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贪污巨头杨尚书,以身入局杨清辉

    谢承泽一进殿,便发现大臣们双肩颤抖,面若悲戚,似有万种委屈欲诉出口。

    谢承泽不禁一乐。

    哟,各位朝廷打工人也是演技十分卖力啊,这是在忧愁户部尚书贪污一案会牵连自身,所以特意摆出这副愁苦模样,想要逼迫建帝轻拿轻放吗?

    也是不容易呀~

    谢承泽的早班怨气终于松缓了许多,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朝着自己的位置走去。

    哦,别误会,他的腿没受伤。纯粹就是不想上朝的时候站上几个时辰,所以故意装作右腿也受了伤,好蹭个凳子坐坐。

    让我看看~

    谢承泽慢悠悠地挪到大殿中央,探出脑袋朝着自己的位置看去,却瞥到谢瑾瑜和谢子渺的身旁,竟然空无一物。

    他当场脸色一黑,转头便是朝着大殿门外走去。

    连个板凳都不给,还想让他成为众矢之的?

    这破班,谁爱上谁上!

    建帝见他转身,似有感应地瞥了一眼谢瑾瑜的方向,意识到什么,连忙开口,“赵全,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扶承泽进来,给他赐座。”

    谢承泽身形一顿,暗骂一句狗皇帝,只好又硬着头皮转回身,继续朝前走去。

    赵全差人搬来椅子,便连忙扶着谢承泽坐了上去,谢承泽坐下后,这才清了清嗓子,不太走心道,“谢谢父皇,父皇真好。”

    “哎。”建帝笑眯眯地应了一声,这才开了朝,对着下方一干大臣道,“众爱卿昨日说到哪里来着?”

    金銮殿内微微沉寂,片刻后,一位官员跨出一步,面色坚毅地开口,“陛下,杨尚书自担任户部尚书以来,日夜操劳、清廉自守,朝野上下皆是看在眼中,便是连先帝都挑不出其错处来。即便杨尚书偶有疏忽,或一时行差踏错,那也是人之常情,更该念其过往功劳,给予戴罪立功的机会,而非一味追责,记失忘功。”

    说到这里,他微微一顿,目光中闪过一丝不忿,“然而沈侍郎却无端出言,对杨尚书进行不实之污蔑,他刚入朝堂少不更事,我等可体谅其急于事功,但也不能任由杨尚书受其栽赃啊!”

    言罢,那官员躬身一礼,高喊道,“还望陛下圣裁,为杨尚书做主!”

    建帝轻嗯了一声,视线轻门熟路地飘到了谢承泽身上,笑吟吟问道,“承泽,你觉得呢?”

    沈渊幽邃的视线也一并落向谢承泽,眼底眸光闪烁不定。

    杨清辉贪污下台必成定局,谢承泽,众目睽睽之下,你打算站在忠与奸的哪一方?

    谢承泽心中微叹一口气。

    “儿臣觉得……”美艳的青年清了清嗓子,继而振臂高呼,“杨尚书,他冤哪!实在是太冤了!”

    话音一落,众臣不禁纷纷抬眸,愕然地看向谢承泽,显然没想到他竟然会为杨清辉求情。

    杨清辉也意外地看向谢承泽,随即想起什么,又了然如心。

    当初给益州捐银,二皇子那一万两白银可是都还回去了,恐怕二皇子也是怕此事败露,所以才想保下自己。

    而建帝宠溺二皇子,有二皇子撑腰,自己自然不会有事。

    杨清辉不禁暗暗得意地看向沈渊,这小子就是太年轻了,根本不懂朝堂之中的龃龉与蝇营狗苟。

    沈渊目光沉沉地望着谢承泽,心里不知在想什么,而建帝则十分感兴趣地问道,“承泽何出此言?”

    “父皇可曾想过,杨尚书为何会行差踏错?”谢承泽认真问道。

    建帝微微沉思,继而转头看向杨清辉,“杨清辉,你说,为何会行差踏错?”

    杨清辉下意识准备解释自己只是一时鬼迷心窍,其实早就后悔了,却不料,话还没说出口,木椅上的谢承泽便用那只没有受伤的手,猛地拍了下椅子的把手,吸引走了所有大臣的注意力。

    只见他表情愤懑道,“还不是因为杨尚书他善啊!”

    杨清辉:?

    啊?谁善?我吗???

    谢承泽义愤填膺道,“众所周知,我建安国库囊中羞涩,每次各地受灾,户部都掏不出多少银子!”

    “去年如此,今年更盛,来年怕是更难掏出赈灾银!届时没了银子,各地民怨载道、群情激愤,一旦发生动乱,必然会影响到我建安王朝的稳定,杨尚书他怎能坐视不管?”

    谢承泽声线高昂,满脸激动,“可各地财政皆为赤字,朝廷百官又消极怠工,杨尚书一人怎能撑起如一筐死鱼般颓靡的朝堂?他只能另辟蹊径,走上一条舍己为人的险路!”

    众大臣纷纷张大嘴巴,目瞪口呆地看向此刻口若悬河的谢承泽。

    险路?

    什么险路?

    “那便是贪污!”表情激奋的谢承泽拍椅而起,拖着“残躯”慷慨陈词道,“众位想想,如若杨尚书不贪污,那么来年会发生什么?”

    “各地战乱!饿殍遍野!匈奴乘虚而入,建安王朝名存实亡,大危矣!”

    “可若杨尚书贪污了,又会发生什么?”

    “来年百姓饥苦之时,杨尚书的私库中却早已储备好了大量赈灾银,足以帮助朝廷渡过此等难关!”

    “各位皆知,今年本就国库虚空,若非杨尚书将益州的赈灾银贪污进私库,那常年无所建树的梁知府,又怎会绞尽脑汁地想出了天府计划?!”

    “极致的苦难与逼迫,可以激发出人的极限与潜力,杨尚书这分明是有意为之,刻意营造出国库虚空的假象,只为激发出各位大臣们的潜力,像梁知府一般超越自己的极限,努力为朝廷效力啊!”

    “为此,他不惜献祭自身,以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忠心烈胆,顶着被杀头的罪名,筹谋这表面贪污实则攒银一事,只为建安王朝来年国泰民安、天下太平!”

    “谋臣以身入局,与天对弈,以命为棋,惨胜半子!”谢承泽高呼一声,神情壮烈无比,“啊!这是何等的悲壮慷慨!何等的可歌可泣!”

    杨清辉:……

    众大臣:……

    建帝:……

    沈渊:……

    谢瑾瑜、谢子渺:……

    第74章

    安于现状的朝臣,猪队友的谢承泽

    整个朝堂都麻了。

    众臣皆是震愣在原地,感觉脑子被什么东西给涤荡了。

    杨清辉自己也没想到,竟然还能如此解释自己贪墨枉法的“隐衷”,当即露出忍辱负重的神色,步履沉重地上前,言辞间满是苦涩道:

    “老臣本以为自身之行止,世人恐难解其意,早已备受世间误解之念,却是实在未料,竟是二殿下洞悉了微臣的苦心筹谋……老臣、老臣,唉……”

    言及此处,他喉头哽咽,欲言还休,摇头之间,满面哀戚又悲壮,“一切皆为建安黎民之计,老臣不敢有负先皇之托与陛下厚望,唯有以身入局、以命为棋,为建安来年之灾苦未雨绸缪……”

    谢承泽听得感动,不禁抬袖抹泪,“杨尚书大义啊!”

    先前为杨清辉辩驳的官员,也纷纷顺势高呼,“杨尚书大义啊!何至于此啊!”

    唯独监察院陈御史满脸怒容,“颠倒黑白、混淆是非!简直是驴鸣犬吠、荒谬至极!”

    他愤然出列,对着谢承泽斥责道,“杨清辉之行事,实为贪赃枉法,昭然若揭!而今以未雨绸缪之虚词,巧饰其罪,欲脱干系,百官竟也争相附和,信以为真,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二殿下贵为建安天胄,承万民之供养,理应明辨是非、严惩奸佞,岂可包庇此等贪墨之徒,给百官树立不良之典范,贻害无穷!”

    他言辞振振,将一腔不满与失望尽数发泄在谢承泽身上,接着转头对建帝道,“陛下!老臣斗胆恳请,敕令监察院严加彻查杨清辉贪赃枉法之事,万不可轻描淡写、纵恶养奸,以免败坏朝纲,玷污朝堂之清名!”

    建帝沉默了沉默。

    他是万万没想到,谢承泽竟会选择挺身而出包庇杨清辉,毕竟按照谢承泽以往的性子,若贪污证据已然摆在眼前,他必定会严词痛斥杨清辉,还会抢着要彻查杨清辉过往的罪行。

    可现下,他为何会突然为杨清辉洗脱罪名呢?

    是私下同谋,还是另有所图……

    建帝正思忖着,突然听殿下谢承泽的声音响起,语气满含惊愕,“陈御史,你凶我?”

    建帝:?

    陈御史:?

    不是?谁凶你了?

    “难道本殿说的不对吗!”谢承泽不服气道,“你就说,若非杨尚书贪污挪银,来年灾荒,咱们从何处掏筹措赈灾银?”

    陈御史虽然老了,但脑子却很好使,“无论如何,国法森严,杨清辉都不该私用职权!殿下为何不想想,这些贪污的背后,又有多少无辜百姓受难,那些被饿死的百姓难道就不是命了吗!”

    谢承泽面上不以为然,语气十分跋扈,“若非朝廷无能,杨尚书何至于以旧命换新命?这都是为了建安王朝的延续!”

    “那殿下可曾想过!若让那些受难之民得以存活,耕作纳税,国库何至于空虚至此!”陈御史斥责道,恨铁不成钢道。

    “可笑!”谢承泽大袖一挥,冷笑道,“区区几个平民的耕作之税,何以填补充盈我偌大的国库?”

    他朗声讥讽道,“陈御史也是在朝堂上呆久了,不曾去民间瞧一瞧,百姓们如今过的都是何等水深火热的日子!本殿这一趟益州之行,一路只见贪官污吏、百姓穷苦,种地耕作连填饱肚子都难,又如何为国库充盈库银?”

    “如若百姓活命就能勤于耕作纳税,岂非广育子嗣便可令我建安王朝金银盈库,财帛满溢?那还要尔等朝臣做作甚?不若直接滚回家生孩子去!”

    谢承泽继续怒言相向,“历年赈灾,都只可解近渴不可解远饥,百姓依旧吃不饱饭,挨不过冬寒!尔等却安于现状,只会照抄落后旧朝的赈灾经验,对根本问题推三阻四,得过且过,误我建安王朝江山!”

    “这次若非杨尚书贪了益州赈灾银,那益州的梁知府怎会被逼得翻遍史书与地经、绞尽脑汁地想出天府计划,不仅令益州水患得以解决,未来甚至还可以福泽整个建安王朝?!”

    “而若非杨尚书贪了益州赈灾银,本殿又怎会知晓尔等如此废物,在朝堂上如同摆设!一个地方官员被逼一把后尚且知道实行大于理论,你们的脑子里却只有铜臭大粪,不仅不懂杨尚书的谋略和可贵,反而步步相逼,囿于朽法,不知变通!”

    一番诡辩,说得陈御史脑瓜子嗡嗡的,指着谢承泽连道,“你、你、你这是诡辩!”

    “不会诡辩的皇子不是好皇子,不会上进的臣子亦不是好臣子!”

    谢承泽自信地扬起头颅,“你们站在这里有什么用?还不是不知如何改进农具,不知如何利用山水务农,不知如何令我建安王朝四通八达,更不知如何令我建安王朝可持续发展?如此一来,还不如学习杨尚书贪墨枉法,逼迫出地方官员的极限,给自己收拾烂摊子呢!”

    杨清辉:?

    是错觉吗?怎么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儿?

    陈御史被谢承泽说得面红耳赤,却又不得不承认,如果朝廷百官真的有用,又怎么会致使百姓受苦,民生凋敝呢?

    “那二殿下到底是什么意思?”陈御史不禁恼羞责问,“难道要对杨尚书贪墨枉法之事,既往不咎吗?”

    杨清辉也不禁看向谢承泽,谢承泽朝他眨了眨眼,示意:莫怕!本殿向着你呢!

    杨清辉这才轻松了口气。

    看来,二殿下这是妥妥自己人了。

    正这么想着,便听谢承泽对着沈渊挑衅道,“沈侍郎,你口口声声说杨尚书牵扯的绝不仅是益州贪污案,那你可有其他证据,证明杨尚书一直都在贪污腐败?”

    沈渊沉默了一下,他眸光闪烁地看了眼谢承泽,继而缓慢道,“微臣猜测……”

    “好啊!”谢承泽立马大声打断,仿若找了什么绝佳的破绽,“仅凭几分猜测,便妄图构陷朝廷忠良,沈大人如此行事,岂不是要将朝中同僚皆视为可随意揣测审查之辈,踩其官身作己之垫石,行那直上青云之事?如今的朝堂,可经不得沈大人如此折腾!”

    杨清辉听了,顿觉身心舒畅。

    二殿下说得实在太好了!怼死这个姓沈的狂妄小子!

    怎料沈渊不慌不忙,淡淡道,“微臣并无随意揣测之心,只是刚刚杨尚书已经亲口承认,自己为了未雨绸缪不惜以身入局贪银,那么也相当于承认了自己贪污腐败的勾当,当以交于监察院对其财产清查,追溯贪银去向,没收其全部非法所得,充盈国库。”

    “额……”谢承泽面上一噎,一时有些语塞和茫然,片刻后,他眼神焦急地看向杨清辉:老铁!好像玩脱了,这咋整!

    杨清辉:?

    杨清辉:!!!

    第75章

    红脸白脸大和唱,贪官一落万民生!

    不对!

    不对啊!

    他本应该只承认益州贪污一事,巧借同僚之力以小化无,怎么突然就变成他承认自己一直以来都在贪污腐败了?

    是从哪里开始变得不对劲儿的?

    杨清辉大脑飞速运转,终于在回忆中寻到了溯源——

    是谢承泽给他扣了一个“以身入局”的大高帽。

    “陛下!”他连忙下跪,焦急解释道,“老臣就只贪了益州的赈灾银,绝无其他罪行了啊!”

    建帝算是终于看明白这场戏了。

    谢承泽这是在和沈渊打配合,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忽悠这杨清辉呢!

    建帝微不可察地轻挑了下眉梢,旋即面色一沉,语气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杨清辉!先前你自诩以身入局,蓄银以备赈灾之需,如今又说自己只贪墨了益州赈银,朕只给益州拨了三十万两白银,你口中的未雨绸缪,莫非就是仅凭这点银两,便可拯救黎民百姓于水火之中?”

    “究竟是你愚昧无能,还是为了洗脱罪名,在这里欺君罔上!”建帝厉声怒喝道。

    “这、这……”

    杨清辉额上冷汗涔涔而下,颤抖着声音道:“老臣、老臣……”

    该死,他刚刚怎么就承认那什么以身入局了呢!

    都怪二皇子说得太激奋慷慨、太能颠倒黑白了,以致于他一时没反应过来,无形之中承认了自己贪污的勾当!偏又让姓沈那小子趁机添油加醋,将事态扩大,令自己百口莫辩!

    “是老臣愚昧无能,望陛下念在老臣往日辛劳,宽恕一二啊!”杨清辉磕头如捣蒜,神情后悔道。

    沈渊见状,上前一步,拱手道:“陛下,既然杨尚书所言前后不一,为还朝堂清明,更需彻底查清此事,若杨尚书果真无辜,自当无所畏惧,坦然面对审查。”

    如今杨清辉自己破了这“无端臆度,不宜深究”的局,那么监察院也有足够名正言顺对户部进行彻查了。

    意识到此的杨清辉,不禁怒目而视,咬牙道:“本官自是不惧审查,只是如二殿下所言,沈大人如此行事,确有借同僚之阶以谋高位之嫌,还望陛下莫要纵容!”

    沈渊淡然抬眸,深紫的朝服下身姿屹立,宛若青松之挺拔,“若查实杨尚书除益州之事外别无过错,沈某愿亲疏上表,自请辞官,绕城三匝,公告四方,承认鄙人才德浅薄,误断忠良之实。”

    杨清辉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哼,既如此,那便查个水落石出!”

    好歹为官数十年,他又怎么会没有后手?

    沈渊,你还是太年轻了!就算你彻查户部,也不会找到什么证据的!

    “倘若杨尚书并非无辜,依我建安律法,户部尚书身居要职,掌管朝廷财政大权,若其贪污受贿,则罪加一等,当昭告四海,斩首于市,另对于其勾结、包庇或纵容其贪污的同僚、下属及亲属,也应一并进行彻查,根据涉案程度轻重,或贬谪流放,以示惩戒;或处以极刑,以儆效尤。”

    沈渊深邃的双眸缓缓眯起,步步紧逼,“杨尚书,你可认此法?”

    杨清辉牙关紧咬,狠声道:“法理昭彰,自当如此!”

    沈渊双手作揖,躬身向建帝道:“既然如此,陛下,微臣有物证一件,恳请呈上。”

    建帝轻轻抬手,示意准许。

    沈渊遂从袖中缓缓取出一物,赵公公连忙上前接过那书册,置于龙案前。

    杨清辉目光触及书册上的字,瞬间脸色煞白,心中波涛汹涌——

    此物怎会落入沈渊之手?

    杨清辉浑身颤抖,目光惊恐地看向建帝,只听见沈渊凉薄的声音,宛若裹挟着寒冰凉意的铡刀,朝着自己的项颈直砍而来:

    “陛下,这书册以话本故事的方式,记录了杨尚书所有贪污官银和名画珠宝的藏身之地,因为数量过大,许多私藏的官银都没来得及被清除上面的官印,很容易追溯其来源……”

    建帝翻阅着那本“话本”,看着上面被标记的内容,脸色骤然一变,怒然将那账册扔至殿下,“杨清辉!此物你作何解释?!”

    杨清辉仓皇地跪挪着朝那物扑去,在看到上面的字迹和标注后,顿时脑袋一嗡,只觉身首分离,身体彻底凉透。

    竟然是真的、竟是真的!

    沈渊怎会找到这东西?他明明藏在——沈渊怎么会找到?

    坐在椅上的谢承泽,双手挡在美艳如花棠的小脸前,绯唇缓缓咧开一个弧度,随着那弧度越来越大,逐渐咧出了一个极为狰狞浮夸的笑容。

    啊哈!

    傻眼了吧老贼!

    这就是权臣重生、手拿通关剧本的爽感啊!

    杨清辉双手颤抖地捧着那本书册,不知该作何解释,“臣、臣……”

    他下意识想要去看谁,却又生生忍住,将最后的希望放在了谢承泽的身上,“二殿下……”

    谢承泽脸上浮夸的笑容一秒瞬收,露出了可惜的神色,“杨尚书,唉,这朝堂之上,只有本殿懂你啊,以身入局,与天对弈,以命为棋,惨胜半子……”

    “半子何其多,半子何其少!半子落定局,万民就此生!”

    他拂袖潸然泪下,伤感的情绪丝毫不似作假,“律法昭彰,难逃此咎,杨尚书献祭自身成就建安,本殿惋惜不已,亦痛彻心扉,必当秉君之志,于来年忌日,向天下百姓昭明尚书之苦心!”

    “杨尚书——!来日九泉之下,本殿再与你把酒下棋,畅谈后世之盛况!”谢承泽撕心裂肺地喊道。

    一旁的谢子渺终于没绷住,抬手扑哧笑了一声。

    杨清辉:……

    我他妈——

    谁也别拦着我杀了这个蠢货二皇子!

    他竟然信了他的邪,以为他真的诡辩一绝!

    杨清辉知道自己注定一死,但他不想就这么白死,于是朝着谢承泽扑去,“二殿下!二殿下!您不能不管老臣啊!老臣可都是受您的指意啊!您之前捐给益州的那一万两白银,不也全回到您手上了吗?念及老臣多年鞍前马后,您求求陛下,饶老臣一命吧!”

    此话一出,满朝哗然,皆是愕然望向二皇子。

    那一万两白银,竟然又回到了二皇子手里?

    难怪刚刚二皇子一直替杨清辉说话,原来两人是同谋?

    眼见杨清辉扑来,谢承泽当即绷紧了身体,下意识朝沈渊看去,沈渊刚欲动,太子谢瑾瑜突然向前两步,飞起一脚踹向杨清辉腹部,将其踹出了三米开外。

    杨清辉顿时痛苦地倒在地上。

    谢承泽微微松了口气,从谢瑾瑜背后探出脑袋,眼神无辜道,“什么一万两白银?杨尚书你说什么呢?”

    “就在涿鹿县,老臣差人与二殿下您接头,将那一万两白银全都还给您了啊!涿鹿县县令也知晓此事!”杨清辉大喊道。

    谢承泽不禁蹙起眉头,“杨尚书莫要胡说,人家涿鹿县县令何其清廉优政,因怜悯益州百姓受灾,可是把家底都捐出来了,县衙上上下下都知晓此事。”

    “本殿那一万两白银,不是都在杨大人的私库里,留着来年当赈灾银吗?”谢承泽摇摇头,“还望陈御史将来别忘了记载入册,本殿的银子,可不想不明所踪。”

    没想到谢承泽竟然厚颜无耻到让户部填补这一万两白银,杨清辉气得吐血一口,当场昏迷过去!

    第76章

    逃过一命梁万达,老师点名谢承泽

    幽静雅致的庭苑深处,假山嶙峋,细泉潺潺而下,落入碧潭之中激起层层细腻的波纹,与池中锦鲤摆尾漾起的涟漪交织成一幅生动画卷,颇显自然意境。

    假山之畔,一人身着藏青锦袍,指间轻捻鱼饵,逗弄着池中那些被养得体肥的锦鲤,仅是背影便能看出其闲适悠然之态。

    直至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一位大臣匆匆行至其身后,额间微汗淋漓,低声禀告:“大人,诸事已悉数安排妥当,断不会累及大人分毫。”

    那人并未转身,仍旧淡然地将鱼饵撒落于水面上。

    池中肥鲤纷纷扑腾,溅起无数水花。

    久不得回复,那大臣暗自抹了把汗,继续言道:“沈渊如今深得陛下恩宠,又一举扳倒杨清辉,其势犹如烈火烹油日盛一日,恐日久天长,更难撼其根基,是否应趁早筹谋,以绝后患?”

    “沈渊此人身正清白,又有武略,陛下要保他,便无人能动。”那人语调清冷,淡淡道,“陛下意在为太子铺就权路,与沈渊正面交锋并非明智之举,唯有使太子与沈渊心生嫌隙,方为上策。二皇子与太子素来不和,可借此做些文章。”

    “大人说的是。”那大臣想了想,又疑惑问道,“那梁万达之事,大人真的打算既往不咎?”

    那人轻笑一声,“昔日吾确是错看了梁万达,未料他是一鸣惊人之辈,竟早与朝中之臣暗通款曲,布下天府大计,供吾实现大业。”

    “那天府大计,当真有用?”那大臣不解道。

    “如他信中所言,益州沃土众多,若水患解决,必成繁华天府,牵动朝之命脉。此等宝地若能为吾掌控,益处自是难以胜数,虽失数子,却得天府之利,实为长远之计。”

    那人语毕,复又长叹一声,言道:“姑且留他一命,他日若天府之计未能如愿以偿,亦好有个替罪羔羊以承其咎。”

    大臣闻言连连点头,又语三番,这才躬身告退。

    那人未走,依旧凝视着池中锦鲤,某一刻伸手,轻轻攫住一条探头而出的鱼儿,手指微动,那鲤鱼便瞬间毙命。

    他随手将死鱼掷回池中,池中锦鲤皆惊散四避,不敢近前。

    只听一道语气淡然响起,“可惜了,户部这一肥鱼。”

    ……

    杨尚书的倒台,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若说昔日那些肃贪之举,不过都是些田野除草般的小打小闹,细碎却不及根本,那么今朝之举,可以说是参天巨木连根而拔,其势浩荡,令朝野上下无不为之惊骇失色。

    无数双或怕或恨的眼睛,瞬间猩红地盯上了身处漩涡中心的沈渊。

    他犹如一柄历经百炼、锋芒毕露的精钢宝剑,横空出世,其势不可挡,一举掀开了朝堂水深火热的序幕。

    而胡蹦乱跳又不靠谱的谢承泽,则美美隐身,深藏功与名,成为了众臣提起来都嫌嘴脏的人物。

    为了稳固一下自己的人设,谢承泽还特意遣人抬着辇车带着自己径赴户部,势必要把那一万两白银全要回来,如此言行不一的胡搅蛮缠,可谓将贪财吝啬的嘴脸发挥得淋漓尽致。

    而在朝堂上,谢承泽也不忘给自己的富贵帝二代生活铺铺路,每每上朝前,他便坐在大殿最前方准备的殿椅上,扯着嗓子开始点名挑衅。

    例如这一日,他喊着工部尚书的名字,逼迫对方走过来,而后一顿嘴强输出,“你们工部能造出来日行千里、可载百人的铁车吗?什么?不能?那要你们有何用?若这铁车造出来,将士们何至于每每出征徒步万里,赶不上大战支援?”

    工部尚书:?

    你在做梦吗!这谁能造得出来啊!

    又例如这一日,他喊着礼部尚书的名字,迫使对方走过来,而后又是一顿嘴强输出,“你们礼部知道哪里有能御寒的草绒可以大量种植吗?什么?建安没有?那你们不会派人去外邦找吗?等着他们自己送上门吗?”

    礼部尚书:?

    外邦那是能够来去自如的地方吗!确定去了还有命活着回来?

    就连三司也被一顿输出,尤其是盐铁司,被阴阳得都开始怀疑人生了,“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有人掌握了盐铁司这么多年,还没找出精炼细盐的办法吧?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有人挖山挖矿挖了这么多年,只懂铁铜金银不懂其它吧!”

    这哪里是我朝福星,这分明是灾星啊!

    谢承泽阴魂不散,就连下朝都要拎一个大臣留下来阴阳一番,惹得朝中更是人心惶惶,每天晨起两眼一睁,便觉二殿下的身影在眼前晃荡。

    颇有种当年书塾念书时,被老夫子点名答题的恐怖既视感。

    第五日,建帝刚喊下朝,众大臣便脚步匆匆离朝,以免被谢承泽抓住,却不料,一个犹如兔子飞蹿的身影比他们更快。

    只见谢承泽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夺门而出,走得竟是比他们全胳膊全腿的还快!

    一边走,还一边放肆大喊,“这破朝终于上完了!你们继续上吧!本殿朝休去喽!哈哈哈哈哈——”

    众大臣:……

    又去朝休?!

    每天折磨他们也就算了,竟然还能朝休?!

    妈的嫉妒!

    ——

    承欢殿的那位一朝休,请帖便又飞入了苏府。

    与此同时,盛依人的请帖也递送到了苏清河面前,邀他黄昏在望月楼的雅间秘会一叙。

    苏清河捏着两份请帖犹豫再三,最后还是以久病虚弱恐难赴约为由,将承欢殿的请帖退回,而后于傍晚打扮成小厮的模样从后门离开,只身前往望月楼。

    雅间,盛依人身着一袭男子袍服,原本白皙滑腻的面颊不仅泛黄粗糙了许多,眉目也被描摹得粗犷了几分,像是个稍稍有些姿色又爱涂抹的纤瘦男子,因其双眸中闪烁的精明之光,透露出几分商贾特有的敏锐,才令人难以窥其真身。

    她端坐于木椅上,心中不断默念早已备好的言辞,待雅间门被推开,她猛然站起,却在看到来人是苏清河时,蓦地松了口气,“是你啊。”

    第77章

    搅入商海生意人,侍郎之女盛依人

    清河手提一精致红木食盒走了进来,目光触及盛依人这番装束,再回想她刚刚所言,不禁问道:“你这番装束,莫非是打算与沈兄坦白此事?”

    “不是。”盛依人摇头否认。

    她不似苏清河那般对沈渊一如既往,多年未见,她对沈渊的信任虽存,却不及往昔那般敢对他全盘托出,而且女子涉足商海本就容易被排外和诟病,更何况她还是官家女子,更不能轻易向旁人泄露身份。

    之所以信任苏清河,是因为苏清河也愿意冒险支持自己,而且两人才是真正的从小一起长大,情谊深厚,相知甚深,说句不正经的话,苏清河今天穿的什么颜色的亵裤她都知道,。

    苏清河将红木食盒轻置于茶案之上,缓缓揭开盒盖,同时问道,“既非沈兄,那你此番相约何人?又为何特地唤我前来?”

    “你可还记得,我曾说想要开辟南北商路之事?”盛依人轻理衣袍,复又落座,缓缓沉声道,“半年前,朝中一官员书信于我,言其与益州梁知府交谊深厚,他收到梁知府的书信,说其有意自北地采购粮食以解益州之困,得知我与各地商会有联系,便问我是否想打通南北商路,以图厚利。”

    “他的想法与我不谋而合,说会为我散播益州缺粮的消息,至于能不能说通各地商会前往益州并打开商路,便要看我自己了。”

    苏清河点点头,“你确实说过此事,不过后来未见你续谈,我便未再深究。。”

    “是的,因为此事发展得颇为顺利,不仅促成此事,更说服梁知府为北地商户减税,如今已有不少商户在益州立足,为南北商路之畅奠定基础。”盛依人笑着道。

    “那你今日要见的是……”苏清河心中已然有了数。

    盛依人点点头,“是的,便是那位官员。”

    “原来如此。”苏清河微微摩挲着茶杯,“那你为何叫我来呢?”

    盛依人有些抱歉地看着他,“清河,其实我也知道你的身份不便见朝中官员,只是对方点名要你在场……”

    点名要他在场?

    苏清河愣了一下,在商户眼中,他这个没有官职在身又颇受家主宠爱的苏家庶子,比那些真正的苏家才子要好接近得多,更适合用来合作,因此有他这个身份称作门面,盛依人当初的生意路才不至于走得太坎坷。

    可他在朝中官员眼里,不过是联姻棋盘上的一枚棋子,其价值不过尔尔,怎会突然点名让自己在场?

    还是说,又是哪位纨绔子弟的恶把戏?

    “你可知那位官员是谁?”苏清河有些不安,瞧这架势,对方显然是冲自己而来。

    “我也不知。不过你放心,对方说了只是见见你,若你到时见了他不愿意留下,随时可以离开。”盛依人说完,暗暗看了一眼苏清河。

    苏清河垂着眸,不知为何总觉得不对劲儿,心中更是升起赶快离开的想法,但对上盛依人那恳求的眼神,他只好轻叹一声,“好。”

    盛依人顿时喜笑颜开,“你放心,别忘了我可是生意人,直觉一向很准的,这位官员一定是个大好人!”

    话音刚落,雅间的大门便被敲响。

    “大好人来了!”盛依人连忙起身,清了清嗓子,再度理了一下衣袍,而后端着男子般的步伐沉步朝着门口走去。

    深吸了一口气,她目光陡然变得炯然,眸中盛上热情谄媚的笑意,打开了眼前的大门。

    下一秒,她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她定定看了眼前之人一眼,差点以为自己眼花了,下一刻便是“嘭”地猛地关上了门。

    苏清河听到动静,不由转头,关心问道,“怎么了?”

    盛依人张大嘴巴,脸上充满了绝望:我!瞎!了!

    苏清河:?

    雅间的门又被轻叩了几下,盛依人浑身一抖,硬着头皮将木门打开,随即便是跪倒在地,悲壮喊道,“草民见过二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啪——”

    苏清河手中的茶盏,瞬间掉落在地,裂成了三块。

    他惶恐抬眸,便是对上了一双极致美艳的丹凤眼,和一张勾着唇角笑得肆意蔫坏儿的绝世脸庞。

    完了!

    苏清河脑袋一轰。

    怎么会是二殿下?

    他上午才刚刚装病拒了承欢殿的请帖,现下却出现在茶楼与盛依人见面,这不是明摆着欺君之罪吗!

    苏清河猛然从椅子上站起,对着门口便是跪了下去,声音颤抖,“草民……见过二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匍匐在地的纤瘦身躯似刚出生的无毛小兽般颤抖着,苏清河紧紧闭着眼睛,心中惶然无措,不知自己是否还能再见到翌日的晨阳。

    盛依人垂下的头也是狠狠闭了下眼睛,内心震惊:二殿下怎么会在这里!

    这茶楼既没有爆满也没有被包场,这雅间更是不上不下的普通雅间,二殿下不可能因为这些原因特意来要这个雅间。

    那会是因为什么?

    排除了所有可能的答案,那么最不可能的答案便成为了真正的答案。

    二皇子殿下,便是那位与她互通书信的官员!

    难怪能在各地散播消息,又能让梁知府言听计从,甚至能开出降低十年商税的府印,如此大权,也只有跟着沈渊一起下益州的二皇子了!

    回想起北方商户归来时与她说的那些见闻,盛依人难以置信,那个解决了三万难民聚乱之祸,甚至提出“一方有难八方支援”这般惊人言论的人,竟是那个传闻之中平庸又蛮横的二皇子!

    甚至,他早在出发益州之前,便与自己通信谋划了北粮南调一事,此等远谋与心智……盛依人身躯微微颤动起来,只觉自己好像不知不觉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二皇子……竟是在藏拙吗?

    为什么?

    “都起来吧。”

    门外,谢承泽抬了下手示意两人起身,随即踏入雅间之中,十分不客气地坐到了茶桌主位上。

    淡然的视线落在了依旧跪在地上的苏清河,他眉梢轻轻一挑,语气玩味,“苏公子,还挺难请啊?”

    第78章

    察言观色盛依人,忧郁苦涩苏清河

    苏清河浑身一僵,胸腔内的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

    二皇子怎会出现在这里?

    是在府中安插了眼线,还是说在苏府后门派人跟踪了自己?

    又或者,依人说的那位官员竟然是二皇子的人?所以依人的请帖才会和承欢殿的请帖同时送往苏府,甚至还点名他必须在场?

    盛依人大步走过来,听到谢承泽的话,不由讶异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浑身颤抖的苏清河。

    这是什么情况?

    前段日子她正忙,所以不曾邀见苏清河,更不知苏府发生了什么事,现下看这情况,难道苏清河和二殿下之间曾发生了什么?

    似乎还是苏清河故意躲着二殿下,结果终于被二殿下给逮着了……

    大脑飞快运转,盛依人立马上前为谢承泽端茶倒水,扬笑问道,“此时恰是饭点,二殿下可曾用膳?是否需要草民遣人为您布置膳食?”

    谢承泽抬了下手,懒散道,“不必,本殿用完膳才过来的。”

    盛依人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掠过谢承泽的脸,见他神色愉悦,并无发怒的迹象,于是快步走到那红木食盒旁,将里面的几碟糕点拿出来,摆在了茶桌中央偏向谢承泽的方向。

    那几碟糕点,模样造型均小巧精致,一碟数个,摆在白玉盘上绽宛若初绽之花,美不胜收。

    谢承泽果然被吸引走了视线,脸上露出惊艳的神色,“好生精巧的糕点,本殿竟是头一回见。”

    便是连御膳房都未有这般精致的点心,谢承泽不禁暗道,果然高手在人间,一个小小的望月楼,竟是卧虎藏龙。

    不过,不知为何,这些糕点瞧着虽然精巧,却总有一种异样的感观,但又说不出来哪里奇怪。

    盛依人笑着解释道:“这是苏二公子自己做的,旁处可买不来,殿下要不要尝尝?”

    谢承泽顿时讶异地看向苏清河,“苏公子还有这等本事?”

    苏清河微攥了一下拳,面上有些愁苦。

    盛依人是女子,又与他一并长大,对他下厨一事早已习以为常,只觉他手艺精湛。可京城男子不管习文还是弄武,多是远离庖厨的。

    尤其在苏家这种京城名流世家,更是不齿将时间浪费在厨食一事上,否则说出去都叫人笑话。

    所以苏清河只有在与盛依人见面时,才被准许下厨做这些糕点,这也还是因为盛依人是礼部侍郎的嫡女,礼部尚书临近致仕,将来必然是盛家上位,父亲指望他与盛依人交好,才会下了这般特例。

    如今,二殿下本就瞧不起他,若是再知晓他身为苏家人却如此不务“正业”,怕是又会一番轻视和羞辱……

    苏清河心中酸楚,却也怨不了什么,因为是他自己天赋拙笨,读不懂圣贤书,亦背不得国法朝律,唯一能拿得出手的,还是被众人最瞧不上的手艺。

    苏清河已经做好了被羞辱的准备,然而等了半天,都没听到谢承泽的声音。

    他不禁偷偷抬头瞥了一眼,却发现谢承泽的眼神正直勾勾地盯着那些糕点,聚精会神似在寻找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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