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系统憋了半天,选了一个折中的描述,“我看不懂,但我大受震撼。”

    陆安忌在外看起来非常维护阿祖尔,并且他的神经一直紧绷,警惕着阿祖尔的一举一动。

    等到了没人的地方,他不演了,用能做到的最大程度威胁来应付阿祖尔。

    阿祖尔则是除了保证不把人弄死,其他基本没顾忌。

    好怪,但说不出哪里怪,仔细一想哪尔哪儿都怪。

    “他跑太快了。”

    楚祖叹气,“差一点就能让他破防。”

    系统:“?”

    楚祖:“我是一个热心肠的虫族,看不得这么扭曲阴暗的家人,试图让他找回自我,洗心革面重新做虫,这没问题吧?”

    系统:“……”

    系统干巴巴道:“我不知道要从什么纬度来评价您的‘没问题’……但您这么干他应该是找不回自我的。”

    “我说能就能。”

    楚祖扒掉上衣,让尾巴彻底自由。

    他坐上沙发,尾巴卷起太阳抱枕揣怀里,还是觉得膈屁股,干脆躺倒,蜷缩成球。

    “陆安忌小时候纯恨,还不算拧巴过头,谁惹他他就干谁,也就是干不过我,不然早把我按进杀虫剂池子里曝尸三天三夜了。”

    楚祖说,“你不觉得他现在对同学好过头了吗?”

    小黄鸡拍拍脑门:“对,就是这个很怪。‘

    “他跟您呆一块儿的时候总给我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但在外面反而束手束脚——他不是痛恨所有人吗?”

    陆安忌应该不存在同学爱才对。

    就算是不想阿祖尔暴露后牵连自己……但他连死都无所谓诶。

    他就像一个被遗弃在草原后和狮群周旋八天八夜的猛人,满脑子都是能活就活,活不了拉倒。

    想尽办法骗狮子一起回到城市,撸起袖子打算和这个文明社会爆了,结果看到猫反而吓得不敢动弹。

    狮子问你怎么了,咱们还干不干,不干跟我回草原。

    他直接喷回去,说你要么杀了我,要么别管。

    虽然比喻有失偏颇,但感觉差不多。

    “三种可能。”

    楚祖说,“他在憋大的,就像当初雷静安憋了好几年,最后上宇宙给我妈发了坐标一样。”

    “先不管雷静安这么做有什么内情,站在人类层面看她的行为,破坏性比在地球上举牌子示威要狠上无数倍。”

    “要么他就是单纯有严重的自毁倾向,这人早活得不耐烦了,对别人的时候还能有点理智,对上我他恨不得马上和我同归于尽。”

    系统:“确实……那还有一种呢?”

    “他一边憋大的,一边被自己的自毁折磨。”

    楚祖翻了个身,尾巴勾起沙发边上毛毯给自己盖上。

    镇定剂的药效差不多过了,但沙发很舒服。

    “我们小陆同学很危险啊,这种性格搓出来的破坏力绝对比雷静安大得多,尤其他还能爬到舰长的位置。”

    系统看宿主对陆安忌还挺关心,在各管各的群像里,居然也时刻关注着小陆同学的心理健康,略带感动问。

    “那您是想让他别那么拧巴吗?”

    “我想让他别捎上我。”

    楚祖说,“按照剧情,我在学校期间单纯孤僻,上了舰船后才会开始‘绿茶’,他现在把我搞得被动‘绿茶’——我都没改他人设,他跑来改我人设?”

    系统:“……”

    “回溯结束又是给我扎针又是给我下毒,我先休息会儿,再想怎么让小陆同学规矩点。”

    “大家好好当室友,有表演等上了舰船再说……”

    楚祖确实精力不济。

    回溯期间,系统尽力快速拉完时间线了,但他脑子依旧不耐受。

    不然在陆安忌出现在图书馆的时候,楚祖马上就能找办法停止他的表演。

    “我睡会儿,有事喊我。”

    小黄鸡有些后悔,不该给宿主塞雷静安的POV,应该把时间留给宿主休息多休息会儿。

    宿主也没提,看它两眼放光也就没推辞,还主动要来看了。

    看完之后马上遇上原著没提的小剧情,跟着剧情分析了半天。

    它真是太该死了!

    系统自责半天,化悲愤为工作动力,开始紧盯起陆安忌。

    *

    陆安忌没去上课,他去了院长办公室。

    指挥参谋系的院长是前线退役下来的老军官,头发花白。

    战场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不止军装上的徽章,还有横亘过整张脸的巨大疤痕。

    能活到他这个岁数的军官基本都身居高位。

    如果他不主动退役,现在恐怕已经熬死了一众人,坐上舰队总司令的位置了。

    院长的观念一直是,陈旧迟钝的思维无法跟上虫族进化。

    战争一直在持续,他们面对的虫潮也随着人类战术的更迭而不断迭代。

    理所当然,人类也需要全新的血液来应付变化。

    这引起过相当多人的不满,认为这是没有责任感的体现。

    人类不该把行将就木的老一代换下来,又将代表了未来的年轻人无节制送往战场。

    仿佛成为了某种悖论。

    太稚嫩的战术家在战场无法发挥作用,太成熟的军人会被虫族摸清门路,介于之间的往往是能代表希望的可造之材。

    他们必须把可造之材送上战场,透支未来,换取未来。

    陆安忌处在“可造之材”的顶端,院长知道他来自实验室,曾经去看过一次他是怎么配合医生的。

    在属于人类自己的几次世界大战中,不论结局如何,人体实验永远只会在暗中进行。

    一旦暴露,理应永远被钉上人类史的耻辱柱。

    而现在,有一批人喊出了“为了全人类”的口号。

    人和人,国家和国家,民族和民族间的矛盾变成了人类和虫族。

    突然间,人体实验突然就变成暧昧又具有牺牲精神的东西。

    最可笑的是,战士可以在战场高呼自己的牺牲,被t唤作英雄。

    但实验室的人凭什么认为这类做法是“舍生取义”。

    牺牲的不是他们,是这些没有选择的孩子,他们参与的只有谋害,没有任何光荣。

    院长无权干涉实验,他很欣赏陆安忌,也对这个年轻人充满了复杂的感情。

    “院长。”

    陆安忌满脸愧疚,白发垂下挡住黑色眼睛。

    “我会以书面形式汇报错误,接受处罚,给学院造成的不良影响……我深表歉意。”

    “你先坐下。”院长说。

    陆安忌还没去医务室,拖着腿坐上椅子。

    院长在长桌后说:“你知道书面报告提交上去,会有什么结果吗?”

    “我会被处分,三个月的义务劳动,剥夺两个学年的评优,入伍优先级下调。”

    “不。”院长叹气,“贝内特会被遣返地球。”

    陆安忌垂着头,只盯着膝盖,半天没说话。

    他看着更难受了。

    院长觉得很可惜。

    如果陆安忌是稍微过激点的性格——就和实验室的大多数孩子一样——那他没有机会上战场。

    军队不会允许一个形象差劲的军官出现在电视上,实验室也不会让残次品出现在众人眼前。

    那样的话,或许他还能……安生点。

    但陆安忌性格太好了。

    他在配合实验的时候相当痛苦,实验结束后反过来安慰医生情绪。

    这个孩子身上好像天生没有负面感情,他信赖愿意托付他信赖的所有人。

    在学院也一样,天才本会遭受妒忌,但同期生非常尊重他,甚至是仰慕他。

    只是看着他,即将踏上战场的恐惧都会被冲淡,他身上的生机能传递给每个人,而他也不吝于分享。

    “我查过监控,贝内特主动挑事,阿祖尔……我对那孩子不算了解,他看着不像能正当防卫。”

    陆安忌抖了一下,院长理解为了因关心产生的后怕。

    “我知道你一直很照顾他,当初申请的时候,你说你来学院,就是想保护地球上像他那样的孩子——你制止冲突的行为虽然过了点,本质上没犯错。”

    院长说,“但你不应该甩开教官就走,还被监控拍到。”

    陆安忌有些诧异地抬头:“您……”

    院长是真的惜才,贝内特的父母是谁对他而言压根不重要。

    他要教导的是未来舰队总司令,不是靠着父母关系镀金的普通人。

    他教陆安忌:“联盟军事学院的教官都是来自前线,按照假期轮换。陆安忌,你应该给未来手底下的军官足够的尊敬,那样他们才会支持你。”

    “贝内特也会是军官。”陆安忌想了想,“阿祖尔也一样。”

    “不重要。”院长摆了摆手,显然是对这两人都不看好,“你想处理他们的矛盾,很简单。”

    “上交书面报告,贝内特被遣返回地球,你不插手,阿祖尔调去学院外安排职位。”

    院长看着他,:“我更希望你留下贝内特,他能帮你很多。”

    “如果我放弃阿祖尔……”

    陆安忌顿了顿,哑声说,“他回宿舍还问我,是不是能回地球了。对于贝内特的处罚在他看来是梦寐以求的东西……”

    “阿祖尔就是这么一个人,他呆在这里因为他只能呆在这里,他没什么选择……”

    “毕竟阿祖尔他——”

    院长突然停了声音,视线凝固在陆安忌身上,把所有话咽回肚子。

    ……没有选择的恐怕不止阿祖尔。

    他是宇宙中幸存的战争孤儿,陆安忌是秘密实验体,他们都因各自的原因来到了学院。

    院长瞬间理解了陆安忌为什么会那么照顾他。

    院长沉声说:“结果你已经知道了,你可以选。我不会过问,唯一的建议是……”

    “立刻去医务室,你应该多为自己考虑,陆安忌。”

    陆安忌应了声是,撑着椅子站起来,向院长行礼。

    他正打算离开院长办公室,听到院长联系了宿舍那边,让他们把阿祖尔喊来。

    陆安忌站停转身,只看着校长不说话。

    “这不是你能过问的问题了。”院长摇头,“别掺合,我能向你保证,只是简单问他一些问题。”

    “我知道答案。”

    陆安忌扶着门框,说,“我知道阿祖尔的所有事,他什么都说,包括您想问的‘雷静安’。”

    听到这个名字,校长的眼神瞬间尖锐,像回到了战场,皱纹上坎坷的疤痕也溢出浩荡的血腥气味。

    他很坚持:“阿祖尔从没见过父母,他只知道自己叫阿祖尔。他很笨,顺着查当然只会查到阿祖尔·塞拉诺,接下来的您应该清楚,学院一直有‘亲虫派’……”

    “陆安忌——!”院长厉声呵斥,“不要在学院提这个,以后也不要在军队里提!”

    陆安忌:“如果您要找他问话,我申请一起接受调查。”

    “你……”

    “他遇到应付不来的事情就会着急……阿祖尔着急起来……我没任何办法,我相信您也一样……”

    院长冷声说:“再给你一项建议,陆安忌。不要主动掺合进军方对他人的调查,上一个这么做的人叫阿祖尔·塞拉诺,他死在了军事法庭结束后的第二天。”

    陆安忌像是对院长的话外之意毫不在乎:“您还会找阿祖尔问话吗?”

    ……

    “这件事最后以院长删除监控和图书馆记录告终。”

    楚祖睡醒后已经是第二天。

    他在沙发窝了一宿,毯子早被踢飞,茶几上还是那些书和机械小零件,玻璃杯里有半杯牛奶。

    他摸了摸,还是热的。

    系统给宿主同步快速发展的剧情。

    “陆安忌把自己腿彻底打断了,去医务室卖惨,医务室军医判断是争执加深了他的伤,全部算在了贝内特头上。”

    “他昨晚写完了书面报告,今早贝内特收到遣返文书,和父母联络上后挨了一顿臭骂,今早还在教室发疯,到处找您。”

    “贝内特现在应该已经被强制带离星环……陆安忌他真的……堪称绿茶教科书。”

    系统感叹,“现在院长觉得他是具有同理心的悲情小英雄,学院同学觉得他是见义勇为好陆哥……”

    “那几个图书馆的教官不知道他的特殊地位,看他勇于承认错误,还是用书面报告形式,夸他很有担当……”

    楚祖端着牛奶,不急着喝,先暖暖手:“就单说绿茶这门技术,他已经领先我们的表演课了……遥遥领先。”

    小黄鸡给宿主加油打气:“没关系,您一定能靠自己的勤奋打败小陆同学的天赋!争当绿茶第一人!”

    楚祖说好,又问这杯牛奶有没有加别的东西。

    系统:“有哦,这次超高量的维生素A,致毒效果显著。”

    “能毒死我吗?”

    “毒不死,要是换成维生素D的话还能给您补补钙。”

    楚祖继续一口闷。

    他放下玻璃杯,起身,尾巴在身后一甩一甩。

    “这下清醒了,开始干活。”

    系统:“我看了下,您在学院期间重点标注剧情都在后面,快毕业的时候申请上舰船。”

    它把剧情点拖到楚祖意识里,“您找上陆安忌,想让他帮帮忙,那里有几句必须说的关键句子。”

    小黄鸡歪头:“现在没什么需要要紧的工作诶?”

    “有。”

    楚祖在宿舍的公用面板上刷开手环,看看下午有什么课。

    “你能帮我看看,我的茧在哪儿吗?”

    系统:“?”

    楚祖解释道:“我是个传统妈宝虫,现在没能把家人带回太阳,没脸联系我妈,需要睹茧思虫,体现我的思乡之情。”

    系统又多加了一个问号,体现它的茫然。

    楚祖换了个它能听懂的说法。

    “你看,我和他撞绿茶人设了,只不过一个主动,一个被动,先绿带动后绿,他是那个先。”

    “我得给自己找点新东西,不然阿祖尔在观感上很容易成为陆安忌的附属角色——我能打赌,现在读者论坛的重点绝对只在陆安忌身上。”

    “我不管他现在成什么样,我的工作是保证阿祖尔自己的设定足够完整,能独立成足够分量的POV角色。”

    系统恍然大悟:“好像是这样……”

    它快速瞥了眼论坛,一声惊呼,“他们——”

    “忙完这次再看论坛。”楚祖打断。

    小黄鸡:“好。”

    只休息了一晚,工作难度突然骤升,搁谁都会有点情绪。

    宿主有没有情绪小黄鸡不知道,但它感受到了明显的工作激情!

    “而且我本来就没问完话,他说他没功夫听。”

    楚祖幽幽说,“这不行,我还有很多猜想没验证呢,他得听,我要让他主动找我来听。”

    “大家都是尊贵的POV角色t,就算是回合制,现在也该轮到我的场合了,”

    系统没搞懂“阿祖尔的人设”和“没问完话”之间的关系。

    但宿主连着一块儿说,那应该是有关系。

    只不过被陆安忌阴险打断了!

    系统扒拉出宿主休息前和它的对话。

    它记得那时候宿主说:“差一点就能让他破防。”

    还说:“试图让他找回自我,洗心革面重新做虫。”

    小黄鸡沉着冷静思索半天,充分考虑到小陆同学的身心健康,以及可能产生的剧情影响。

    然后毅然决然将茧的红点地图交给了宿主。

    捍卫宿主POV角色正当权益,小黄鸡义不容辞!

    第75章

    第

    75

    章(9.4w营养液加更二合一)……

    “宇宙并不公平。”

    联盟军事学院和附属实验所隔着条需要层层验证的冗长走廊,

    一侧墙壁上写着这句话。

    另一面上则是陈列的照片,从彩色到黑白,又从黑白到彩色。

    楚祖看到了阿祖尔·塞拉诺的照片。

    他的头发、眼睛、雀斑都是榛子色,

    照片定格时带着随和的笑,

    给人第一个感觉是“普通”。

    所有在宇宙战争中留有贡献的人都被留在了这条走廊,排列的照片下方刻有金属小字,记录生卒年月。

    楚祖没有能通过验证的门禁卡,现在正掉在天花板的尽速框架上,靠着偏瘦小的体型躲开监控。

    陆安忌倒是有能一刷到底的门禁卡,

    拿来也不费事,但现在他们在“冷战”。

    ——陆安忌单方面的冷战。

    他每天早上走很早,

    楚祖醒后只有桌上的牛奶,每天一种新毒素,

    营养覆盖还挺均衡。

    在课上陆安忌也摆出和他不熟的公事公办,和他说话他冲你笑,给他发脾气他还冲你笑。

    就算把人强行拖去卫生间,凑来凑去看他脑子是不是抽了,

    四下无人,陆安忌还是那副标准的“人类希望”模样。

    下了课后,陆安忌不直接回宿舍,

    他有额外的训练任务,训练结束后直奔实验所,回宿舍基本在楚祖睡觉之后。

    楚祖几次听到同学嘀咕,

    说陆安忌得罪了贝内特,

    现在得花数十倍的精力才能保持和之前一样的地位。

    不过,阿祖尔也挺可怜,他和陆安忌本来就不是一路人,

    现在形单影只,每天都孤零零的。

    同学最多也只感叹两句,没打算接近阿祖尔。

    系统认为这是由陆安忌一手主导的孤立。

    “他绝对是故意的,这家伙不止精通茶艺,还擅长PUA!”

    楚祖不在乎。

    他心心念那颗茧。

    之前从研究所离开的时候,星环戒备提升几个量级,地毯式搜索也没能找到茧孵化的虫族,戒备逐渐也下调。

    有系统在,混进实验所只是多绕几圈的问题。

    但进了实验室,楚祖反而不急着去找茧了。

    昏暗的灯光下,巨大的仪器围满了整个房间,影子交错成比虫族还要狰狞的形状,映在四周,每个复杂仪器前都连接着一个玻璃仓,仓顶落下一缕幽光,照亮之中的东西。

    “这是什么?”楚祖站在玻璃仓前。

    仓中的光线在楚祖侧脸投下明暗阴影,随着他蹲下,原先在阴翳下的眼睛也被点亮。

    他将手贴在玻璃仓上,里面的生物也伸出面前能成为“手掌”的肢干,隔着一面玻璃,想离他更近一点。

    那是一只人类体型大小的生物。

    表皮覆盖错开的外骨骼,分布并不严实,露出底下的肉膜。肉膜呈半透明,能依稀看见里面的扭曲变形的内骨骼。

    它的眼睛歪斜嵌在肉膜上,是红色的,和阿祖尔如出一辙。

    生物的腹腔格外巨大,几乎完全退化的下肢无法支撑腹腔重量,只能趴在玻璃仓底部爬行。

    系统沉默了会儿,应该是在查资料。

    阿祖尔和陆安忌都不知道这东西的存在,它只能在背景设定,和其他人的POV里寻找蛛丝马迹。

    “是实验体。”

    系统黑掉房间所有监控,把找到的信息投在楚祖的意识海。

    资料有很多缺损,部分信息乱码。上面写了实验体的骨髓被注入了载有虫族基因序列的病毒。

    因基因编辑未达到预期效果,该实验体被重复编辑了十五次,最终爆发突变,在17个小时之内完全变形。

    左上角是实验体原本的照片。

    它——她是一位有灿金色头发的年轻女性,面容苍白,拍照的时候有些闪躲,浅褐色眼睛掠到一边,没有看镜头。

    “实验体都是死刑犯,签署了自愿书,被大批量送上星环。”

    系统说,“实验室之前都是从虫族残骸上提取基因信息,在人类身上无法正确表达,脱靶效应让实验体批量癌变,免疫排斥剧烈,器官衰竭严重。”

    “后来,他们在……”

    “在我的茧上提取基因。”

    楚祖抚摸着玻璃,里面的生物也挪动着肢体紧紧跟随他的掌心。

    “茧上原本是待孵化虫族的生物信息,但被我挖出来扔了,我钻进去后,茧识别了我的身份,调整到和我同步。”

    虫族本身就能代表异常恐怖的生物科技水平,当初虫母为调整阿祖尔,做了五年的准备。

    而阿祖尔来到星环还不足三年,这项试验甚至是在他来之前就一直进行,有了茧后,他们调整了实验方向。

    茧里不止有阿祖尔的生物信息,还有之前未孵化幼虫的,楚祖之前没注意那是什么种类,现在他知道了,是“吞噬者”。

    “吞噬者”的消化系统内嵌神经系统,为了方便拟态,外骨骼没有其他虫族坚硬,结构很复杂。

    差不多的性状放在人类身上,整个腹腔异变,外骨骼错位。

    本来活不了多久,甚至性状无法表达,但阿祖尔的基因产生了缓冲的效果。

    系统肯定宿主现在心情很不好,脸上淡淡的,无悲无喜,尾巴骨节已经完全舒展开,尖端绷直。

    “好丑啊。”

    楚祖点点玻璃,对玻璃中这位女性死囚犯说,“虽然不知道你做了什么被判死刑,但下次不要再相信他们了……人类不值得你相信呀。”

    楚祖起身,仓中生物试图跟着起身,又被腹腔拽回了底部,她发出痛苦又可怖的嘶声,四肢冲着楚祖,这具身体本能地想靠近眼前的人。

    整个房间有二十八个这样的生物,他们全部贴在玻璃上,勉强有行动能力的拼了命撞上玻璃,发出沉闷的响声。

    楚祖叹了口气:“等我一会儿,就一会儿,我马上回来。”

    仓中生物听不懂,楚祖转身,依照系统给出的地图,又穿过三个如出一辙的实验室,最后在走廊尽头的房间找到了自己的茧。

    花瓣似张开的生物茧已经被剥走外层,露出乌青色的肉质层,肉质层里遍布了细密的黑色管道,管道外口被钳开,用金属细针固定。

    里三层外三层的防护对楚祖没用,他没让系统尝试取消警戒,取消的瞬间,实验所应该会响起警报。

    尾巴挂上天花板金属架,几次跳跃,楚祖悄然落地。

    茧上没有任何家乡和母亲的味道,它在腐烂,又被注入了过量福尔马林溶剂。

    人类已经不需要再在上面提取生物信息了,他们留着茧只是想尝试更多研究。

    楚祖想不出他们还能研究什么,但外面房间的实验体证明,好像人类的想象力是没有瓶颈的,同时,他们大胆且疯狂。

    看着那颗茧,楚祖想了想,坐在它面前。

    他主动联系了虫母。

    *

    【POV阿祖尔:

    宇宙不是黑白的,阿祖尔离开了太阳才看清。

    他遇到过很复杂的星云,在黑色幕布下绚丽得令他心碎。

    阿祖尔的小舰船穿行在气体和尘埃中,这里的重力不稳定,他在舱中上下漂浮,眼睛眨也不眨看着窗外的各类颜色。

    复杂的东西总会呈现出混乱的美,太阳不具备的美。

    太阳上的所有都很简单,一成不变的景致,一成不变的种群,黑白色是主基调,外加一层浅浅的蓝,以及阿祖尔的眼睛。

    这和陆安忌的世界完全不同。

    地球上有很多颜色,阿祖尔在他的记忆中见过。

    他们连肤色都有很多种,这也算是一种复杂。

    地球是比太阳复杂得多的地方。

    或许也比太阳更美丽。

    学院的老师说星环基本模拟地球环境,但你们不能依赖重力,宇宙从不公平,不会给你们脚踏实地的心安。

    重力并不是星环上最珍贵的东西,阿祖尔认为,他更喜欢阳光洒在身上那股暖t洋洋的感觉,还有油绿色的树,风吹过时候会哗哗作响。

    他躺在草坪上,听着来往人类的嘈杂,那些声音离他很远,像是另一个世界。

    那时候,阿祖尔遇到的第一个问题是:人类为什么觉得太阳是红色的?

    这个问题成为了阿祖尔的所有疑惑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个。

    当阿祖尔看到自己被剖开的茧,坐到它面前,手贴在上面,却再也感受不到来自母亲的波动,他想起了陆安忌。

    人类之间的关系好复杂,他们似乎是独立的个体,但喊着相同的口号,喊出来的东西却并不代表内心。

    原来复杂的东西不全是美丽的。

    在枯死的茧面前,阿祖尔抬起头,像能透过厚实的建筑望向黑暗深邃的宇宙。

    他调用起专属于虫族的独特感应,感应在整个星环荡起无法被捕捉的波动,最终奔向太阳。

    他对母亲说的第一句话是:“我不明白。”

    “太阳上,茧孵化出来的大多数生命都是为了去死,人类好像也是这样,这个学院就是这样。为了繁衍,将一批人留下来,安排一批人死去。”

    母亲在他脑海中回答:“你想回来。”

    阿祖尔不知道,他依旧想带回家人。

    陆安忌不能再呆在这里,他和人类呆在一起的每一刻都很奇怪。

    像是被一分为二。

    一部分顺应人类的期待,发出只有濒死的虫族才会发出的波长,人类无法捕捉,阿祖尔听得一清二楚。

    另一部分则无时无刻不在咒骂。

    阿祖尔原本不理解什么是恨,但在看到那些具有部分虫族特征的奇怪人类后,在看到死去的茧后,他在瞬间感受到了浸泡着陆安忌的“恨”。

    极度的不满、排斥和拒绝。

    太阳上不存在类似的情况,但人类能轻而易举创造出来,并试图让每个不请自来的客人亲身体验。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也恨我?”

    母亲问,他是谁?

    阿祖尔沉默半晌,回答:家人。

    母亲依旧说:只有我们才是家人。

    阿祖尔不想争执这个,他相信,只要母亲看到陆安忌,她会明白。

    “人类想杀了我们,还在毁灭他们自己,这又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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