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但我不是你爸爸,你知道自己父亲是谁……所以我不能让你杀了他……他……”

    “他答应我……要把最好的东西给我……”楚祖嘶哑说,“但我不想……不想利用你。西德尼……我想让你自己选。”

    “选……什么?”西德尼嗓子也哑了。

    “所有事情……”

    “我不懂……”

    楚祖又休息了会儿,他看上去比刚才好点了,说话也更连贯,简直像回光返照。

    “选要牵谁的手,选要和谁拥抱,选要成为上层人还是下层人,选要谈论太阳还是月亮,选要杀了谁,又要爱谁,选要活到多少岁,选要怎么死……”

    楚祖一桩桩说着。

    “你才十二岁……十二岁是刚好的年龄,你可以瞻望未来……前途未卜又前途无量,你不知道、也不用知道什么是命运……”

    “你也可以选。”西德尼固执道,“卢锡安诺要杀了你,那我们就躲去下层区,我看过戴熙安在下层区的布置,我记住了,我能保护好你。”

    楚祖摇头:“你不了解我,西德尼。”

    门被猛然推开,西德尼立刻将楚祖抱紧在怀里,如幼兽那般呲牙,死死盯向门口。

    戴熙安带着满腔怒气走进房间,走到西德尼面前就给了他一巴掌。

    “啪”地一声脆响,西德尼脸被打歪过去,脸上顿时出现清晰红痕。

    戴熙安从来没发过这么大的火,女人总是不喜形于色的,平时因为琐事被惹怒后摆出的架势更多是为了表明态度。

    但她现在看起来……就像头愤怒的狮子,神色狰狞,恨不得把西德尼撕碎。

    戴熙安没和西德尼废话些什么,蹲下身,奋尽全力把楚祖扶起来。

    “你是不是疯了,卢锡安诺要弄死他儿子你插什么手?他儿子要弄死他又关你什么事?你忘了自己在拿命赌什么了?他是能开启基因库,但和你相比基因库算什么狗屁?”

    “你们只是演了几个月的父子,你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你看清楚,他是西德尼·埃斯波西托,他和卢锡安诺长了张一样的脸,一样只会想尽办法折磨你,让你痛苦。”

    “他们觉得你有用的时候恨不得掏心掏肺,他们觉得你没用了呢?”

    “他们都会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不该做,他和卢锡安诺唯一的区别就是更没脑子——”

    “他不是卢锡安诺,t更不是你!”

    说到后面,她声音几乎尖锐到失音。

    戴熙安:“他不是十二岁的你……你明白吗?”

    西德尼的脸颊火辣辣地疼,他不确定这一巴掌有没有打出血,比起整个,他更在意戴熙安说的话。

    西德尼想明白了很多事情,就跟奇迹一样,前段时间他还是连布蕾的想法都搞不懂的傻子,现在他突然就无师自通了。

    “我知道。”楚祖说,“我要最好的东西……卢锡把西德尼给我了,所以这次我需要守约,不然我凭什么当他的爸爸?”

    他的声音只能算通畅,依旧有气无力,语气也很平静,却让戴熙安忍不住心碎。

    “他不用成为卢锡安诺,更不用成为十二岁的我。”

    戴熙安半个字也说不出。

    西德尼算什么“最好的东西”?她知道自己没资格问这个。

    戴熙安再次见识到了男人的可怕,这次不是因为纯粹的欲念,而是当他用相同纯粹的态度去当一位……父亲。

    如果楚祖是全世界最恐怖的野心家,那么他就一定是全世界最伟大的父亲。

    前者让他完全不像人类,后者又让他比谁都更像人类。

    但这两者在楚祖眼中压根没有区别。

    “卢锡安诺已经回去了,我们准备的尸体也被吉夫斯找来的人带走,我送你去休眠仓。”戴熙安只能说,“剩下的事交给我,西德尼的事我会处理。”

    楚祖“嗯”了声:“把所有事都告诉西德尼……”

    “我知道的,还是拉扎尔知道的?”

    “你。”

    “……好。”

    大人离开后,西德尼在地毯上坐了会儿。

    他取出了布蕾嘴里的毛绒手套。

    “戴熙安插手了,你得劝你的父母不要把今晚的事告诉检察控制部……不然他们会死,你也会。”

    西德尼给她解开绳子,又摘掉绑在女孩眼睛上的发带,“对不起,布蕾。”

    布蕾还没从惊魂未定中回过神,眼泪一直在流,她完全听不懂西德尼和他爸爸说了什么,但是……

    “西德尼……”

    布蕾居然抽泣着喊他的名字,“你……你在哭什么……”

    “对不起。”西德尼伸手去抹自己眼泪,掌心的血糊了满脸,“对不起,对不起,我把所有事都搞砸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一遍又一遍说着,一声比一声难过,到最后直接号啕大哭起来。

    男孩哭着,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往家的方向跑去。

    等他到地下室,楚祖已经躺进了休眠仓,西德尼不断去擦脸上的眼泪,想把楚祖看得更清楚。

    戴熙安恢复了往日的模样,不断对他说话,不外是那些东西。

    地下室不通风,冰冷潮湿的空气里,西德尼抓紧了戴熙安的袖子。

    “他想让我选,是不是因为他没得选?可他为什么没得选?”

    戴熙安说:“因为他就是这样的人,依靠本能做事,得不到理解也不用被理解。他没有道德观念,他命中注定要做被本能驱使的事,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戴熙安又说:“你不明白吗?你不是他的选择,你是他的本能。”

    西德尼关上了眼睛的水龙头。

    他站到休眠仓面前,瞳色膜早就在眼泪中被揉掉,男孩湛蓝色的眼睛在逆光下略显晦暗,他把男人的模样看得很清楚。

    男孩俯身贴在休眠仓的半透明玻璃上,和在浴缸时候抱着男人一样紧。

    “戴熙安,从现在起,教我怎么做。”

    夜色深沉,暗室门紧闭,连自由的风也不会知道这里正发生的事情,一切都发生得隐秘又悄无声息。

    *

    系统默默哀愁了三小时,楚祖怎么都劝不住。

    他第一次发现这个话唠小黄鸡居然还是个性情中统。

    “对不起……”忧郁小黄鸡还在他脑子里一直道歉,“我之前不该那么评价边缘角色的,我完全没考虑到他们,也没考虑到您的心情……”

    要是可以,楚祖应该会把系统揣在怀里哄哄,可惜他没法在自己脑子里长手,只能先等系统嚎完。

    “好点了吗?”楚祖温和说,“心情平复得差不多的话,记得去找作者谈下西德尼的事。”

    系统坚强点头:“明白,西德尼这种好孩子大概率会直接站在爸爸这边,我这就去找作者问问,他参与主线的话要怎么算。”

    “要是作者还嫌麻烦想删除,我马上去申请五十个小号攻占他评论区。”

    楚祖:“……”

    楚祖:“他舍不得删。”

    系统:“?”

    楚祖见缝插针开始了他的写作小课堂,拉着系统开始复习:“记得我之前说过主角的要素吗?”

    系统本来都快悲伤逆流成河了,突然被老师抽到提问,快速翻找起之前的课堂笔记。

    救命啊,这是多久之前的知识点了?!

    翻了半天,系统才从一堆平时记录的废话里找到考点。

    “要善良!”

    楚祖:“太宽泛了,你写具体点,是‘情景塑造中符合读者预期的正向塑造’。你看唐崎,他其实也杀人放火,但你能跳出情节评价他是个恶霸吗?”

    系统赶紧做好补充,记完之后又开始答题:“要坚毅,有奢侈又不用支付代价的天赋!”

    楚祖:“这句不用改。”

    “他的家境不用很好,但必须具备无法复刻的上升渠道!”

    楚祖继续引导:“你能想到谁?”

    “唐崎啊……”系统不过脑子秒答,又在自主运算后惊觉,“等等……西德尼?”

    西德尼没干过什么天大的坏事。

    在下层区为了讨命做的事都很难用道德来审判,而他来了上层区后,捅了卢锡安诺一刀是为了救爸爸,威胁布蕾一家也一样,而且最后他没有对布蕾造成实质伤害。

    ——这是正向塑造。

    他能顶着生存压力对自己亲爹动手,哪怕自己快没命了也狠狠让卢锡安诺离楚祖远点。

    当发现自己有制胜机会时,他不假思索抓住了唯一的机会,如果不是楚祖阻拦,卢锡安诺绝对命丧今晚。

    ——这是坚毅。

    西德尼身上流着埃斯波西托的血液,是除了卢锡安诺之外唯一能打开基因库的人。

    卢锡安诺在杀光其他两大家族的人前早早的就把权限转移给了埃斯波西托,也就是说,西德尼是三大家族基因库的钥匙。

    ——这是奢侈又不用支付代价的天赋。

    西德尼是被楚祖亲手从下层十八区接回来的小孩,和戴熙安熟悉,因为楚祖的存在,也会收获拉扎尔众人的支持。

    ——家境不用很好,但必须具备无法复刻的上升渠道。

    系统这才反应过来,西德尼完全符合这些要素!

    “可他……他……”系统思考了半天,想表达自己隐隐觉得的别扭之处,他的语言功能全靠搜集正文和浏览那些评论,再就是跟着楚祖学,一时间还真表达不清楚。

    “他铁定会站在您这边,您是实打实的全文大BOSS,正宗反派,他要成为主角的话……”

    “你觉得什么是反派?”楚祖问。

    这问题太抽象了,系统选择把他检索到的内容当作回答。

    “反派是文学、电影、游戏、戏剧等叙事作品中的角色类型,通常与主角相对立,设定和行动往往推动情节发展,为主角创造挑战和冲突……?”

    “那什么又是主角?”

    系统:“……”

    系统:“老师,您直接公布答案吧,算我求您。”

    楚祖说:“我帮他做事,他却要我的命,凭什么?站在西德尼的视角,我和卢锡安诺谁是反派?不管我手上又沾了谁的血,那是我和别人的事。但因为有唐崎,读者只会觉得我和小卢都不是东西……虽然这是事实。”

    系统:“……您,您现在风评比小卢好多了……”

    楚祖又说,“而且都赛博朋克世界观了,还指望什么真善美,凑合凑合算个人就行了。要不是我确实干了很多不是人的事,当主角容易被读者举报价文章值观有问题,我觉得我也能当主角。”

    系统瞬间紧张:“慎重啊!慎重啊!咱们的工作是边缘角色修正!不是主角去你大爷的让我来!”

    楚祖皱眉:“……你怎么说脏话?”

    “……”系统默默把从读者区学到的东西从词汇库里删除,“我去找作者问问看,这么有潜力的孩子……就算参与主线应该也不会被强制删除吧。”

    不会被删除的。

    楚祖很肯定。

    要说为什么t的话……因为西德尼很想活着,而他也为这孩子铺完了内外所有能生存的道路了。

    就像父亲那样。

    第22章

    第

    22

    章(4k营养液加更)

    “我……

    虽然上层区的媒体、教育、文化都被资本牢牢把持,

    但名义上还是存在议会、审判庭、检察控制部等政府机构。

    资本在传媒中完全隐身,除去娱乐板块,每年最受关注的一直是议会的换届,

    恰好今年的选举也在这两天。

    可所有的新闻在第二天中午12:00整悉数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楚祖的死讯。

    “通讯历274-311-1。

    我们怀着沉痛的心情向您通报:楚祖先生于昨日不幸离世,享年29岁。

    楚祖先生的离世,是一场科技与命运交织的悲剧。

    作为一位在出生前即接受了基因调整的个体,他一生的健康和生命轨迹始终被这一决定所左右。

    尽管基因工程为他带来了某些先天优势,但同时也植入了不可预测的基因缺陷。在他步入成人之际,

    这些缺陷开始显现,逐渐侵蚀了他的身体机能。

    不幸的是,

    由于下层区的冲击,楚祖先生身负重伤,

    不得不接受了生物科技改造手术,试图以此挽回岌岌可危的生命。

    然而,他的身体对该技术产生了强烈的排斥反应。多次尝试调适和修复均告失败,最终导致了他的病情恶化,

    并于昨日悄然离去。

    楚祖先生的离世,不仅是对他个人命运的深切惋惜,更是对当今基因工程和生物科技技术的一次严峻反思。

    科技的进步应以尊重生命和自然规律为基础,

    而非贸然挑战人类基因的边界。楚祖先生的故事提醒我们,技术的力量固然强大,但也伴随着难以预见的风险和后果。

    在此,

    我们对楚祖先生的不幸逝世表示深切哀悼,

    并呼吁社会各界对基因工程和生物科技的应用保持谨慎与反思,为未来的每一个生命保留应有的尊严与安全。

    谨此公告。”

    影像画面和即时广播同步播出,消息迅速传遍了上层区和下层区。

    上层区大多数人的反应是:楚祖是谁?

    埃斯波西托很贴心地将楚祖在下层区的“功绩”准备好,

    从多个渠道分发出去。

    “我记得几年前下层区不是闹过?最后是楚祖去协调的,报道过几次。”

    “我真搞不懂下面那些家伙,说很多次了,检查合规的话可以走官方渠道来上层,列车就是为这个修建的。他们不听,带着污染就想往上冲。”

    “我有家人在基因工程管理局工作嘛,一开始什么都没查出来。”

    “什么叫没做完检查?我知道出生后要做基因检查很贵,但楚祖和现在埃斯波西托的总裁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诶,你觉得他会缺这点资源吗?”

    “唐家的基因调整技术一直被诟病,连楚祖都这样了,换成其他掏空家底给小孩做基因调整的家庭又要怎么办?”

    “之前不是就有义肢失控使人坠楼的新闻……这次又出了楚祖的事情。”

    “唐家没给一点说法,他们的负责人不是跑去下层区了吗?”

    “有没有人看神经义肢工作室的免责协议?就是在做义肢调整前都必须签署的那个。有没有专业人士研究下到底合不合法?”

    ……

    无数张嘴开合,用预先准备好的不同话术表达相同的观点。

    数据从埃斯波西托大楼底部运算中枢向四处扩散,如淤泥一般,笼罩住所有人的耳朵和眼睛,铺天盖地。

    没有唐崎的唐家在舆论上毫无招架之力,紧随其后的是来自检察控制部的调查,神经义肢工作室的专员被一批一批带走,资料销毁大半,又被不明来源的文件填充。

    在楚祖死讯公开后的第二个小时,上层区所有公开讨论版块都像女王蜂控制下的蜂巢,不论浏览留言的人是不是埃斯波西托特意安排的人员,口径出乎意料的一致。

    甚至已经有人发出号召,要走上街头,对神经义肢工作室和基因工程管理局发出抗议。

    上层区的周期性人工降雨阻止了他们。

    卢锡安诺·埃斯波西托坐在办公桌后,雨幕被玻璃隔绝在他身后,但依旧让男人觉得恼人。

    他的桌前摆着两个电子相框,左边那个摔坏了,显然,吉夫斯的数据库里没有“维修”的概念,直接让人给卢锡安诺送来新的。

    可当卢锡安诺想把二十岁时候的合照放上去的时候,吉夫斯却说:“该照片不在我的数据库中,已经被删除了。”

    “谁准你删的?”

    “楚祖被从下层十三区救回来后,您亲自将与楚祖相关的所有资料都删除了。”

    卢锡安诺又感觉被修复好的侧腹开始隐隐作痛,他现在不想听这个名字。

    “上层区的动向怎么样?”

    吉夫斯调动数据查阅:“除去埃斯波西托主导的词条,自发衍生形成的讨论热度已经远超大选,与‘楚祖’挂钩的类目中,热度最高的搜索浏览人数参与度51478,热度还在攀升。”

    吉夫斯反复提起的名字让卢锡安诺愈发不耐烦。

    “我不在乎那些只知道复读的蠢货说什么,我问你其他两大家族的动向怎么样了?”

    “目前没有明显动作。”

    吉夫斯的终端闪过两道□□,“议会有意延长这次人工降雨时间,尽可能避免街头出现骚乱,同时希望您能尽快结束这次‘闹剧’。新任议员不想影响这次大选的传播度。”

    卢锡安诺侧腹疼得厉害。

    他不想管什么狗屁议会,摆到明面上的傀儡要多少有多少,就算全部弄上生化人也不会被发现。

    但如果人工降雨一直持续的话……

    “他的葬礼在什么时候?”卢锡安诺问。

    “14:00,已经开始了。”吉夫斯说,“您要赶过去吗?”

    听着耳边的雨声,卢锡安诺很自然就会想起从小为自己撑伞的人。

    他不会觉得楚祖死得哪里不好,下层区来的,如果找不准自己位置,那死了也是活该。

    而且他还特许戴熙安留下了西德尼,不去计较自己受的伤。

    只要西德尼能在事情结束之后滚回他的下层十八区,卢锡安诺就不会主动找他麻烦。

    “不去。”卢锡安诺说,“下层区那边情况怎么样?”

    “同样的内容循环播报,拉扎尔还增添了几份视频文件。”

    吉夫斯将视频投影到面前,下层区普遍光线不好,感光度再高的设备也只能拍出带着雪花点的劣质灰白影像,清晰度极差。

    视频是拍摄于某上层人之手,视角从列车车窗向外延展,起先一大段都只有快速掠过的阴暗,配上列车行驶的轰鸣,诡异得让人心里发毛。

    突然,两个漆黑的人影从列车中跃出,玻璃被撞碎,黑白影视里很难判断两人的动作,他们贴在一起,像是在拥抱着下坠。

    可伴随着枪响,原本晦暗的动作也开始明了,近距离枪弹直接将某人的胸膛轰出了大口,血肉在半空炸开,因为离拍摄者不算太远,镜头上都被溅上污渍。

    下一秒,钩索命中了奔驰的列车窗沿,在列车即将入站时,浑身是血的男人再度破窗,安稳落地。

    男人冷冷地看了眼持有镜头的人,收了枪,探手抓向摄像头。

    画面中断,屏幕上只剩下雪花点。

    “拉扎尔认为,向下层区传播有关楚祖过去的清扫经历,有助于让下层区和唐崎之间生出间隙。”

    吉夫斯说,“唐崎在得知楚祖的死讯后想要立刻来到上层区,被他的同伙阻止,之后他不顾众人反对,在下层十八区给楚祖腾了块墓地。唐崎相当尊重楚祖,已经引发了不少下层人的不满。”

    “蠢货。”卢锡安诺评价。

    “建议您调查清楚有关楚祖和唐崎的事。”吉夫斯说,“楚祖背叛的节点至今模糊,唐崎对他的在意也远超正常范畴。”

    “如果被上层区的人知道唐崎的态度,恐怕他们也会好奇究竟发生了什么,您需要将事情的阐释权掌握在自己手中。”

    卢锡安诺已经觉得烦了,楚祖的背叛他想了几个月也没想明白。

    那两个人之前毫无交集,要说的话也就是列车事故那天了,他们一个身受重伤,被紧急接回上层,一个被他捡到,接了回去。

    还能发生什么?几乎所有的事都在他眼皮子底下。

    真要总结,唐崎本来就是假惺惺的圣父,而楚祖……

    卢锡安诺原本觉得自己很了解楚祖,但现在他也不肯定了。

    好在没关t系,因为楚祖死了。

    暴雨倾盆,也不会有什么人去到他的葬礼,他死得举世皆知,又异常安静,人们谈论着他的死,而真正在乎的却寥寥无几。

    “有关他的事就到此为止。”

    卢锡安诺选择不被过去束缚,他迫切地需要自己侧腹残存的疼痛赶紧消失,就和那个人一样。

    “通知拉扎尔他们,半个小时后召开会议。”

    吉夫斯:“半个小时恐怕来不及,拉扎尔先生知道您不会去楚祖的葬礼,但他认为埃斯波西托理应表明态度,于是带上公司的上层赶过去了。”

    卢锡安诺没再说话。

    *

    “好多人啊。”

    楚祖看着系统给他的转播,感叹道。

    系统原先不具备转播权,但它孜孜不倦和上司你来我往,时不时还去骚扰作者,愣是被它靠着一己之力搞到不少权限。

    它问楚祖想看什么,上层区闹剧还是下层区骚乱,不管什么它都能播放,清晰度吊打现存设备,哪怕是黑黢黢的环境也能搞出红外摄像的高清图。

    楚祖说想看自己葬礼。

    原本系统也觉得应该没什么人的,议会刻意增加了降雨量,雨水里含有的生化药剂含量高得离谱,有点脑子的正常人都不会在这个时候出门。

    但此刻,墓区被黑压压的人给包围了。

    黑西装,黑伞,像渡鸦停靠在枯枝,肃穆的气氛笼罩了整个墓区。

    在赛博朋克的未来城市中,死亡既是个人的终点,也是科技和社会对生死观念的重新定义。

    人们生活在高度科技化的社会中,生命的价值被重新评估,死亡不再是单纯的终结,而是一个多维度的事件,涉及到数据、记忆、甚至是数字化灵魂的存续。

    不少人死后会举行虚拟纪念仪式,全息投影播放死者生前的重要记忆片段和影像资料,同时,虚拟化的印象空间被打造成死者的居住地或喜欢的地点,以供亲友表达哀思。

    但楚祖的葬礼异常质朴。

    只有钟情复古活动的上层人才会选择墓区安眠,楚祖显然不属于复古爱好者,只是给他举办葬礼的人——戴熙安需要以这种形式召集“自己人”而已。

    这个时代基本没人信仰上帝,只在需要进行仪式的时候才从犄角旮旯里掏出神父。

    还很便宜,和路边发电子传单的人时薪差不多。

    “我们聚集在这里,向上帝祈求安慰与平安,求主赐给我们力量,帮助我们度过这个艰难的时刻。”

    “主耶稣说:‘我就是复活与生命,信我的人虽然死了,也必复活。’”

    “‘耶和华是我的牧者,我必不至缺乏。他使我躺卧在青草地上,领我在可安歇的水边。’”

    漆黑的棺椁装着未被处理的尸体,被缓缓放置入墓区坑洞中。

    西德尼上前,手捧人造干土,洒在了棺椁上。

    他穿着双排扣黑色西装,黑色小短裤,按理说这样的穿着更适合婚礼或是庆典,但没人过问这些。

    神父将手搭在西德尼肩上,西德尼也乖顺地垂头敛眼。

    “愿楚祖先生安息在主的怀抱中,直到永生的复活之日。”

    “好烂的演技。”楚祖说,“我怎么觉得这些人眼里布灵布灵闪着光呢,知情的了解这是在畅想美好未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和他们有什么深仇大恨,特意来我坟头开闪。”

    “……”系统反驳不了,只能艰难说,“他们没开香槟已经很收敛了……”

    “西德尼还没到能喝酒的年龄。”

    “……”

    “他好像又长高了,唉,也不知道他妈是谁,说不定真能凭基因蹿蹿个字,长得比我还高呢。”

    系统:“……”

    知道你是他傻爸爸了!适可而止!适可而止!

    雨一直下,没有要停的意思,原先围簇在墓区的人也随着葬礼的结束零散离去。

    到最后,只剩下西德尼和戴熙安。

    “一定要等唐崎杀了他吗?”西德尼将伞抬高了点,露出冰冷的红色瞳孔,“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哪怕拉扎尔他们知道爸爸的本意,我也不会让他们有选择的机会。”

    戴熙安微蹙眉头:“别在我面前表现得像个埃斯波西托。”

    西德尼重新低下头,脚踩地上的积水,水花溅到长袜上,纺织品被腐蚀出轻微的变色:“我讨厌下雨天。”

    “你讨厌的东西有很多,没人在乎,西德尼。”

    “我也讨厌你的措辞。”西德尼说,“我知道你想一遍遍强调,除了爸爸之外我一无所有——我不需要你强调什么,爸爸让我自己选。”

    戴熙安嘴角挂起嘲讽的弧度,也离开了。

    西德尼又站了好久,暴雨掩盖了他的身形,被填上的人造土也被雨水浸泡到湿软。

    每个人都在潜心准备接下来的计划。

    他们给楚祖写好了剧本,等男人醒来的时候,将会面对卢锡安诺的死,以及杀了卢锡安诺,还要夺走一切的唐崎。

    他们早就不把卢锡安诺当作阻碍,如何对付唐崎才是现在该研究的重大事项。

    可这不是葬礼吗?

    为什么没人对楚祖表示丁点难过呢?哪怕是装出来的也好啊。

    这些人明明知道,楚祖是在奄奄一息的情况下陷入了休眠,也知道,哪怕他醒来,身体状况也只会大不如前。

    他们信誓旦旦说楚祖先生有多好,是个多么值得追随的人,但为什么从来没人对他的一生感到难过呢?

    西德尼的心里好像有酸涩的液体流淌出来,他来到这个世界十二年,却只在被接到上层区后才感觉到自己确实“活着”。

    爸爸也是这样吧。

    不管他是为了什么来到上层,又为什么拧巴费劲的活着,西德尼觉得他们现在的感受应该是一样的。

    好孤独啊。

    不管是选择,还是本能,不管做了什么,有谁想让他死,又有谁想让他活……除了孤独外,西德尼感受不到任何东西。

    他回想起自己搞砸事情那晚,其实那天晚上他有些赌气,不只是想救爸爸,他还在憎恨卢锡安诺。

    我们都是埃斯波西托,凭什么就你能主宰所有,明明你也是不受期待的那个,连权力都得靠别人抢到手。

    凭什么你剥夺了我的生存空间,还要抢走我唯一的爸爸。

    戴熙安不止一次说过,西德尼和卢锡安诺简直如出一辙。西德尼没什么好反驳的,因为确实如此,当他从更多人口中得知卢锡安诺的作风,他就越觉得戴熙安是对的。

    “……西德尼。”有谁小声的喊他,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因为雨声太大了,砸在雨伞上几乎盖住了一切。

    “西德尼。”

    这次更清晰了,西德尼回头,撑着伞的布蕾站在身后,头发扎成小编,穿着黑色小裙子,脚蹬了双雨靴。

    西德尼知道自己做了很过分的事情,布蕾的父母也被戴熙安警告了,他本以为自己再也不会见到布蕾。

    小姑娘小心翼翼的,在触及西德尼的目光后立刻移走了视线。

    “我要搬家了……”她轻声说,“我听说了楚祖先生的事……你别难过……”

    女孩是西德尼见过最爱哭的人,光是看动画片都会掉眼泪,现在更是一副憋着泪水的沮丧模样。

    她好难过,但照顾着西德尼的情绪,鼻子抽泣几下都没让自己哭出来。

    西德尼没说话,布蕾犹豫了会儿,打开了随身携带的另一把黑伞,伞的边缘有埃斯波西托的双头蛇暗纹。

    这是曾经楚祖塞到她手里的伞,现在她撑开伞,放在了楚祖的墓碑上。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布蕾低着头,小声说,“楚祖先生不是恐怖的人,他给过我雨伞,你也不是恐怖的人,你和你爸爸很像,你们都只是……不知道要怎么表达。”

    西德尼沉默了很久。

    “谢谢。”他低声说,“真的谢谢,布蕾,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系统悄悄把雨中的这一幕也拍了下来,暂且没找到合适的名字,存入相册中,打算等自己的学识更上一台阶再说。

    楚祖颇受触动,没想到这个世界观下还能看到曾经不算善心的善心所得到的回报。

    “多好的小姑娘啊。”他说,“要是西德尼不打算搞事业,事情结束之后送他去和小姑娘继续当邻居!”

    系统:“……布蕾的父母会吓死的。”

    “也不要那么死板嘛,西德尼也不是什么坏孩子,顶多某些时候激进了点,本性又不坏……”

    系统本来想和楚祖好好谈谈,傻爸爸浓度别太超标了,但t随之而来的警报提示开始作响。

    它火速开始调查是怎么回事,并在片刻后找到了症结。

    “宿主,您先别管西德尼,看看这个!”

    系统关掉小红灯,将几分钟起读者论坛出现的弃文宣言投影到楚祖脑海。

    ——主题:【现在的《霓光》是真的看不下去了】HOT——

    真的崩溃了,我看到西德尼救爸爸的时候还在想,祖哥这下肯定死不了吧,没道理安排一个情节让孩子知道爸爸的重要,又让孩子失去爸爸啊。

    然后祖哥的死讯铺天盖地传开了。

    基友说搞不好楚祖是假死,按照原来的剧情,他是最终BOSS……我TM愣是没想出来他假死了有什么好处。

    我是说,站在楚祖的角度,我找不到任何他同意假死的原因。

    但站在创作者的角度就很明显了,他必须是最终BOSS,那他就必须和唐7有无法和解的矛盾,什么矛盾呢?卢锡安诺的死。

    我真的无法接受。

    你既然都改文了,把祖哥改成了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我能看到他十二岁时候仰头看卢锡安诺时的怔松,也能看到他身处下层区的动容,能看到他捡回西德尼之后那段平稳得不真实的岁月,他在死前还想要保护小孩,又同时信守对卢锡安诺的承诺,他觉得卢锡安诺给了自己最好的东西(西德尼)。

    他的每一次选择都是逼不得已,现在你还为了狗屎剧情发展给他搞了什么东西?

    如果祖哥真的死了,大概率西德尼会成为最终BOSS,之前的铺垫已经够多了,西德尼既能代表卢锡安诺,又能代表楚祖……我就说怎么改文改得多了个关键角色,合着就等着结局用是吧?

    如果祖哥是假死,还是那个问题,他干嘛要假死,被拉扎尔他们强迫着假死?楚祖从头到尾到底有没有过自己的尊严。

    我知道在里谈论角色尊严很可笑,从头到尾被按头不幸的角色数不胜数,但是,但是,但是。

    但是我就是看不得这个啊!!!

    【啵啵芋头奶茶】|于2024-0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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