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嗯?发生什么啦?

    睡得有些懵的谢承泽,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看向屋内仅剩的男子,“沈渊?你怎么来了,有事吗?”

    “呵,能有什么事。”沈渊此时哪里还看不出来,刚刚无痕抽刀想杀的根本不是谢承泽,而是那不知礼数,竟然敢睡在主子身旁的无迹。

    只是谁家侍卫会如此不成体统,有胆子敢和主子同床共枕?

    怕是其主子在故意纵容……

    沈渊将青剑狠狠用力插回剑鞘里,不冷不淡道,“殿下真是吃、穿、住、行都有人伺候着呢。”

    吃有苏清河管着喂到嘴边,住有无迹陪着睡在身边,行更是有二当家的给他当坐垫,就差一个穿的……

    沈渊冷哼一声,忍不住讥讽道:“不知是否需要臣以后日夜帮殿下更衣?”

    第139章

    乖宝宝的谢承泽,谁吃谁狗的糕点

    听出沈渊语气里的冷嘲热讽,谢承泽不由挠了挠脑袋,暗暗嘀咕:又是哪个没眼色的惹到他了。

    害得自己也被连坐。

    他果断选择转移话题,“刚刚发生什么了?我好像看到无迹被谁拖走了?”

    “不用管。”沈渊转身走到书案旁,将手里拎着的纸包放到上面,淡淡道,“过来吃糕点。”

    一听到糕点,谢承泽的瞌睡虫瞬间便全跑了,他连忙穿鞋下地,欣喜道,“我就知道你会去给我买~~”

    他小步朝着书案跑去,路过时又看到了掉在地上的食盒,不由有些疑惑,“我睡着之前有这个吗?沈渊,刚刚还有别人来了?”

    “……”沈渊斜睨了一眼那碍眼的食盒,骨子里的君子风不容他扯谎,但却可以容他说话只说一半,于是他不咸不淡道,“哦,苏清河好像来过。”

    “我猜也是。”谢承泽不禁点点头,暗想或许是清河来后看他睡着了,便没有打扰自己,不过他不理解的是,食盒放在书案上不就好了?为什么放在地上?

    捡起食盒放到坐垫旁,谢承泽便是兴致勃勃地去拆沈渊放在书案上的纸包,里面都是他没吃过的辽州特色炸糕,还热乎着,他不禁满意地眯了眯眼,叼起一块儿扔进了嘴里。

    顿时唇齿留香,“好好吃!”

    见谢承泽没动那食盒,反而先吃了自己买的糕点,沈渊心下的不悦这才烟消云散,弯唇道,“那你多吃些。”

    最好撑死。

    二人食不语起来,屋内只剩下小猫嚼食的声音,细碎又惹耳,沈渊坐在一旁翻看着谢承泽画下的图纸,虽然看不懂,但就是硬生生地看到了苏清河把大当家和二当家找了回来。

    大当家一进门就焦急地喊道,“刺客呢?!刺客在哪儿呢?!”

    什么刺客?

    谢承泽正吃得满嘴流油,腮帮子里尽是没嚼完的炸糕,闻言抬头茫然地看向沈渊,“有人要杀你?”

    他是个乖宝宝,肯定没有人刺杀他的,那就只有浑身插满“箭”的沈渊了。

    “嗯……”沈渊故作沉吟一声,面色淡定道,“无迹已经去追了。”

    不知为何,无痕一直不肯出现在大当家和二当家面前,所以两人都不知道无痕就在这里,因此沈渊也就随手把锅扔给无痕了。

    反正他字字句句都没提刺客是谁,只说无迹去追人了。

    “四师弟脚程最快,定能追上!”听说是无迹去追的,大当家瞬间放下心来,他并没有责怪沈渊让他白跑一趟,反而庆幸道,“幸好你也在,不然无迹追过去了,对方再一个调虎离山,伤到我的师侄可就不好了!”

    沈渊深以为然地点头,故作关切道,“是啊,殿下,你日后可切记小心,莫要睡得太死。”

    “无碍!”大当家一挥手,热心地出主意道,“该睡还是要睡的,以后让四师弟夜里陪你睡!他最是敏锐,就算睡着了也能感应出刺客的存在!”

    沈渊:……

    你不会云能不能就不要云?

    “既然无事了,那我与二弟便先走了。”大当家确认了一下现场没有危险了,便道。

    “等等师叔,既然你们来了,正好一起议一下冰雕之事。”见大当家和二当家要走,谢承泽连忙抹抹嘴,挽留道,“清河,你帮我去叫古老过来,该谈谈正事了。”

    跟回来的苏清河轻轻点头,转身去叫了古老来。

    人齐了,谢承泽便开始讲述自己的计划,当然主要是讲给古老听,而古老则看着图纸,一直皱眉。

    虽然不得不承认谢承泽的想法很好,但是他的画跟字一样,丑得古老眼睛疼。

    “之前的火炕图纸,画得不是很好吗?”古老十分不解,“难道那不是你画的?”

    “哦。”谢承泽想起来什么,略显不好意思道,“那是建、咳,父皇好心帮我润色了一下。”

    原来如此!

    没想到竟是陛下临摹的墨宝,古老暗道,等回去一定要好好收藏起来。

    拿着这手里的破图纸也不好办,古老只能将自己带来的工具箱打开,开始重新画图。

    二殿下已经将浑河的流域面积情况写好了,古老可以根据这些数据来判断工量,只是看着纸面上的这些数据,他还是有些感慨,“殿下莫非学过地理测量?”

    这些数据看起来十分精细,用词也颇为讲究,虽有些名词与如今使用的不符,但却轻俗易懂,甚至形容得更为贴切。

    谢承泽摸了摸鼻子,“算是吧。”

    他家里,最多的便是那种有关地质和建筑的书。

    他想,他父母在国外干的工作,应该是与这些有关,只是每每他问起,父母都会搪塞过去,很快便挂断了电话。

    古老点点头,不再言语,低头继续画图,苏清河则在一旁协助和学习。

    谢承泽一时闲了下来,又开始嚼炸糕,吃得有些腻了,小手便不由摸向了坐垫旁的食盒。

    不知道清河这次做了什么……

    手刚碰上,突然一只修长的大手比他更快地提起食盒,放到了书案上,“大当家,二当家,古老画图还要些时候,不若尝尝苏公子做的糕点,甚是好吃。”

    “哦?”大当家顿时来了兴趣,凑过来看到食盒里精致的点心,不由道,“嚯!真好看嘞!”

    头一回儿见这么精致的点心,两个大壮汉皆是小心翼翼地捏起一块儿,扔进了嘴中,顿时赞叹道,“好手艺!”

    二当家不由敞亮地拍了一下苏清河的后背,“小哥!厉害啊!有这手艺,将来定能娶个好婆娘!”

    苏清河只感觉自己的魂儿都快要被拍出来了,好不容易稳住身形顺过气儿,他微微一笑,“二当家谬赞了,衙内厨房里还有很多,二当家可以带回去给兄弟们吃。”

    至于食盒里的,是他精挑细选留给殿下最好的糕点,能不能少吃点……

    看着大当家和二当家一口一个,苏清河只感觉心一抽一抽的,暗想若是他们都吃完了,总不能让殿下去吃庖厨里的废品吧?

    察觉出苏清河的心疼,二当家不由问道,“咋了,莫非是嫌弃我们吃太多了?”

    苏清河抿了抿唇,“自然不会,只是二殿下还没吃……”

    大当家和二当家转头看向谢承泽。

    谢承泽连忙摆手,“没事,你们吃,我吃饱了。”

    呜呜呜,谁敢跟师叔抢食儿啊,他还是等会儿偷偷去庖厨吃吧!

    这么想着,书案下的小手,不禁恨恨地掐了一下沈渊的大腿。

    该死的沈渊,你是不是故意的!

    沈渊心中暗笑,面上却不显,只道是,“是啊,二殿下已经吃饱了。”

    吃饱了?

    苏清河的视线划过书案,随即落向了上面那眼熟的纸包和炸糕:……

    苏清河顿时瞪向沈渊,眼神质问道:不是说喂狗吗?为什么喂的是二殿下?!

    沈渊神色淡然地往嘴里塞了一块炸糕,而后伸手递了一块给苏清河,笑意淡淡地问道,“吃吗?苏公子。”

    苏清河:……

    沈大哥!你变了!!!

    第140章

    以后不必求老天,臣自会应您所愿

    古老重绘完图纸后,心中便大概有了估计,他摇摇头,显然这事儿有些难办,“二殿下,以目前辽州可支配的人手,恐怕赶不上工期。”

    辽州的雪太大,为了通路运粮,几乎所有人都出马了,想要再聚集一大批工人赶制冰雕节所需要的东西……

    若是慢慢做,自然是可以的,但想要赶在年前赶制完成的话,难。

    谢承泽听完,蹙起了眉头。

    虽然料到了这种可能性,但真在听到人手不够的时候,还是会有些忧愁。

    他已经把所有家兵都算上了,若是还不够的话,那就只能继续向周边的州府借人。

    “工人的问题我来解决,古老你先带着人去浑河赶制雪雕和冰雕,若最后借不够人手,那便只能取舍一部分计划了。”

    谢承泽的手指点了点书案,拍板道。

    古老点点头,“好。”

    几人对“冰雕节”的具体细节开始展开议论,房间内的烛火点了一夜,烧化的烛油一遍遍地流过烛身又被冻结,直至天刚蒙蒙亮,屋门才被打开,古老神清气爽地迈门而出,准备在浑河冰场上大展身手。

    他有预感,这必将成为他在世之时,又一笔可以名垂千古、记录史书的功绩!

    苏清河和两位当家也走出房间,身上未见任何困意和疲倦,大抵都是熬夜熬惯了的人,这点儿通宵根本不算什么。

    随着几人散去,屋内只剩下了谢承泽和沈渊二人。

    青年安静地收拾着书案上的图纸,旁边是朱小彪起早送来暖胃的米粥,但青年并没有心情喝,只是垂着脑袋漫无目的地将图纸摞在一起,又目无焦距地盯着纸上的内容,拇指与食指不住地揉搓着画纸的一角,翻来覆去留下满面的搓痕。

    沈渊用勺子搅了搅碗里的热粥,淡然出声问道,“在想去哪里借人?”

    谢承泽的意识稍微回笼了一些,点点头,“嗯。”

    向外州借人,毕竟有些麻烦,不仅要管吃管住管拉撒,还要确保他们足够勤勉能干活,不是说随随便便让州府张贴告示,便能雇佣到合适的工人。

    更何况,雇佣的过程也会极为浪费时间,所以谢承泽才会这么头疼。

    他整个人趴在书案上,那颗小脑袋跟用铁铲炒一个洗好了但却没切开的圆土豆一样,在书案上滚来滚去,悲愤地喊道,“老天!你就不能直接掉下点儿人来给我吗!这很难吗?我又没跟你要星星月亮太阳!”

    沈渊听了,一时忍俊不禁,宽薄的手掌按住了书案上那颗不安分的脑袋,食指微曲,敲了敲他梆硬的小脑壳,“不要一个人苦想,我不是说过了,有难题可以交给我。”

    “你有办法?”谢承泽眼睛蓦地一亮,期待地看向沈渊。

    “先用膳。”男人弯唇轻笑,将手中搅拌温和了的米粥递给青年,风轻云淡的模样令人觉得十分安心。

    他道:“以后不必求老天,臣自会应殿下所愿,替您召来人马。”

    老天听不到他的许愿,但,他能够听到。

    ……

    沈州某地,乌泱泱的军队暂驻在被清扫些许的雪地里,用破旧的铁锅就着白雪熬着稀薄的寡面汤,为了添些料不显得那么寒酸,有的士兵干脆从雪地里挖了野菜草和树皮丢进去,待熬软了也算是将就能吃。

    “殿下,我们的军粮快要吃完了。”

    校尉大人面色忧愁地走到一块岩石前,坐在石上的男子面无表情,一身黑色暗沉铠甲配以一杆极为标志性的墨龙长缨枪,正是当今大皇子谢守均。

    “圣上是不是不想让我们回去?”那校尉有些抱怨道,“明知路上大雪,派人提醒了所有的州城,却唯独漏了提醒我们,不给军饷也就算了,还给我们这么少的军粮!这哪里够兄弟们支撑回京城的?”

    谢守均擦拭着手中的长枪,闻言微微抬眸,俊朗冷峻的面容上看不出什么神色。

    “防灾要花不少银两,想必朝廷也是捉襟见肘,掏不出更多的银子。”他淡淡道,“无论如何,本殿会带你们回家。”

    他知晓,建帝虽然容许自己带兵归京,但其实也在忌惮他手里掌握的兵权,怕他在边关待久了有了谋逆之心,所以才会让他们一路遭受饥寒的磋磨,如此,待回京后,疲惫的军队便也没有了谋反的精力。

    圣上忌惮多疑,他身为臣子和儿子,可以理解。

    谢守均也没有谋反之心,对他而言,在北地边关守城已经成为了他的生活,他对皇位不感兴趣,也没有信心治理好一个国家。

    他只是想回去见见二皇弟,看看他如今长成了什么模样,有没有好好的长大。

    “军粮的问题,本殿会解决。”谢守均垂下黑眸,神色莫名地摩挲着手里的黑龙长缨枪,“跟兄弟们说,吃食不必节省。”

    他们已经吃了几天的寡汤了,这冰天雪地的,又要赶路,若是填不饱肚子,要如何扛得过这风寒。

    校尉点点头,下去了,却是没有让士兵们敞开了吃,只是让他们多添了些米。

    吃过饭后,兵队朝着就近的县城继续行进,北地州城能够接纳军队的兵场并不多,很多时候,他们都只能在城外搭建帐篷生火御寒,就比如这次。

    傍晚,军队赶到了一处稍大的县城,校尉大人抱着渺茫的希望,前去与城门守将商谈,问是否有多余的旧粮能够接济一下军队。

    他并没有注意到,有人无声无息地离开了军队,乔装进入了城内。

    金玉当铺。

    “掌柜,典当。”

    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打着瞌睡的掌柜揉揉眼,只见柜前站着一位身形高大的男子,瞧着便是气质不凡,很像是混江湖的武功高手。

    “当什么?”他的视线落向柜台,只见上面放着一柄漆黑的长缨枪,刀刃被磨得极为光亮,透着一股血煞气,一瞧便是杀过不少人的利器。

    掌柜并没有意外为何会有人典当这种东西,只是问道,“自用的,还是别人的?”

    若是杀了别人抢来的,那这价格可就要跌上一部分了。

    “自用。”男人淡淡道,“这长缨枪杀过匈奴,麻烦掌柜提些价。”

    哦?杀过匈奴?

    掌柜的一惊,不由又扫视了一眼男子,暗暗猜测着对方的身份,同时伸手摸向那墨龙长缨枪,可以感觉出这尖枪必定出自大师之手,被黑铁包裹的杆身极为耐磨,浑身上下没有一丝木质的痕迹。

    这可是难得的好武器,为何要典当?

    虽有些好奇,但掌柜的对这柄长缨枪十分爱不释手,于是问道,“活当还是死当?”

    “活当能给多少?”

    “若是活当,只能换三十两银子,但若客官愿意死当,我可以给这个数。”掌柜的伸出大拇指和食指,“八十两银子。”

    这个价位,已经算是掌柜的给高了。他收到消息,辽州那边即将举办一场盛大的节会,届时许多外地富商都会应邀而来,甚至连同当今圣上也可能前来参会,因此辽州商会盛情邀请沈洲商会前去布置场地,将当地的珍奇之物拿过去卖个好价钱。

    这长枪若是加上“杀过匈奴”的噱头,到时候转手,定能卖出个更高的价格。

    第141章

    十年相隔悄然去,幸在归时仍那人

    活当与死当的差价太大,男人蹙了蹙眉。

    他自是想要活当,至少以后还能将龙枪赎回来,只是活当的价格未免太低,根本买不够将士们归京所需要的粮食。

    “死当,再加些银钱吧。”谢守均握紧了手中的长缨枪,枪终究是死物,还是将士们的性命更重要。

    “这……”掌柜的为难道,“这已经极高的价了,您可以出去打听打听,我们家一向实诚不欺客,更何况,我这价格还是按照这长缨枪砍过匈奴脑袋才给出来的高价,至于这黑枪到底有没有真的砍过……”

    掌柜的点到为止。

    谢守均自是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若是这长缨枪根本没砍过匈奴的脑袋,可就不值这个价了。

    “一百二十两。”谢守均按住墨龙长缨枪,他看出这掌柜的对这长缨枪有想法,于是又提价了四十两,“这枪,砍过至少上百颗匈奴脑袋。”

    “客官您这就说笑了。”掌柜的顿时被逗乐了,“想砍上百颗匈奴脑袋,那是得常在边关混的大将军才能办到,您瞧着更像江湖中人,说是砍了一百颗匪徒脑袋,我还会信上一信啊!”

    “这样吧,看你诚心要出,九十五两,不能再多了。”掌柜的扫了一眼那墨龙长缨枪,说起来,他总觉得这长缨枪的来历不小,北地会武的江湖之人颇多,神兵利器自然也不少,掌柜仅是一眼便能看出这枪定不是俗物,且总觉得应是他曾听说过的某个良器之一……

    是什么来着?

    掌柜的绞尽脑汁地思考着,然面上却是毫无异色,继续与谢守均讨价还价。

    最终将价格讨到了九十八两,掌柜的故作肉痛道,“那便如了客官吧。”

    谢守均心中轻松了口气。

    他也怕这典当行的掌柜突然翻脸不想要了,而这已经是他打听的口碑最好的典当行了。

    等待掌柜写当票的时间里,谢守均最后抚了抚龙枪,像是抚摸陪伴自己多年的爱人,目光里蕴藏着太多不舍与黯然。

    这是上一任边疆大将军临死前托志送予他的,望他能够在有生之年击退匈奴,还建安一片清朗和平的边境。

    如今被他典当出去……也罢,只望日后边关无敌来犯,再也没有拿起它的机会。

    “客官,在这里签名按印。”

    当票和印泥被放置在谢守均眼前,谢守均提起笔,深深吸了一口气后,这才面色沉沉地落下了笔。

    “殿下当真想好了?”

    突而,典当行门外,响起一道陌生的声音。

    谢守均闻声抬眸,只见一白衣男子抬脚走了进来,一身雪白毛裘因为赶路略显灰旧,却仍不减男子俊逸出色的容颜,与那矜贵风流的气质。

    “你是……”谢守均望着来者,他并不认识对方。

    “在下沈渊,新任刑部侍郎,兼辽州巡察使。”

    沈渊微微行礼,亮出自己的身份牌后,走至柜台前将当票往那掌柜的方向推了推,淡笑道,“这可是当今大皇子所持有的神兵利器,不知砍了多少匈奴脑袋、沾了多少匈奴鲜血的黑龙神枪,在您这里却只值不到一百两,不知掌柜的到底是不够厚道,还是太过眼拙啊?”

    掌柜的顿时张大了嘴巴,目光惊疑地落到那墨龙长缨枪上。

    难怪他总觉得这兵器不俗,而这位客官的气质也相当卓尔不群,没想到竟是当今的大皇子——

    北地百姓离边关的距离并不算远,掌柜的自然也有所耳闻,大皇子常年驻守边关,其有一黑龙长枪曾斩杀过无数敌军猛将,乃大皇子的心头好!

    只是……谁会想到大皇子会来这里,还把墨龙枪给典当了?!

    望着那被推回来的当票,掌柜的心中一阵后悔和肉疼,若这真是大皇子所用的墨龙枪,以后转手必然能卖出十倍的价格,早知道他刚才就直接一百二十两买下来了!

    也不至于像现在,被人推回当票,能不能买下来还另说!

    “殿下典当这墨龙枪,是为了买军粮吧。”沈渊转身看向谢守均,询问道。

    谢守均沉默了一下,最后点点头。

    “军粮之事,殿下不必操心。”沈渊提起那墨龙枪,放回了谢守均手中,“幸好臣来得及时,否则这墨龙枪若是出现在辽州,必然要惹出一番麻烦来。”

    谢守均接过长枪,闻言不解,“何出此言?”

    沈渊笑了笑,并未多言,“此地恐不宜多说,等到了辽州,殿下自然便知道了。还请殿下先随臣归军,有要事相议。”

    谢守均看了一眼柜台上那当票,犹豫了些许,那掌柜的极有眼色,连忙道,“大殿下不必担忧,若殿下还会回来,本店自然不会降价。”

    谢守均这才放心地收起墨龙枪,跟着沈渊离开了典当行。

    路上,沈渊说明了来意,“臣应召于二殿下而来,恳请大殿下前往辽州协助举办冰雕节一事。二殿下已寄信给陛下,想必不日便能收到回信,只要您率领军队协助二殿下办事,二殿下自然会管将士们的吃穿用度。”

    “你是说,二皇弟叫你来的?”

    谢守均一时怔愣,心下滋味繁杂。

    将士们对他而言,无疑就是他的第二条性命,而墨龙枪对他而言,则是边关已故的将士们遗志的化身,两者皆不可割舍。

    之前二皇弟便以火药一物救他千百兄弟之命,这一次,他不仅又救了他一命,甚至还让他得以保全了墨龙枪……

    谢守均怎能不感激,怎能不触动?

    只是……“他身子一向不好,怎来了这寒苦之地?”

    谢守均紧皱着眉,俊朗沉稳的面容上尽是担忧与不赞同之色。

    北地太冷,父皇怎么能让二皇弟来辽州办事?尤其正值百年难遇的雪灾之际,但凡染上了风寒之病,以二皇弟那弱不禁风的身子,要遭多少苦头吃?

    始作俑者的沈渊,难得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二殿下心怀慈悲,怜悯北地百姓贫苦,欲为其谋条出路,因此才亲临辽州。”他不紧不慢道,提起谢承泽时,眉眼总是不经意间地柔软下来,“再者,二殿下并无殿下所想那般弱不禁风,他只是纯粹有些贪懒罢了。”

    沈渊的语气过于轻松熟稔,又似掺带着一些别样的情感,饶是情感略有薄弱的谢守均,听到这番话也不禁仔细打量了沈渊一眼。

    此人好像与二皇弟颇为相熟。

    他不在的这些年里,难道都是此人陪在二皇弟身边吗?

    心中莫名升起了一丝说不清的滋味,谢守均既欣慰于谢承泽在京城之内有友人相伴不会寂寞,又有些吃味这十年来陪在谢承泽身边的不是自己。

    那孩子一向嘴甜,自小便喜欢跟在他屁股后面喊大哥,也不知他走后,是不是又叫起了别人哥哥。

    不过……他愈发想见见他了。

    不知他是否依旧爱笑,不知他是否还喜甜食,也不知幼时那丑字是否已经练得雅观,更不知……他是否也有在思念远在边关的自己。

    第142章

    胡来的新马甲,和谢承泽的新人设

    浑河冰场上,千金寨的兄弟们带着工具都来清扫大雪,把白雪堆积在一个巨大的可拆木箱中,将其填压制成一个巨大密实的雪方块,用以堆叠出雪雕的原体,再由工匠根据图纸上的画像,雕刻出最终的雪雕成品。

    另一波工人则是由由山匪组建的厢兵以及普通百姓组成,他们将清扫过雪层后露出的河面冰层切割成巨大的方型冰块,另一波工匠会用水将其黏连,通过小铁铲等工具雕磨圆滑后来制作冰雕。

    这些工匠都是木雕好手,虽然冰雕雕刻起来的手感与木雕略有不同,但经过几个小冰雕造型的试手,他们也估摸出来了力道,开始制作稍微大一些的冰雕。

    而他们之所以上手这么快,还得益于趁手的新工具。

    谢承泽在他的世界里,放假没有父母的陪伴,就只能出门玩,在北方某地冰雕节盛行的时候,他便乘坐飞机赶了过去,目睹了一场冰雪盛宴。

    他被这个彪悍大方的城市深深吸引着,一整个寒假都留在那里体验乡土人情,因此了解了许多北方文化,他目睹了北方火炕的制成,见识过威猛又傲娇的东北虎,也曾看过冰雕师傅如何将一方冰块雕刻成了精巧的兔子送给他……

    那些记忆太过震撼和鲜明,因此他也清晰地记得,制作冰雕时,工匠师傅都用到了哪些工具。

    他尽数画了下来,让铁匠连夜赶制出来,帮助这里的工匠能够更快适应雕刻冰块的工作。

    效果不错。

    看着冰雕一事按部就班地走上正轨,谢承泽心里说不出来的成就感,除了……

    他看着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的胡来,忍不住道,“你在这儿蛄蛹啥呢?”

    胡来脚步一顿,脸色理所当然道:“当然是监视殿下啊!殿下您可是跟着一起拿了钱的,要好好配合一下才是。”

    谢承泽:……

    “那边不是催你回信吗?你寄出去了?”谢承泽问道,他之后没有再关注胡来后来都写了些什么,实在是写得太多了,他又有正事要忙,根本没时间看。

    “不急不急,大雪封路,是个很好的拖稿、啊不是,拖延的借口。”胡来垂下头嘀咕了两声,“正好还可以多写两天的内容,嗯,下臣刚刚突然有一个妙想,能够把殿下的人设写得更丰富一些……”

    谢承泽耳朵一动。

    拖稿、妙想、人设……

    “胡来,你该不会有什么别的身份吧?比如某个大热话本的作者……”

    谢承泽眯起眼来,他不禁想起自己初来乍到时,曾把全京城的大热话本都买来了,其中有一位话本先生以写宫廷野史而闻名,描写的皆是宫中男女偷情之事,那文笔、那氛围,以及某些场景,现在想起来简直就像是在皇宫里真的见到了一样……

    “怎么可能?!”胡来大惊,连忙摆手否认,“下臣岂是那借职务之便,将宫中野事写入话本赚外快的人!”

    谢承泽:……

    可是我刚刚没说那作者写的是宫中野事啊。

    大抵是反应过来自己自爆马甲了,胡来默默低头,转移话题的速度比他主子还快,“殿下,快来看看下臣给您新写的人设!”

    胡来掏出小本本,是的,他如今写的《二皇子行记》,已经厚得被扎成了一本书,他用毛笔蘸了蘸口水,软了一下笔毛后写道:

    【二皇子近日鬼鬼祟祟,踪迹颇为令人起疑,吾偷跟之,竟发现二皇子有造器之诡才!

    吾细观之,愕然发现二皇子已打造出多把诡异之器,其中一柄寒兵利器,刀锋尽是锋锐利齿,仿若猛虎野兽的兽齿,可以撕烂人的皮肉!】

    谢承泽搓了搓下巴,哦,这个写的应该是锯冰块的工具手锯刀。

    【另有一柄邪器,竟弯如卷刃冷冒寒光,插入人体之内拔出之时,可将肠肚扯成血腥烂条,恐怖如斯!】

    谢承泽挠了挠脑门,哦,这个应该是给冰雕挖凹槽的圆角刀。

    【更有一柄鬼器,竟是细如发丝,盘踞铁片之上,可将人如凌迟一般残虐,更可将人顷刻间戳出密洞,残忍之度恐怖如斯!】

    谢承泽一捶巴掌,啊哈,这个是密齿冰铲!

    老胡,这么可爱的冰雕刀,怎么让你形容得都这么恐怖啊!

    而后又见胡来继续写道:【二皇子满意甚佳,阴暗地洞之中,只可听其狰狞笑声回荡不停,微弱烛火之下,漆黑人影在墙壁上如若猛虎扑食般,令人不寒而栗、毛骨悚然!

    吾心恐之,欲离去,又听其口出狂言,宛若疯状:天下之大,唯吾独尊!

    吾私以为,二皇子意图谋反!】

    写完后,胡来又满意地舔了舔笔头,邀功道:“好一个残暴癫疯鬼面王,殿下,此人设霸道否?”

    谢承泽:……

    霸道霸道,真是太霸道了。

    不愧是写话本的,看得人一愣一愣的,他几乎可以想象到,等这废话连篇又鬼畜的话本落到那人手中时,对方会是怎样一言难尽的神情。

    不过说起那人……

    谢承泽微微沉吟,他和沈渊私下倒是讨论过应如何扳倒对方的势力,只是对方潜伏朝廷八年,很多事情都是由心腹交给下面的人去办,想要捉到把柄并不容易。

    更何况对方还会武,甚至在沈渊之上,若想用对付杨清辉的办法来对付此人,显然是不可能的。

    好在对方还未掌控兵权,谋反若是没有兵权,只会功亏一篑,因此他与沈渊还有足够的时间去想,该如何让对方自露马脚,尽可能在扳倒对方时减少损失,不至于伤到大动脉。

    不过他刚刚突然灵机一动,为何不问问书里原反派身边,最残暴阴险的奸佞之臣——胡来有没有办法呢?

    对付反派,就应该用些见不得人的反派手段……嗯!

    谢承泽搓搓小手,不怀好意地搂上了胡来的肩膀,“老胡啊,本殿这里有一难事,不知该如何解决。”

    “哦?”胡来眼睛一亮,知道自己效力的时候到了,“殿下请讲!”

    第143章

    怎么还急眼了呢?您再听听再走啊!

    “是这样啊,本殿有一友人,”谢承泽清了清嗓子,“他家乃是承袭制的官位,按道理来讲呢,他的弟弟乃是嫡子,本该等他爹死后承袭此官位。”

    “但他管家的儿子,却想要扶持他继承那官位,因此打算把那嫡子干下台……”

    “那友人不愿同流合污,于是想把那管家儿子给……”谢承泽抬起手,对着自己的脖子凶狠一抹,“只是如果直接杀了对方,那管家必然会有所察觉,进而牵扯出许多麻烦,因此,我那友人不想用太明面的刺杀方式……”

    胡来眨了眨眼睛,不解道:“殿下,您直接说那友人是您,而那管家儿子就是拿金饼收买下臣那人的主子不就行了?干嘛弯弯绕绕的,又不是情感问题征询,还要用友人来迷惑下臣。”

    谢承泽:……

    对哦,他又不是问情感问题,拿友人当幌子干什么?

    “好吧,就是本殿。”谢承泽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此人欲推您上位,必然是想让您当傀儡皇帝啊!”胡来沉吟一声后,认真剖析道,“毕竟您以前实在庸俗不堪,非常容易被人拿捏,不似太子殿下那般,心有城府不好对付。”

    谢承泽:“……你能不能说重点。”

    “当然了,他推您上位的目的,要么是为了位高权重,要么是为了取而代之,不知您那位管家儿子,想要的是?”胡来问道。

    “取而代之。”谢承泽非常肯定道。

    “那请问对方可有子嗣?”胡来又问道。

    “并无。”谢承泽摇摇头。

    “那就简单了。”胡来还以为是什么严肃且难解的问题呢,没想到竟然这么简单,“欲登帝位,此人必然要保证自身完好,届时才能生出自己的血脉,继承自己的皇位……”

    “只要我们偷偷的……”胡来低头瞥了一眼谢承泽的某处,眼神露出凶狠之色,“将其阉割,届时他就是一太监的命儿,就算当了皇帝又有何用?还不是没有子嗣可以继承帝位!”

    谢承泽:???

    谢承泽张大了嘴巴,然后又合上了,“有没有别的办法……他的武功深不可测,我怕折了我的人,也怕被对方认出来。”

    “这样啊……”胡来抚了抚胡子,沉思道,“那此人是否痴迷于武艺呢?下臣这里正好有一本绝世武术秘籍,欲练此功,必先自宫。”

    谢承泽刚想说对方都想造反了怎么可能自宫,便看到胡来脸上露出一丝阴险的笑容,“我们可以把写着自宫的第一页撕掉,让他练此秘功,初时并不会觉得有什么异样,但练久了便会走火入魔,等他反应过来时已无力回天,到时候我们再把他那里给切掉——”

    谢承泽:……

    你跟自宫过不去了是吧!

    “我就不该问你,我也是有病!”

    谢承泽气呼呼地走了,留下胡来一人站在原地,面色无辜地挠了挠脑袋。

    怎么还急眼了呢,他还有好几个损招没说出来呢!

    真的不再听听了吗殿下?真的会很好用的哦殿下~

    ……

    沈州离辽州并不远,待到辽州时,官道已经被清理出可以行走的道路,军队加快行进速度,不出两日便到达了谢承泽所在的天水城。

    得知沈渊带了人回来,谢承泽兴冲冲地去城门口接,却是万万没料到,沈渊竟然把军队给带过来了!

    望着远处那些乌泱泱的士兵,谢承泽狠狠咽了口唾沫,目光之中尽是激动与兴奋。

    沈渊!

    你特娘的简直就是个天才!

    还有什么人能比士兵更会服从指挥、吃苦耐劳呢?不仅任劳任怨,还不会惹是生非、埋天怨地,更有着比常人还要大的力气去开凿和搬运冰块!

    有了这些士兵的帮忙,冰雕节定能如期举行,届时还可以担任保安的职能维持现场秩序——

    不仅如此……

    谢承泽转头跑下城墙,朝着远处而来的兵马跑去。

    沈渊大老远的便看到了谢承泽,雪白的道路上,那一抹红色尤为的亮眼,像是一只飞奔的小兔子朝这边嗖嗖地跑来,明明平时看起来懒洋洋的像只懒猫,现下跑起来却是一点儿不慢,那身红裘都快飘了起来。

    沈渊忍不住弯唇,又见青年似乎不满足于奔跑的速度,在跑了一小段距离后,就开始释放双脚,直接擦着滑溜的雪面,朝着这边飞快地滑来。

    不过一瞬,便是滑出去了大半距离,虽速度很快,可青年每每停下时身形都歪歪扭扭的,看起来十分的危险。

    “胡闹。”他低低一声,率先驱马朝着青年而去,而那青年果然得意忘形,滑着滑着突然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便是朝前一个跟头栽去!

    “卧槽——”谢承泽下意识捂住自己宝贵的脸,然而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未出现,只听得一声战马嘶鸣,飞身而起的男子将那抹红捞入了怀中,继而响起沉稳无奈的声音,“就这么喜欢乱跑?”

    “咳咳。”谢承泽心虚地轻咳一声,随即透过男人腰侧,看向后面驱马过来的另一男子,只觉十分眼熟,“那人难道是……”

    “没错,大皇子。”沈渊将人捞立正了,“你幼时,与他关系不错。”

    突然的,谢承泽的脑海里就冒出了一个身影,那个视角像是他跟在一个沉稳少年的屁股后面,扯着对方的袖角喊大哥。

    幼时的记忆?

    谢承泽记得自己初来乍到时,对于幼时的记忆相当模糊,反倒是九岁后的记忆十分……

    十分……十分什么来着?

    谢承泽突然捂住了脑袋。

    奇怪……他怎么隐隐记得,自己好像继承过原主的记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突然就不记得了?

    反倒是幼时的记忆,突然变得清晰起来。

    “怎么了?”见谢承泽有些异样,沈渊担心地问道。

    “没事。”谢承泽摇摇头,将视线落向了那下马的铠甲男子。

    对方的容颜,果然与谢瑾瑜和谢子渺有着相似之处,能够很好的确认眼前之人便是建帝的长子谢守均,而这张脸,也与幼时记忆里沉稳少年的那张脸逐渐重合,让他的心中竟是莫名生出几丝依赖之情。

    明明第一次见……

    难道是因为大皇子性情沉稳单一,在原文中极少参与权谋斗争,并不会对自己痛下杀手,所以才会没来由地对他产生信任吗?

    谢承泽目光怔忪地盯着男子大步走过来,一瞬都未有移开,就在身旁沈渊的神色愈来愈深时,他突然猛地一捶巴掌,想起了正事。

    他猛地扑向走过来的谢守均,紧紧搂住对方的后背,语气兴奋道,“大哥!我想死你了!”

    猝不及防的拥抱,让谢守均浑身都僵硬起来,看着怀里的青年扬起脑袋朝他笑,美艳的姿色也无法抵挡那干净纯粹的笑容,他心底柔软的同时,又有一些手足无措。

    来时他曾做了许多心理准备,想着见到自己的二皇弟会是什么样的表情,若是冷漠不喜,他该如何回应,若是平淡疏离,他又该如何回应。

    却唯独没有想过,他会这么热烈地扑过来,如同幼时那般,仍旧柔软黏人的像只小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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