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景韶把下巴搁到怀中人肩上,轻轻晃了晃。两人一时无言,各自谋划着接下来的事情,午后的阳光透进来,静谧安好。

    “王爷!王爷!你这狗东西,让开,我要见王爷!”忽而一阵刺耳的尖叫声划破了这温馨的气氛。

    慕含章从景韶的腿上下来,站起身理了理衣襟,转眼看向脸色阴沉下来的景韶:“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景韶站起来,叫侍卫把宋凌心带到听风阁去,自己也起身向外走,对自家王妃道:“去东苑睡个午觉吧,我把这事处理了就去陪你。”

    慕含章不赞同的跟着走了出去:“内宅的事我来处理就好。”

    “这事我得出面,”景韶冷笑,“你当她闹什么,她那个爹今日在朝堂上可差点害死我。”

    两人一起到了听风阁的书房,宋凌心见了景韶就扑过来,被一闪身躲过了,啪嗒一下摔了个结实。

    “王爷,我父亲也是逼不得已啊!这真的不关妾身的事啊!”宋凌心干脆就趴在地上,拽着景韶的衣袍哭诉。

    景韶冷冷地看着脚边的女人:“不关你的事?那为何别的不提,单拿王妃出来做文章?”

    “朝堂上的事,我一个妇道人家哪里懂啊!”宋凌心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慕含章蹙眉,大致猜出是怎么回事了,朝堂上刚发生的事,他都不知道,宋凌心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还反应如此迅速。留着这样的人在府中,早晚还要生事端。抬头看了景韶一眼,那人眼中已是厌恶至极的神色,今日他说要出面处理,想必是决定放弃宋凌心和她爹了。私心里他自然是希望景韶没有妾室的,但若今日休了宋氏,府中就只剩下他一个正妻,免不得还会有人往府里塞小妾。

    甩袖扯开自己的衣袍,景韶转身走到书桌前,提笔写了一封休书。

    “王爷!”宋凌心对着休书看了半晌,突然尖叫一声,“王爷,父亲也是为你好,功高震主,找理由也好避过风头啊!”她以妾妃身份被休,父亲又得罪了成王,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成王府不养吃里扒外的东西。”景韶冷眼看着她,这个女人从一开始进府他就不喜欢,即便是上一世也没什么感情,不过是为了拉拢宋安而已,如今这个作用也没有了,宋安那种无能之辈,帮不上忙还只会拖后腿,今日他已经跟哥哥商量好,把宋安尽快拉下来,这个女人自然也留不得。

    “王爷,妾身为这个王府做了多少事?你就为了这个贱人,遣散所有的妾室!”宋凌心跳起来,指着慕含章大骂,“贱人,一个大男人做些个狐媚勾当,读书人的脸都给你丢光了!贱人!”

    “啪!”一个清脆响亮的巴掌呼到了破口大骂的宋凌心脸上,待她回过头,却发现是王妃身边的一个婢女。

    “小贱妇,你敢打我!”宋氏已经几近疯狂,早没了大家闺秀的风度,张口就是贱人、贱妇,抬手将要去打葛若衣。

    葛若衣一把抓住宋氏的手腕,反手使了个巧劲就给拧到了身后,一字一顿道:“妾室辱骂正妻,当掌嘴二十!”

    慕含章看着眼前的闹剧,摇了摇头,对站在一边的多福道:“多福,把宋氏的嫁妆清点清楚,再给她一千两银子。”

    宋氏听闻此言,忽然平静下来,不再挣扎哭闹,停顿片刻道:“谢王妃。”

    葛若衣见她这样,便松开了钳制她的手,突然间,宋氏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尖叫着朝慕含章扑去。

    “君清!”景韶吓了一跳,他还站在书桌后,顿时腾身跃上书桌。

    “当!”一声清脆的声响,匕首被含章宝刀拦腰斩断,同时景韶一脚踹过来,将那疯女人一脚踹到了门槛边。

    “没事吧。”景韶忙拉过自家王妃查看

    慕含章摇了摇头,把含章宝刀收回鞘中。

    景韶看着在门边爬不起来的宋凌心,某中涌出了杀意,对多福道:“按妾室谋杀正妻处置。”

    多福看了看地上的女人,皱起包子脸应了一声。妾室谋害正妻,即便没有伤到人,按大辰律例,也是要坐牢的。

    不再理会这些,景韶抱着自家“受惊”的王妃,回到东苑去了。

    慕含章在想事情,也没有怎么反抗,任由他一路抱了回去,待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到了东苑的大床上,还被某个人压在了身下。

    “又发什么呆?是不是吓到了?”景韶凑过去亲了亲他的眉眼。

    “哪能啊?”慕含章失笑,忽而看着景韶黝黑的眸子,眼中浮现一丝惆怅,“宋氏休了,这府中便再无妾室,你还没有子嗣。若是……”

    “若是什么?”景韶撑起身子看着他,眼中的眸色阴晴不定,“若是父皇硬要给你纳妾,你怎么办?”慕含章定定地看着他,原本娶一两个当摆设也无可厚非,但一想到景韶会纳别的女人,心中就难过。

    “你希望我怎么办?”景韶依旧把问题推给他,他们互通心意已久,倘若君清敢说一句劝他纳妾的话,就让他三天下不了床!

    “不许你纳妾……”慕含章垂下眸子,小声说道。

    “你说什么?”景韶凑到他唇边,嘴边的弧度越咧越大。

    “不许你纳妾……”依然是那小小的声音,但说的坚定无比,慕含章抿着唇,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仿佛被欺负了的小兽。

    景韶看着身下人这般模样,一颗心顿时软成了一池春水。每当他觉得自己已经很喜欢很喜欢他的时候,就会发现这个人更多惹人怜爱的地方,以至于每天都多喜欢一点,直到越陷越深,无法自拔。

    俯身,细细地轻吻那微微颤动的睫毛,轻声在他耳边道:“再说一遍,大声些,我就答应你。”

    原来这人刚才就听清了,就是故意逗他的!慕含章抿了抿唇,一把推开身上的人,坐起身来:“若是你纳妾,以后就别再碰我。”

    景韶一把将人又扯回来,抱着在床上滚了滚,笑道:“放心,父皇以后不会给我塞人的。”

    慕含章蹙眉:“这是为何?”

    “亲我一下就告诉你!”景韶又翻到了上面,一只手不老实地探进了身下人的衣襟。

    第75章

    家宴

    慕含章才不会上他那个当,眯着眼睛想了片刻:“你不说我也知道。”

    “什么?”景韶看着他眼中带笑的样子,像个干了坏事的猫,只觉得心中越发的痒痒。

    “定然是你告诉父皇自己不能人道,再娶妾也是丢人。”慕含章轻声在他耳边说道。

    “……”景韶呆楞片刻,危险地眯起双眼,“你是在怀疑我?”

    “我只是猜测……啊……”慕含章还未说完,就被粗暴地扯开衣襟,一片温热骤然附到胸前,尖锐的疼痛之后,是难以言说的愉悦,逼得他低吟出声。

    景韶松开口中那可怜兮兮的小东西,把身下人意图挣扎的双手压到头顶:“本王能不能人道,现在就让你亲自验明。”

    “别闹,下午还要去见周大哥,唔……”慕含章见景韶来真的,忍不住就想向后缩,但身上的人显然没打算放过他。

    不管自家王妃已经承认他可以人道的事实,景韶执着地要证明自己的能力,于是一个好好的午睡被他尽数折腾没了。

    “唔……慢……慢一点……啊……”慕含章紧紧攥着枕头,被身上人连续的快速进攻逼得向后仰着脖颈,放在景韶腰侧的修长双腿,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景韶缓下动作,向上爬了些,吻了吻那微启的双唇,让身下人缓了口气,然后缓缓地退到入口处,又猛地整根没入。

    慕含章抓着床单,身上的人每重复一次,他的身体就跟着抽搐一下,那感觉太强烈,导致他根本叫不出声。如此反复了十数次,又开始了刚刚的那种快速进攻。

    如此快慢交替,直逼得那双美目中泛起了薄泪。

    怀中人还在不停地颤抖,景韶吻掉他最后那一刻流下的一滴清泪,一遍一遍轻抚着他的发顶。两人沉浸在美妙的余韵中,半晌才回过神来。

    “怎么样,知道厉害了?”景韶笑着在那漂亮的锁骨上轻咬。

    慕含章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不打算接话,这种时候不管自己说什么,他都会以之为借口再来一次的。

    那眼角泛红的一眼瞪视实在是没有任何威慑,景韶得意地笑着,缓缓退了出来。

    “嗯……”慕含章蹙眉,舒了口气,“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能说了吧?”

    景韶侧躺下来,笑着把人搂进怀里:“你看,一开始就听话亲我一下不就好了,还得我费这么大劲。”这般说着,还伸手在那滑嫩的屁屁上拍了拍。

    慕含章被他拍得红了脸,捏住那只手扔出被子,转过身去不理他。

    景韶凑过去从后面把人抱住,怕真把自家王妃惹恼,今晚就得跟小黄睡了,便老实地不再胡来:“好了,不逗你了。”把鼻子埋到怀中人的脖颈间,贪婪地吮吸着那混着汗味的淡淡清香,把今日朝堂上的事大致说了一遍。

    “你是说,要给我封侯?”慕含章愣怔片刻,缓缓地说。

    “是呀,封号还没定,我让哥哥挑个合你性子的,但一定得比北威侯听着威风!”景韶得意地说。

    封侯,意味着他以后有资格进入朝堂,意味着他的才华得到了认可,更意味着等父亲不在了他有权利把娘亲接进府做老夫人……嫁给成王,不能会试,原以为一辈子也就这样了,日后史书提及,也只是附属于他人的“成王妃”,却没料到竟还有峰回路转的时候!

    虽说与景韶互通心意之后,慕含章对于科举已经不再执着,但身为男子,谁不想建功立业,青史留名呢?

    景韶自己说了半天,发现怀中人一直没有回应,便扒着他的肩膀去看,却看到自家王妃把半边脸埋到枕头里,偷偷地笑。

    看着这样的君清,景韶也忍不住跟着他扬起嘴角,心中又却渐渐地泛起一阵酸疼。他的君清本就有封侯拜相之才,却几次被折了羽翼。原本还想再缠着他来一次,这股酸疼翻上来,那股子灼热便消退下去,把人往怀里抱了抱:“等封号下来,我就让人把门头换了,写上‘成王某某候府’。”

    “嗯。”慕含章应了一声。

    “哦,还有,把西苑扒了,修成观景园子,以后小黄也有个打猎的地方。”景韶拉着身边人的手,掰着那莹润的指头盘算。

    慕含章挑眉,不是应该把西苑改成侯爷的院子吗?再不济也该改成客房,怎的改成园子?但景韶说得正高兴,他也就没有去拆穿他。

    正月十五,元宵节。

    这一日不必上朝,景韶搂着自家王妃睡到日上三竿,直到被偷偷溜进来的小黄压醒。

    “哇唔!”小黄扒在床边,歪头看了一会儿床上的两人,慢慢蹲下身,蹿!

    跳上宽大的床铺,小老虎歪头,凑到慕含章脸颊边蹭了蹭脑袋,然后就趴到了景韶的胸口。

    “真是一刻都不消停,”景韶坐起来,把身上的老虎推下去,“哥哥下个月说不定就去江南,到时候把这家伙带去涉水园给顾淮卿一起养好了。”

    慕含章也坐起来,捏了捏小老虎的圆耳朵,小黄甩了甩脑袋,然后仰躺下来,冲着他细声地叫:“可是,若是一年半载不在身边,它定然就不认得我了。”这半年习惯了小老虎天天在身边,让他送给淮南王还真舍不得。

    “我随便说说而已。”见自家王妃露出为难的样子,景韶立时就心软了,连忙改口说道。

    两人梳洗整齐,因着晚间有宫宴,趁着这会儿时间去了趟回味楼。

    “昨日有事耽搁了,”景韶随口解释着,“今日不必上朝,萧侍郎也没来帮忙吗?”

    今日京城中有灯会,酒楼的生意定然好,这会儿吃午饭的客人还没开始上座,穿着一声艳粉色的周老板就端了个面盆在大堂里搓元宵:“难得休息一天,让他在家里多睡会儿。”周谨笑着,让小二给他俩盛了碗元宵。

    “听说昨日永昌伯回家后摔了一套杯盏,永昌伯夫人说要找皇后论理去。”周谨笑着说他昨日听到的闲话。

    慕含章咽下一口元宵:“今日定然不能进宫,晚间有宫宴的。”

    “哈,永昌伯家那个夫人是出了名的不依不饶,王爷打了永昌伯,怕是也要被说道个半年。”周谨摇了摇头,今日进不了宫,明日肯定去,而且会天天去。

    景韶不以为意,一个婆娘能掀起什么风浪。

    慕含章倒是把这件事记下了,没多说什么,把从东南带来的一对翠玉貔貅给了周谨,祝他日进斗金。两个貔貅都是鸡蛋大小,带在腰间正好,且色泽深重,很是漂亮。

    周谨爽快地接了,回了他们一坛子咸鸭蛋。

    晚间宫宴,正月十五这是个家宴,且没有正月初一那般隆重,只有皇室两代内的直亲可以参加。

    皇后坐在高位上,一身艳色的凤袍很是高贵,冷眼看着携手而来的夫夫两人,原本女眷应该坐在右边,但慕含章是男子,便跟景韶一起坐在了左侧第二桌,第一桌是已经坐好的睿王景琛。

    三个身着华服的男子坐在一起,那一角顿时觉得热闹起来,纵然三人很少交谈,看起来就是人多势众。反观第三桌,四皇子景瑜自己坐着,闷头不说话,显得很是势单力薄。

    继后一双柳叶眉渐渐拧在了一起,让成王娶男妃原本是想让他们兄弟反目,结果景韶非但没有怨恨兄长,反而很是宠爱正妃,如今更是要封侯了,这一下子竟是给景琛添了两个帮手!

    宫宴开始,宏正帝坐在上位上喝酒,将皇后的表情尽收眼底,不由得在心中嗤笑,这么多年了,还是这般上不了台面。想起当年那个端庄贤惠的元皇后,每年元宵节宫宴都亲手煮一锅元宵,让他们所有兄弟都坐在一桌,一个一个的亲自分食,景韶最是调皮吃一碗还要吃,元皇后却不会多给他预备,景琛就会把自己的推给弟弟吃。再看看如今冰冷的宫宴,突然觉得孤寂的帝王不由得叹了口气。

    晚间按惯例,十五要宿在皇后宫中,宏正帝多喝了两杯,进了凤仪宫就想沐浴安睡。

    继后亲自服侍皇上更衣,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开口道:“皇上,臣妾自知对朝堂之事不该多言,但景韶如今还没有子嗣,若是封了成王妃侯爵,以后就不能纳妾了,每个一儿半女的可怎么好。”

    宏正帝不用看也知道皇后是个什么表情,挡过她修着长指甲的手,自己解了脖子附近的盘龙扣:“景韶自己不喜欢女人,你给他塞满院的小妾也没用。”以前成王府妾室可不少,也没见留下个一儿半女。

    “那时候他还年幼,你看景瑜如今大婚半年了不还是没有动静吗?”继后斟酌着措辞,“更何况,王妃封爵本朝还没有过,将来他要是想来上朝岂不是……”

    “行了!”宏正帝只觉得一只苍蝇在脑子里嗡嗡作响,不耐烦地打断了皇后的话,“你当朕听不出来,朝堂上的事朕自有主张,用不着你来指手画脚。”

    “皇上恕罪!”继后忙行了个礼,“臣妾……”

    “你不就是看不惯成王妃封爵吗?”宏正帝将脱下的中衣甩到半蹲着的继后脸上,“若不是你那个好儿子瞎掺和,哪至于闹到要给王妃加封的地步!”

    第76章

    妇人

    “皇,皇上……”继后听了这话就懵了,愣在当场不知该如何说,果然是自己猜错了圣意吗?那皇上之前对着捷报叹气又是怎么回事?总算她还有些理智,知道这话是万万问不得的。

    宏正帝瞥了她一眼,上次户部贪墨军饷的事,牵连甚广,尽管最后没有查到底,但所有的罪证都隐隐指向了四皇子。自从他惩治了那批官员,皇后与景瑜似乎比以前焦躁了不少,以前提起景韶全是夸赞与规劝,如今的诋毁可是越来越明显了。

    继后回过神来,偷看了一眼皇上的神情,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忙改口道:“是臣妾糊涂了。”说着完全蹲身行了个大礼。

    宏正帝不予理会,径自坐到了床榻上。

    继后忙起身跟了过去,宫人们从他两个起争执就已经退了出去,她半跪着亲自给皇上脱了鞋子,带着些哽咽道:“臣妾是个妇道人家,每日就想着皇上和子嗣,景瑜年幼如今还没个一儿半女,就盼着他三个兄长能多为皇室开枝散叶,万没有料到这会影响了朝堂。”

    宏正帝不语,也不知听没听。

    “我那糊涂兄弟不知是听谁说成王妃之前顶撞了臣妾,又不知王妃随军是皇上准了的,这才有了那般说辞,皇上莫与他一般见识。”皇后说着便拿出帕子,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起来吧,”宏正帝的声音依旧没有什么变化,听不出喜怒,“这事就到此为止,以后少在景瑜面前乱出主意。”毕竟是皇后,还是要顾及几分体面的。

    继后忙低声应了,起身的时候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次日,景韶等过了午时,亲自带着马车去北威侯府接邱氏。

    “君清昨晚喝多了,今早嗓子哑了,不肯喝药,说想吃娘亲做的梨膏,”景韶一脸无奈地说,只是话里话外都透着宠溺,“他身子不舒服,本王就自作主张想接侧夫人过去一趟。”

    梨膏这东西要治嗓子,就得趁热吃,做了带去根本无用。且邱氏现在已经是侧室,是可以出门走动的。

    话说到这份上,北威侯自然不会拦着,只是关于慕含章受宠程度的认知,又上升了一个台阶。

    景韶按照自家王妃交代的说法,很是顺利地将邱夫人接上了马车。

    邱氏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景韶,原本因着各种传闻,以为他就是个粗鲁的壮汉,却不料如此英俊,气质清贵。

    “见过成王殿下!”邱氏上前行礼,还未蹲下去,就被景韶一把扶了起来。

    马车四周都是北威侯府的人,景韶也不好说什么,只是笑着道:“一家人何必行这虚礼,夫人快上车吧。”

    北威侯望着远去的马车,眸色深沉。四皇子以慕灵宝成了废人的消息相胁,让他站到他们那个阵营里。但他的儿子嫁给了成王,四皇子一派怎么可能真信得过他,无非是想把他当枪使。无奈之下,他只能称病在家。如今成王妃要封侯的事已经传遍了京城,四皇子一派什么好处都没捞着,而成王对慕含章的宠爱却是丝毫没有削减。

    夺嫡之争,已经快要端到台面上来,想要明哲保身已经是痴心妄想,长子已经废了,孙子尚且年幼,若想保住北威侯府,就得靠这个次子了。

    慕晋叹了口气,自己的立场以后就得坚且朗了。

    “含章,听说你身子不舒服?”邱氏下了马车就看到站在门前的儿子,不由得蹙眉,忙劝他回屋里去。

    “娘,我没事,今日是给您看身子的。”慕含章失笑,扶着娘亲往里走。

    “我?”邱氏皱了皱眉,转头看向一边的成王。

    “娘放心,王爷都安排好了。”慕含章知她担心什么,忙出声宽慰。

    “是啊,娘。”景韶跟着附和。

    邱氏:“……”

    慕含章:“……”

    景韶是亲王,别说邱氏是侧室,纵然是北威侯夫人,也当不起他叫一声娘。

    “殿下,这可使不得!”邱氏忙要行礼,却突然觉得一阵晕眩。

    “娘!”慕含章吓了一跳,忙接住软倒的娘亲。

    “给我。”景韶把岳母一把抱起来,快速进屋放到床上,自己转身出去叫人唤姜太医来。

    隔着一道屏风把了脉,姜太医沉吟片刻道:“夫人的身孕不足三个月,且上了年纪,心神不宁则易晕眩,还是要静养的好。”

    邱氏今日被王爷亲自去接就十分紧张,在她看来,尽管儿子每次回来都说王爷待他很好,但终是不能全信,夫人与世子的谈话犹在耳侧,就怕自己给儿子惹麻烦。

    景韶收了安胎养神的方子让云松去抓药,又交代了姜太医此事不可对任何人说起,才折返回去。

    “他就是这个样子,说话做事都是想到哪儿是哪儿。”慕含章那温润好听的嗓音从屋里传出来,景韶顿下脚步,想偷偷听听自家王妃怎么说他。

    “他既叫一声娘,就是当真尊重您了,莫想太多。”

    “可是,毕竟是皇家人,纵然是自家王府说话也要小心些。”

    景韶勾唇,这话听着还真是耳熟,君清也常这般提醒他。

    “你忘了娘以前怎么跟你说的,纵使王爷对你再好,也不可恃宠而骄,规矩不能忘!”邱氏的话中还是充满了担忧,如今他们两个都年轻,且新婚不足一年,自然是百般宠爱,但花无百日红,一旦失了这份偏爱,以前的错处就会被拿出来说道。

    景韶听不下去了,抬脚走进去,当着岳母的一把将自家王妃搂进怀里:“娘,你且放心,我景韶此生再不会纳妾!这一辈子就只他一人!您是君清的娘亲,自然当得起我这一声称呼!”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邱氏楞楞地看着景韶,没料到成王竟然会说出这番话来。

    慕含章忙挣开他的怀抱,耳朵有些泛红,当着娘亲的面这般亲密实在难为情,只是没有甩掉拉着的手。

    邱氏看了良久,缓缓露出了笑容,带着江南女子独有的温婉柔和,仿若小巧精致的杏花开放,甚是动人,只是那一双与慕含章相似的美目中却是泛起了湿意与此同时,在家里生了两天气的永昌伯夫人,终是忍不住进宫去了。

    “娘娘,老爷好歹是国舅啊,殿下凡事让舅舅冲到最前面,万一皇上怪罪下来,赔上的可是整个永昌伯府啊!”永昌伯夫人一见到皇后就开始哭诉。

    继后昨晚提心吊胆了一夜,脸色本就不好,听到这哭哭啼啼的声音,只觉得头疼欲裂:“景瑜还不是为了让他舅舅立头功,朝堂之事本就不可预料,缩手缩脚的哪能干成大事?”

    “殿下明知道皇上早应允了成王妃随军,何苦让他舅舅来冒这个险?”永昌伯夫人听了,不由得更生气,但面前的人不仅是她的姑姐,更是皇后,只得压着气恼继续哭诉。

    “事情都过去了,你现在跟我哭有什么用?”继后听了,越加烦躁,狠狠地将手中杯盏磕到桌子上。

    “娘娘,”永昌伯夫人缩了缩脖子,眼珠快速转了一圈,攥着帕子道,“老爷被成王打了,整个眼窝都是青的,怎么都敷不下去。这可是娘娘的亲弟弟,成王打他,不就等于是打娘娘的脸吗?”

    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絮絮叨叨的说,今日永昌伯顶着那眼睛去上朝,永昌伯好歹是长辈,成王竟没有半句致歉的话,皇上也跟没看见一样。永昌伯的爵位本来就低,这样下去,公侯之家还有谁看得起永昌伯府,连带着四皇子也会被看轻了去。

    皇后也被说出一肚子火气,可皇上现在已经看景瑜不顺眼了,昨晚的事还是让她心有余悸,还是老实一段时间好,但这口气又着实咽不下去,沉默片刻突然厉声道:“你跟我哭有什么用?有本事你去跟太后哭,去奉先殿跟大辰朝的列祖列宗哭!”

    永昌伯夫人一愣:“娘娘的意思是……”

    “本宫管后宫已经够忙了,管不得这些个事!”皇后竖起柳眉,摆摆手让宫人送客。

    太后是永昌伯夫人的表姑母,并非先帝的皇后,也不是皇上的亲娘,只是宏正帝登基时需要一个太后,便挑了活着的太妃中出身相对高的这一位。因着这种情况,那位太后向来是不管事的,但身份摆在那里,永昌伯夫人若去哭诉,定然能传到皇上耳朵里。一回不成,就天天去哭,皇上总得顾着几分颜面不是?

    思及此,永昌伯夫人拿定了注意,便径直朝太后宫中走去。

    皇后静静坐了片刻,抬手狠狠摔了手中的杯盏。可恨景瑜积攒的人脉在户部贪墨之事中损毁大半,多年的筹备毁于一旦,让她怎能不心急?但如今这个形式,又必须沉得住气!

    凤仪宫中气氛阴沉,成王府里却是其乐融融。

    “若是个男孩,我保证让能让他承北威侯的爵位。”景韶笑着将安胎药递给自家王妃。

    慕含章接过药吹了吹,试了温度才端给娘亲。

    邱氏摇了摇头:“我不求什么爵位,只求这孩子能平安降生。”

    夫夫两人对望了一眼,如今慕灵宝那个样子,北威侯夫人若是知道邱氏有了身孕,指不定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来。

    慕含章蹙眉:“过会儿送娘亲回去,我去跟父亲谈谈。”

    第77章

    不争

    邱氏在成王府歇到傍晚时分才回去,景韶把这次的赏赐里凡是女眷能用的,尽数给岳母带了回去。

    “王爷,这些东西是越制的,我用不得。”邱氏看着盘子里的金凤钗无奈道,这种钗只有二品以上的夫人才能用,她是个侧室,只有三品衔。

    “用不了拿着看,或者送人,成王府没有女眷,留着也是浪费。”景韶不以为然道,其实纵然是用了也没人敢说什么,毕竟是御赐之物,成王转送他人也是可以的。

    邱氏满面笑容的上了马车,慕含章回头对景韶道:“我去跟父亲谈谈,晚饭你自己吃吧。”

    景韶抬手将他一缕跑到身前的发丝捋到后面,不满道:“我也去。”

    慕含章失笑:“你在那里我不好跟父亲直说。”毕竟是家丑,当着王爷的面揭老底,北威侯说不定会恼羞成怒。

    “那好吧,”景韶把自家王妃扶上马车,“那我去哥哥那里蹭饭了,晚些时候去接你。”

    按理说是不该留在别人家里用晚饭的,虽然景琛对于弟弟来这里蹭饭很高兴,但面上还是要训斥两句:“大晚上的乱跑,成何体统。”

    “媳妇回娘家了,没人管我。”景韶在饭桌前坐了下来,理直气壮地说。

    景琛无奈,吩咐人再添一副碗筷来。

    睿王妃还没出月子,妾侍向来不能上桌,所以景琛也是自己吃饭,有弟弟陪着倒是热闹许多。

    “今日永昌伯夫人去了永宁宫。”景琛叫人拿了一壶酒来,跟弟弟小酌两杯。

    “永宁宫?”景韶啃了一口鸡腿,疑惑地抬头,“太后又不管事,她去那里干什么?”

    “又哭又闹的,言说成王打了永昌伯,拐弯抹角的说景家亏待忠良之后。”景琛缓缓喝了杯酒。

    “让她闹,回头这话传到父皇耳朵里,永昌伯就吃不了兜着走。”景韶嗤笑一声,继后这伙人最近是脑袋被驴踢了吗?净干些蠢事。

    “她自然不会直接说这个。”景琛摇了摇头,安宁宫的那位太后虽然什么也不管,但身份摆在那里,永昌伯夫人去那里哭闹,很快就会传遍京城。她念叨着先代永昌伯替太祖打天下,就只得了个伯爵,如今成王打了忠良之后,还要封他王妃侯爵,世间哪有这样的道理云云。

    “哼,说到底,她们还是看不惯给君清封侯的事。”景韶气愤道,想想昨日君清那个清浅的笑,这个爵位他说什么也要给自家王妃挣来。

    永昌伯夫人今晚在宫中住下了,明日怕是会接着闹,这样下去若是太后真的出面干预,封侯的事说不定真的会推迟,毕竟太后的身份摆在那里,皇上也不一定就真想给成王妃这个爵位。

    景琛放下杯盏,沉吟片刻道:“我有个办法。”

    兄弟两个凑一起,嘀嘀咕咕商量半天,景韶撂下饭碗就要跑出去,却被景琛一把拉住:“着什么急,先跟我去看看你侄子。”

    景韶不明就里,又被哥哥训了一顿,言说这件事着急的那个就是求人那一方,他需摆出个姿态来,这事才能办好。明白了哥哥的意思,景韶只得老老实实地跟着哥哥去看侄子。

    暖暖的小屋里,放着两个小摇篮,景韶凑过去看,竟然是两个孩子,不由得疑惑地看向哥哥。景琛解释道,稍大些的孩子是一个王姬生的,比这嫡次子大上半个月。

    “这般说来,哥哥竟是有四个儿子了?”景韶惊讶不已,仔细瞧了瞧,嫡子还小,红红的,皮肤皱褶在一起,看着挺丑,而且气息微弱,似乎身体不是很健康。而王姬的那个孩子大些,已经褪了那一层红色,五官精致,白白嫩嫩的很是喜人。

    看了孩子,又跟哥哥说了会儿话,景韶这才骑着小黑往北威侯府去。

    “以后再不会做那些个糊涂事了,你回去告诉王爷,西北的马匹已经准备好了,陆续就会往京城运送。”北威侯叹了口气,之前景韶让他去贩马,但那种生意跟倒盐引一样,被人捅出来就是砍头的罪,他一直小心经营,这大半年来也有了些成效。

    慕含章敛眸,景韶确实提过要北威侯私下里给他送些马匹,父亲一直推脱,如今这般说辞,就是准备完全跟景韶兄弟站到一条船上的意思了,抬手给父亲续了杯茶:“还有一事要跟父亲商量。”

    “你说。”北威侯端起茶盏,很是暖心,慕灵宝可从来不会给他这个当父亲的续半杯茶。

    “大哥的身体,”慕含章顿了顿,装作没有看到父亲骤然握紧杯盏的动作,“父亲打算怎么办?”

    慕晋皱起眉头,他这般说定然是知道了什么,不由得叹了口气:“他自作孽,我能怎么样?”

    “这事父皇已经知道了,”不再放任北威侯打马虎眼,慕含章干脆把话挑明了,“父亲打算怎么保住北威侯的爵位?”皇室是绝不会让一个废人当世子的,这事若是传开去,不废世子,就得废爵位。

    慕晋倒抽一口凉气:“你觉得呢?”一双锐利的眸子紧紧地盯着慕含章,这件事已经被四皇子用来威胁过他,如今成王也要来威胁他?

    慕含章放下杯盏,静静地与父亲对望:“三叔家的两个儿子也冻坏了,母亲把这件事弄得人尽皆知,自然不能让三叔承爵了。”慕晋的三弟是他唯一的嫡亲兄弟,其他的都是庶出,没资格承爵,北威侯夫人处处宣扬慕华锋两兄弟的伤势,就是防止爵位旁落。

    北威侯攥了攥拳头,那个女人真是唯恐天下不乱:“以你之见,咱们家该怎么办?”眸中的神色稍缓,次子说这番话来,就是要给他出主意的,心中的戒备不由得放下了大半。

    “立世孙。”慕含章斩钉截铁地说。慕灵宝的嫡长子已经三岁了,再过两年虚岁满六岁,就可以请旨了。

上一页 加入书签 目录 投票推荐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章节错误?点此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