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谢承泽沉默地抹了把脸。

    会倒是会,甚至原材料怎么提炼他都一清二楚,就是吧……提炼这个东西,不太符合他的身份啊……

    ……

    谢承泽非常忧伤且蛋疼。

    他坐在小板凳上,双腿抖得犹如筛糠,双手交叠无助地挡在了自己绝世美貌的脸蛋前。

    他的正前方,是县民们共用的茅坑。

    家人们,谁懂啊,想要在古代提取火药三原料之一的硝,他妈的竟然需要从人畜粪便中提取啊!

    他堂堂建安王朝二皇子,天下公认第一美男,如今竟是要落魄到提炼粪便了吗?

    有没有好心人救救他啊……

    谢承泽的双腿越来越抖,就在快要抖出三急的时候,突然后脊梁骨被戳了一下。

    这把他吓得一个踉跄,差点摔下小板凳,回头发现是一个高大魁梧的男子,看着又眼熟又不眼熟的。

    好像在哪里见过。

    谢承泽仔细回想了一下才想起来,哦,这好像是和卞阳春等人一起的,那个很没存在感的学子。

    叫什么来着,忘了。

    “有事吗?”谢承泽仰头问道。

    那魁梧学子的性格似乎极为内向,之前一路同行时就不见他蹦一个字,当下也是微微点头,不再言语。

    谢承泽:……

    “不是,兄弟,你有啥事直说啊?”

    似乎察觉到谢承泽的不耐烦,魁梧学子蹲下来,捡起旁边的一个小石头,在地上写到:“小生是个哑巴。”

    谢承泽:啊——!

    我真该死啊——!

    本就自闭的谢承泽更自闭了。

    “小生想问,”魁梧学子手速非常快地在地面上写道,一手楷字十分流畅好看,“大地震,真的可以开山裂地吗?”

    谢承泽欣赏了一会儿他的字,随即道,“当然可以,大型地震可以做到。”

    “挪山也可以?”魁梧学子又写道。

    “挪山就不行了。”谢承泽摇摇头。

    “那愚公移山?”魁梧学子写完后,抬起头,露出了一个适当困惑的表情。

    谢承泽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耐心解释道,“挪山是因为地壳运动,地壳运动就是……额……”

    他张开双手,尽量用古人能听懂的词语表达道,“大地底下有很多石头板块,就比如我的双手是两个石头板块,这个板块上是豫州太行山,这个板块上是豫州王屋山,两个板块平时比较安分,但是偶尔会因为地底太热,他俩热得不行了,就啪地分开了,也可能彼此相爱宁死不分,甚至为了证明自己爱对方天长地久,故意挤在一起发生碰撞,融合成了一座山。”

    谢承泽抬头问道,“我这么讲,你能明白不?”

    魁梧学子沉默了沉默,默默竖起了大拇指,随后从胸口襟内掏出一本薄册,用一根小炭笔飞速地记录着什么。

    谢承泽:?

    你有纸和笔,你还在地上写字?是我不配呗?

    谢承泽凑过去瞧了瞧,发现魁梧学子写的正是自己刚刚说的内容,不过把什么相爱天长地久的词给省去了,大概就是记录了地底下有石头板块,石头板块会因为受到类似热力的东西,导致发生各种不同的移动。

    他不禁摸了摸下巴,“你不怕我是在忽悠你啊?”

    魁梧学子看了他一眼,随即在地上写道:“你懂烧山冷浇,也好像懂地震。”

    谢承泽也捡了个块儿石头,把魁梧学子的“好像”两个字给抹掉了,换成了“有点”。

    魁梧学子:……

    魁梧学子看着地上的字,心里默默道:真丑。

    他又问了一些关于地震的问题,见他这么好学,谢承泽便把自己知道的都掰碎了给他讲,最后道,“我只知道这些了。”

    魁梧学子又写到:“有关地震的预知,你又知道多少?”

    “不知道,我只知道地动仪。”谢承泽说完,又疑惑起来,“你怎么对地震这么感兴趣?”

    魁梧学子的注意力全在他的上半句:“地动仪是什么?”

    “……就是一种能预知地震的东西,由精铜制成,形似酒樽,内部有一个铜制的柱子能感知地震波的振动。地动仪上有八个方位,每个方位上均有含龙珠的龙头,在每个龙头的下方都有一只蟾蜍与其对应,当地震波引发内部柱子的振动时,对应方向的龙头嘴里的铜珠就会弹出,听说真正的地动仪可以感受到千里之外的震动。”

    魁梧学子又飞快地记录起来,甚至还在纸上画了个大概的模样,最后举起来给谢承泽看。

    “酒樽再胖点,然后这里再凹一点,外面差不多就是这样,至于地动仪里面具体什么样子,我就不知道了。”谢承泽耐心地给他纠正道。

    魁梧学子点点头,记录完笔记后,他心满意足地收起小本本,本来抬起屁股要走来着,想起什么又重新蹲了回来。

    爹说过,交朋友,不能只说自己的事儿。

    于是,他又在地上写到,“程兄,你刚刚一直盯着茅房干什么?”

    谢承泽:???

    谢承泽差点破音,有种自己的怪癖好突然被熟人发现的惶恐感,“……你盯了我多久了?”

    魁梧学子老实答:“半个时辰。”

    谢承泽:???

    不是我说大兄弟,你盯着我看茅房看了一个小时???

    你是变态吗?!

    第48章

    哑巴学子张玉衡,地理学家张玉衡

    魁梧学子在地上继续写:“看你盯得认真,不忍打扰。”

    谢承泽:……

    我真是谢谢你啊,这么有礼貌。

    诶?等等?

    谢承泽小眼一眯,坏心思又上来了,他笑眯眯地伸手去揽魁梧学子的肩膀,哥俩好道:“兄弟,认识这么久,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又是哪里人啊?”

    魁梧学子:“张玉衡,豫州人。”

    豫州人?

    谢承泽不禁汗颜起来。

    他之前让朱小彪跟益州的老百姓们说愚公移山是豫州的民间神话故事,但其实他根本不知道这里的豫州有没有愚公移山这个故事,也不知道这里豫州到底有没有太行、王屋这两座山。

    因为他觉得没人会在意这个。

    所以他万万没想到,学子里竟然有豫州人。

    张玉衡似乎看出了他的尴尬,在地上写到:“据豫州山记记载,夏元朝时期,太行、王屋两座山的位置确实有过远距离的偏移,造成百姓死伤无数,后记者将其归类于最大地震造成,不过并未听说有愚公移山这个故事。”

    谢承泽打了个哈哈,“啊哈哈,是吗?我不知道啊,可能这个故事是梁知府为了让百姓挖山特意编的吧!”

    张玉衡没有揭穿他的谎言,夏元朝可是几百年前的朝代,一个益州知府怎么可能知道几百年前豫州发生过什么?

    尤其豫州山记这本书还是豫州南阳县县令私藏,上面记录着历代王朝时期豫州的山水变化,可以说,如今知道王屋和太行两座山挪动过的人,只有南阳县令和自己。

    虽然不清楚谢承泽是怎么知道的,但张玉衡以为,谢承泽年纪轻轻就这么了解地震,想必也是受人教诲,而谢承泽恰好是豫州淮阳县世代经商的商户,淮阳县距离南阳县仅三百余里,或许是他祖上的哪位先辈,机缘巧合之下曾看过里面的内容。

    谢承泽丝毫不知自己当时随口编造的身份,已经让眼前之人帮自己自圆其说,此时此刻,他的脑子里想的全是该怎么忽悠张玉衡帮自己提炼硝。

    他搓搓小手,期待地问道,“那个张兄啊,你看我刚刚帮你解决了这么多问题,我这里恰好也有一个小小的忙需要人手,你能不能帮我解决一下呢?”

    张玉衡摇摇头。

    原本胸有成竹的谢承泽,顿时感觉天塌了,“为什么!难道是我教的不够多吗?”

    张玉衡在地上写道:“我爹说,笑成你这个样子的人,都在谋划坏心思,不能帮。”

    谢承泽:……

    谢承泽:o(▼皿▼メ;)o

    “不过我觉得你是好人。”张玉衡继续写到:“只要不违背律法,在下尽力而为。”

    谢承泽顿时又喜笑颜开:兄弟你放心,绝对不违法(^ω^)~

    ……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张玉衡很快就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听老爹的话。

    “这样这样,再那样那样。”不远处,谢承泽捏着小鼻子扇着扇子,大声指挥张玉衡如何从粪便之中提炼硝。

    他知道的提炼方式有两种,一种是陶罐熬制过滤法,一种是土墙渗透法,虽然两种方法都很不雅观,但操作起来却很简单,所以谢承泽让张玉衡把两种方式都试了一遍。

    张玉衡被熏得难受,在百忙之中抽空在地上写道:程兄,我恨你。

    谢承泽心虚地摇了摇金丝扇,“张兄,只有知恩图报,这个人世间才会一直充满爱!你再坚持坚持,来日我必然会重谢你的。”

    张玉衡:……但愿我能活到那时候。

    路过的村民们看到他俩在捣鼓秽物,均是好奇地凑过来,在发现这些活计很简单后,顿时觉得暴殄天物,恨铁不成钢道,“哎哟喂!你们怎么能干这个呢!”

    “快放下来,这种活还是让俺们来干吧。”一位村民大爷夺过张玉衡手里的粪勺,念叨道,“你们读书人的手啊,哪能做这种腌臜脏活!这眼瞅着便是秋闱了,秋闱一过便是春闱,那可是考取功名的大日子,要多看书才行!”

    对于村民们来说,这点儿小事根本不算什么雅观不雅观,毕竟他们种地时挑粪浇灌是常有的事儿,但张玉衡和谢承泽却不一样,张玉衡是学子,将来可是要当官的,而谢承泽一瞧便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更是做不得这些。

    “是啊小公子,你说你长得这么俊,哪里适合干这个哟!”一位村民大妈瞅着谢承泽那过分貌美的脸蛋,十分稀罕道,“小公子今年多大啊?可有婚配啊?”

    不少村民大妈闻言凑过来,纷纷打探着谢承泽的身份,家中有何人,是否婚配,有无心仪之人等等……

    谢承泽有些招架不住,余光突然瞥到沈渊的身影,连忙投去眼神求救。

    沈渊手里拿着一柄红油纸伞,看了一眼这情况,长靴一转,果断转身就走。

    谢承泽:?

    姓沈的,你有没有心?

    沈渊那加快的脚步仿佛在回答:不好意思,臣没有。

    很好,很好……谢承泽气笑了,既然你不仁,那也别怪我不义了!

    谢承泽立马挤出人群,大步追上沈渊,搂住他的腰便是抑扬顿挫地大喊道,“夫君你来啦~夫君你是来接为夫回家吃饭的吗~”

    沈渊:!!!

    众村民:哦~哦哦~!

    被抱住的沈渊僵硬地转头,低头咬牙切齿道,“松、开——”

    “不松!”谢承泽恶狠狠地呲起小白牙,“今日你若袖手旁观,来日亦无人为你击鼓鸣冤!百因必有果,你的报应就是我!”

    沈渊:?

    他又在说什么狗屁不通的屁话?

    深叹了一口气,沈渊拽开谢承泽搂着自己腰的双臂,在他不高兴的眼神下,将手里的红油纸伞缓缓撑开,塞进了他的手里。

    随后一只手便将谢承泽捞了起来,扛在了右肩上,沉声道,“行,为夫带你回家吃饭。”

    语气颇为的无奈,又带了几丝纵容。

    众村民再次:哦~哦哦~!

    年青人~就是有激情~~

    啊啊啊啊啊……谢承泽默默倾斜下了手中的油纸伞,挡住了自己爆红窘迫的脸蛋。

    该死的沈渊!怎么可以这么扛着他!他不要面子的吗!

    待走至远处后,沈渊才将谢承泽放了下来,状似随口问道,“刚刚匆忙一瞥,殿下和张玉衡在那里做什么呢?”

    “玩屎呗。”谢承泽无意识地转玩着手里的油纸伞,刚说完,就被沈渊目光惊恐地看了一眼。

    第49章

    粗俗鄙陋谢承泽,纵容不自知沈渊

    “殿下为何出言如此粗鲁?”沈渊瞳孔惊颤,难以置信谢承泽怎么能用这么一张漂亮无暇的脸,说出这么粗陋的话语,“谁教你的?”

    记忆里的谢承泽就算再生气,骂人最多也就是骂狗东西狗奴才,更别说平日里说话了,满是京城皇朝官爷的腔调儿,绝不会如此粗俗鄙陋。

    难道他不在江都县的日子里,又有哪个混球教他说乡野粗话了?

    谢承泽撇撇嘴,不以为意,“入乡随俗呗,在村里,说那么文绉干嘛?”

    谢承泽脸上的表情太真实,以致于沈渊无法判断其中真假,甚至开始怀疑前世谢承泽之所以不会骂粗话,是因为没离开过京城也没去过乡野之地。

    揉了揉眉心,他只能说,“殿下还是少说为妙,以免回京后改不过来。”

    他几乎能想象到,万一谢承泽回京后爆粗口,建帝和太子会是如何表情,又会如何以为他带着谢承泽不务正业……

    “哦。”谢承泽耷拉着脑袋,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心里,他问道,“对了沈渊,咱们建安王朝,口不能言者也能当官吗?”

    “自然不能。”沈渊摇摇头,知道他想问的是什么,又给他解释道,“不过有一个官职不同,监天司收人不看条件只看能力,张玉衡精通星宿天文之学,想必冲着的便是监天司。”

    “原来如此,”谢承泽恍然大悟,“我都不知道他叫什么,没想到你连他精通什么都知道了。”

    沈渊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所以殿下刚刚和张玉衡到底在做什么?不要试图转移话题。”

    谢承泽心虚地摸摸小鼻子,正在想该如何搪塞,便听到身旁的男人语气淡淡地陈述道,“听说殿下要制作名为火药的爆炸物,看来和这个有关吧。”

    谢承泽:……“你少听人瞎说,火药这么厉害的东西怎么会和sh……和秽物扯上关系呢?”

    “我与前太傅游历建安时曾去过东部蓬莱,那里的人擅长炼丹之术,便是用秽物提取硝块,”沈渊垂眸意味深长地看着他,“配以硫磺、木炭和皂角用以伏火,消除所炼丹药的毒性。”

    “……”谢承泽道,“沈大人,你知道的太多了。”

    “这些东西烧起来后,热度远远超过了烧木柴,且极易导致失火,臣知道殿下是想加快挖山的速度,但还是不宜拿自己的命冒险。”沈渊的脚步停下来,顿了顿后偏开了视线,微微低声道,“殿下做的,已经够好了。”

    谢承泽耳朵一竖:嗯?

    谢承泽这人没什么优点,就是很会抓重点,“沈大人,你这是在夸我?”

    沈渊刚刚说这话时,语气中分明有种说不出来的别扭,谢承泽偷偷瞄了一眼,果然发现沈渊的视线正躲闪地望着地面,在被自己的话当场拆穿后,那微微红透的耳根瞬间更红了,好似熟透了的石榴肉一般。

    这人还真是不实诚,明明就有被自己的人格魅力所折服,却还是不承认。

    哎~或许这就是男人的自尊心吧~

    谢承泽不怀好意地调侃道,“沈大人的耳朵怎么又红了?是不是晒伤了?要不要本殿下为你撑伞避一避啊~”

    察觉到身旁之人又想得寸进尺,沈渊立马抬起脚步重新朝前走去,淡淡道,“殿下以后出行还是随身带伞吧,免得被晒伤了觉得疼,又耍脾气赖在臣的身上。”

    刚刚瞧着他脖颈的皮肤都晒红了,沈渊心中暗道,无痕无迹到底怎么当侍卫的,都不知道给自家主子买把伞吗?

    谢承泽展颜一笑,小跑着跟上沈渊,举起手中的?d红油纸伞朝他那边挪了挪,“沈大人,一起~”

    沈渊瞥了眼因为抬手宽袖落坠而露出的那条纤瘦的手臂,心中叹了口气,接过那把伞,微微朝着那人倾斜了一下,将他完全笼罩在了阴凉的暗影之中。

    他轻声道,语气中有着连自己都无法察觉的心疼与纵容,“晚上让厨子给你做点肉吃。”

    谢承泽:!!!

    好耶~又有肉吃了~

    ……

    虽然糊弄过了沈渊,但谢承泽还是在暗中研制火药。

    前世他也算是个富二代,父母常年在国外做生意,除了回家陪他,可以说是万事都有求必应。青春期叛逆的时候,他曾中二的说自己要炸了这全世界,结果他爸妈真就花了不少钱请了一位国内知名化学教授,带他去实验室参观,并教他亲手制作了一个简易版的炸药……

    好吧,他的性格有病,绝对有这对神经父母的缘故。

    不过也因为有这段经历,所以他是真的会制作炸药,不怕因为用料不准而被崩死。

    硝石的问题解决了,还差硫磺和木炭。木炭好说,村子里多的是,完全可以就地取材,至于硫磺也可以在药铺里买到,为了增加爆炸力,谢承泽又高价买了点白糖。

    正当他躲在屋里伸出舌头,想要舔点白糖偷吃时,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这个时候,一般不会有人来找他,如果是无痕和无迹,他俩根本就不会敲门,如果是朱小彪等人,敲完门后必然会喊一声公子或是殿下,唯有一人,会只敲门不说话……

    谢承泽连忙将茶桌上刚买回来的硫磺药包藏起来,然后大步朝着门口走去,打开门后,敲门之人果然是沈渊。

    “有事儿?”谢承泽站在门后,言简意赅地问道。

    沈渊抬脚踏入屋内,手中端着一个造型精致的木质衣箧,一瞧便知里面盛着的不是普通的粗布麻衣,他轻声道,“前日见殿下的衣袍有些旧了,臣去成衣铺……”

    话语一顿,沈渊突然微微蹙眉,鼻尖一抹熟悉的味道似有若无的出现,他双眸一沉,将那衣箧一转夹在手臂之中,便是大步冲着门后的谢承泽走去。

    而从沈渊一踏进屋内便开始心虚的谢承泽,此刻也是从门后冲出,想要将沈渊推出门外,不料沈渊刚好朝他走来,二人距离太近,又同时动作,直接便是互相撞了个满怀。

    谢承泽那从来没运动过的细挑身体,哪抵得过男人武功高强的猛劲?直接被撞得朝后方倒去,他下意识喊了声“沈渊”,双手慌忙地去扯沈渊的手臂,却是抓了个空。

    本以为要摔个重重的屁股墩,却突然感觉到腰间多了双大手,将他用力地捞了回去。

    身体贴上一道坚实绷紧的胸膛,下巴也磕在了沈渊硬邦邦的肩膀上,疼得谢承泽轻嘶了一声。

    意识到自己安全了,他想推开沈渊,却发现腰上那双大手依旧牢牢地锁禁着自己,根本无法挣脱开来,他被迫以一种投怀送抱的姿势紧贴着沈渊,只能靠着双手攥住对方腰上的玉带,维持住自己身体的平衡。

    而脸侧旁,沈渊不知何时垂下了头。

    额前细碎的发丝在谢承泽敏感的耳尖间不经意地撩拨着痒意,他凑近怀中之人白皙细嫩的脖颈,鼻尖微动嗅了嗅,引得那人身体轻轻微颤,犹若雨打的娇花惹人怜惜。

    第50章

    食不言,浴不语。不是寝不语吗?

    “沈渊……”

    谢承泽缩了缩脖颈,耳边男人贴过来的嗅声低缓沉重,腰间那双大手也愈发用力的紧搂,似是要将他的腰捏碎折断一般,压得他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察觉到沈渊生气了,谢承泽微微咽了口口水,嗓音轻颤道,“那个,我可以解释……”

    沈渊眸色幽沉不说话,半晌后轻嗤一声,语气危险又轻嘲,“看来二殿下并没有将臣的话听进心里。”

    硫磺味重,他想装作闻不到都难。

    “我买硫磺粉是为了沐浴,真的!”谢承泽试图蒙混过关,“你应该知道吧,硫磺粉放进水中沐浴可以清爽身体!”

    “呵。”沈渊松开手退了一步,显然根本不会相信他这些屁话,“臣当然信了,正巧臣为您带来了一身新衣,厨房那边也正在烧水,不如二殿下现在就拿着那些硫磺粉去沐浴更衣,如何?”

    “怎么?”见谢承泽站在原地磨磨蹭蹭,沈渊挑眉冷笑道,“还是说,殿下承认了,自己就是想要制作火药。”

    谢承泽:……

    谢承泽最是受不了他这副讥讽激将的模样,小倔脾气也立马上来了,嚷嚷道,“洗就洗!谁怕你啊!”

    他气冲冲地差人去准备木桶,看着下人们将一桶桶热水倒进浴桶里,直到那水快加满了,才终于开始有点退缩,悄悄瞥了一眼身旁全程冷眼旁观的男人。

    注意到他的视线,沈渊侧头冷笑,“怎么,殿下这是反悔了吗?”

    谢承泽抓住木桶边缘,皱眉道,“本殿下沐浴,尔等是不是应该避一下啊?”

    沈渊轻呵一声,抱起双臂轻点着手指,慢悠悠道,“殿下沐浴,身边怎么能没有人伺候呢?臣便留在这里,随时听殿下的传唤。”

    他刻意提醒道,“殿下莫要泡太久,免得泡晕了,忘了加硫磺粉。”

    谢承泽:“……不用你提醒!”

    沈渊耸耸肩,背过身去不再言语,谢承泽见他执意不肯走,只好咬咬牙,将身上的旧衣脱下来,钻进了木桶之中。

    因为气不过,他还把那身脱下来的衣袍,泄愤似的扔到了沈渊头上,“狗官!”

    沈渊:……

    衣袍耷拉在头上,沈渊又好气又好笑,他扯下那身已经磨损出砂砾感的暗红衣袍,卷了卷缠在了手臂上,“殿下,欠您的衣裳,臣可是还给你了。”

    谢承泽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待回过神才想起来,沈渊指的是来益州的路上把他那身红殿袍搓坏了那件事。

    谢承泽哼唧了两声,“一件可不够。”

    他扑棱了两下水,眼神瞥过硫磺纸包藏着的地方,微微清了清嗓子,“那个,沈郎啊~”

    沈渊一听他喊沈郎,就知道他又没好事了,“殿下,食不言,浴不语。”

    谢承泽:?“不是食不言,寝不语吗?”

    沈渊嗤笑了一声,似乎是觉得他有些不可理喻,“二人情事,情难自禁,如何不语?殿下就算没尝过禁果,也该听说过吧?”

    谢承泽:???

    刚刚是不是有辆车从他脸上开过去了?

    谢承泽难以置信地摸了摸脸,张了张嘴,随即又生无可恋地倚在木桶边上,“……确实头回听说。”

    沈渊不置可否。

    泡了一会儿澡,可能是水加多了,谢承泽感觉心口有点不适,于是微微抬起屁股,缓解一下水压对心脏的压迫。

    沈渊听到动静,顺口问道,“殿下要放硫磺粉了吗?”

    谢承泽:……硫磺粉硫磺粉,你就知道硫磺粉!你脑子里全是硫磺粉填充的吗?

    “再等等!那东西泡久了对身体也不好,等本殿泡得差不多了,再加入檀香皂里用!”谢承泽说完,突然灵光一闪,随后轻咳一声,不怀好意道,“既然沈大人都说了可以随时听从本殿的传唤,不若帮本殿先把架子上的檀香皂切碎?”

    沈渊挑了挑眉,“殿下,臣手边没有合适的刀片。”

    谢承泽的视线落到他的腰上,意有所指,“本殿觉得你的剑就挺不错……”

    沈渊低头:……

    “唉!说什么随时听本殿下的传唤,看来都是些媚言惑语,我就是知道沈大人心里根本就没有本殿下……”谢承泽长吁短叹,捂着心口,语气心如刀割般地说道。

    沈渊:……

    深吸了一口气,男人妥协地摇摇头,将架子上放置的檀香皂拿了过来,随即抽出腰间的青剑,开始给这位难伺候的二皇子殿下削檀香皂。

    原著里,沈渊的这把青剑只斩奸佞与昏君,替太子与朝堂扫清了一切余孽,被读者戏谑称之为“建安剑”。

    而现下,这把扬名天下的建安剑,却在一所小破屋里憋屈地用着剑角削着檀香皂,谢承泽心中觉得好笑的同时,又觉得沈渊好像……对自己有点不一样了。

    说不上来是具体怎么个不一样,可能是因为在发现他制作火药的时候,沈渊第一个说的是不要拿自己的命冒险,而不是拿百姓的命冒险。

    谢承泽无法判断沈渊当时是不是真心的,但至少,他爱听。

    如果自己是个帝王,肯定也是个昏君吧,爱听奸臣说的那些谄媚话。

    “沈渊。”谢承泽双臂趴在木桶上,指尖无意识轻盈地敲着木桶面,“如果我说,我会制作火药,而且一点儿危险都不会发生,你会信我吗?”

    “嘭!”剑锋一滑削过檀香皂中央,下一刻飞速地斜划出去,“铮”地一声重重地斜插在了地上,被砍下一半的檀香皂掉落在地上,沾上了点点尘土,显得可怜巴巴又弱小。

    沈渊转过头,笑得阴沉,“殿下刚刚说什么?臣削檀香皂削得太聚神,没听清楚。”

    谢承泽:……

    谢承泽默默捂住嘴巴,整个身体往木桶水底沉了沉。

    威胁!这是威胁!赤裸裸的危险!

    “殿下应该泡得差不多了吧?”沈渊将盛着檀香皂屑的皂盒拾起来,转身走到木桶的旁边,朝着躲在里面的谢承泽道,“再泡一会儿,殿下就泡囊了。”

    “我觉得我还能再坚持一会儿。”谢承泽硬着头皮道,“如果不尽快用火药炸通河道,那这玉稷山恐怕是要挖上七八年之久,更别说后续还要挖数条支流河道。但我们不可能在这里待这么长的时间,一旦你我离开,梁万达必然会被背后之人处理掉,届时这天府计划恐怕便遥遥无期了。”

    日后无论派谁来益州代替梁万达,只要那背后之人还没除掉,益州知府就必然会被同化,同化不了便是死命一条。而益州百姓早已以梁万达为精神核心建立起了自信心,若梁万达死了,对益州百姓的精神打击也不可小觑。

    所以,若想尽快完成天府计划,火药必不可少。

    沈渊垂着眸沉默不语,他自然知道这些道理,他怎么会不知道呢?

    可谢承泽在想这些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一旦火药制成,等待他的下场会是什么?

    第51章

    被误解的沈渊,自嘲失望的谢承泽

    沈渊心情不愉地紧紧攥着皂盒,用力到指骨都泛起了青白,他极力压制着心中的烦躁,偏头问道,“所以你买硫磺粉,就是为了制作火药。”

    谢承泽:?怎么还提这个?

    气氛都到这儿了,谢承泽干脆就承认了,“对!本殿就是要制作火药!怎样!”

    “你就不怕死吗?”沈渊拧眉,回头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我都说了我会做火药,不会有危险的!”谢承泽突然发现沈渊怎么这么轴呢,“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本殿这么怕死的人,若是没有十足的信心,怎么会去碰这种危险的东西?我又不傻!”

    “我说的是这件事吗?”沈渊也恼了,手里的皂盒被跌落在地上,他双手按在木桶上目光沉沉地盯着谢承泽,“谢承泽,我发现我越发看不懂你了,你制作火药到底是为了益州百姓,还是你自己?”

    “什么?”听到这句话,谢承泽身体一颤,一股寒意蓦地冲上心头,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沈渊,“你说什么?”

    他以为沈渊变了,他开始懂自己了,可他刚刚说的是什么?

    他依旧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权势?

    察觉到谢承泽受伤的眼神,沈渊心口一疼,微微软了语气,但还是强硬地问道,“我不信你没想过,如果你会制作火药这件事被圣上知道,你的下场是什么。”

    民心所向的二皇子,拥有杀伤力火药的二皇子,足以威胁到太子的地位。

    难道谢承泽真的会以为,成就天府之国做出火药的自己,可以得到建帝的青睐、可以离那太子之位更近一步吗?

    分明是离死亡更近一步。

    沈渊此刻很恐惧,他恐惧的不是谢承泽不知道自己的下场是什么,如果谢承泽不知道,那他便还是蠢的,蠢得活该、蠢得该死,但至少自己可以拉他一把,避免他再次走向死途末路。

    他恐惧的是谢承泽明明知道下场会是什么,却还是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制作火药。

    如果是为了权势,他完全可以偷偷培养势力暗中囤积火药,用这等杀器直接杀穿皇宫,然后将整个皇城纳入手中,让建安王朝改名换代。

    如果是前世的谢承泽,他一定会这么做的。

    可他没有这么做,他只是单纯为了推进天府计划,为了让益州早日成为天府之国,为了让益州百姓早日吃上饱饭,就不顾自己可能被建帝忌惮欲除的危险,非要制造出火药。

    他怎能变成如此……良善之人?

    沈渊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疼,他沉沉地弯下腰,手指揉进了受伤青年的发丝之中,将他半个脑袋都紧紧掌控在了手心中,声音嘶哑,“谢承泽,你是不是想死……”

    你是不是……就没想过要善终?

    我是不是想死?怕我挡了太子的路,所以你现在在这里威胁我?

    “呵,”因他的动作而被迫仰起头的谢承泽,闻言冷笑一声,嘴角勾着嘲讽的笑意,“怎么,你是怕本殿会制作火药的事情被圣上知道了,圣上会更宠爱本殿而不是你的太子殿下?你就这么喜欢谢瑾瑜,觉得他是最好的,不允许有任何人能挡他的路?甚至想要本殿的命?”

    他高仰起脖子,漆黑的眼瞳直勾勾地盯着沈渊,沾着水的纤长食指横着划过自己的喉咙,留下一道隐晦的透明水痕,仿佛在暗喻着什么,“沈大人,本殿给你一个机会,无痕和无迹都被我派出去做任务了,你现在杀了本殿,没有人会知道。”

    说完他又自嘲地笑了一声,“哦,本殿差点忘了,若是本殿死了,父皇必定会起疑,无论与你有没有关,你都有护卫不当的失职。以父皇对本殿的宠爱,整个沈家都会和你一起来给本殿陪葬。”

    当初误送的血书引他疾驰归来,恐怕也是因为怕陪葬,而不是纯粹地担忧他的安危。

    他以为,他和他已经算是朋友了,但现在看来,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谢承泽嗤笑一声,“难怪,沈大人刚刚问的是本殿想不想死,而不是本殿该去死。”

    “我不是这个意思。”沈渊蹙眉,想解释自己的本意并不是如此,但谢承泽却狠狠推开他的手,转过身背向他,声音冷漠无比,“滚出去,本殿不想再看到你。”

    “谢承泽……”沈渊上前一步想去碰他,却看到他发怒地抬起手狠狠砸在水面上,将木桶里的水溅得到处都是。

    谢承泽几乎是用尽全力在怒吼,“放肆!谁准你直呼本殿下的名讳?滚出去!”

    沈渊迟疑地缩了下手,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收回了手。

    罢了,他现在正在气头上,等他冷静了再来找他解释吧。

    沈渊转身离开了房间,路过地上插着的青剑,他微微拧眉,带着一丝烦躁的情绪拔出了剑,“唰”地一声重重插回了剑鞘当中,随即推门而出。

    木桶里,听到剑身入鞘的声音,谢承泽下意识缩了缩身体,暗骂了一句狗东西,又暗戳戳地威胁他。

    难道他做的还不够好吗?为什么沈渊还是觉得他的所作所为,皆是为了权势和皇位?

    他以为,只要自己老实本分,沈渊就不会再忌惮他,想要他死。

    他以为,沈渊已经发现他和二皇子的不同了,说不定还在逐渐放下前世的芥蒂,愿意和他做朋友。

    可他错了,他太天真了,他怎么会认为一个在朝堂上风云叱咤了十年的权臣,会轻易地相信一个人呢?

    尤其那个人还是他曾经的宿敌。

    水温不知何时有些凉了,谢承泽蜷缩起身体缩在木桶边上,一边偷偷骂着沈渊蠢笨如猪,一边不知不觉地眼眶泛起了红。

    他想家了。

    但家里,也没有人等他。

    ……

    “殿下、殿下……”

    耳边传来急切的低呼声,谢承泽缓缓睁开眼,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睡着了。

    他依旧待在木桶里,但木桶里的水,不知何时又变得热乎了。

    是冷僵了导致身体的温度感知失衡了吗?谢承泽动了动,随后才想起来什么,转头看向唤醒他的人。

    朱小彪举着两个水瓢,正在从木桶里舀两瓢凉水,再从热水桶里舀一瓢热水放进去,他小声提醒道,“殿下,不能再睡了,再睡就要感染风寒了。”

    谢承泽揉了揉眼,点点头,看来还是他的小胖胖好,“去把我的衣……”

    他顿了顿,这才想起来,自己脱下来的旧衣袍被沈渊带走了,屋里只剩下另一件换洗的衣袍,“去把木柜里的另一身衣袍拿来。”

    “可是沈大人说,让你穿新的……”朱小彪刚开口,就被谢承泽瞪了一眼,“你是我的人,还是他的人?”

    朱小彪默默去拿了旧衣袍,递给谢承泽,“殿下,您和沈大人吵架啦?刚刚他……”

    “别跟我提他,晦气!”谢承泽不高兴道,仿佛听到闺中密友突然提起了前男友,语气十分的嫌弃。

    “哦……”朱小彪应道,默默将那句“沈大人怕您没人伺候,让我来给您添热水”给吞了回去。

    第52章

    天纵奇才谢承泽,前来解释的沈渊

    换好衣裳后,谢承泽挥手示意朱小彪退下。

    他走向床边准备去找藏起来的硫磺粉,经过木桌时,那个沈渊带来的精致红木衣箧又映入了眼帘。

    嫌弃地皱了皱眉,谢承泽直接忽略而过,继续朝着床的方向走去。

    三秒后,他脚步后退,又倒撤了回来。

    他就瞄一眼,就一眼,看看沈渊那个狗东西,是不是拿着破烂以次充好糊弄自己。

    抬手抵在唇边轻咳了两声,谢承泽并没有面朝向木桌,而是侧着站在桌边,挺直了腰板,故作漫不经心地伸出右手,往那衣箧的锁口轻轻一掰。

    衣箧的木盖顷刻间弹了起来,露出了里面盛着东西。

    几个牛皮色的小纸袋被红细绳绑着,里面贴着一张红纸写着“糕”字,因为受过几次碰撞而被强行堆挤在了木箱角落里,瞧上去十分的可怜。

    而纸袋下,是一身艳红如海棠色的蜀锦长袍,用以金色的丝线细密地勾勒着漫天祥云仙鹤的图案,布料丝滑轻透,摸上去有着淡淡凉意柔软的触感,衣襟边点缀着各色透红的小圆珠宝,如石榴肉般剔透干净无暇,煞是凸显金贵身份。

    饶是谢承泽没什么眼界,也知这定是极好的绣娘才能缝绣出的衣裳,以沈渊那绝不相欠的古板性情,怕是将人家的镇店之宝给买下来了吧?

    甚至用的还是他自己的银子。

    谢承泽的食指轻轻拨弄了一下那衣袍上点缀的小珠子,随即抬手挪向箱角那一侧,五指缠进那几个糕点纸袋的细绳中,一把将它们提溜了出来。

    一一拆开,里面有蜜枣刀、鲜花饼、龙眼酥和绿豆糕,分量都不多,但足以解馋。

    益州闹着饥荒,这点小东西怕是都能卖上天价了,谢承泽捏起一个龙眼酥塞进嘴里,入口的酥香让他不禁暗暗道:好吧,原谅沈渊一分。

    然后又往嘴里塞了一个绿豆糕,嚼了嚼后点评道:原谅沈渊两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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