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随即又觉得理当如此。

    是啊,这才是谢承泽,最喜欢死盯着太子的小尾巴,稍一得手,便是冷嘲挖苦,恨不得广而告之太子不配太子之位。

    他与谢承泽斗了太久,足足十年之久,都忘了这个时期的谢承泽,还是个只会暗戳戳针对太子的小人,而不是后期结党营私上了明台,与太子势力直接争锋相对的恶狼毒蛇。

    沈渊正心中鄙夷,便听谢承泽继续嘿嘿,“四弟也没捐银。”

    沈渊:?

    沈渊这下是真的愕然了。

    前世,谢承泽根本不屑于将天真的四皇子当成敌人,都是当作尘土一般视而不见,太子素来重视兄弟,因而也未曾在皇位之争上牵扯到四皇子,以免他落得与掌有兵权的大皇子一样的下场。

    但今日怎么的,谢承泽突然就针对起了四皇子?

    不……沈渊略一沉思,便明白了他的意图。

    将两人一同拎出来,这是既参了太子不体恤灾民,又不显得刻意针对,谢承泽要针对的依旧是太子,四皇子只是比较倒霉,被顺带上的可怜虫罢了。

    不得不说,谢承泽的脑子确实长进了一点。

    不对,等等……

    沈渊眯了眯眸,想到今日与前世的种种不同,一种荒谬的想法油然而生。

    难道……谢承泽也重生了?

    右手下意识地摸向了腰间的青剑,才想起进宫之前身上的武器都被宫门守卫给收走了,他目光沉沉地望着谢承泽,心中杀意乍现。

    上一世,他能排除万难杀了谢承泽,那这一世,他依旧能。

    他不会再让上一世那些惨案发生了。

    第5章

    作恶多端二皇子,脸红害羞谢承泽

    上一世的谢承泽,犯下的恶太多。

    他贪赃枉法。国库的钱他贪,内库的钱他也贪,后来赈灾的钱他贪,军饷的钱他更贪。

    他罔顾人命。视苦苦求生的百姓如草芥,视苦守边疆的士兵为卖命的奴隶,后来的他更是残害忠良,杀人如麻,为了斩草除根不留活口。

    他甚至通敌卖国。为彻底掰倒太子,他开始结党营私,意图斩断太子左膀右臂,后来更是与北狄通敌害死镇守边疆的大皇子,令北狄趁虚而入,数城百姓遭殃——

    他日日立于朝堂之上,一身绯红朝服本应鲜艳如阳,却似那妖孽脚下血流遍野,皑皑白骨哀泣成殇。

    沈渊这一路走来,从草民之身走到朝堂之上,将那把剑刺进谢承泽的胸口时,背后已经有太多无辜的忠良惨死牺牲,更有太多可怜可悲的百姓亡于尸野,无处伸冤。

    沈渊怎能不悲、不恨、不遗憾呢?

    既重来一世,便是粉身碎骨,他也要还天下太平,还朝堂晏清,还百姓安康!

    建帝偏宠又如何,太子心软又如何,贪官横行又如何?

    既无人敢成为谢承泽的深渊,他沈渊便成为谢承泽的深渊,既无人敢为忠良百姓伸冤,他沈渊便为忠良百姓伸冤!

    一片赤胆平乱世,手中长剑定江山!

    谢承泽丝毫不知,一旁的主角,正如何思绪激荡地想着如何将他碎尸万段。

    他正蔫坏蔫坏儿地对建帝告状,“儿臣觉得,儿臣愚笨至此,都知道该为黎民百姓捐银救济,四弟年纪小不懂也就罢了,可三弟身为太子,却不出面为大臣们先作表率,实在该罚!”

    谢承泽这人,虽然没什么大毛病,但他与原主却是有一样性格极为相似。

    那便是睚眦必报,贼记仇。

    既然建帝明知原主愚笨的性子容易惹到刚正不阿的清臣留下骂名,却还让他出手解决太子的烂摊子,那他就让他这个当亲爹的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亲自惩罚自己的好儿子。

    左右不过半年俸禄,太子府中没钱了,也能消停一阵儿,他也好窝在承欢殿里躺平摆烂,过一下帝二代的富贵日子。

    却不料,身旁的建帝竟是笑得前俯后仰,眼角都笑出泪花了,他拍桌叫好,“哈哈哈——好啊,好!朕也觉得,太子该罚!”

    建帝实在是太高兴了,以往小泽儿虽也明戳暗讽地贬低太子,但都无凭无据如同狂吠,让人一眼就瞧出他是刻意针对,十分上不了台面。

    可今日,他竟是巧舌如簧,懂得以百官与百姓为挡箭牌,愣是借着天子之言,让太子真真切切地吃了亏——

    建帝愈发好奇,那在谢承泽背后出招的家臣,究竟是何等人才了!

    “小泽儿啊!”建帝抬手,宠爱地抚了抚谢承泽空荡荡的脑袋瓜,“朕觉得,太子犯错,比大臣们犯错更为严重。罚半年俸禄还是太少了,不如明年的春闱监管,便交由你来负责,如何?”

    谢承泽一惊。

    不是?这是罚太子,还是罚他呢?

    还没来得及拒绝,站在一旁的沈渊便立马上前一步,阻拦道,“陛下!万万不可!”

    “哦?”建帝并没有介意沈渊的突然插话,反而饶有兴趣地看向他,“沈家小子,此话怎讲?”

    “二殿下姿容过于秾丽,易惹学子乱心,不利于考院氛围!”沈渊垂眉冷声道,“还望陛下三思!”

    建帝瞥了眼谢承泽。

    知子莫若父,他知道,谢承泽最厌恶别人夸他“美”。

    看来小泽儿,要记恨上这位太傅之孙了。

    却不料,谢承泽眼神清澈的转过头,一双丹凤眸灼亮得盯了一会儿沈渊,然后转头羞涩向建帝问道,“父皇,他这是夸儿臣好看?还真让人怪害羞的~”

    建帝:?

    沈渊:?

    ……

    沈渊觉得,好像哪里出了错。

    前世,谢承泽最是恼怒有人说他长得美,与谢承泽彻底成为敌人后,每当自己愤怒于对方的所作所为却无能为力之时,他便会用各种华丽词藻堆砌,去“赞美”谢承泽的容貌堪比女子,惹得对方大发雷霆。

    他最是清楚,谢承泽的尾巴哪里踩着最疼。

    可此时此刻,看着脸红羞涩的谢承泽,沈渊只觉一股寒意爬上脊梁,又冷又恶。

    他愈发怀疑,谢承泽也是重生而来。或许,金銮殿上刺死他的那一剑,让谢承泽的脑子终于灵活了一些,开始学会在敌人面前掩饰自己的弱点。

    他紧紧盯着谢承泽,企图在他身上寻找出前世的痕迹,可越瞧越是心惊。

    谢承泽……伪装得太好了。

    他望向自己的眼神浑然天成,未带一丝警惕与恐惧,好似自己根本没杀过他一般,沈渊不相信,谢承泽那种人在被刺死后,会立刻拥有如此精湛不漏破绽的演技。

    还是说……谢承泽重生的时间比自己早,甚至可能重生回了幼时,学会了韬光养晦、卧薪尝胆,才得以在今日出其不意,让太子吃了亏?

    不,不对,他昨日归京,曾找人打听过,谢承泽明明还是以前的谢承泽,依旧蛮横而冲动。

    但沈渊也无法排除这可能是谢承泽故意设下的假象,毕竟,他能猜到谢承泽可能会重生了,谢承泽又何尝猜不到自己也可能会重生?

    或许,此时此刻,二人皆在试探。

    谁先露出马脚,谁就输了。

    沈渊不想暴露自己重生的事情,这是他提前除掉谢承泽的依仗,是能够从谢承泽手里救下无数忠良的生门,他绝对不能让谢承泽发觉。

    微微沉息,沈渊双手轻叠抬至胸前,言辞恳切道,“陛下,春闱人多杂乱,纵使我朝学子知书达礼、德才兼备,但也不免有恶徒混在其中,欲拿二皇子的姿容略作文章……”

    建安王朝民风开放,学子们一向畅所欲言,便是龙阳之好都习以为常,可以随意拿来侃侃而谈,谢承泽这般拥有貌若洛神之人,若是出现在考场,那可真是纯属自找污词,自愿成为民间话本的灵感。

    只要谢承泽还在意这一点儿,他便不会再索求春闱监管一事。

    建帝看戏的眼神又瞄向了谢承泽。

    第6章

    贪生怕死二皇子,煽风点火谢承泽

    谢承泽好心提醒:“父皇,儿臣病弱。”

    建帝瞧着他那红润健康的小脸蛋,不置可否,“明年你也病弱?”

    “不瞒父皇,”谢承泽轻咳两声,略作病态,“儿臣这是心病,久病则身弱,只能娇养着。”

    似乎在怕什么,他可怜巴巴地看着建帝,“父皇不会嫌弃儿臣的对吧?会养着儿臣的对吧?”

    建帝:……

    谢承泽又是咳嗽两声,好心提醒道,“这日后上朝,儿臣老是咳嗽,实在有碍国事商议。”

    到时候人家大臣说一句,他咳嗽一句,像什么样子?

    建帝被他逗乐了,虽然不知谢承泽为何装病,但他一向对这个儿子百般纵容,并不会因此生气。

    说实话,虽然将小泽儿当成了太子的打磨石,但他未免太过“敬业”,竟是天天不落的上朝,即便生病也不肯休息,建帝可谓是看在眼里疼在心上,自然希望他能休息几日的。

    至于春闱一事,不急。

    “也罢,你好好休息,切莫随了你母亲……”

    说到花贵妃,建帝眼底掠过一丝黯然,想来对她也是真爱,伤心之情毫不作假。

    谢承泽点点头,握住建帝的双手,双眸真诚而恳切地劝说道,“父皇也要爱惜身体,莫要因为朝政而累坏了身子,不重要的折子大可交给太子弟弟处理,他年轻,抗造,头都还没秃呢,自是有大把的力气,为父皇分忧代劳。”

    建帝:……

    建帝挥挥手,“好,你和沈渊先下去吧。”

    二人退下,良久,沉默的建帝摸了摸头顶。

    他应该还没秃吧?

    离开御书房,走到宫外还有一大段距离,谢承泽和沈渊一前一后走着。

    寻思着好歹是原书主角,理应交好一番,谢承泽扭头朝沈渊友好一笑,抬手示意道,“沈郎,你过来。”

    沈渊被他这一声“沈郎”叫得满身恶寒,但又想看看谢承泽想耍什么把戏,于是上前走到了他身侧,强忍着掐死他的冲动,露出一抹自然的笑容,“殿下,有何事?”

    “沈郎贵庚啊?”谢承泽闲聊道。

    “沈某年庚二十一。”

    “哦~本殿十九,比沈郎小两岁~”谢承泽笑吟吟道,“看来本殿应当唤沈郎一声沈兄。”

    沈渊内心低呵,“殿下身份尊贵,沈某只是一介草民,愧不敢当。”

    “哎~你可是太傅之孙,听闻你从小就博览群书,便是父皇都对你赞赏有加,本殿自小天资愚钝,最是仰慕沈郎这般博学多才之人。”谢承泽不遗余力地吹捧道。

    沈渊拳头硬了。

    一想到谢承泽也是重生的,他就感觉对方在阴阳怪气。

    略微深沉一笑,沈渊的视线似有若无落在谢承泽脸上,状似随意道,“殿下莫要妄自菲薄,在沈某看来,殿下也有很多优点。”

    谢承泽毫无防备:“哦?本殿有什么优点?”

    “殿下容貌无双,倾国倾城之色,便是天下第一美人也望尘莫及,当属建安奇观。”沈渊弯唇挖苦道,只等着谢承泽恼羞成怒,露出破绽。

    谢承泽嘿嘿一笑,“沈郎真是好眼光。”

    沈渊:……

    看着谢承泽这一副笑得纯良如小羊的模样,沈渊心中生出一丝奇怪,他一时有些举棋不定,谢承泽这到底是太会忍辱负重,还是金銮殿上那一剑把他脑子给戳傻了。

    若是前者,那他恐怕比前世还要不好对付。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直到走到了宫门口,沈渊从宫门守卫手中取回了自己随身佩戴的青剑。

    他敏锐地察觉到,谢承泽往那青剑瞥了一眼,似是十分忌惮。

    略一垂眸,沈渊故意拔剑,“唰”地一声那青剑便是出了鞘,犹如料峭寒铁划在石壁之上,十分刺耳。

    谢承泽瞬间犹如被踩了尾巴的小花猫,猛地朝旁边一跳,警惕地望着他。

    干啥,这是干啥?

    怎么突然就抽出剑来了?

    原书没这剧情啊!

    虽然谢承泽对书中很多细节都记不清了,但他却十分清楚,此时此刻,原书中的沈渊绝对没有拔剑!

    他刚刚好像没招惹沈渊什么吧?!

    见谢承泽如此害怕,沈渊内心顿时冷笑。

    他就知道,这把剑亲自葬送了谢承泽的命,谢承泽看见这剑怎么会不怕呢?

    终究是露了马脚,谢承泽,就是重生之人。

    唇间微勾起一丝冷意,沈渊似笑非笑地看向谢承泽,特意将那剑在他面前比划了比划,“二殿下觉得,沈某这剑如何?”

    谢承泽生怕那剑落在自己身上,默默后退了两步,伸出了大拇指夸赞道,“好贱,和你一样。”

    沈渊:?

    死了一次,嘴倒是变利索了?

    沈渊将那银白冷剑插回剑鞘之中,瞥了眼附近零星的马车,却不见平日里一直跟在谢承泽身边的无痕和无迹。

    “听闻二殿下身边有两位武功高强的护卫,今日怎么未曾得见?”沈渊状似随意问道,“沈某也爱好习武,希望与高手切磋。”

    他掂量着杀掉谢承泽的可能性,拇指扣在剑鞘的尾端,将那青剑一上一下拨动着,发出规律清亮的叩响声。

    “唰、咔、唰、咔。”

    每一声响的停顿,都是催命的前兆。

    “哦,他俩出宫给本殿买民间话本去了。”见沈渊收回了剑,谢承泽这才放下心来,诚实答道,“承欢殿里的正经书太多了,不适合打发日子。”

    沈渊再次“?”了一下。

    他这次认真地打量了一下谢承泽,“二殿下,还喜欢看话本?”

    前世,未曾见过他看这种东西。

    谢承泽羞赧地低下头,“就爱看些龙阳之好的话本,沈郎呢?若是你也喜欢,本殿可以让无迹送一些去你府里。”

    沈渊:??????

    见沈渊一副如遭雷劈的震撼表情,谢承泽内心不禁奸笑起来:桀桀桀。

    让你刚刚拔剑吓唬我,现在傻眼了吧?

    大家都是男人,谢承泽可太清楚男人最怕什么了,想必今日他说出此事,日后再龟缩在承欢殿之中,沈渊必定不愿再与他接触,恨不得离而远之。

    只要不见面,两个人就生不出摩擦,他的小命就保住了!

    谢承泽觉得自己可太机智了,他故意拍拍沈渊的肩膀,感受着对方的身躯逐渐僵硬,他的唇角挑起一丝似有若无的戏谑。

    他笑吟吟道:“沈郎,后面的路本殿与你不同路,便先回承欢殿了,你且慢走。”

    是啊,他和他,绝不同路。

    强忍着推开谢承泽的冲动,沈渊尽量神情自然地点了点头,转身大步朝着自己的马车走去。

    不料刚走没几步,就听到身后谢承泽温绵的嗓音高声嘹亮,“沈郎,本殿买了许多龙阳之好的话本,你若是真感兴趣,本殿自然不会小气!”

    沈渊:……

    该死,他能不能闭嘴!宫卫们都还在呢!

    他回头,果不其然,周围巡逻的宫卫们皆是瞪大双眼望向他和谢承泽,一副仿佛听到了什么不该听到的的震撼表情。

    恐怕,不出一个晌午,二殿下和沈郎君喜爱龙阳话本的消息,便会传遍整个皇宫。

    前世风光月霁、令百官闻风丧胆的权臣大人,此时此刻只能恼着火压着气,心疲力竭地朝谢承泽大吼否认:“沈某不感兴趣!”

    ——

    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当日,就连宫外的京城第一美人盛依人,都听说了这个消息。

    “沈兄,你当真……”茶楼上,盛依人不可思议地打量着沈渊,一副“我得重新认识一下你了”的感慨模样。

    沈渊额角的青筋微微暴起,手中的茶杯摇摇欲碎,“是谢——是二皇子胡扯的!他自己爱看还非要扯上我!”

    盛依人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可据我所知,二殿下最是忌讳这个,前几年的琼林宴上,有个探花郎喝醉了酒,误将二殿下当作女子,只是赋诗了一首便被二殿下给……”

    后面的话不便多说,建帝溺爱二殿下,再加上那诗确有几分旖旎臆想的意思,那探花郎可是直接被下牢砍了头。

    此事盛依人不好作评价,身为京城第一美人,兼礼部侍郎之嫡女,也免不了被人拿来凭空臆想,拈名去字地落入那话本之中,成了独爱落魄户学子、甘愿为其洗手作羹汤的女角。

    连她都嫌弃不喜得很,二殿下身为男子被男人臆想,脾气又不好,恼火杀人也是意料之中。

    所以,得知二殿下竟喜好那种书,盛依人第一想法就是,假的,绝对是假的,造谣。

    估计二殿下是被沈渊给拖累了。

    瞧见盛依人那不信任的眼神,沈渊便是愈发头疼,茶座上的另一位青衣男子,此时温声开口,“依人,你我二人皆和沈兄一起长大,他是不是那种人,我们最是清楚了,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

    盛依人耸耸肩,不以为然。

    虽说一起长大,可沈渊毕竟跟着沈太傅离京多年,谁知道走南闯北之时,有没有沾染上什么特殊的癖好。

    “你放心,我没有偏见。”盛依人拍拍胸脯保证道,“当然,我也信你没有。”

    这话丝毫没有安慰到沈渊,而且,他头疼,不仅仅是因为谣言,更是因为如今的谢承泽,脾性滑溜无耻到让他多了几分棘手的错觉。

    初次交锋,他便好似落入了下风。

    但……

    来日方长,谁输谁赢,他必定会稳操胜券。

    第7章

    兢兢业业二皇子,咸鱼达人谢承泽

    太子东宫。

    谢瑾瑜与建帝想法一致,能落入最后一名的,必然是家贫廉官。

    惩罚半年俸禄无异于雪上加霜,谢瑾瑜派人去库房取了银子,打算私下接济一下对方,却不料人刚出门便回来了,还带来了陈公公。

    听完陈公公的口谕,谢瑾瑜差点气笑了。

    家门口都没出,一口大黑锅便从天而降,太子东宫全员的半年俸禄都没了。

    这是父皇在罚他啊,警示他连二哥这般简单的小伎俩都没斗过,何以制衡朝中百官,替天下百姓谋福。

    是他轻敌了,竟没想到二哥送了他这份大礼,想必他今日如此反常,根本不是什么大限将至,而是为了让他因此心绪不宁,自乱手脚。

    他分明清楚,自己对他下不了狠手。

    攥了攥拳头,谢瑾瑜淡然一笑,内心多了几分苍凉,“儿臣领旨。”

    “殿下莫急。”赵公公一笑,挥了一下手中拂尘,他身后的两个小太监便上前几步,将堆满奏折的御呈盘抬了过来。

    “二殿下说,陛下为国操劳多年,龙体尊贵,需要好生休息,太子身为东宫之主,理应为陛下分忧,陛下对此深感赞同,这些奏折,便由太子殿下接手处理吧。”

    谢瑾瑜一怔。

    待反应过来之时,不禁抬头看了看天色。

    赵公公揶揄笑道,“太子殿下,今个儿的旭日,可并非西起。”

    既然今日的太阳没有打西边起,那二哥怎会如此好心让他替陛下批奏折,而不是自己自荐为父皇分忧?!

    难道是想给自己挖坑,好诋毁他妄图分割父皇的皇权……

    “这……”谢瑾瑜谨慎地瞥了眼奏折。

    “太子殿下不必担忧,都是些不重要的折子罢了。”赵公公笑道。

    当然,里面也放了几本比较重要的奏书,如今太子岁数正好,是该接理一下奏折,为国为君分忧了。

    谢瑾瑜这才收下,待送走赵公公后,他不禁朝着承欢殿的方向望去。

    二哥他……到底想做什么?

    另一边的承欢殿,想到太子吃了瘪,还要苦逼地无薪工作,谢承泽便是窃笑不已。

    脱下鞋履,他爬上凉亭内被放置用来赏景的小玉榻,玉白的双脚搭在榻尾的软枕上,整个人都似咸鱼一般瘫了上去。

    躺平,香香。

    睡觉,香香。

    小懒猫窝在榻上眯了一会儿,过了会儿,身子开始左侧侧,右转转,反复了几下,最后又坐了起来。

    他喊道,“来人,让库房管事拿着珍宝册过来!”

    不一会儿,库房管事急匆匆赶来,递过来一个账册,上面赫然写着“珍宝册”三个大字。

    谢承泽翻了翻册子。

    建帝极为宠爱花贵妃,各地的好东西都是成批成堆地往承欢殿里送,花贵妃因病去世后,建帝便将这份圣恩转移到了原主身上,赏赐更是成倍地送来,让别宫的妃子们都嫉羡地咬碎了银牙。

    而这个珍宝册,便记录了历年来建帝赏赐的宝物,甚至建帝还开口,这是属于谢承泽的私产,可以任由他随意处置。

    谢承泽穿来这里后,便继承了原主的记忆,虽然小时候的记忆模糊了不少,几乎记不得了,但九岁之后的记忆却十分清晰。

    他记得,玉芙宫的柔妃,便看上了承欢殿里的云锻锦和沧海珠,可惜原主就是个只进不出的饕餮,柔妃好说歹说,几番索求都未曾得手。

    他还记得,柔妃的家世虽然并不显赫,但其兄长江鹤南却是江南有名的皇商,江鹤南对自己的妹妹十分宠溺,生怕妹妹在宫中受欺负,每年都暗中送不少银两让她可以打点宫人……

    “你过来。”谢承泽朝库房管事招了招手。

    库房管事连忙上前,谢承泽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声,库房管事听后十分讶异,但也不敢问为什么,便立马退下办事去了。

    谢承泽瞥了眼那渐行渐远的珍宝册。

    不知在寻思什么,他蓦地弯唇一笑。

    希望户部会喜欢这份“大礼”。

    了结了心事,谢承泽这才重新瘫回小玉榻上,将波斯小毛毯卷吧卷吧缩进去,很快便眯着陷入了梦乡。

    ——

    不用上朝,谢承泽的小生活简直过得美滋滋的。

    每天窝在承欢殿,躺在小玉榻上读话本看闲书,甚至作为当今圣上最受宠的儿子,他在宫中的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便是平日里吃的荔枝和葡萄,都是从遥远的岭南和吐蕃快马加鞭运来,先是送到皇帝那里,其次便是送到承欢殿。

    不仅如此,他手里还有不少原主私养的死士,个个忠诚不已,尤其是那两位贴身的侍卫高手无痕和无迹,在原书之中可是为原主干了不少见不得人的腌臜事儿。

    原主虽不聪明,但贪生怕死,因此武装力量非常强大,就连谢承泽都不得不承认,在这一点上原主是对的。

    不过,瞥了眼玉榻边一个手剥荔枝的无痕,一个刀削葡萄的无迹,谢承泽微微心虚地挪开了视线。

    不好意思了哈原主,你的人跟了我,好像有点大材小用了。

    “殿下。”无痕剥完了荔枝,将那水晶琉璃碟递到了谢承泽面前。

    无痕相貌俊朗英气,透着一种棱角分明的冷峻,剑眉斜飞似如刀锋,削薄轻抿的唇,吐出的声音稍显冷淡疏离,连带着那张俊脸也变得如冰块儿一般,透着一股煞人的冷寒气。

    而其最有特色的,是那一双剑眸常年被一抹墨色飘带束蒙,极擅听声辨位杀人。原书中,沈渊以及很多人都以为他是瞎子,为除掉无痕,沈渊设计弄聋了无痕,却没想到无痕的眼睛是正常的,为此,本陷入生死之际的原主,竟愣是冲破百人重围,侥幸活了下来。

    谢承泽又扭头,看向无迹。

    相较之下,无迹则长得清秀了许多,一身温和雅致的书卷气儿丝毫不像是习武之人,反倒像是谋士。他很少出手,且轻功了得,通常只有需要全家灭口的时候,他才会出剑,在黑夜之中杀人于无形,不留痕迹。

    谢承泽不理解,这么厉害的两个小帅哥儿,到底是什么样的救命之恩,才能让他们即便被原主利用,也无怨无悔不背叛,更是在原主夺嫡的道路上尽心尽力,最终落得惨死丧命的下场。

    谢承泽有点替他们不值,不过现在好了,他不准备夺皇位,这俩小哥也能远离那些脏事儿,随着他过过清闲的好日子。

    谢承泽接过无痕手里的琉璃碟,视线落到那上面摆得如金字塔般整齐的荔枝果肉堆,他愣了一下,随即将最上面那枚含入唇中。

    无痕和无迹同时转头,一个眼神闪烁了一下,一个耳朵微动了一下。

    谢承泽嚼着果肉,不着痕迹地打量着无痕,状似随意问道,“无痕啊,你就不好奇,本殿今日为何没去上朝?”

    一个天选打工人没病没灾的,突然不去上朝了多少有些可疑,谢承泽想试探看一下,无痕和无迹有没有察觉出什么异样。

    无痕垂着眸,半跪在玉榻前,摇摇头,语气淡得听不出情绪波动,“殿下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谢承泽讶异地看了他一眼,他不禁想起,《权臣》之中原主为了斩去沈渊的左膀右臂,曾设计杀害了一位朝廷忠臣,那时原主心气儿傲然地问过无痕自己是不是心狠手辣,无痕答的也是“殿下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何等的救命之恩,至于他做人的底线沦落于此啊!这简直就是连正常的三观都被吃了!

    书里没讲,谢承泽也不好问,只能怏怏道,“那你还挺宠我。”

    无痕抬头,微微歪斜的脑袋,透着一丝呆呆的困惑。

    一旁的无迹也将水晶碟端了过来,笑眯眯道,“殿下~这冰块儿不好奇,属下好奇啊!”

    无迹端来的水晶碟,不似无痕那般整齐带着点强迫症,碟上的水晶葡萄摆得乱七八糟的,不仅如此,还削得东缺一块西缺一块儿的,仔细一瞧,像是被削成人棍状,带了点残留微末的四肢,赤红色的碟上还淌着浅色的汁液。

    谢承泽不由感慨了一句,“真牛逼。”

    用长刀削葡萄就算了,还能削得这么丑又血腥。

    无迹双手端着碟儿,桃花眸盛着淡淡的困惑,“殿下,牛逼是何意?”

    谢承泽:“额,就是夸你独一无二的意思。”

    无迹:“哦~那殿下也牛逼~”

    谢承泽:……

    不,我不牛逼,你才牛逼。

    确认了无痕和无迹就是两个脑残粉,谢承泽这才放宽了摆烂的心,理直气壮地当起了米虫。

    他对无迹道,“本殿就是突然觉得,当皇帝挺没意思的,天天起早摸黑,容易秃头长皱纹。”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蛋,一脸后怕道,“今儿早醒来,本殿照铜镜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多了一条皱纹,本殿也是那时突然醒悟,美貌之于本殿的重要性,是皇位远远所不及的!”

    无迹认认真真地打量了一下谢承泽的脸,并没有发现哪里多了一条皱纹。

    “殿下多虑了,”无迹诚恳道,“殿下即便是老了,也是天下第一最美老头。”

    谢承泽:……

    哇哦,你还真是解风情呢。

    “殿下。”无迹举了举水晶碟,眼神催促道,“吃葡萄。”

    谢承泽瞧着那葡萄人棍,有点下不去手,可无迹的眼神太过期待,正当谢承泽终于狠下心伸手时,门口的侍卫匆匆走来,“殿下,外面来了好多官员,带了好多礼,说是探病!”

    第8章

    言而无信二皇子,大限将至谢承泽

    谢承泽飞快地收回了手,一个鲤鱼打挺,坐直了身子。

    无迹眼里闪过一丝可惜之色。

    “探病?”

    谢承泽后知后觉,自己确实请了病假。

    回想以前生病,原主可谓是来者不拒,哪怕拖着病体也要接见大臣们,然后从中收取贵重的探望礼……

    而这探望礼,与敲门砖无异,谁给的多,就是在暗示自己想要拥立二皇子。

    结党营私,也是从这里逐渐开始的。

    谢承泽正准备重新躺回去,余光瞥见无迹的葡萄碟又伸了过来,他立马下榻,踩着鞋履朝寝殿走去。

    一边快走一边挥手,“不见不见,都赶走,就说本殿重病,不宜见人!让他们带着东西都滚!”

    那急促的背影,颇有几分落荒而逃之色。

    侍卫只能领命,抬手退了下去。

    无迹舔了舔刀上残留的葡萄汁,对着旁边的无痕道,“你察觉到了么?”

    无痕微微点头。

    “殿下吃了最上面的荔枝。”

    “他以前最是讨厌别人提他美这个字,上次我说的时候,他可是打了我二十棍子。”

    无痕和无迹同时开口,片刻后,无迹翻了个白眼,“荔枝,你就知道荔枝!”

    不过,无痕说得确实不错,往日的殿下,都会将无痕堆叠得整整齐齐的荔枝塔故意推翻弄倒,然后再随便选择其中一个吃,才不会像刚刚那样,乖巧地拿最上面的荔枝。

    不……或者是,他已经很久没有……

    “你说,殿下是不是……”无迹的神色多了几分期待。

    无痕抬头,冷淡的嗓音道,“你下次能不能用自己的剑削葡萄,别拿我的刀。”

    无迹嘻嘻一笑,“不要,我不想洗剑。”

    无痕:……

    ……

    侍卫回到承欢殿门口,对着等在此地的大臣们道,“诸位大人,殿下说了,今日不便见客,还请各位回去吧。”

    “那这探望礼……”那些个大臣不由伸出了手中的礼箱。

    “殿下说了,不收礼。”

    众臣顿时面面相觑,露出惊讶脸。

    二殿下以往生病,那探望礼可都是会收下的,怎得今日竟不收了?

    难道真的是——大限将至,觉得收了也没用了?!

    “这可怎么办?”一个大臣拎着礼盒,惴惴不安道,“二殿下不会真病至如此吧?”

    “难说啊,会不会只是心情不好?”另一位大臣揣测道。

    “哎?陈御史来了!”一个大臣眼尖,看到陈御史提溜着食盒走过来,不禁打招呼道,“陈御史,你送的什么啊?”

    陈御史从不登门送礼结交党派,没想到昨日承了二殿下的情,竟是也不免俗套地送起礼来了。

    “一些家中特制的小菜罢了,你们都堆在这儿干什么呢?”陈御史不解道。

    听到陈御史只是送了些小菜,其他大臣顿感无趣,随即又八卦道,“二殿下不见人,也不让送礼,这是搞哪出儿?”

    陈御史不理解,不过是不收礼罢了,这有什么令人奇怪的?

    既然二殿下不见人,陈御史打算先回家,等二殿下身体好些了再来拜访,结果刚抬脚,就看到户部的小吏走了过来。

    “大人们都在这里作甚?”那户部小吏不解地望着众人,手里拿着的,正是捐银条子。

    这些大臣上朝时身上肯定不会带多少银子,因此昨日去户部写的都是捐银条子,再由户部官员带着捐银条子,去大臣家中收钱。

    有些官员捐得少,无需时间筹集银两,小吏昨日便已经去过了,今日去的都是捐额大的大臣家,至于承欢殿……

    其实他昨日便来过一趟,却被告知银子还没到,让他今日再来。

    可看眼前这情形……不会是又打算不给银子了吧?

    那户部小吏不由着急道,“这门是进不去了?那捐银条子怎么办?下官昨日便来了,说是今日来拿钱啊。”

    “啊?你昨日来,二殿下没给你钱?”

    “是啊。”那户部小吏哭丧着脸,“就四十两而已,下官也不明白,为何二殿下非要拖着让今天来拿。”

    现在想想,四十两白银对承欢殿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怎么会需要时间筹集?

    二殿下,这分明是连四十两银子都不愿意出啊!

    “不是吧?四十两都不愿意出?那……”有大臣不由看向陈御史,眼神复杂,“那还真是博了美名,又未伤了银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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