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你是不是不信?”见沈渊沉默,谢承泽顿时又从炕上蹿了起来,急切道,“起初我也不信,人怎么会有魂魄之说呢?可事实确实如此,我就是来了。你想想,难道你的二皇子会造都江堰?会造火药?还会造火炕?他会在这里,心平气和地和你坦诚相待吗?”

    青年指着自己的心口,“别忘了,你前世亲自刺死了他,用你的建安剑。”

    沈渊瞳孔一缩,眸光落向青年的胸口,“既是孤魂附身,那你怎知前世往事?”

    “额……”谢承泽沉默了一下,他总不能说,这里是书中世界吧,这可比鬼魂附身还离谱不可信。

    他清了清嗓子,决定说自己早已想好的措辞,“你忘了吗?我可是天降福星,乃是神仙下凡,知道点前尘往事不是很正常吗?”

    沈渊挑眉,“你若真是神仙下凡,那么就该知晓我为何会在此处,又为何因此停留。”

    谢承泽:“……”

    “神仙下凡都是来历劫的,记忆肯定会被封锁一部分。”谢承泽嘟囔道,“我现在是凡人,凡人老了就容易健忘,忘掉一些事情不是很正常吗?就像你会记得你去年的今日吃了什么饭,又拉了什么颜色的屎吗?”

    沈渊:“……”

    油嘴滑舌,不着正调儿。

    沈渊并不在意谢承泽为何知晓那么多,他在意的,只有谢承泽不是二皇子就可以了。

    他打趣道,也为了试探,“那么仙人殿下来这凡间,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吃好喝好睡好了!”谢承泽立马答道,拍拍身下的暖炕,自豪道,“你瞧瞧这炕!多暖和!睡好的愿望一下子就完成了!”

    他的愿望实在是质朴无比,可完成愿望的手段又过于宏伟壮阔,为了吃好喝好,他欲打造天府之国,为了夜里睡好,他又做出这暖炕一物,看似享福了自己,实则却享福了天下黎民。

    分明是嘴硬心软。

    沈渊心中微微悸动,他将被子搭在了青年纤薄的身子上,以免他着凉感了风寒,随即道,“殿下若想真的睡好,只有暖炕可不行。”

    “嗯?”谢承泽疑惑他为何如此说,随即想到什么,蓦地又脸红起来,嗫嚅道,“咳,嗐!那确实……还缺个暖和的人在被窝里抱着。”

    沈渊:?

    他说的是这个吗!

    第124章

    阴差阳错救了人,花贵妃昔日情史

    沈渊揪住眉心,一时哭笑不得,“臣的意思是说,建安王朝兵力不足,而北方地区山匪横行,若想令百姓安宁不受土匪骚扰,那么招安一事势在必行。”

    “匪患解决了,殿下才能睡得……”男人顿了顿,忍笑道,“咳嗯,抱着皇子妃睡得更香不是?”

    谢承泽:……

    那你直说就是了!干嘛拐弯抹角,害本殿误会!

    撇了撇嘴,谢承泽不满问道,“那你前世为何没有招安土匪?而且这千金寨的大当家武艺高强,为何我却从未听其名讳?总不会是冻死在山上了吧?”

    “前世对付二皇子便已经够折腾了,况且辽州地带,当初确实饿死了不少山匪,招不招安已经没有意义了。”沈渊无奈摇头,“至于那大当家,你可知他是何人?”

    谢承泽立马提起了精神,“何人?”

    “你母妃未嫁人前,曾师从辽州第一高手慕容无极,而其座下,还有三位师弟。”沈渊缓缓道。

    谢承泽微微瞪眼,想到了什么,“难道其中一个……便是这大当家?”

    沈渊点头,“另外两个,便是无痕和无迹。”

    谢承泽:!!!

    “你怎么知道的?!”谢承泽不敢置信道。

    原书里,这些都没写!

    “自是打听来的。”沈渊分享着自己这边的信息,“那大当家年纪不过三十,武学造诣却不比我差,显然是也有师门教学。他与我之前打了个平手,对我十分看好,便将自己师门说了出来。”

    “哇噢哇噢!”谢承泽不禁感慨起来,毕竟哪个男人不希望自己武艺高强,只可惜他已过了练骨学武的年纪,又贪吃好睡,便只有羡慕的份儿,“所以,大当家是我母妃的师弟!”

    “是也。”看着谢承泽那双灼亮兴奋的眼眸,沈渊不禁垂眉一笑,继续道,“我也疑惑,前世为何不曾听说其名讳,于是便问大当家,若朝廷没有下令防灾,大雪封山没有粮食与暖炕,他当如何。”

    他的语气微微严肃起来,“他道是辽州太冷,听说平城气候宜人,早就想带着兄弟们去平城做点买卖另谋生路,如若遇大雪封山,他应会带着兄弟们去平城避难。”

    “平城!”

    谢承泽骤然低呼,与沈渊对视一眼,一切顿时尽在不言中。

    建安79年,德州平城遇到史诗级大地震,其间山崩地裂、天地变色,周边的青州、齐州也难逃一劫,强大的震波便是在南方也能感应到,而这次大地震的受灾县城也颇多,最终造成了五万人死亡,二十多万人受灾!

    千金寨逃过了雪灾,却没逃过地震之灾!

    谢承泽只感觉一身鸡皮疙瘩尽起,他竟阴差阳错之下,救了母妃的师弟!

    深吸了一口气,谢承泽这才稳下心神,又不解道,“他有这一身武艺,为何不去考武试为朝廷卖力,反而落草为寇?”

    “因为花贵妃病死在了宫中,他嫌圣上无能,不愿为朝廷效力。”沈渊一一道来,“后来他去县衙里当衙役,目睹了当地县令苛捐杂税,与当地商豪沆瀣一气、欺凌百姓,他一怒之下杀了那县令,后逃入山中,建立起了千金寨。”

    “这已是多年前的事情,如今事情已经平息,他才生了去平城另谋生路的念头。”沈渊解释道。

    谢承泽一时有些唏嘘,“难怪百姓们都说,黑虎寨只劫商户,不劫百姓,竟是有这般缘由。”

    “他十分崇拜花贵妃,提起她时,言语之中尽是不舍和怀念,所以,如果大当家知晓你是花贵妃的儿子,必然会愿意接受招安。”

    沈渊说着说着,语气逐渐变得玩味,“他也提起了你,说他第一次抱你时,你还是个能被他一屁股坐死的小团子。”

    谢承泽:……

    这句话大可不必说出来!

    不过……“无痕擅刀,无迹擅剑,母妃擅长鞭,大当家擅斧……看来这慕容无极会的武器还挺多啊?”

    沈渊不禁赞同,“确实如此,这种绝世高手,恐百年难见一位。”

    毕竟一个人能将一种武器使得出神入化,已是不易之事了,而且他听说,慕容无极会的可不只这四样武器,甚至还有长枪、流星锤。

    只可惜大师已逝,沈渊无法与其见面,受其点拨一二。

    见沈渊一脸遗憾之色,谢承泽实在不好意思跟他说,这慕容无极之所以如此厉害,很有可能是沾了作者的光,才使得此人在武道之上天赋异禀,无人能敌。

    就像沈渊也沾了作者的光,为了剧情发展,即便与二皇子为敌,也没被无痕和无迹一刀戳死。

    “唉,老天爷真是偏心呐。”此老天爷,指的必然便是作者,谢承泽忍不住蛐蛐道,“有人武艺高强,独步天下,有人却资质平平,只能靠脸吃饭,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沈渊有些忍俊不禁,“殿下是容貌随了花贵妃,而根骨随了……”

    他顿了顿,看着谢承泽欲言又止。

    “我知道,我不是皇帝的儿子。”谢承泽无奈道,“你是想说,我的根骨随了我那早逝的亲爹呗?”

    人总是容易被相反的人吸引,就像花宁豪迈爱笑、体格健康、龙虎生风,不懂什么琴棋书画,可偏偏看上了弱不禁风、才华横溢的少常卿大人。

    少常卿曾是建帝身边的伴读,其父也是辽州人,与花宁之父乃至交好友,二人妻子同时怀孕,便指腹为婚,若为一男一女,便结下娃娃亲。

    不料花宁父母意外早逝,年幼的花宁被托付给慕容无极收养,直至到了嫁人的年纪,才被慕容无极赶去京城,上门找少常卿履行婚约。

    然当时少常卿已有病疾,父母也皆亡故,不愿拖累花宁便否认了这门亲事。

    花宁看他可怜,便照顾了他些时日,不料双双日久生情,他爱她自由奔放,她爱他温柔细腻,二人皆对对方暗生情愫。

    建帝与少常卿的关系甚好,见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兄弟竟然频频失神,才知晓其有了心上人,在少常卿的接引下,他见到了花宁,却对其一见钟情。

    她太过明朗,像烈阳一般,被课业与期望压得喘不过气的建帝,只有在她这里才会获得片刻的放松,她甚至救过他的命,为此受了伤,即便她救他只是因为他是太子、是朋友,甚至是个人而已。

    他无法自拔地爱上了这个明媚自由的女子。

    只是当时花宁满心满眼皆是少常卿,建帝自知无戏,也给不了她一生一世的诺言,于是便只能默默陪伴和关注,然而心中的情意却日渐加深,无法散去。

    似浓厚的酒,越酿越醇,越久越易醉。

    直至少常卿病重。

    花宁是个感情极为纯粹之人,她知晓少常卿身子弱,又有旧疾,即便知道对方活不了多久,也愿意嫁给少常卿陪他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只是没想到自己竟然怀了孕。

    他们的爱,有了延续。

    少常卿看出建帝对花宁的真心,便将她托付给了建帝,这才撒手西去。

    花宁从了。

    她不想让谢承泽成为没爹的孩子,因为她知道从小没爹娘的孩子会有多苦,而建帝陪她度过了最难过的时光,她自然也愿意成全对方的一片心意。

    只是世事无常。

    花宁没等到谢承泽及冠,便因病郁撒手西去。

    第125章

    一仆侍二主?我侍奉的难道不是你?

    “昭告天下的是花贵妃病逝,但我暗中翻了太医院的病册,发现上面对于花贵妃的病情只字未提,便是用的药也皆是些安神的药。”

    沈渊看向谢承泽,“你可知晓些什么?”

    谢承泽摇摇头,“我没有继承二皇子的记忆,并不知晓。”

    沈渊点点头,看来他只能从别的地方再寻找线索了。

    “你怀疑她不是病逝?”不知为何,提起花贵妃的病,谢承泽突然感觉心口有些紧,一种无法言说的感情涌上心头,让他的情绪一时低落起来。

    “我打听了一些消息,虽然宫中对花贵妃的事情守口如瓶,但总有嘴松的,说当年花贵妃是因郁致病,最终病郁而亡。”

    因郁致病?抑郁症吗?

    可花贵妃一向性情豁达,心眼子比谁都大,会因为什么抑郁呢?

    沈渊沉吟道,“我记得幼时与二皇子见过面,他并不是什么苛刻阴险之人,与花贵妃、各位皇子的关系也都很好。但后来得知的却是,二皇子与花贵妃早已母子离心,而后宫对此讳莫如深,不管是后妃还是皇子,嘴都很紧,不愿多说。”

    就这一点,还是他前世好不容易从柔妃口中挤出来的。

    结合这一世的经历,沈渊甚至猜想过,是不是二皇子小时候被调换了,谢承泽才是真正的二皇子,而那个二皇子,不过是个和谢承泽长得一样的替身。

    毕竟比起二皇子,眼前的谢承泽反倒更像那个幼时与他玩耍、在他心里曾留下深刻印象的“二皇子”。

    但显然不是,长成这副模样的身体只有一个,所以他刚刚排除了这个可能。

    “你是觉得,花贵妃病逝与二皇子有关?”谢承泽搓了搓下巴,沉思道,“难道是被青春期叛逆的二皇子给气死的?可若真如此,她又怎么会把无痕无迹留给他?”

    还是说母爱本就是复杂的?

    就像他的妈妈一样,虽然无法回国陪他,但他知晓,妈妈是爱他的。

    只是比起爱他,妈妈也有她认为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所以,会不会是花贵妃后悔入宫为妃了?她怀念曾经的江湖,怀念曾拥有过的自由,觉得二皇子是锁住她翅膀的铁链了?

    谢承泽想得脑袋痛,他朝后一躺,瘫回火炕上,决定不想了,而是问道,“你为什么突然查起花贵妃了?”

    沈渊噎了一下。

    见沈渊不语,谢承泽疑惑地看向他,“怎么不说话?”

    沈渊不知从何说起,是从太子那不容于世的感情说起,还是太子那句“他恨了孤十年,也可能从未恨过孤”说起?

    总觉得不该说,可不说,又怕谢承泽毫无戒备,反倒落入了太子的渔网陷阱之中。

    “我还未查清楚,总之你离太子远点。”沈渊只好这么说。

    谢承泽听到太子二字就有条件反射,他眯起眼,狐疑道,“沈大人,你很奇怪哦?”

    “该不会是怕太子知道你两头跑,一仆侍二主吧?”谢承泽又阴阳怪气道。

    “别瞎说。”沈渊将被子拉过谢承泽的脸,蒙住了他的眼睛,借此掩饰自己微红的耳根,“我从未说过,自己侍奉的是太子。”

    谢承泽顿时竖起耳朵:嗯?

    他的心脏突然快跳起来,“那你侍奉的是谁?”

    “难道不是某个一直拿我当挡箭牌的人?”沈渊按住被角,不肯让青年挣开被子看他的脸。

    一定是这火炕太热了,他才觉得脸颊滚烫,烧意迟迟无法散去。

    “咳咳咳——”谢承泽心虚地咳嗽了几声,耳根也开始泛红,“你侍奉他做什么?他又不打算当皇帝,你跟着他没前途的。”

    “沈某要的,从来不是前途。”男人摇摇头,眼底漾起一丝柔意,“而是住者有其屋,农者有其地,百姓安居乐业。”

    谢承泽那双灼亮的眼睛,从被子边边露了出来,小声道,“好巧,我也是。”

    这也是他为什么会选择相信沈渊,他就是这样的人,正直忠诚,不会被权势迷眼,所求不过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

    “那你打算如何招安?”他心情甚好地说道,“本殿大方得很,便配合配合你。”

    “那便谢过殿下了。”沈渊装模作样地行礼,“大当家口中的家仆,想必便是无迹吧?你明日让他不经意地在大当家面前露脸,剩下的,我来即可。”

    “好。”谢承泽点点头,但很快,想起什么,又蹙起了眉。

    “怎么了?”见他这副模样,沈渊心有所感,“你在担忧平城一事?”

    “嗯。”谢承泽苦哈了一下脸,“想要转移那么多的百姓,要钱啊。”

    可是他那没用的爹好穷啊,他只能自己想办法赚钱。

    远在京城的建帝打了个喷嚏,也不知道小泽儿的进度怎么样了,有没有找到沈渊。

    “没事。”沈渊打趣道,“抄几个家就有了。”

    谢承泽顿时瞪了眼沈渊,这狗东西,竟然拿他的话来笑话他?

    “抄家毕竟治标不治本,得让辽州百姓像益州百姓一样,有个长期营生才行!”

    其实他已经想好了,但还需要一些人的配合。

    想到此,谢承泽脸上的笑容不由奸诈起来。

    这笑容若放在二皇子脸上,沈渊只会觉得恶寒,可放在谢承泽脸上,他却只觉得有趣得很。

    青年向来鬼点子多,让人忍不住便想接近和追随,看看他到底还会些什么。

    “不急这一时,夜色深了,殿下早些睡吧。”沈渊给青年掖了掖被角,语气似戏谑又似认真道,“需要臣做什么,只管开口,便是将臣当作老牛使唤也行。”

    他起身走向来时的窗户,在即将翻出去时,又缓缓补了一句,“还有……二殿下来救臣,臣甚是欣悦。”

    谢承泽眼眸微张,立马朝着窗户看去,然而男人已不见踪影,只听见外面有踉跄的响声,似是因为太着急逃离现场,而没注意脚下的雪层一下子踩滑的声音。

    他不由扑哧笑了一声,唇角愈发上扬,眼底似若将繁星尽数容纳,明亮得宛若雪后夜空。

    他轻喃道,“好巧,我也是。”

    第126章

    粗犷威武四师弟?滤镜碎了一整地

    没等谢承泽吩咐无迹露面,无迹便是先见到了大当家。

    话说前一晚,无迹与山匪们“切磋”后,靠着“不差”的武艺,成功混入千金寨成为了一员,傍晚为了庆祝二当家即将娶亲,无迹被拉来一起喝酒,然后便与大当家打了个照面。

    大当家揉了揉眼睛,一开始还以为自己眼花了,直到无迹捂住脸想走人,这才确认这就是他的小师弟。

    只有他的两个小师弟,才会如此害羞见到他!

    他激动地上前拦住无迹,“四师弟?!你怎么在这儿?难道是混不下去了,特意来投奔我的?”

    闻言,整个千金寨的山匪,顿时哗啦啦地转头看向无迹,就连二当家,手里的酒坛子也是一个落地,发出破碎的声音。

    四师弟?!

    就是那个传闻中凶神恶煞、见血封喉,眯眼一笑便是血光千里,光靠健硕的双腿就能绞死一只老虎的四师弟?!

    他们一直以为,对方一定和大当家一样,身形威猛高大,面容粗犷威武,光是站在那里便令人心生拜服……

    可眼前这个面容清秀、瘦胳膊瘦腿儿的小白脸是怎么回事?

    还没他们这些山匪粗!

    众人只感觉有什么东西无形的碎了。

    “大、大哥!”二当家踉跄地后退一步,不敢置信道,“他真是你四师弟?”

    “那当然,如假包换啊!”大当家高兴地伸出粗壮的臂膀,直接将无迹像举娃娃一样举了起来,仔细打量,“四师弟,好久不见哪!三师弟呢?难道也来了?快让他出来,给师兄抱抱!”

    无迹无奈地揉着眉心,庆幸此时二殿下并不在场,不至于看到他此刻的窘迫之态,他掰开大当家的手,落到地面上后才道,“我是秘密前来的,倒是师兄你,怎么落草为寇了?”

    “咳,此事说来话长……”

    大当家将过往之事一一道来,见到四师弟的他非常高兴,他高兴,整个寨子的兄弟们也跟着高兴,一起趁兴喝起酒来,朝着无迹问东问西。

    问那三师弟是否如大当家一样威武雄壮,问大师姐是否如大当家吹嘘那般美若天仙,又问那二殿下是不是也如大当家所言那般,柔弱无比,一屁股就能坐死。

    只有二当家一个人碎掉了。

    他虽不聪明,但也不傻,早闻大哥的师姐绝色天下,乃是当朝唯一的贵妃,其子更是地位尊贵、国色天香,被两个师弟贴身护佑着。

    所以他顿时明白过来,那位病弱的美娇娘,根本不是什么商户夫人,而是当今圣上的儿子——二殿下!

    呜呜呜,他的新夫人……

    他那么大一个夫人,没啦!

    于是,翌日,谢承泽醒来时,便对上了二当家那幽怨又泛红的眼睛,满身溢出的酒气可想而知是喝了多少酒。

    谢承泽默默拉了拉被子,缩进被窝里。

    干嘛这么看着他?好似良家小媳妇被强迫了似的?

    看到他的动作,二当家扒着炕床边边,不禁质问道,“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对方的眼神和语气过于幽怨,以致于谢承泽不禁生出一丝心虚,暗道:难道他昨晚夜会沈渊被发现了?

    可二当家看起来并没有生气……难道他很大方并不介意,又或者是因为他太过貌美,不舍得对他生气?

    不不不,肯定不是。

    谢承泽摇摇头,否认了这个假想,又开始猜测,难道二当家是在暗示他一个人占了火炕,不给他睡?

    他正思索着,没想到,一旁的二当家看到他“理直气壮”地摇头否认,眼神顿时更幽怨了。

    好一个薄情寡义之人!

    他伤了一个情窦初开的猛男的心,良心竟然不会痛!

    当官的果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皇帝和皇子更是!

    二当家不禁朝门外哀嚎一声,告状道,“大哥——!你看他!”

    “师侄醒了?”

    虎啸般的嗓门先传进了屋内,大当家弯腰走进门,看到醒来的谢承泽顿时眼眸一亮,“我就说为何看你总觉得有些眼熟,只是当时你遮着面纱,看不太清晰,我的眼神又不太好。”

    大当家坐到炕边,凑到谢承泽面前,眯眼好生打量了一番,不住地点头,“像啊!是像,果然是师姐的儿子。”

    离得这么近才认出来……谢承泽不禁道,“你该不会是个近视眼吧?”

    “何为近视眼?”大当家疑惑道。

    “就是看远的地方会很模糊,噢,你们这里应该是叫短视。”

    大当家立马点点头,“师父他老人家确实说过,这是短视怯远症,没法治。”

    说完那大巴掌不禁捏了捏谢承泽那细溜溜的胳膊,感慨道,“唉,师侄虽然长高了,可还是弱不禁风,看着就能一……”

    “能一屁股坐死,师叔你想说的是这个吧?”谢承泽扶住脑袋,摇摇头,面上透出几分苦涩的笑意,“小侄儿也没办法,如今小侄儿命不久矣,能在死前见到师叔,已是十分喜悦和满足……”

    “什么?!”大当家一惊,“师侄当真病了?!莫不是和你那死爹一个病?该死的,大师姐哪里都好,就是眼瞎,看上的男人不是病种,就是孬种!”

    “咳咳咳,是啊……”谢承泽咳嗽几声,对于大当家骂建帝是个孬种感到十分震撼且赞同,他瞥了眼倚在门边的沈渊,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后,这才边咳边掩着唇,面色落寞道,“只可惜,小侄儿心中还有一遗愿,未曾完成……”

    “师侄!老天不长眼啊!师姐已经走了,为何你连师姐唯一的子嗣也不放过!”大当家顿时痛哭流涕,将谢承泽狠狠抱入怀中,悲愤道,“你说!师叔便是拼了老命,也会帮侄儿完成遗愿!”

    “师、师叔,要被勒死了……”谢承泽好不容易挣脱开来,喘了口气,这才幽幽道,“师侄想要一座三丈高的冰雕,将其刻成自己的模样……”

    “冰雕?”大当家挠挠脑袋,求助似的看向二当家和沈渊,“冰雕是何物?”

    二当家茫然地摇摇头,沈渊微忖了一下,开口道,“木雕为木头雕刻之物,石雕为石头雕刻之物,莫非这冰雕,乃是由冰块雕刻之物?”

    谢承泽点点头,不愧是他看上的男人,立马就领悟了!

    第127章

    狮侄儿大开口,小鬼索命的黑山洞

    “原来如此。”大当家继续挠挠脑袋,寻思这小侄儿的遗愿玩得还挺花,“只是,三丈高的冰雕……该从哪里去找啊?”

    “咳咳咳,自然是这江里、河里……把冰块凿出来,再堆在一起。”谢承泽掩住唇,垂下的小眼珠微微转了转,“只是普通老百姓毕竟力弱,恐凿穿冰河的速度相当慢,也不知小侄儿能不能熬到冰雕完成……”

    “无妨!寨子里的兄弟们力气都大!不就是三丈的冰雕么!”大当家自信地拍拍腰上的虎头斧,“师叔连夜给你挖出来!正好寨子里有工匠,让他们给你做冰雕像!”

    “可是……”谢承泽微微偏头,齿间轻咬着下唇,一副欲言又止的姿态,“小侄儿想要一百座三丈高的冰雕……”

    ……

    ……

    ……

    大当家内心发出尖锐的爆鸣声:多少???

    “这遗愿是不是太苛刻了?”

    见大当家噎住,谢承泽顿时泫然欲泣,神色哀戚道,“小侄儿久居京城,虽没见过什么世面,可心里想的也只有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所以在临死之前,想为母妃的家乡,辽州的百姓做出最后一点贡献。”

    他找好合适的角度抬头,一双水眸溢出悲伤又倔强的泪水,令人望之便是怜惜不已。

    只听他低声啜泣道,“辽州山匪众多,外地商户都不愿来这里做生意,导致辽州物资匮乏,百姓生活贫苦。若能建上一百座各式各样的冰雕,必定能吸引来各地的商豪来此游迹,让辽州的商铺生意重新活起来……”

    “师叔……”他沙哑着嗓子,可怜巴巴道,“如果连你都无法帮我,小侄儿恐怕也只能死不瞑目了!”

    “这……不是我不愿意啊师侄,实在是一百座冰雕——”大当家掰着手指头数了数,“千金寨的人手不够啊!”

    谢承泽瞥了一眼沈渊,眼神示意:等什么呢?还不快上!

    沈渊心领神会,顿时明白了谢承泽到底想干什么,他走上前道,“虽千金寨的兄弟们不够,但辽州这么多山,这么多匪……或许可以一试呢?”

    大当家顿时一捶巴掌,恍然大悟:“对哦!”

    山匪好啊!辽州的山匪们大多身强力壮,去江河里凿冰块那是绝对没问题的,唯一的问题就是,山匪们可不好说话,大家都是占山为王,凭什么要听你的?

    不过倒是可以借招安一事,趁机收拢这些山匪,只是想要收服他们,光靠武艺可不够,还需要有格外的本事。

    “此事我得想想,好好想想……”

    大当家叩着下巴,沉思着走了,沈渊瞥了眼谢承泽,才抬脚跟上大当家,显然是打算继续游说对方收服附近的山匪。

    二当家也想跟着走,却被谢承泽扯住了袖子,他眨眨眼,眼神里尽是令人神魂颠倒的期待之色,“二当家,你今天有空吗?”

    ——

    等二当家回过神来时,他正左手拎着盛依人,右肩扛着谢承泽,走在了下山的崎岖道路上。

    山上的雪层还没化,一步一个脚印,偶尔能看到山间野兽的爪印,每当这时,二当家就会根据地上的兽印确认是否要换一个方向,避免与山间的猛兽碰上面。

    “二殿下,你到底想找什么啊?”

    盛依人拍了拍靴子上的雪,抬头问谢承泽。

    谢承泽捻着手心里的一抹黑渍,漫不经心道,“我在找,一种黑色的金子。”

    昨日进入大堂后,谢承泽便将内里尽数扫视了一遍,山匪们打扫得并不精细,尤其是地面,来来往往总是会留下很多痕迹,木桌、板凳的暗面也常常照顾不到,因此可以看到很多漆黑的痕迹。

    这些痕迹比“脏痕”清晰很多,像是在哪里蹭了一手煤灰,还没来得清洗便蹭在了四处,擦也擦不掉,而山匪们的鞋面上也有这种污渍,这意味着他们必然在哪里踩过煤灰……

    而有煤灰的地方,地下很有可能会有煤。

    所以他让二当家带着他,去千金寨兄弟们总是容易踩脏地方。

    “快到了。”二当家拎起盛依人加快了速度,很快,他们便停在一处山洞前。

    “这是当初建立寨子的时候凿出来的,为了避免有人上山发现千金寨,所以有兄弟提出凿几个巡逻洞,每天派人在山中定点儿巡逻。”

    二当家解释着山洞的用处,将两个人放了下来,“不过在冬天,兄弟们都宁愿巡逻也不愿在巡逻洞里呆着。”

    “哦?”谢承泽讶异,“为何?”

    “额……”二当家挠挠头,“不知道为什么,一到冬季,在巡逻点休息的兄弟们总会有丧命的,他们都说,是以前死在里面的人来索命的。”

    “以前死在里面的人?”谢承泽不解。

    “咳,总有胆子大的人敢来千台山,为了不被发现寨子的存在,所以就只能……”二当家摸了摸鼻子,然后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谢承泽:“……”

    确实是山匪会做出来的事情。

    揉着眉心摇了摇头,他走进山洞之中,发现这里面倒是精细,还特意做了排雨的地沟,里面摆放着一个木桌两个板凳,有两个巡逻的山匪应该是滑倒了,身上全是雪湿湿的,正在里面生火,打算把衣服烤干。

    谢承泽低头察看,地上果然黑黢黢的,不少黑粉混在黄土之中。

    “二当家?”见到他们三人,那两个山匪意外道,“您怎么来了?”

    “陪二殿下来逛逛。”昨夜大家都知晓了谢承泽的身份,因此对于“殿下”二字并没有意外,而是纷纷偷觑着谢承泽,暗道他长得可真是绝色。

    谁能想到,二皇子会出现在这破山头上,还是大当家的师侄啊?

    谢承泽在山洞门口站了一会儿,这才顺着那条排雨沟朝着洞内深处走去,直至最后,停在了尽头的一个深坑前。

    那深坑里黑黢黢的,鼓着两个土包,上面还雕刻着某某某之墓。

    谢承泽揉了揉眉心,大概猜出了这两具尸体的来源,“然后你们杀了人,便埋在了这里。”

    二当家点点头,看起来还挺骄傲,“那可不咋滴!我还特意问了名字,给他们做了碑呢!好歹不至于像那些商户一样,死了连个坟头都没有!”

    盛依人呵呵了两声,“那你可真善良。”

    二当家摆了下手:“哪里哪里~过奖过奖~”

    盛依人:……我那是夸你吗?!

    谢承泽蹲下来,伸出一块手帕,赫然是沈渊昨天递给他擦雪水的那块儿,他在深坑的边缘抹了几下,上面便留下了很多浓重的黑粉。

    谢承泽嗅了嗅,随即转头看向那两个看热闹的山匪,示意道,“二当家,你让他俩下去,凿些黑石头上来。”

    “行!没问题!”

    二当家嚎了一嗓子,那两个山匪连忙跑过来,听到吩咐后瞥了眼那深坑,面色上有些为难,显然有些不情愿。

    “你们不会是怕鬼魂索命吧?”谢承泽咳了几声,露出讶异又唏嘘的眼神,“我还以为山匪都很厉害呢,原来胆子这么小啊……”

    这特娘的谁扛得住?

    两个山匪立马拍拍胸膛,表示这根本没什么问题,然后滑进深坑里,开始用刀去砍里面的黑石头。

    不一会儿,便捧着几块零落的黑石块爬了上来,“挖好了!怎么样?是要这个嘛!”

    谢承泽点点头,开始吩咐道,“把它扔进你们刚刚燃起来的火堆里,再把木柴全都抽走。”

    “那火不就灭了?”两个山匪面面相觑,不知道谢承泽到底想干什么。

    见二人不动弹,二当家不由抬腿各踹了他们一脚,催促道,“快点,磨叽啥呢?又不是要你们的命!”

    两个山匪连忙走向那烤火堆,将那黑石头放了进去,随即用刀将里面燃烧着木柴挑了出来。

    而后,他们便震惊地发现,那黑石头竟然烧起来了!

    第128章

    四十来岁的年纪,正是闯荡的时候!

    “这!这石头竟然能烧起来?”

    两个山匪不可思议道,伸手用刀拨弄了一下那几块煤石,不料因为空气的灌入,反而燃烧得更旺起来。

    盛依人目瞪口呆地望着,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差点以为自己眼花了,“殿下,你要找的,便是它?”

    “没错。”谢承泽蹲下来,伸手凑近那火焰,透过皮肤传来的炙热温度,让他不由弯眉一笑,“这几块煤矿,至少能烧三到六个时辰。”

    盛依人、二当家、山匪:!!!

    三到六个时辰!

    若是换成同样大小的木柴,可就很快便烧完了,这其貌不扬的黑石头竟然这么耐烧?

    盛依人一下子就从中嗅到了商机,此物显然比木柴罕见且耐用得多,必定会受达官贵人所喜好,且这些煤石头也比正常石头脆许多,若是能够制作成恰当的大小,使其能够成为暖手的物件,价格对于商人来说自然十分喜人。

    若是再能够占据这么一座煤矿……

    不。

    盛依人又摇摇头,心里生出一丝遗憾和惋惜。

    这些煤矿,恐怕无法成为个人所有,因为这些煤石头经久耐烧,简直是冶炼铁矿的绝佳之选,朝廷若是知道了,一定会对此高度重视——

    它会像盐和铁一样,成为扶持朝堂财政的重要收入来源。

    不过,盛依人也没有因此气馁,即便无法占有煤矿,她也可以去做与煤矿相关的东西,就比如刚刚她所想的小热手炉子,若是能找到合适的铁匠,必定能打造出来奢品,卖给宫里的贵人。

    别忘了,她可是京城第一美人,引领着整个京城乃至周边州府流行的物件款式。

    她用什么,自然有的是人跟风买什么,不愁赚不到钱。

    微微收起思绪,盛依人很快就想通了这其中的关节。

    当初二殿下匿名让自己说通北方商户去益州卖粮,是为了让处于水患饥荒的益州难民们能够吃上饭,而后来让自己寻找能够自燃的山体,那么……

    她笃定道:“二殿下寻这煤矿,是为了让北方百姓熬过雪灾,从此不再畏惧寒冬吧?甚至,还不止于此。”

    若整个千台山下都是煤矿,盛依人简直不敢想象,朝廷会赚多少银子,铁器会如何迅速发展,而建安颓靡的兵力又会如何膨胀,最终走向国富民强的道路。

    谢承泽笑着看了她一眼,“这么信任我?或许本殿是为了冶炼兵器造反呢?”

    盛依人摇摇头,“若真如此,您便不会带着臣女来了。”

    而且她相信,就算二殿下逼宫造反,一位认可女子价值、不会贬低女子能力反而还会善用对方的帝王,也不会太差。

    说不定,如果哪天二殿下真的反了,她可能还会站在二殿下这边……

    一旁的二当家和两个山匪眨了眨眼,心中百般感慨。

    没想到,这位二皇子还挺爱民的,不仅如此,还慧眼识珠,他们在山上呆了这么多年都没发现这黑煤,二皇子一来便发现了!

    二当家暗暗道,可惜二皇子命不久矣,既然如此,他必然要替他完成那个什么一百座冰雕的遗愿!

    ——

    因为二殿下的身份曝光,胡来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

    他在寨子里溜达来溜达去,眯成缝儿的眼睛,打量着千金寨里正在操练的兄弟们,偶尔停下来捏捏对方的肌肉,不时发出赞叹之声,“好啊!年轻人,这肌肉甚好啊!”

    个个身形挺拔,体格健硕,十分适合炼成二殿下的“死士”啊!

    被他夸赞的山匪们,顿时有些害羞也有些自豪,毕竟大当家的武功高强,他们为了活命,也跟着学了一些武艺,即便没有大当家那么厉害,也比普通镖师强多了。

    更别说,他们受大当家的影响,还特别自律。

    他们丝毫不知自己在胡来的眼中,已经成为了会被剥夺人格自由的鹰犬,纷纷谦虚道,“哪里哪里,我们大当家才厉害。”

    胡来对大当家自然也很满意,这样的壮士,就该为二殿下去战场上冲锋前阵,说不定还能为二殿下收服匈奴一族,再创史书级别的功绩。

    不过树大毕竟招风,二殿下最近的动作太多,容易招惹猜忌,此事可以先放置放置。

    溜达完了操练场地,胡来便又背着小手,溜达去了沈渊那里。

    他还一直记得双管齐下的事情,如今苏清河已然成为二殿下的人,那么就剩下招揽备受建帝欣赏的沈渊了。

    二殿下到底是太过腼腆,此事还是需要他老胡出马撮合。

    来到沈渊的房间,胡来站在门口,凑了凑耳朵。

    里面传来沈渊和大当家谈话的声音,听得不太真切,只听到什么“招安”“围攻”的字样,于是胡来便直接敲了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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