着。

    怎么今天淮哥又把这件事提了出来,还这么严肃。

    一定是有人在背地里说她坏话了,而这个人除了程方秋,沈希莲想不到其他人身上去。

    太卑鄙了,她喜欢周应淮,她也喜欢周应淮,那就公平竞争,谁能追到,算谁厉害,怎么还使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呢?

    “没人说你坏话。”

    周应淮眉头紧紧皱在一起,不理解沈希莲的脑回路,话是他说的,她怎么就能扯到别人身上去?再者,他不知道提过多少次让她不要这么叫他,但她就是不听,他总不能次次都提吧?

    “那……”

    沈希莲还想说什么,周应淮却不是很想听了,昨天秋秋就说了,让他处理好身边的烂桃花,要是他还这么磨磨唧唧的,她万一一气之下不要他了,怎么办?

    谁都比不上秋秋重要。

    “我有对象了,沈同志你以后还是跟我保持距离比较好。”

    周应淮话音刚落,待在厨房里的几个人也顾不得正在吃瓜中,一股脑齐刷刷地朝着他看过去。

    他们听到了什么?周应淮有对象了?谁啊?什么时候的事情?他们怎么不知道?

    一连好几个问题冒了出来,他们好奇得抓耳挠腮,恨不得冲上去抓着周应淮好好问个明白,但眼下这种情况,就算借给他们一万个胆子,他们也不敢。

    在此之前怎么一点儿风声都没传出来啊?要不是他今天自己开口,估计没人知道。

    “淮,淮哥,你骗我的吧?”沈希莲深受打击地往后退了一步,她连连摇头,像是想要把这个事实从脑海中摇出去一样,“为了拒绝我,你现在连这样的谎话都编出来了?”

    周应淮眉头皱得更深了,“我为什么要骗你?”

    这话轻飘飘的,却成了压垮沈希莲的最后一根稻草,她抿了抿唇,竭力遏制住眼眶中的泪珠不让它们砸下来,她早就知道自己在周应淮心中没什么份量,却没想到是这样的轻如鸿毛。

    但最后她还是不死心地问了一句:“她是谁?”

    第25章

    找上门

    沈希莲问的正是大家都想知道的,

    一个个竖起耳朵,生怕错过答案,同时在脑海中猜想着人选,

    是厂里哪个部门的女同志,

    这么有本事,

    无声无息就把他们技术部门的一枝花给拿下了!

    然而周应淮缓缓说出的人名,却让大家大吃一惊,

    纷纷扭头朝着厨房另一个方向看过去。

    程同志?居然是程同志?

    沈希莲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她左思右想都没猜到程方秋身上去,

    她和淮哥才认识多久啊?怎么可能?

    可脑海中却不禁想,

    除了她,

    还能是谁呢?

    虽然不想承认,

    但是程方秋的确生得好,

    性格也落落大方,

    要不是出身低了些,估计没一个男人会不喜欢她。

    难怪早上她会说出那番话来,

    她和淮哥谈了对象,自然是她想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淮哥都会欢喜的。

    沈希莲捏紧掌心,

    为了保留自己最后一丝体面,

    她勉强扯出一抹笑来,可却是比哭还难看,

    “我知道了。”

    说完,

    她最后再看了周应淮一眼,转身朝着外面走去,每一步都走得格外沉重,

    就算知道不可能,但仍旧抱有一丝幻想,淮哥会不会挽留她?

    可直到她走出知青点,也没等来一句话。

    也是,如果他叫住她了,他也就不是她喜欢的那个周应淮了。

    这个小插曲令室内的气氛变得有些诡异,一时之间没人开口。

    程方秋拿着锅铲的手紧了紧,她没想到周应淮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宣布他们两人的关系,估计要不了多久,全村就全知道了。

    一想到要面对不少人的八卦,她就觉得头疼。

    但是又觉得他这种宣誓主权的行为挺不错的,至少能解决掉很多麻烦。

    程方秋将视线从沈希莲走远的背影上收回来,恰好对上周应淮的视线,她缓缓勾了勾唇,继续若无其事地翻炒锅里的菜。

    周应淮也像是无事发生,拿出扫帚将地上的土豆皮扫干净。

    其他被消息震惊住的人慢慢地也回过神,开始自顾自干自己的事情,但是一双眼睛却滴溜溜转个不停,然后跟身边人对视一眼,用眼神交流着自己的激动之情。

    最晚得知这个消息的非赵志高莫属,他原本正在桌子前面埋头苦干自己的报告,结果就听见有两个人凑在墙角谈论有关周应淮和程方秋的八卦。

    “淮哥怎么可能和程同志有关系,你们两个不要瞎说。”

    赵志高自认自己和淮哥的关系比他们都要亲近,这会儿反驳起来也是信心满满,毕竟淮哥在他眼里就是一朵不食人间烟火,不知道女色为何物的高岭之花。

    可谁知道对方在听了他的话后反倒笑了起来,“这可是淮哥自己亲口说的,程同志也没否认,你不在现场,不知道当时有多紧张刺激!”

    “什么?”

    就算还是不想相信,但是他们这群人里,开谁的玩笑,也不敢开周应淮的玩笑,所以这话百分之九十九是真的!

    就这么短短的时间内他到底错过了什么?赵志高当即也没有继续写报告的心情了,他合上笔记本,一溜烟往外面跑去,差点儿在门口撞到一个人,定睛一看,可不就是事件的主人公之一吗!

    “淮哥,他们说你跟程同志谈对象了?真的假的?”

    赵志高缠着周应淮非要个答案,后者挑眉,冷冷瞥了墙角里的两个人。

    那两人似乎也察觉到自己多嘴了,一个个垂下脑袋,小心翼翼地挪动出了宿舍,等他们一走,宿舍内就只剩下了周应淮和赵志高。

    “嗯,以后她就是你嫂子。”周应淮回来是来拿药膏的,准备等会儿给程方秋送过去。

    从周应淮嘴里亲自印证传闻,赵志高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只觉得内心深处有一棵还没萌芽的小苗被拦腰斩断,微微抽痛了一下。

    “下午的时候,公社的领导要来视察,等会儿提醒一下大家。”

    这话打断了赵志高的愣怔,他连忙应了下来,不多时便恢复了往日的嬉皮笑脸。

    平日热闹不少见,近来尤其多,早上的时光刚刚过去,周应淮和程方秋的事情就传得人尽皆知,羡慕嫉妒的不在少数。

    女的说程方秋命好,给程家傍上了一个金龟婿,以后吃喝不愁。

    男的说周应淮命好,得了程方秋的青睐,美娇媳在怀,以后肯定“性”福。

    好赖话都有,专看当事人听了,怎么想。

    程方秋倒是好奇村里人怎么传的,但是没人敢舞到正主面前,还真是可惜。

    不管其他人怎么说,怎么想,总之程方秋心情很是不错,从知青点回来后,她就舒舒服服地躺在房间里看书吃零嘴,休闲自在,神仙般的日子不过如此。

    没想到她在书店随手拿起的书还挺有意思的,她看的津津有味,临到中午她还睡了一觉,只是没睡多久就醒了,她估摸着快到下工的时间了,便准备出门。

    只是刚打开院门,就发现外面站着个男人,对方规规矩矩等在门口,身材高大挺拔,穿着靛蓝色套装,头发剃成板寸,光看背影,就有种人民子弟兵的感觉。

    军人?这倒是让程方秋想起一个人。

    “请问你找谁?”程方秋压下心头的异样,上前礼貌开口,对方闻声回头,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撞上,在看清彼此的容貌后,双方眼中都闪过一丝惊艳。

    但男人很快就收回打量的目光,客气礼貌地开口:“同志你好,我找程保宽程同志。”

    跟硬朗俊气的形象不同的是他的声音如同清风般温柔,很有反差感,这让程方秋不由多看了他几眼。

    “你是?”

    闻言,男人很快反应过来,做了自我介绍:“我叫贾庆宝,是隔壁公社铁家村的。”

    如果不是他亲口说的,程方秋完全没有办法把眼前的大帅哥和贾庆宝这个名字所对应上,有种迥异的喜感。

    先前的猜测得到证实,程方秋挑了挑眉梢,心头涌上浓浓的不解,贾庆宝来找她爹干什么?

    但就算心有疑虑,她还是同样礼貌回复道:“他现在不在家,你有什么急事吗?”

    贾庆宝站在台阶之下,却跟她差不多高,听见她的话没有半分吃惊,只是点了点头,“那我在这儿等他回来。”

    这个时间点各大生产队的队员都在上工,他提前从公社请假过来,就是为了赶在午休时间跟程家人说明一切,免得耽误别人赚工分。

    所以他早就做好了要等一等的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会有人突然开门出来。

    他娘说程家有一女,容色舒艳,貌美如花,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美人,媒婆已经谈好两家亲事,只待坐下来一起商量个佳日就可迎娶她进门。

    这种事情在他退伍回来后已经发生了不知道多少遍,贾庆宝心烦又无可奈何。

    他心里已经有人,这辈子非她不娶,就算他娘说得天花乱坠,把那女孩夸上天,他也丝毫没有动摇,甚至就连照片都没有看一眼。

    但看着眼前这位漂亮姑娘,莫名的,他心里有一个直觉,她就是他娘口中的程家女。

    的确很漂亮,他娘的话没有丝毫夸大。

    可这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嗯。”程方秋点了点头,越过贾庆宝就准备走人,但没走几步,想到什么又停了下来。

    贾庆宝跟他们家非亲非故的,突然来找她爹干什么?

    而且她要是没记错的话,对门婶子当初提到过,贾家这一家子很是奇葩,贾家父母前脚跟女方家谈好了亲事,贾庆宝后脚就会亲自登门拒绝。

    看他今天这架势,真别说,还真挺像是来退婚的。

    但他们程家可没有跟他们贾家谈好亲事!

    程方秋敏锐嗅到里面有一丝不对劲,于是她转头微微一笑:“我是我爹的女儿,你有什么事情跟我说也是一样的。”

    见程方秋掉头回来,贾庆宝愣了一瞬,有些犹豫:“这不太好吧。”

    “没有什么不太好的。”程方秋不想跟他继续打哑谜,干脆直接开门见山,“你是过来退婚的?”

    被对方戳破,贾庆宝难得有些难堪,但还是点头应答:“是的,我这次来……”

    话还没说完,程方秋就打断了他,“退婚得有婚约才能退,我们家从来就没有答应过任何婚事,何谈退婚一说?”

    贾庆宝平静的面庞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显然是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他皱眉不解:“我听不懂程同志你在说什么。”

    “这其中有误会。”程方秋冷笑一声,这下总算搞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但保险起见,她还是追问了一句,“贾同志你能告诉我是谁跟你们家说我们点头同意了这门婚事的?”

    贾庆宝也不蠢,在程方秋问出这句话后,就正了神色,“我们家事前也不认识你们家,都是媒人在中间搭桥牵线的。”

    李丽芬!程方秋咬紧后槽牙,果真是她!

    真不知道贾家给她许了多大的好处,这胆子未免也太大了,居然敢拿她这个活生生的人去换。

    “抱歉,是我没搞清楚就来找你们了。”幸好在见程家长辈之前遇见了她,不然到时候不知道还要闹出多大的笑话来。

    但就算如此,此时面对程方秋,贾庆宝依旧窘迫地抬不起头来,同时心中也有些怨恨上了那个在中间传递假话的媒人,等他回去,不会这么简单地就让这件事过去了的。

    “你是应该抱歉,你在没搞清楚事情真相之前就贸然登门,这是对我的不尊重,也是对我们家的不尊重,这会儿周围没人看到也就算了,但要是被人看到了,你考虑过我们家的名声吗?”

    程方秋瞥了一眼贾庆宝,借此机会她也忍不住多了几句嘴:“看你也人模人样的,怎么这么拧不清啊,你不想结婚,应该解决的是你父母,而不是解决女方,我们多无辜啊,平白被你连累名声。”

    也不知道贾庆宝能不能听进去,能听进去最好,程方秋是不想他们家再祸害其他女孩了,听不进去,那他在未来就继续忍受他那对奇葩父母吧。

    “希望以后再也不见,赶紧回去吧。”

    说完,程方秋再也没看贾庆宝一眼,转身走人。

    而贾庆宝在原地呆愣了许久,才大步流星离开。

    程方秋心里憋了一团火,脸色也不太好,闷声炒好菜后,和何生慧一起带去施工地,何生慧的腿好了个七七八八,现在已经能正常行走了,就是一瘸一拐,走得有些慢。

    “这是咋了?”等出了知青点,何生慧见程方秋愿意开口说话了,这才敢问上一句,“和周同志吵架了?”

    “没有。”见何生慧怪到周应淮身上,程方秋有些哭笑不得,连忙摇头否认,紧接着又装作欲言又止的样子,吞吞吐吐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这样,再加上之前的铺垫,何生慧的好奇心完全被勾出来,不由追问道:“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有人欺负你?告诉婶子,婶子帮你做主。”

    这段时间的朝夕相处,两人关系突飞猛进,何生慧对程方秋可谓是当作了亲女儿一样疼爱,自然是舍不得见她伤心难过,再加上她男人又是村支书的堂哥,在村中还是有些话语权,所以说帮她做主,那可不是开玩笑。

    “婶子你对我可真好。”程方秋说不感动是假的,抱着何生慧的手软声软气撒着娇,“那我可说了。”

    “傻丫头,快说。”何生慧心都快融化了,安抚般拍了拍她的手,催促道。

    于是程方秋便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都给说了一遍,没有添油加醋,也没有火上浇油,但这也足够让何生慧感到震惊和愤怒了。

    “我呸,李丽芬这是越活越糊涂了,这种事情都敢作假。”谁家没个适龄要说亲的小辈,被李丽芬这么一搅合,谁还敢轻易再找媒人说亲啊?

    这不是砸了她一个人的饭碗,这是砸了所有媒人的饭碗!

    “走,我们叫上你爹娘找她去,看她怎么说。”何生慧气得吹胡子瞪眼,拉着程方秋就大步朝着前方走去。

    但是她们也没忘了正事,把饭菜给技术员们全发完了,这时候来送饭的家属们也差不多齐全了,她们便打算去找丁夕梅和程保宽。

    “发生什么事情了?”刚下挖掘机的周应淮正巧撞见她们火急火燎的样子,眉头轻皱,开口询问道。

    见他问,程方秋一张小嘴便忍不住嘟了起来,那弧度都快可以挂酱油瓶了。

    “说到这个,我就生气,还不是上次那件事。”她双手环胸,气呼呼地憋红了脸,面对他时语气都变得委屈起来,两只眼睛红红的,盯着他看的时候,里面像是明晃晃写了几个大字。

    你要为我做主!

    只是一眼,周应淮的心就软得一塌糊涂。

    第29章

    双双湿透

    中午烈阳当头,

    热得人受不住,尤其是李丽芬还来回折腾了一两个小时,早就热得满头大汗,

    她抬起手擦了擦,

    但脚步却没停,

    飞快地往自家方向跑去。

    她今天一大早就找大队长请了假,然后去铁家村找贾家把这事解决了,

    虽说又撒了个小谎,但总归是尘埃落地,

    能睡个安稳觉了。

    思及此,

    李丽芬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她还没吃午饭,

    也不知道交代嫂子帮忙做饭,

    做得怎么样了。

    她埋头走着,

    等看到自家院子就迫不及待地想钻进去找口水喝,结果刚进门,

    就看到院子里密密麻麻挤满了人,而其中领头的居然是程家人!

    一看这阵势,李丽芬两眼一黑差点儿晕过去,勉强扯出一抹笑:“这大中午的,

    都在我们家站着干什么?”

    “李丽芬!你好好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程保宽身为程家一家之主,

    平时乐呵呵的没有半分攻击力,但是这会儿发起火来,

    还是很唬人的。

    被厉声呵斥,

    李丽芬心中闪过一丝心虚,但还是梗着脖子咬牙道:“解释什么?你说的话我怎么我听不懂。”

    程家这是发什么疯?难不成是知道了什么……

    不,不会的,

    她都解决好了,根本不会出现纰漏,想到这儿,李丽芬双手叉腰,从人群中把自己男人给揪出来,“人都欺负到我们家里来了,你在这儿当什么缩头乌龟?”

    “媳妇儿,这事……”刘豹强眼神躲闪,吞吞吐吐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倒是丁夕梅冷笑一声,“要不是今天贾家那小子跑来我们家说要退婚,我们大家伙都被你瞒在骨子里呢。”

    “什么?”李丽芬一听这话,顿时就慌了,下意识地扫向周围,却见众人都一脸鄙夷地看着自己,当即那股惴惴不安的情绪更加强烈了。

    “你不要血口喷人,他们要来退婚跟我有什么关系,指不定是他们自己误会了什么,所以才干出这种事。”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李丽芬咬死了这都是贾家的锅,跟她无关,不然她是真的没法在村里抬起头来了。

    “你到现在还说一切都说误会。”丁夕梅上前一步指着李丽芬,气得满脸通红,“当我们都是傻子吗?”

    “你要是大大方方承认,我们还当你不是无药可救,但现在看来你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何生慧缓缓叹了口气,有些失望,“亏我们大家还经常找你帮忙说亲呢,你收的好处也不少,怎么能干出这种事来?”

    “要不是及时发现,程家闺女岂不是就被你卖了?”

    何生慧说话毫不客气,噎得李丽芬说不出话来,被说中心思,她眼神躲闪,可最后还是反驳道:“没干过的事情,我承认什么啊?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干的?”

    “再说了,她不愿意嫁,我能逼着她嫁吗?我帮忙介绍对象还有错了,那以后都别找我,真是好心没好报。”

    李丽芬这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气得不少人呼吸都急促了起来,但是也有人开始相信李丽芬,因为这事本来就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都靠一张嘴,现在双方各持一词,实在有些难以判断。

    再者村里除了她,也没几个有本事给小辈介绍对象,一时间天平竟有些偏了。

    丁夕梅见状,连忙开口:“谁敢找你啊,万一被你卖了,还在傻乎乎帮你数钱。”

    这话正中重点,也是李丽芬最怕的结果。

    李丽芬见好不容易偏向自己的人又倒向了程家,干脆耍起了无赖,捶打着胸口,一个劲地哭喊着冤枉。

    场面一时被她胡搅蛮缠的话吵得有些混乱,没人知道到底该相信哪一边。

    就在这个时候,院门口突然扑过来一道身影,看准李丽芬就扑打了过来。

    “你这个贱婆娘敢骗老娘,把钱还给我!”来人是一个中年妇女,个子高,力气也大,压得李丽芬起不来,同时那大巴掌也落在了李丽芬脸上。

    “疯子打人了,救命啊。”

    李丽芬一边偏头躲着对方的殴打,一边尖声呼叫。

    见两人打起来了,村支书连忙让人把她们拉开,细细问过之后才知道这是贾庆宝他娘,而通过贾母的嘴,大家才算是真真切切了解了事情的真相。

    李丽芬现在再想狡辩,也晚了。

    “你才是想钱想疯了,我们贾家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遇到你这种破媒人。”

    贾母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她原本还在高兴自己为儿子找了那么个天仙媳妇儿,谁知道李丽芬就找上门来,说女方在上工的时候居然把脸给伤着了。

    她一听就慌了,当即要来萍乐村看看那女孩,但是李丽芬拦着不让她来,只说女方那边现在没心情结婚,这桩婚事十有八九成不了了。

    贾母觉得可惜,但是她当初就是想娶个比文工团那女的更漂亮的儿媳妇儿回来拴住儿子的心,现在对方都毁容了,再娶回来岂不是白瞎一场?

    所以她也没再纠缠,还按照当地的习俗,没收回全部的媒人定金,给李丽芬留了辛苦费。

    谁知道送走李丽芬没多久,就见平时在公社午休的儿子回来了,还带回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婚约是假的,人女方根本没答应,一切都是李丽芬自导自演。

    他们家被骗了!

    同时贾庆宝还明确表示自己不会结婚,如果再逼他,他就辞去公社的工作,这辈子在家里务农,以后弟弟妹妹们也不管了。

    这话犹如重磅炸弹砸中了他们,贾家二老对视一眼,又是哄,又是撒泼,拿孝道压他,但这次不似以往,居然统统都不管用!

    拿自己儿子没办法,二老便把怒火转到了李丽芬身上,说谎就算了,还好意思贪他们家的钱!

    所以他们第一时间就赶来了萍乐村,就为了好好收拾一下李丽芬这个谎话连篇的骗子。

    “我毁容了?我自己怎么不知道?”程方秋恶寒地皱起眉头,下意识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光滑的脸蛋。

    丁夕梅更是气到失态,差点儿扑上去给李丽芬一巴掌,“你居然诅咒我女儿,你心思怎么这么狠毒?”

    “我就是随口一说。”

    李丽芬捂着一阵阵抽痛的脸颊,眸光有些不自然地闪了一下,她当时只想着快速把这件事解决,所以就直接往贾家最在意的女方容貌上面说了,完全没有真的去诅咒程方秋毁容的意思。

    都是女人,哪里不知道容貌对于一个小姑娘来说有多重要?

    “你应该跟程同志道歉。”周应淮站在程方秋身后,犹如一道坚硬无比的后盾,他看向李丽芬的目光当中满是寒意,周身的温度也往下降了好几度。

    那气势惊得李丽芬浑身一抖,嗫嚅着说了一句对不起。

    这就算是变相承认了所有的事情,其实她承不承认已经不重要了,自从贾母来后,李丽芬一系列的反应,一看就是干了亏心事,心虚着呢。

    贾母被人拉开,本就憋屈的一肚子火,又见大家的注意力转移,气得怒火中烧,但视线却不由自主地在程方秋脸上停顿了一下,李丽芬就一点没有撒谎,这丫头长得是真的标致,或许等会儿可以和她再谈谈,要是她愿意嫁过来……

    但脑海中却又想起来之前儿子放的狠话,顿时那股念头就灭了。

    专心致志地将精力投入“战场”,扬声骂道:“你们村看我们只有两个人好欺负是吧?我们这就回去叫人,看谁打得过谁!”

    村支书一看要牵扯到别村的人,连忙上前一步,“打架斗殴是违法的,有什么事情好好说,不要动手。”

    “我呸,她这种骗子不好好教训一下,根本不知道后悔怎么写。”贾母插着腰,气势十足。

    周应淮瞥了一眼像只大公鸡般昂首挺胸的贾母,冷声附和道:“确实该好好教训。”

    “就是!”贾母一见有人认同自己,立马撸起袖子就要再次冲上前,但是无奈有人拦着,她根本近不了李丽芬的身,“你们居然还在包庇李丽芬,走,老贾,咱们回去叫人。”

    说着,两人就要回去,但下一秒周应淮的话就止住了他们的步子。

    “回去叫人,然后一起被公安同志关进派出所?”周应淮眉梢微挑,对他们的法律意识感到堪忧。

    程方秋点头:“打人犯法,你们有理也变成无理了,再说了,你们回去带着一群人来,是想把事情闹大,让两个公社的人都看我们的笑话?”

    说完,又补充道:“我们家也是受害者,不会包庇李丽芬的。”

    贾父贾母对视一眼,觉得他们的话有些道理,犹豫两秒,还是开口道:“那你说该怎么办?我们的钱肯定是要拿回来的。”

    李丽芬挨了几个巴掌,脸疼得厉害,她窝在自己男人怀里,知道事情败露,再无回旋余地,头埋得低低的,不想去看周围传来的鄙夷眼神,在听到贾父贾母的话后,当即有气无力地回道:“还给你们,都还给你们。”

    见她这么说,贾父贾母轻哼一声,“本来就应该还给我们。”

    程方秋没理他们,直接冲着村支书和大队长开口道:“我想要她当众给我们道歉,并发誓以后再也不帮人说媒了。”

    这话一出,李丽芬立马抬头看向了程方秋,“道歉可以,但是凭什么不让我帮忙说媒了?”

    虽然他们家的人都能下地赚工分,但是也只是勉强维持温饱,之所以在村中过得还算滋润,就是多亏了她给人说媒换取的好处。

    现在程方秋开口就是断了她的财路,这比贾母按着她打,还让她难受。

    “你能做出这种事情来,还好意思继续给人说媒?”周应淮嗤笑一声,清俊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嘲讽。

    李丽芬被这句话臊红了脸,“这跟周同志你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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