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是啊。

    曹倾然轻嗤一声。

    她当然不会怀疑,因为她得到了你全部的爱。

    而她呢?

    从她成为曹家女那一刻,便已经站在了建帝的对立面,她的身后是曹家,注定要为曹家谋利,甚至要帮曹家将一个个曾经的自己,推入这冰冷的后宫。

    若非她早已将手伸进了朝堂,谢瑾瑜怕是早已要面对无数的朝臣上奏,逼迫他娶妻生子了。

    微微深吸了一口气,曹倾然眸光微动,“既如此,陛下还是好好保重龙躯吧,本宫寻了一位江湖名医,或能治好陛下的病,再不济,也能缓解不少。”

    “不必了。”建帝疲惫地摆了下手,“若无事,便退下吧。”

    “陛下,讳疾忌医乃是大忌。”曹倾然上前一步,目光紧紧地盯着建帝,“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了天下百姓着想,陛下早日康复,建安才能恢复稳定。”

    “都说了不用!咳咳——”建帝咳嗽起来,他抬眸看向屏风外的曹倾然,“赵公公!”

    “皇后娘娘……”赵公公连忙走进来,做了个请的姿势。

    曹倾然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不退反进,朝着屏风后的建帝走去。

    “哎哟!皇后娘娘!”赵公公连忙上前拦住曹倾然,哪想曹倾然抬手便朝赵公公的脖颈砍去,手刀极为犀利,一看便是练家子。

    赵公公眸光微微犀利,“得罪了娘娘!”

    赵公公抬袖,用手臂挡住了曹倾然的袭击,挡住了她的去路,“陛下这风寒,久不见好,甚至可能传染,娘娘为了凤躯,还是不要靠近为好。”

    “赵公公,本宫这名医,可是托花宁的名声才请来的。”曹倾然冷然地望着他,“你当真要拦本宫?”

    “这……”赵公公不禁有些犹豫,而屏风后,建帝的声音重新恢复了正常,“不必了,皇后,你还是回去吧。”

    曹倾然眉心微动。

    她注视着那屏风良久,这才悠然一笑,撒手甩袖朝着养心殿外走去,宽大的金色凤袍拖着地面展开,宛若羽翼挣开束缚自己的金丝囚笼,终得以彻底伸展开来。

    陛下。

    您命不久矣了吧。

    早在那次建帝来坤宁宫留宿,她站在床前盯了那么久,建帝都毫无反应睡得很沉,她便察觉到了不对劲。

    建帝睡觉一向十分浅,尤其是早上,一点小动静便能将他惊醒,唯有在花宁身边时,他才能睡得安稳些。

    而在去辽州过年时,她也敏锐地察觉到,建帝时常咳嗽、面露疲态,赵公公偶尔露出担忧的表情也说明了建帝的身体抱恙,甚至可能到达了一种不可挽回的地步。

    而建帝虽骨子里叛逆,但幼时被强压教导的习惯,让他不轻易露出轻浮与不理智的一面,即便想要与民同乐,也不会带着半数官员离宫,让皇宫处于一个危险的境地。

    甚至如今直接不上朝,将所有事情都推给了摄政王。

    人只有将死之时,才会放纵,才会露出本来的面目。

    想到建帝快要死了,曹倾然不禁俯腰笑起来,她笑得极其放纵,笑得眼角沁出了泪水,笑到最后她攥紧了拳头,尖锐的指甲几乎要贯穿皮肉。

    “难怪,这么着急地为他筹谋。”

    可惜,我绝不会让你得偿所愿。

    第233章

    竟还有这种好事?名字叫真难伺候

    京中局势再变。

    摄政王在辽州的功绩,让学子们逐渐意识到了游览业对当地财政的重要性,而就在大家都在议论如何开发本地的游览业,不断的借鉴摄政王的经验时,又一则传言散播开来。

    摄政王在辽州期间,不顾百姓生命死活,诱使山匪绑架百姓挖煤。

    当时,山匪确实为了挖煤,而抓走村中壮丁进山挖石,虽然后续迫于人数不足的压力,转变为了雇佣村民,但也不能就此否认,中间过程确实有伤害百姓的可能。

    紧跟着,就有一村民来京上告,言之凿凿地说自己的家人被山匪迫害,而山匪却扭头在摄政王的包庇下成了高人一等的厢兵,还掌管了煤山成了富豪,要求圣上为他做主。

    这村民倒是高明,不知受了何人指点,说家人迫害之事为小,山匪以挖煤暗中盈利为大,毕竟煤不仅仅能够取暖,亦是冶炼矿铁的基础,而山匪性野,一旦生出谋逆之心,必定不利于江山社稷,因此苦口婆心地要求圣上重查煤山。

    这一重查,势必会让有心人趁机而入,清洗掉谢承泽在辽州煤山内的人手,取代谢承泽掌控煤山的权力。

    若谢承泽拒绝,曹家的朝臣立马便会将想要谋逆的帽子扣到谢承泽头上。

    曹家,这是想要接手辽州煤山。

    不仅如此,他们也开始向谢承泽施压,他在益州和辽州的所作所为,足以证明他虽智谋但不沉稳,如今太子痊愈,即便谢承泽是摄政王,但也仅仅只是“摄政王”,按照律法,理应配合太子上朝,以太子为主导。

    总而言之,曹家就是想架空谢承泽,并夺走他的煤山。

    而谢承泽的耳朵听到的:不用批奏折,不用管煤山和山匪的售后。

    还有这种好事?

    虽然利用山匪挖出了煤,但有些山匪到底还是有一定的安全隐患,需要找些借口处理掉,但谢承泽哪里有这种本事,早就想把这烂摊子扔出去了。

    如今曹家想接手,他简直高兴都来不及!

    冤有头债有主,万一你们被曹家处理掉了,可不要找我谢承泽报仇哈!

    谢承泽象征性地和曹家大臣吵了吵嘴,最后满脸不情愿地把奏折推给了太子,让太子决定是否要重查辽州煤山。

    曹家笃定谢瑾瑜必定会将这等肥差交给曹家,哪知谢瑾瑜扭头便将这差事交给了盐铁司,决定将煤炭产业并入铁案之中。

    “太子这是想自己掌控辽州煤山。”

    承欢殿内,谢承泽、沈渊和盛世淮三人坐在一起,盛世淮开口道,“曹家虽是太子登基的助力,但也是太子的阻碍,如果曹家一家势大,就连皇帝都要看曹家的眼色,而任何一个皇帝,都不会愿意如此。”

    所以,太子这是想要分权。

    而盛世淮作为盐铁司使,是一个极好的可以被太子用来平衡曹家的势力。

    “但他不知,臣已是二殿下的人。”盛世淮端茶淡笑,对这个走向十分满意,“这煤山兜兜转转,最后还是回了二殿下的口袋里。”

    谢承泽和沈渊微妙地沉默了一下。

    “盛爱卿,那你可一定要好好替本殿管理煤山。”谢承泽心里轻咳一声后,立马道,“本王最是信任你。”

    “当然。”盛世淮轻点额头,如今辽州尽是摄政王的眼线,他也可以借此为掩护,办自己的事情了。

    送走盛世淮后,谢承泽顿时瘫在了椅背上,滑出勤奋的外壳露出了里面那条半死不活的咸鱼,“好累啊沈爱卿,肩膀疼~”

    沈渊无奈地摇摇头,起身站在椅背后,抬手在他的肩膀捏起来。

    批了这么些日子的奏折,谢承泽的肩颈确实僵硬了不少,沈渊每按一下,谢承泽便发出一声杀猪般的叫声。

    “啊——!”

    “呀啊——!”

    “啊啊啊——!”

    沈渊:“……谢承泽,你能不能叫得好听些,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在杀猪。”

    “叫得好听点?”

    谢承泽歪了歪脑袋,顿时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沈爱卿,没想到你好这口。”

    沈渊:?

    谢承泽清了清嗓子,刚“好听”的叫了一声,就被沈渊捂住了嘴。

    沈渊深吸了一口气,指腹划过谢承泽柔软的唇瓣,妥协道,“算了,还是继续杀猪吧。”

    谢承泽:?

    男人,你的名字叫真难伺候。

    ——

    盛世淮回到府中,接见了等待已久的梁万达。

    原本他是不欲见梁万达的,毕竟以梁万达的身份,还不配直接面见他。

    但梁万达竟然借火药配方开口见他,倒是有些胆色,再者,他及时挽救了谢承泽的名声,又将益州打理得井井有条,还掌控着益州的火药厂,盛世淮思来想去,认为面见他也未尝不可。

    见到盛世淮,梁万达很是惊讶,没想到最上面的人竟然这么年轻。

    而一见盛世淮,梁万达便知,盛世淮与谢承泽是完全不同的人。

    二殿下虽有时让人瞧不明白,惯会诱惑人为他所用,但却是天性纯良,平易近人,剥除掉那份尊贵的身份,令人更容易将他视为朋友、老师,甚至是需要心疼的孩子。

    但盛世淮却不同,梁万达为官多年,看到盛世淮的第一眼,便能感觉出此人的内里深沉,是极具野心的官场家。

    与这样的人作对,即便不死,也会掉层皮。

    梁万达小心翼翼地行了礼,“大人,在下益州知府梁万达。”

    “嗯。”盛世淮坐下,示意心腹倒茶,淡淡道,“不知梁知府找本官何事?”

    “自是火药一事。”梁万达连忙笑道,“不知大人这边,是否有需要呢?”

    “放肆!”盛世淮的心腹猛地一放茶壶,对着梁万达厉色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撺掇我们大人造反吗!”

    梁万达吓得连忙跪地,哆嗦道,“小的绝无此意啊!”

    “那你是何意?!”那心腹看着梁万达,眼神危险道。

    “大人!小的也只是图一点权罢了。”梁万达露出苦涩的神色,“想必您也知道,小的在益州待了二十年,唯一的心愿便是入朝为官。二皇子明明答应为我筹谋,却是空口白话,那小的便也只能另寻他法,希望大人愿意扶持小的入朝为官!”

    第234章

    一山怎能容二虎,除非一猫和一虎

    盛世淮看着梁万达,良久蓦地笑了一声,眼神意味不明道,“我还以为,你与二皇子是一伙的。”

    梁万达困惑地抬头,“大人何出此言?”

    “没什么。”盛世淮手里把玩着茶杯,碧色的茶水沿着杯壁口浅浅地擦边晃荡,却是丝毫没有洒出一点茶水,他语气淡淡道,“那不知,梁知府想要什么官位?”

    梁万达连忙露出笑容,“但凭大人安排。”

    “太子正好将辽州的煤山管理权交给了本官,不如你便入盐铁司,进入铁案当一个案长吧。”盛世淮放下茶杯,“火药配方呢?”

    梁万达身形微微一顿,随即赔笑道,“大人,您说笑了,这火药配方,小的怎么知晓呢?小的也只是掌管火药厂罢了,益州有二皇子的心腹在,纵使小的用了无数法子,也无法寻得这配方,只能拿现成的火药向大人示好啊!”

    “所以你这是在耍我们?”心腹立马叱喝道,没拿到火药配方,他就想进铁案当一把手?还能掌管煤场?

    “小的不敢啊!小的也是诚心诚意的啊!”梁万达慌忙俯身示微,“有没有火药配方又如何呢,只要大人能拿到火药就行了,不是么?”

    “行了。”盛世淮抬手打住聒噪的二人,“可有将火药带来?”

    “带了带了!”梁万达连忙将一个小盒子从袖中取出,“只是大人,您可千万别拆啊,这万一一不小心走火了,人可就没了!”

    “呵!我们大人武——”那心腹再次不屑开口,下一秒便被盛世淮冷言打断。

    “毕涵!”盛世淮眼神警告地看向心腹毕涵,毕涵一惊,连忙垂下头,“属下失言,甘愿领罚。”

    “自己下去领罚。”盛世淮淡漠道,随即接过了盒子,放到了茶桌上。

    “答应你的,自然会给你,明日本官会上奏摄政王,想必他也是愿意给你这个位置的。”盛世淮再次提起茶杯,这次将茶水一饮而尽,眼神愈发意味深长。

    梁万达心中不以为然。

    二殿下才不会让他进入盐铁司呢,毕竟,益州那边还没完工,还需要他回去掌眼呢!

    区区一个盐铁司案长算什么。

    天府之国的建立者,听着才爽呢!

    ……

    “梁大人,可喜可贺啊!”

    赵公公将圣旨放到了梁万达手里,笑吟吟道,“不仅亲自督造天府之田,如今还要去辽州建造建安第一煤场,如此功绩,便也只有开国功臣才能比肩吧!”

    梁万达:……

    不要啊!!!

    他一个正统南方人,不要去天寒地冻的辽州啊!

    他要回家搞种地,不要去挖煤啊!

    可惜,他的哀嚎声,谢承泽是听不见了,圣旨一到,梁万达就要出发赶往辽州,接手辽州煤场,开始与匪军和曹家一党斗智斗勇。

    承欢殿里,谢承泽正写着教材,冷不丁地打了个喷嚏,走进来的盛世淮好心地递上了手巾,“殿下身弱,平日里还是要多穿些衣裳,正好家府中有一匹薄绒布,正适合这个季节,待臣回府后便令人送来。”

    “不用了。”谢承泽婉拒了他的好意,“有人已经送了,尚衣库正在赶制了。”

    盛世淮挑了一下眉,“这薄绒布乃是扬州刚兴起的,产量极少,盛家也是机缘巧合才买来的,不知殿下是从何得来?”

    “小渺送来的。”谢承泽吸溜了一下鼻子,抱着盛依人送来的小手炉,继续用小凉手攥着炭笔开始写教材。

    盛世淮点点头,四皇子的舅舅江鹤南是扬州首富,想必是给妹妹柔妃送布匹的时候,四皇子顺来给谢承泽的,毕竟四皇子对谢承泽十分好。

    “不过,你突然过来,是有什么事?”谢承泽微微抬眸,疑惑地看着他。

    最近这两天,盛世淮似乎格外喜欢往承欢殿里跑。

    “府里空旷,没什么意思,还是殿下这边有趣。”盛世淮浅笑道,视线落到他旁侧,“殿下可否赐座?臣可以继续为你临摹。”

    谢承泽写字用的是炭笔,只是炭笔写的终究脏兮兮的,昨日,盛世淮便来殿里为他临摹成了毛笔字。

    谢承泽点点头,拍拍旁边的位置。

    他心里是不情愿的,只是盛世淮此人敏锐又多疑,因此他需要建立很强的心理暗示,暗示自己和盛世淮是互相可以信任的君臣,才能保证自己在盛世淮面前不会露出什么刻意或者可疑的动作和眼神。

    只是,假的有时候装真久了,就会容易让人混淆。

    谢承泽微微偏头,盛世淮正低头认真临摹着他的草稿,他的字形霸道外放,但勾尾之处却有着几分内敛,时而停笔驻思,认真地钻研着纸上的知识,偶尔那双宛若柳刀的双眉轻轻一挑,似是看懂了,继而眼底泻出几分不愧是我的傲然笑意。

    注意到谢承泽的视线,盛世淮抬眸对上他,眉眼微微展开,“怎么了,殿下?”

    谢承泽匆忙收回视线,“没事,就是觉得你的字挺好看的。”

    盛世淮莫名笑了一声,非但没有停话,反而反问道,“比之沈大人呢?”

    怎么突然提沈渊……谢承泽认真地想了一下,随即摇摇头,“彼此彼此吧,都不如本殿的钢笔字好看。”

    不是他吹,他在现代练习的钢笔字,简直一绝。

    “钢笔字?”盛世淮头一次听到这个名词,“殿下的化学教材里提过钢的成分,这钢笔与钢可有关?用钢制作成的笔?”

    谢承泽没想到盛世淮看得还挺仔细的,竟然还注意到了钢,他点点头,又摇摇头,“差不多吧。”

    便不再多说。

    盛世淮也不再多问,陪在一旁静静地临摹字体,因为谢承泽写教材还要思考,所以盛世淮抄写的速度很快便追了上来,将写满墨字的纸张铺设开来晒干,盛世淮的视线不禁落到了谢承泽脸上。

    青年正认真地写着公式,眉心微微蹙起,因为偶尔抬手思考,白皙的肌肤上沾染着淡淡的炭灰,像只脏了毛的小白猫,正在努力地想晚上该如何捕捉白天不小心逃掉的小老鼠。

    盛世淮以前并没有多在意这个青年,对二皇子的印象就是蠢、聒噪,甚至因为这种只会无能咆哮的蠢货竟然是成为他扶植的傀儡皇帝最好的选择而感到厌烦。

    他心中完美的傀儡皇帝,是软弱、平庸,只会依靠他的废物。

    但后来,和谢承泽深入接触后,他的想法变了。

    一只博学多才却没有野心的小猫,才是傀儡皇帝最好的人选。

    盛世淮心里很清楚,自己只会用肮脏的手段谋利,他擅权谋,知人心,但在如何赚干净的银子、如何通过变革令王朝更上一层楼之事上,却是一窍不通。

    因为他觉得,皇帝不用学这些,自有大把的人会进谏,所以他就没学。

    因此,在他发现谢承泽虽无谋略,但在赚钱和变革一事上颇有天赋时,他觉得这是上天赐给他的礼物。

    谢承泽就像是能够填补他黑面里空缺的白,可以为他出谋划策,他能协助自己打造太平盛世,能帮自己用更容易流传后世的方式赚取内库财银,他就像是一把单刃刀,可以劈开陈旧的王朝,带来无数的革新。

    软弱无能又无趣的虫子,哪里抵得上一只会卖乖又会杂耍的小猫呢?

    尤其这只小猫,还没有野心。

    甚至天真的以为自己伪装得很好。

    盛世淮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小猫爱玩,他不介意陪着逗一逗,只要这只小猫愿意随他心意坐上皇位就行。

    至于沈渊……

    他早晚会除掉他,毕竟,一山怎能容二虎。

    第235章

    父母命·媒妁言,可是她好男色啊!

    谢承泽如今手下有两大明确势力。

    一则是沈渊手底下的文臣,多为刑部和工部之人,礼部尚有侯元贞残党,仅有半数为盛尚书所用。

    另一则是盛世淮手下的文臣,多为户部、吏部之人,不过户部经过上一次的大洗刷,即便盛世淮派人调动了些许职位,也仍旧被太子一党插入了不少人。

    而因为太子开始接手国子监一事,翰林院的态度也暧昧不明起来,至于大皇子,并未明确表态,让人瞧不出他的心思,甚至有人琢磨着是否要拥立大皇子。

    如今大皇子的态度十分重要,若大皇子倾向于拥立太子,那么坐拥全部兵权的太子必然胜算颇高,但若大皇子打算拥立二皇子,那么这形势就变得微妙了起来。

    曹倾然很清楚,如果在谢瑾瑜和谢承泽之间选,谢守均必然会选择谢承泽。

    当年她为了让谢瑾瑜坐稳太子之位,凡是皇子,她都打算处理掉,原本她是要随便找个由头将谢守均贬为庶人,再令人暗中处理掉,谁知那宫女竟是个硬气的,直接找上了建帝,以头戗柱表示如若谢守均身死,必然是皇后所害。

    于是她换了个法子,她不断派人去刺杀、毒杀,但却只做一半便收手,那宫女熬不过这等心理磋磨,于是她又暗中收买她身边的侍女,告诉她只要她死了,大皇子没有母族的庇佑,说不定就能活下来。

    那宫女便真的自尽了。

    曹倾然不理解,她从未爱过谢瑾瑜,所以她不理解,那宫女为何愿意以自己的生命换取谢守均的命,她明明有更好的选择,她可以抛弃谢守均,生下一个公主,在后宫继续享受荣华富贵。

    她不理解,但也无所谓了。

    她只是麻木的确认,谢守均会为那宫女报仇,他的母亲死于她手,而他也因为谢瑾瑜被迫离京十年,若非谢承泽,他哪里能全须全尾的归京,撼动谢瑾瑜的位置。

    谢守均会报复她,而她终究也要除掉谢守均。

    东宫内,曹倾然望着跪在地上的谢瑾瑜,眼底神情淡漠,“去把大皇子手中的兵权收回来。”

    谢瑾瑜亦是垂眸淡淡地望着衣摆,语气平静道,“此事儿臣做不了主,如若父皇想要收回兵权,理应他来开口。”

    曹倾然轻嗤一声,“他都快死的人了,开不开口,有什么区别?”

    “无论如何,都不该儿臣开口。”谢瑾瑜执着道。

    曹倾然神色一顿,她眯眸凝视着这个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孩子,他的眉眼像极了建帝,但五官更多的却是像自己,就那么处事不惊地跪在地上,对于建帝快要死了一事,毫无情绪波动。

    是已经知道了。

    曹倾然笃定着,良久蓦地笑了一笑,“瑾瑜,你好像不小了,该娶妻了。”

    谢瑾瑜身形微微一顿。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即便是太子,若父皇母后要下旨命他娶太子妃,他也无从抗拒。

    “你该知道的,若非本宫压着,曹家怎会容忍你已年二十,却仍旧不娶曹家女为太子妃。”曹倾然淡淡道,眼里多了几分犀利,“又或者,本宫亦可为摄政王说媒。”

    这次,谢瑾瑜终于抬眸,眼底多了几分幽深,“母后,您说笑了,这兵权自是要收的。”

    朝堂紧张的局势一触即发,盛世淮与谢瑾瑜同时向大皇子施压,曹家与盛世淮的人马也在辽州地界开始交锋,皇后亲自出手,将太子之前的左膀右臂重新提了上来,隐隐拨动着朝廷的局势。

    就连沈渊都忙碌了起来,暗中打磨谢瑾瑜,教他如何应对欲来的风雨。

    而打着“对权谋一窍不通”旗号的谢承泽,躲开了朝堂风云,尽享岁月静好,去玉芙宫里撸撸小白虎,跟着谢子渺一起斗地主赢柔妃的私房钱,而后被柔妃打得跑去工部,给古老和苏清河提点建设性的建议,然后单独给苏清河开小灶,把自己在现代的所见所闻全部扒拉了出来。

    苏清河确实十分有天赋且努力,谢承泽只是画了草图,大概讲解了其作用,苏清河便能琢磨着制造出零件,逐步打造出他想要的东西。

    “对了,殿下。”苏清河拿出谢承泽之前写的教材草案,指着上面其中两个字道,“这上面提到的石油,或许可以交给江小公子去找。”

    谢承泽歪过头,有些讶然,“哦?”

    “江小公子对地质的见识颇多,在扬州,他能寻找金矿的本领便广为流传,即便是京中之人也知晓此事。”苏清河轻声道,“若殿下想要寻找石油,或许可以去见一见小江公子,只是可惜清河久居宫中,并不知江小公子如今在何处,或许已回扬州,又或许在别处。”

    谢承泽不禁扬了扬嘴角,“这不巧了,我正好知道。”

    抽了个时间,谢承泽马不停蹄地找到暂住在沈家的江小公子,告知自己的请求。

    江小公子看起来有些犹豫,谢承泽不禁问道,“江小公子可是有什么顾忌?”

    “殿下,在下有一事相求,若不完成,恐无心离去。”江愿的面色多了几分认真。

    谢承泽大概知道他想说什么,应该是想要让他说服或者强制盛依人跟随他回扬州,当他的财政管家。

    怎料江愿却道,“殿下,您说江某英俊潇洒、家财万贯,亦是出手大方、为人和善,想要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男贩跟随我去扬州管家,为何他却总是不愿意呢?殿下能不能帮我出出主意?”

    谢承泽:……就只是出主意吗?

    江小公子似乎比他想得要纯良,该说不愧是和谢子渺同出一脉的吗?

    清了清嗓子,谢承泽道,“要不你色诱吧?”

    江小公子顿时一脸惶恐,“不可不可,在下并无龙阳之好!若以色诱,岂不是不负责任?万万不可!”

    谢承泽:……

    谢承泽握紧拳头,无力地怒吼道,“可是她好男色!!!”

    江小公子:!!!

    江小公子顿悟了:“我扬州男郎姿色甚佳!想必以此为诱,他必定愿意随我回扬州!”

    “随便吧,你开心就好。”谢承泽心累地瘫在椅子上,暗想他得去做做盛依人那边的思想工作,顺便给盛依人画画大饼,给她讲讲“世界这么大,该去好好看看”的哲理。

    第236章

    众人皆让我造反,奈何我只想长命

    盛依人很快便被说通了,临走之前对谢承泽叮嘱道,“殿下,此去一别,还不知何时能归,虽然知晓您没有野心,但无论如何,您都要给自己留下保命的手段。”

    保命的手段么?

    谢承泽不禁轻轻拂过耳垂上的流苏耳环,点了点头。

    话说,他好像忘了问问沈渊,这耳环里的毒药有没有保质期。

    而过期的毒药,毒性会增强还是变低呢?

    思考着这个问题,春闱那天也终于到了。

    数量成千的考生涌入考院,谢承泽带着朱小彪前来观礼,荆泽、卞阳春等人遥遥相望,朝着谢承泽作揖后也跟着一同进入考场。

    考院封闭后,便是长达七日的科举考试,除了监考官,便不允任何人进入。

    倒是武举考试那边热闹得很,属于半开放式的考场,即便是百姓也可在外围观看,擂台上是前参加武举的武生,或舞刀或弄剑,谢承泽很快便看到两个眼熟的身影。

    “师叔?!你们也来参加武举?”谢承泽眼睛瞪得溜直,万万没想到大当家和二当家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是啊。”大当家见到谢承泽,不禁酣畅一笑,揉了揉他的头发,“本来想拿个武状元给师侄你一个惊喜,没想到你竟然来观看比试了。”

    “你们这是打算入宫当官?”谢承泽很是讶异,在辽州的时候,他可没听二人提起过这个打算,“什么时候决定的?”

    “咳咳,这个……”大当家轻咳两声,倒是一旁的二当家丝毫藏不住事儿,脸色揶揄道,“还不是沈渊,说你一个人在宫里无依无靠的,让我们来给你撑腰。”

    谢承泽怔然了一下。

    “虽然那个大皇子对你挺好的,但兵权这种东西,还是握在自己手里比较好。”大当家低下头,小声叨叨道,“师叔想通了,师姐就你一个孩子,你一个人在宫里无依无靠的,万一哪天死于非命,我无颜下九泉跟你娘交代啊!”

    谢承泽:“……谢谢师叔,师叔你真好。”

    “你放心,这几天师叔会好好的给你在这些考生里面挑些好苗子。”大当家傲然道,“别的不说,你师叔我从师傅那里学的最精的手艺,便是这摸骨相赋。谁根骨奇佳适合练武,师叔心里门清儿,到时候必然给你培养出一队所向披靡的精兵,哪天你想造反唔唔唔——”

    后面的话,被谢承泽的小手给捂住了。

    谢承泽有些汗颜,他不理解,为什么他身边全是造反分子?

    难道这就是身为反派所特有的磁场?即便他正得发邪,也依旧会吸引造反分子?

    七天一晃而过,武举这边已经分出了胜负,大当家和二当家分别拔得头筹,成为了第一名和第二名,而让谢承泽意外的是,看着精瘦且年纪不大的顾英,竟然斩获了武举比试的第三名。

    也就是说,如果大当家和二当家没来参加武举,顾英或许便是今年的武状元。

    但在书里,武状元是在比试中稍稍输给顾英的第四名,此人后被太子暗中收编,文中并未提到过顾英这个名字。

    原书里的顾英,去哪了?

    谢承泽不得而知。

    考院那边也如常结束了会试,谢承泽不清楚考院里都发生了什么,但他相信,沈渊作为监考官,春闱不会发生意外,也不会出现不公平的现象。

    原本他是想帮忙的,但沈渊说,这种容易招人记恨的事情,交由他来做便好。

    谢承泽也没有强求,他已经习惯了由沈渊来做这些事,虽然一开始,是他耍小心思顺带记仇才让沈渊给自己当挡箭牌,但不知从何时起,沈渊便开始主动当起了挡箭牌,以致于朝中大臣想对付自己时,优先想到的都是先除掉沈渊。

    莫名有种“想要杀死谢承泽,先从我沈渊的尸体上踏过”的既视感。

    这么想着,谢承泽不禁加快了脚步,准备去考院接监考批卷下班的沈渊。

    批卷的文臣们最先散值,看到来接人的谢承泽,纷纷驻足行礼,谢承泽点点头便是掠过他们,朝着考院后门走去。

    沈渊出了供官员出入的后门,便看到探头探脑的谢承泽,不禁敛眸一笑,走了过去。

    “怎么样怎么样?”谢承泽好奇地问道,“你是不是跟前世一样,特别威风的抓起作弊的批卷官,叫嚣着直接换人?”

    “你这用的都是什么词?”沈渊有些好笑,怀疑谢承泽是不是皇室教育的漏网之鱼,他摇摇头道,“让殿下失望了,臣这次低调了许多,只是敲桌警告而已。”

    谢承泽绕着他转了两圈,随即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嗯,到底是成长了。”

    太锋芒,也不是什么好事,书里这时的沈渊仍旧像毕业不久的年轻人一样行事不计后果,未给被收买的文臣留一丝面子,因此惹得不少文臣对他颇有芥蒂,导致后续给他添了不少麻烦。

    而如今的钮祜禄·沈渊,显然稳重了很多,已经懂得如何平衡心中的正义与灰色的官场“礼仪”。

    “对了,你知道吗?顾英那小子,竟然拿到了武举比试的第三名!而原本的武状元竟然输了他一招!”谢承泽唧唧喳喳道,“不过前世我怎么没听过顾英的名字?你知道吗?”

    沈渊慢下了脚步,目光掠过逐渐沉下来的夕阳,落到青年满是疑惑与好奇的脸蛋上,摇了摇头,“不知。”

    他只知,前世顾英家所在的县城,在爆发的瘟疫区内。

    顾英是有内力的会武之人,身强力壮,若是早些离开瘟疫区,或许还能保住性命。

    但,如果没有昭告天下的益州水患题,如果卞阳春等人没有中途投奔顾英家,顾英还会离开顾家吗?

    谁也不得而知。

    他只知这一世,谢承泽提出的那些防疫措施十分有效,瘟疫并没有爆发开来,都被及时控制住。

    思及此,他不禁抬手揉了揉谢承泽的脑袋。

    在考院监考的这七天,他难得闲下来,而骤然变得空闲的日子里,他时常想起谢承泽。

    想起他熬夜钻研水患的疲惫模样,想起他在寒风中督造冰雕搓红的小脸,想起他坐在龙位旁认真上朝解决朝事,不知不觉便失了神,有什么正在心中飞快地滋生,滴水石穿般的一点点打破他所谓的原则。

    不免的,便与东宫那位愈发阴晴不定的太子比对起来,即便心中知晓谁更适合坐在帝位之上,可他心中竟还是生出了一丝偏私。

    适合,并不代表一定。

    也只是更合适罢了。

    如果谢承泽是建帝的血脉便好了。

    他如此这般的想着。

    “怎么了?”谢承泽抬头看着他。

    沈渊注视着青年,良久微微张口,带着一丝破釜沉舟般的语气,“当真……不想当皇帝?”

    谢承泽:……

    完了,他该不会真有什么反派磁场吧?

    还是某种神奇的剧情推动?非要他当反派?

    “沈渊!你清醒一点!”谢承泽捧住他的脸颊,使劲儿晃了晃,想把他脑子里的水晃掉,“当皇帝是没有前途的!容易猝死!”

    他甚至不知道,既然沈渊都重生了,为何还要把他这个异世界的人拉过来,如果他是被魂香拉过来的,那么他是否还能回到现代?

    对于沈渊来说,是前世与今生,可对他来说,这是书中世界,如果剧情走到了结局,他谢承泽是会继续活下去,还是会去世呢?

    谢承泽不知道,所以与其坐在龙位上当皇帝操劳一生,他更想四处走走,去见识一下建安的大好河山。

    沈渊笑了一声,再次揉了揉他的头发,“也对,你要长命百岁。”

    “那是自然。”谢承泽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上辈子才活了咳咳咳,反正这辈子我要长命百岁!”

    可,长命百岁,在这个时代,又岂是那般容易。

    而有些人的脾性,也早已注定了结局会走向何处。

    一个月后,殿试终于来了。

    第237章

    骤然苍老的建帝,我不是人谢承泽

    殿试通常由皇帝亲自主持,不设主考官,仅设读卷官。

    休养中的建帝终于露了面,让赵公公将自己拟定的考题递给了读卷官。

    谢承泽忙于赶制教材,也有一阵儿没见到建帝了,这次见到建帝,才恍然发现建帝好像一下子就老了十岁,俊朗的面容多了不少显眼的皱纹,原本黑色的头发也掺上了白色,甚至变得稀疏起来。

    人家休养都是越养越精神,怎么他却越养越秃了?

    注意到谢承泽关心的眼神,建帝转头朝谢承泽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即挑眉笑了笑,炫耀似的拍拍自己的龙座。

    谢承泽不禁撇撇嘴,挪开了眼神。

    殿试分了四道考题,考生们抽签决定自己要考的题目,而后根据官员安排依次进入大殿内,在有限的时间内答卷。

    在考生们答卷时,建帝时而忍不住咳嗽起来,露出极为疲倦的神色,引得读卷官们频频侧目,这些读卷官皆是翰林大学士和各部的大臣,建帝这般的异样,很难不引起他们的注意。

    他们纷纷对视,皆从彼此的眼神之中看出了对方的猜测。

    皇帝,是不是快不行了?

    谢承泽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他下意识看向沈渊,却发现沈渊正盯着建帝,眉头微蹙,似是在若有所思。

    谢承泽心中开始起疑。

    原著里,建帝虽然后期病重,但也活熬了几个年头,以他穿来的时间来算,建帝起码还有九年寿数,而这时的建帝,身体理应还算健康,不至于病成这般模样。

    谢承泽的脑海里飞快地闪过各种阴谋阳谋。

    许是建帝故意装的,想要尽快催使朝中有异心之人露出马脚,又或者,有人在给建帝投毒,让他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若是前者,那建帝的面容未免老得太过真实,可若是后者……

    谁会给皇帝投毒呢?

    在原著里,并未有投毒一事。

    抱着这样的疑问,谢承泽好不容易熬过了殿试结束,正打算去问问建帝到底想做什么,建帝突然昏倒在龙椅上,嘴角溢出鲜血与呕吐物来。

    大臣们慌忙地喊着召太医来,谢承泽看着建帝痛苦的面色,终于慌张起来,他抬起袖子胡乱地擦着建帝嘴角和脖颈上的秽物,眼神茫然地听到太医说,建帝病重,命不久矣。

    怎么会呢?

    一定是骗人的。

    谢承泽想从太医脸上看出演戏的痕迹,却看不出一丝假意,他转眼望向建帝苍老的面容,想要上去摇醒他,却感觉手臂被人拉了一把。

    “沈渊……”谢承泽下意识地喃出了沈渊的名字,转头看到的却是谢瑾瑜的脸。

    青年眉目少有的冷淡,语气温和又冰冷,“二哥,你的衣袍脏了,先下去换洗一下吧。”

    谢承泽想说什么,却听谢瑾瑜吩咐道,“来人,送摄政王回承欢殿。”

    很快有侍卫上来,擒住谢承泽的手臂,要将他送去承欢殿,谢承泽挣扎着,望向谢瑾瑜,“谢瑾瑜!你干什么!我要陪着父皇!”

    “父皇一向宠爱你,若是看到你因他心伤难受的模样,定然会心疼。”谢瑾瑜走到谢承泽面前,轻轻摸了摸他的脸颊,眼神幽深,“二哥回去休息好了,再来见父皇。”

    说完,他抬手示意侍卫带谢承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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