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徐徒然与蒲晗对视一眼,均不由猜测起U13“颜色”的变化,与升级之间的关系。不过他们各自的考核也快开始,有些思考,还得往后稍稍。

    徐徒然与厄南道别,继续往指定地点练舞室赶。练舞室在对面建筑,他们要过去就得穿过玻璃游廊。徐徒然趁机东瞧西望,果然在草丛间找到了一只野猫的影子。

    那猫看着像是只橘猫,个头不大。正瞪着一双无瞳的眼眶,冷冷盯着面前的玻璃游廊。

    徐徒然顿时来劲了,捋起袖子就冲了过去。谁想还没等她来得及放个七号冰,便听那小橘猫一声凄厉嚎叫——

    叫的同时甚至还往上跳了一下,仿佛屁股通了电。

    跟着就见它闪电般钻进了旁边草丛里,也不知是怎么把自己塞进去的,总之等徐徒然反应过来,面前就只剩了一个尾巴尖。

    再过一瞬,连尾巴尖也没了。

    整套流程一气呵成,完全没给徐徒然反应的时间。她愣愣看着橘猫消失的方向,又看看自己的手,一脸莫名:“它干嘛?我还没动手呢。”

    蒲晗呵了一声:“说不定你在它们之间已经臭名远播,被拉进了黑名单。”

    “瞎说,怎么可能。我又没欺负它们。”

    徐徒然理直气壮地说着,说完也不知是岔气还是怎的,猛地打了个嗝。

    第一百三十一章

    【捉虫】

    徐徒然的考核地点在练舞室,蒲晗则是在她隔壁。两人结伴来到对应楼层,负责的工作人员早已等在那里,将他们分别带到了不同的房间。

    徐徒然今天依旧是背包加琴盒的装束。工作人员纠结半天,终究是没敢让她拿下来,只能由着她这样带了进去。

    练舞室内明亮空旷,四面都铺着大大的镜子。徐徒然独自走到房间中央,身后传来工作人员关门的声音。

    “具体的考核内容,你等等就知道了。”这是工作人员离开时说的最后一句话。

    徐徒然无所谓地在房间里溜达着,倒影在镜面中晃来晃去。不知过了多久,徐徒然忽感有些不对,警觉地转头,正见镜面中的自己,正直勾勾地看着自己,脸上浮出僵硬苍白的笑。

    几乎是同一时间,镜中倒映出的场景也悄无声息地改变。阴暗的色调与昏暗的光线填满了镜面之内的空间。徐徒然若有所思地转头,果见自己身处的空间,也已完全变了模样。

    原本空旷明亮的练舞室,变成了昏暗狭窄的房间。只有顶上一盏昏黄的旧灯泡一闪一亮。面前的地板多了厨灶,墙上多了挂壁式刀架和筷子笼。身侧则堆着些腐烂的蔬菜,紧挨着水斗和垃圾桶,散发出刺鼻的气味。

    练舞室已经消失了,然而四面的镜子却还在。镜子里的人影一点点地靠近,扒着镜面看向徐徒然,正前方的镜子上,逐渐显出数行暗色的血字:

    【你现在所在的地方,是小红的厨房。】

    【请在限定时间内,猜出小红想要听的歌曲并演唱。】

    【直至节目结束前,你的行为都会通过直播分享给观众评审团,并由他们进行投票。投票会决定你的命运,请务必好好表现。】

    徐徒然:……

    合着是这么个综艺选秀,长见识了。

    不过说话回来,只要唱对歌就行了是吧?

    徐徒然原地思索一秒,当着镜中鬼影的面,打开自己的背包,取出了两个银盒,又从银盒内取出了两支笔。

    然后,在镜中鬼影抽搐面容的包围中,她举起了其中一支:

    “来,告诉我,小红最想听的歌是什么?”

    跟着又举起另一支:“在?给我点一首《没那么爱他》。”

    卡拉OK笔:“……”

    卡拉OK笔滋滋几声,没有动静。徐徒然手动在菜单上按了几下,恍然大悟:“哦,没有吗?那我看看有没有类似的……”

    她抬头看向镜中鬼影,认真商量:“没有《没那么爱他》,改《分手快乐》可以吗?虽然我都不太会唱。”

    镜中鬼影:“……”

    她们怔怔地望着徐徒然手里拿的两支笔,沉默两秒后,争先恐后地点起了头。

    *

    同一时间。

    另一处空间内。

    “小红想要听的歌……”蒲晗站在同样逼仄昏暗的空间内,一手按上面前流理台上的砧板,轻轻闭上了眼睛。

    覆着斑斑血迹的砧板上,一只苍白干瘦的手悄然探出,朝着蒲晗的手抓了过去。蒲晗闭着眼睛,手指却恰到好处地往旁边一闪,任那支鬼手扑了个空,旋即随手抽出旁边刀架上的剔骨刀,直接戳了上去。

    剔骨刀精准地贯穿了鬼手的手背与手心,将它整个钉在了砧板上,而从始至终,蒲晗始终闭着眼睛,口中喃喃出声:

    “你曾经在这里剁过肉……奇奇怪怪的肉……”

    “你一边剁,一边哭……然后将它们都放进了冰箱……”

    “你很珍惜它们,为什么?”

    蒲晗霍然睁开双眼。

    “因为它们……都是你爱人的一部分,是吗?”

    四周静谧,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蒲晗似有所感地转动目光,再次环视自己所处的空间。

    “我知道了。”片刻后,他轻轻叹了口气,转向煤气灶的方向,一本正经地清了清嗓子,随手还拿了把筷子当麦克风。

    “接下来,由我为大家带来一首,《好心分手》——请大家,掌声鼓励!”

    鼓励声自然是没有,唯有那只被钉在砧板上的鬼手,兀自不住挣扎,手掌不断撞击在砧板上。

    啪啪啪啪啪。

    *

    又过大约五分钟后。

    蒲晗走出房间,被等在外面的工作人员引到了走廊尽头的休息室。

    “你在这里等一会儿。投票结果很快出来。”那位脑袋前后都长着马尾辫的工作人员如此说道。

    蒲晗点头应了,推门进去,惊讶地发现徐徒然已经等在了这里——她正将小粉花放出来透气,见蒲晗过来,抬手打了个招呼。

    蒲晗反手关门,犹感到几分不可思议:“不是吧,你居然比我还快结束。”

    按照正常流程,练习生们应该先从场景中的各个布景中寻找各种线索,通过冰箱里的肉、留有告别短信的手机以及字里行间都透着疯魔的日记本来还原真相,拼凑出“小红因为事故而被污染异化,又误会男友出轨抛弃,因此将男友变成男友牌肉饼”的悲情故事,此外还要再对其心理多加揣测……

    就连蒲晗,都是靠着全知能力作弊,才能那么快通关的。可徐徒然……

    哪怕有笔仙之笔也说不通——虽然那个场景里的“小红”,估计也就是灯级水平,辉级的笔仙之笔绰绰有余。但笔仙之笔的速度不可能比他快,再加上唱完整首歌的时间,徐徒然最多用时和他持平,不至于快那么多。

    如此想着,蒲晗又试着了一下徐徒然的“通关视频”,才刚看到一半,就听徐徒然叹气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她站起身来,一脸莫名:“我刚唱两句就被直接踢出来了。问那双马尾,她也说不清楚。总不至于是太难听了吧。”

    蒲晗:“……”那可不好说。

    已然完毕的他,深深看了眼徐徒然,又看了看她的背包,略一沉吟,提供了一个新的思路:“有没有那么一种可能。

    “是因为你在灯级的可憎物面前,用了辰级的道具。直接把人家场子给炸了呢?”

    徐徒然:“……?”

    *

    无论如何,因为才唱两句就被干脆踢出场的事,徐徒然对最终结果还挺不放心的。她觉得自己这次多半得黄,升不了级了。

    为此她还抓紧时间,和蒲晗商议了一套分组后的沟通方案——不同组别之间是不能交流的。而且这条规则的弹性,他们还没有试探过,并不清楚有多严格。万一蒲晗升到了U组,而她还在F,别说开麦交流,搞不好能不能你画我猜都是个问题。

    好在,最后的结果证明,她还是想多了。

    数分钟后,投票结果公示。徐徒然和蒲晗都被领到专门的房间里看结果,那里还有个大屏幕,回放着他们比赛时的录像,上面还有观众评审团事实留下的弹幕。

    蒲晗当然是很高兴两人一起升入U组这件事的,但他不理解的是,为啥徐徒然视频上的弹幕比他多那么多……

    天知道,她唱歌的时间总共不到半分钟,其中还有十多秒是前奏。夸她的弹幕基本都不知是她唱词字数的多少倍。

    “都说了,我在这个域里是有基础好感度的!”徐徒然倒是走后门走得理直气壮。

    被夸当然是好事,起码这能证明,那个什么评审团,应当也对他们没有恶意。

    说不定他们还和姜思雨有关系。不过这点得等之后才能确定了。

    确定了成绩,接下去要面对的,就是宿舍转移问题。徐徒然昨天才装好的床帘桌子,全部都要拆掉,搬去新的宿舍。她对此倒没感到麻烦,只是有些遗憾,没办法和窗外的小麻雀继续好好相处了。

    虽然相聚时短,但在短暂的会面中,徐徒然已充分感受到了它们对自己的价值。为了表达对它们的不舍,临行前,她还特意拉开窗帘,对着窗外的麻雀们各种打响指摇花手,放出无数冰花花。直到麻雀都被烦得一个个从窗台上跳下,徐徒然方依依不舍地拥着新到手的四千作死值,转身爬下了床。

    说来也怪。她刚才才发现,自己的作死值栏内,不知何时又多了一笔进账——因为现在数字太多,徐徒然算得不是很清楚,但粗略一瞥,至少凭空多了一两千。

    她上一次检查作死值是在昨晚睡前。也就是说,这个数值应该是昨晚或今天白天涨的。但徐徒然非常确定,今天白天她并没有获得任何作死值进账,除了从小麻雀身上剥下来的那些。

    毕竟今天见到的猫猫都是绕着她走的,她暂时也没找到别的来源……那唯一的可能,就是昨天晚上涨的。

    昨晚她睡前故意没拉窗帘。说不定是又有哪些好心麻雀过来看了一眼。至于为什么没有听到提示音,这个徐徒然就搞不清了。

    以往她都是在梦入混乱之径时收获作死值的,说是在“睡觉”,实际意识还是相对清醒。但昨晚,她确信自己就是在睡觉……或许是因为睡太熟了?

    徐徒然不太确定地想着,听见外面的工作人员询问,忙应了一声,带着打包好的东西,跟着走出了房门。

    U组的宿舍在隔壁楼同层,可以直接通过空中走廊过去。寝室空间比F组稍大一些,门对面的大窗户被用木板钉死,只从木板缝隙间漏出些光。显得房间有些昏暗,

    徐徒然过去时临近中午,开门时正好遇到有人往外走。一照面,徐徒然乐了:“嘿,是你。”

    正是那个穿着破洞牛仔裤的短发女生。徐徒然对她有印象,昨天在餐厅时,蒲晗被她瞪得坐立不安好久。

    那女生却似对她的到来毫不意外,只淡淡点了点头,又指了指胸口U63的号码牌,算是做了自我介绍。

    徐徒然胸口的牌子也已经更新,变成了U28。她点了点头算作回应,又听那女生若无其事道:“右边的床铺有独立的小窗户,没被封死。你应该会喜欢。”

    “……”徐徒然正准备进屋的脚步一顿。

    “什么?”她蓦地转头,那短发女生却已移开了目光,飞快地离开了。

    徐徒然:“……”

    有意思。

    她望着对方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地收回目光,又往四周一扫,果见宿舍内存在着两张空床铺——一张位于下铺进门的位置,另一个则与她之前睡的位置相似,床尾上方的墙壁上也有一个小窗口,用报纸糊着。

    工作人员原本给徐徒然定的是那张下铺,架不住徐徒然主动要求,将那张上铺换给了她。徐徒然自己爬上去铺床挂床帘,视线掠过床板靠墙的一侧,忽然注意到那处缝隙里,还有着小小的三角突起。

    瞧着像是纸片的一角。

    此时工作人员也已离开,寝室里空无一人。出于谨慎,徐徒然还是先圈定了国土,制定了几个基础防护规则,方伸手过去,将那张纸片钳了出来。

    纸片被叠了好几层。她小心展开,只见深深的折痕间,是几个用圆珠笔写出的大字:

    【不要信蒲晗!他是假的!】

    徐徒然:……

    得。

    她缓慢地眨了眨眼睛,将那张纸条收了起来。

    更有意思了。

    *

    然而当时的徐徒然怎么都不会有想到,“有意思”的事还远不止如此。

    就在她搬入新寝室的当天下午,她与蒲晗约定再次汇合交流情报,选的依旧是大堂靠近自动贩售机的那组沙发椅。当时蒲晗还没到,她一个人往那个方向走,正好路上遇到个工作人员,直接抓过来聊天,一路聊一路来到自动贩售机旁,徐徒然就说顺便请人喝瓶饮料。

    ……虽说这机器,本来就是不要钱的。

    还没等靠近,她就一眼注意到自动贩售机上反贴着一张便签纸,背面似是有留字。徐徒然还以为是节目组贴的通知,顺口问了句旁边人上面写的啥,那位长着四只眼睛的工作人员却是一脸茫然:

    “啊,什么?”

    徐徒然:“?”

    “那张便签纸。不是你们贴的吗?”她微蹙起眉。

    那个工作人员眼睛都瞪得快要掉出来,语气更加茫然:“哪里来的便签纸?”

    徐徒然:“……”

    她不死心地又给对方详细指了下位置,对方依旧四眼迷茫,似乎什么都看不到。似是意识到了什么,徐徒然脸色微微变了,将这个话题敷衍了过去,在工作人员离开后,一把撕下了那张便签纸。

    翻过来,只见背面是两行大字。

    【小心“蒲晗”!】

    【他不是蒲晗!】

    ……又是一个针对蒲晗的警告。

    诡异的是,上面的字迹,与徐徒然之前从床铺里扒拉出的那张,完全不一样。

    “……”

    徐徒然望着那纸上的字迹,轻轻抿起了唇。

    *

    “这就是你,今天下午放我鸽子的原因?”

    又大约四个小时后。

    练舞室前,蒲晗背靠墙壁,以一种一言难尽的神情,打量着手里的两张纸片。

    正是徐徒然数小时前,通过不同渠道获得的两张。虽然材质和字迹都不同,所表达的含义倒是惊人的相似。

    蒲晗试着通过它们去留下信息的人,却只能读到两团神秘的雾气。他无奈闭眼,深深叹了口气:“别告诉我你真的因为它们动摇了对我的信任。”

    那他真的会伤心的好吗?

    “倒也不算动摇。就是单纯觉得微妙。”

    徐徒然靠在走廊的另一侧,悠然道:“留下这信息的两人。一个凭空知晓我对窗口的需求,一个能够遮蔽他人对那张便签的认知,确保只有我能看到。这两种表现,都让我感到有些熟悉……”

    “全知。”蒲晗表情一顿,倏地抬起眼来,“这些都是全知倾向的手段。”

    当然,这么说也不完全——比如遮蔽认知,长夜或永昼也能做到,就连徐徒然那个灯级的狐狸摆件都有类似手段。而凭空获取信息,预知也能做到。

    但考虑到他们所在域的域主,不久前才跟一个全知倾向的铁线虫疑似打到昏天黑地,往这个方面想,似乎也更合情理。

    蒲晗默默想着,徐徒然则认同地点了点头:“对,我当时也有这种感觉。或许两个都是全知。”

    ……两个?

    蒲晗因为徐徒然这笃定的措辞而愣了一下,旋即“嘿”了一声。

    “简单来说,你还是动摇了。”他耸了耸肩,“我可是看得到的,‘绝对王权’所建立的国土屏障。”

    他是在不久之前,被徐徒然的小粉花找上,被那小东西一路引到这里来的。等他过来时,徐徒然已经等在了这里,走廊的两边,也各自立着一面厚厚的、流动着彩光的障壁。

    至于为什么要选择在练舞室这边交流情况,蒲晗也曾好奇询问,徐徒然给出的答复是,她找工作人员问过,这里这会儿基本没人会来,安静。

    蒲晗本来还不明白她为啥要在自己到来前,先圈定国土。现在想清楚了——这两张纸条,多半还是让她对自己生疑了。

    在她的国土内,她就可以建立规则,回避自己的。事实上,蒲晗现在确实无法从她身上读到任何东西。

    真要说的话,信任动摇似乎也不难理解,毕竟蒲晗也是个全知,现在身边也没菲菲护着,谁知道会不会神不知鬼不觉就被人顶包。

    蒲晗只是想不明白。他总觉得徐徒然,不该是那么容易受信息影响的人。尤其这两张纸出现得太过刻意,挑拨的意思不要太明显。

    而且就算真的怀疑,她应该也会在第一时间想办法证实,不至于拖这么久——他对徐徒然在某些事情上的行动力,还是很了解的。

    怀着这样的狐疑,蒲晗提起手中的两张纸片,试探地开口:“说起来,你有听过那个很有名的‘你要相信谁’的故事吗?”

    “是雪山遇难的那个?”徐徒然想了想,“就是那种‘有两拨人,分别说对面是鬼,问你应该相信谁’的故事?”

    “差不多。”蒲晗点头,“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还能怎么做。”徐徒然理所当然道,“把两拨人都拎过来,当面对质——”

    话未说完,忽听练舞室内传来咚咚的声响。徐徒然话语一止,旋即拍了下手:“算了,先不说废话了。大致情况你已经了解了,那么接下来就可以进入下一个环节了。”

    蒲晗:“……?”

    等等,什么?什么下一个环节?

    还没等他想明白,徐徒然已经转身,直接推开了旁边练舞室的大门。

    “哦,对了,顺便和你说一下。国土的事,真不是专门为了防你。”

    她往旁边走开两步,冷静地朝门内一指:“严格意义上来说,我是在防你们所有人。”

    蒲晗:……

    他怔怔望着练舞室内部,愕然张大了嘴。

    他现在知道,为什么徐徒然可以笃定地表示,留下纸条的人有“两个”了。

    只见房间内,两个人正被绑着安置在椅子上。其中一个,正是之前一直瞪他的,穿着破洞牛仔裤的短发女。另一个,则是个高高大大的男人,之前曾在餐厅打过照面。

    “这两位就是给我留信的人。出于效率考虑,我之前花了点时间,把他们都单独约了出来,大家有事呢就当面说开,不要背地里小话传来传去的,多不好。”

    徐徒然说着,忽然往蒲晗身后轻轻推了一把。蒲晗猝不及防,一个趔趄摔进房间内,跟着就见徐徒然不慌不忙地打开随身携带的琴盒,从里面抽出了一根石矛。

    “好了。”她将石矛利落地往地上一顿,“那要不,我先给你们互相介绍一下吧。”

    她伸手拍了拍蒲晗僵硬的肩膀:“这位,蒲晗。”

    语毕,用石矛遥遥一指被困住的高大男人——他身上的标号也是U开头的。

    “这位,据他自己所说,也叫蒲晗。”

    说完,迎着蒲晗震惊的目光,徐徒然又将石矛转向了剩下的那个短发女生:

    “而这位,同样,也认为自己是‘蒲晗’。”

    全部介绍完毕,徐徒然收起石矛,拉过一把椅子,悠然坐下:“行,大家彼此都认识了。那么接下去就开始唠吧。”

    语毕,她似是想起了什么,低低诶了一声,又从包里将小粉花掏了出来。

    “自动贩卖机,知道吗?”她低声和小粉花说话,“给我拿瓶乌梅汁回来,够不到就让工作人员帮你。”

    小粉花认真点头,跳下她的膝盖,举着叶子跑了。徐徒然呼出口气,转过头来,正迎上其余三人呆滞的目光。

    “这么看我干嘛。讨论呀。”徐徒然一派理直气壮,目光一转,又落在蒲晗身上,“对了,你之前不是问我,如果我处在两拨人互相指认的情况下,该怎么做吗?喏,就像这样,安排大家当面对质——”

    然后把无法说服你的一方给做掉是吗?

    三个“蒲晗”齐齐看向了徐徒然靠在椅旁的石矛。

    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默。

    第一百三十二章

    【捉虫】

    在练舞室同层的走廊尽头,就有一个自动贩卖机。小粉花两条小根踩得飞快,很快就赶到了机器那跟前,支着两片小叶子,欢天喜地扑过去,灵活地爬上自动贩售机表面,认真拍了几下按钮。

    而等到机器内响起“哐当”的掉落声后,它方顺着出货口爬了进去,用两片叶子抵着横过来的饮料瓶,朝外面又顶又推——酸梅汤很快就顶出了出货口,啪地一声掉在地上。小粉花跟着跳出来,开始用两片叶子推着酸梅汤,一步一步往前走。

    从出发到出货,流程耗时不过三分钟,效率不可谓不高。

    相比较而言,练舞室内部的讨论进度,就没那么喜人了。

    三个自称蒲晗的家伙,坐在一处,面面相觑。或许是因为徐徒然强大的压迫力,本该是一场“孙悟空大战六耳猕猴”的激烈讨论战,愣是改由一种较为缓和的方式展开。

    最先开口说话的,还是蒲晗。

    他被徐徒然安置在一张椅子上,与被绑起的另外两人,形成了一个等边三角。他坐在三角的一个顶点,左看看右看看,最后瞄上了对他敌意没那么明显的壮汉,诚恳开口发问:“哎,老哥。你为什么会觉得自己是蒲晗呢?”

    那老哥一听这话都懵了。你这话问的,什么叫我觉得我为什么觉得自己是蒲晗。我就是蒲晗啊。

    他和那个短发女,虽然彼此之间也互相质疑身份,但在某一点上,他们却已达成了惊人的一致——他们都认为自己才是“蒲晗”,只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在进入这个域后被改变了外貌,还被分到了无法和徐徒然沟通的初始组。

    按照这个逻辑来看,拥有着原本蒲晗外貌,还从一开始就被分到F组的“这个”蒲晗,才是真正可疑的。

    也因为这点,他在听到蒲晗那句令人恼火的“为什么”后,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毕竟他也没想到,这个冒牌货脸皮居然可以这么厚,还来问他“为什么”。

    蒲晗却是老神在在地一摆手,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诶老哥,你这就没意思了。现在这情况你还看不明白吗?说是要我们三个人对质,实际就是等着我来揭穿你们呢。不然怎么你们都被绑上了,就我没有?

    “对于你们想要搞事的心,以及这种有趣的挑拨手段,我是真的持肯定态度的。但现在,局面都发展成这样了,再悍跳就没意思了。不如愉快地打出GG,好歹还算输出风采不是。”

    蒲晗连珠炮般地说着,说完看了眼抱着胳膊坐在旁边,一脸看戏样的徐徒然,又蓦地压低声音:“而且吧,你跟这个叫徐徒然的,可能还不熟,不太了解她。她耐性很差的。你拖得越久,下场越惨。真的。”

    他说得那叫一个煞有介事,那高大男人却是更懵了,又懵又气,张口结舌半天,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声音:“什么叫悍跳,什么叫我和她不熟?我和她早在慈济院的时候就认识了。我……你……你这不是贼喊捉贼……”

    他口头表达似乎不是很利索,说到后面竟有些磕磕绊绊。蒲晗嘲讽地笑了一下,张口正要再说些什么,余光忽然捕捉到一抹晃动的影子——

    他愕然转头,这才发现那个短发女生不知何时已经解开了手腕上的束缚,正一面甩着手腕,一面大踏步地朝着徐徒然走去。

    徐徒然坐在原位,不慌不忙地抬头:“有事?”

    “我懒得和他们逼逼。”短发女生干脆道,“你是徐徒然,你的真实倾向为混乱、秩序、天灾、野兽。你是今年七月加入慈济院的,作为院内等级最高的全知,我曾经经手过你的个人资料。因为混乱和秩序在你之前从未在任何一人身上共存过,为避免引起其他人注意,我给你改成了天灾、永昼和野兽。登记的素质分别为‘无敌可爱小玉兔’和‘白雪公主’……”

    短发女生抱起胳膊:“这些应该足够证明我身份了吗?不够的话,我还可以继续和你说些别的。”

    徐徒然缓慢眨了眨眼,刚要说话,一旁的高大男人忽然像是受了什么刺激,猛地从座位弹了起来,动静之大,将旁边的蒲晗都吓了一跳。

    受他动作影响,椅子也哐啷一声翻在地上,刺耳的声音在空旷房间内回荡。徐徒然抿了抿唇,耐着性子看了过去,“你也有事?”

    “……嗯。”那高大男子顿了一下,神情竟显出几分局促,“她……她刚刚说的话,是有问题的。”

    短发女生闻言,没好气地看他一眼,嗤了一声。蒲晗看他那样儿,也是有些好笑,等了一会儿,没等到那高大男人继续,莫名其妙地看了过去:“那你倒是说啊。还愣着干嘛?”

    高大男人“嗯”了一声,语气迟疑。倒是徐徒然,不紧不慢地发了话:“你别光欺负他。三号他和你俩不一样,他很内向的。”

    说完朝着高大男人点了点头:“你别紧张。按你的思路来,慢慢说。”

    男人小幅地点了点头,这才慢慢地开了口。而一旁的蒲晗,则是再次愣住了。

    什么三号?所以在你心里是连号都编好了是吗?而且你都说他内向了,那还有什么好讨论的啊,直接票出去啊。世界上会有内向的蒲晗吗?根本不存在的好吗!

    还有,这男的怎么回事啊?你是在上课的乖乖学生吗,没人问你你就不敢说话??

    蒲晗只觉这家伙的表现简直槽多无口,说他是“蒲晗”都是给自己抹黑的地步。但不得不说,对方接下去的发言,还是很合他心意的——

    “刚才,这位,嗯‘女蒲晗’的发言,有很大的漏洞。”他一字一顿认真道,“当时是‘我’提交了你的资料没错。但真正做出改动的,并不是我,而是菲菲。她这点完全说错了。”

    蒲晗一听这话,当场给拍了两下手掌以示赞同。那短发女生却是没忍住冷笑出了声:

    “不是吧,至于这么咬文嚼字吗?菲菲当时和我是一体的,她在改动,不就相当于我在改动吗?”

    “你少给自己贴金了。”蒲晗不假思索,“我媳妇关你什么事。要我说,所有人里,就你的存在最离谱,连性别都对不上号好吗?来,听我的,先把她投出去!”

    短发女生这回是真给气笑了:“你还好意思说?我变成这样敢说和你没关系?我要不变成这离谱的模样,还能有你冒充顶替的机会?

    “还有,谁是你媳妇了?你才闭嘴。再贴菲菲当心我揍你。”

    短发女生不客气地说完,转身咚咚咚地再次走到椅子旁坐下。蒲晗咧了咧嘴,眼神却是冷了下来。

    他抓了抓头发,向后靠在椅背上,似笑非笑:“行,既然大家都坚持要对跳,还讨论什么呀。徐徒然那根石矛不是能戳死可憎物吗?大家挨着上去碰碰不就行了?”

    “关于这点,我之前其实试过。”徐徒然冷静抬手示意,“他俩碰到石矛都没什么反应。

    “真要说的话,现在唯一还没碰过这东西的,就是你。”

    蒲晗脸上的表情顿时僵住了。默然三秒后,放在短发女生好笑的目光中倏然站起,快步走到石矛跟前,伸手用力往上一抹,旋即炫耀似地举起自己完好的手掌,朝四周一挥,又蹬蹬蹬地回到了位置上。

    “自证完毕。”他将手放了下来,“顺便确认下,你这石矛对铁线虫起效吗?”

    “这我还真不确定。”徐徒然老实道,“起码在附身人类的状态下,是不会起效的。”

    这是实话。在香樟林时,附身于人类的江临一样可以拿着石矛走来走去,而附身于可憎物的匠临,碰到一点就要哇哇大叫。而在这个域内,徐徒然无法完全确定“姜临”是以什么样的形式存在,自然也不知道石矛能否起效。

    所以石矛对他们三人无害,并不能百分百证明他们的身份。

    但同时,他们三个又都表现出了全知倾向的能力,且无法直接对彼此进行。蒲晗看另外两人的过往,只能看到一团泥似的东西,而经徐徒然确认,另外两人也是同样。

    不同的是,另外两人可以通过徐徒然,连带着看到些许关于蒲晗的信息。然而这除了加重他们各自对蒲晗的怀疑外,没有任何作用。

    毕竟,没有谁在一睁眼睛,发现自己改头换面,身份还被人取代之后,还能平心静气地对那个取代自己的家伙保持客观。

    徐徒然只庆幸这个域里现在只有她和蒲晗在。要是再带一个菲菲,这仨怕不是这会儿已经打得头破血流。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菲菲在这儿,想要确认蒲晗身份,估计也不是什么难事。

    思及此处,徐徒然不由暗暗叹了口气。而另一头,就在她走神的工夫,三个“蒲晗”的讨论已再次热火朝天地展开,用的却还是之前耍的那一套——

    翻旧事。各种角度地翻旧事。从小学就开始的学渣摆烂到和菲菲的爱情长跑,从八岁掉旱厕到十八掉水坑。各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被翻了出来,也不知咋想的,一个个的还专翻自己黑历史,激烈到仿佛在拿八卦打斗地主。那个短发女生发言尤其彪悍,要不是徐徒然及时叫停,她能直接把车开到和菲菲那啥的当天……

    ……虽然她是真的挺好奇,蒲晗是怎么做到进行到一半就直接被救护车给拖走的……

    “那什么,我觉得,你们这样辩,好像没啥意义。”徐徒然在“好奇心”和“效率”两者之间摇摆了几秒,终究还是咬牙选择了后者,“你们说的事,对方基本都知道。”

    除了便宜她旁听一堆八卦之外,好像没别的作用的了。

    “……”三个“蒲晗”一想也是,闷着脸各自回到座位上,再次陷入沉默。

    徐徒然克制地闭了闭眼,试着帮他们开拓思路:“你们……我是说,真正的蒲晗。在慈济院就职挺久了,还是个全知,就没接触过什么类似的案例吗?”

    蒲晗呵了一声:“有啊。真假美猴王。”电视台里经常放。

    徐徒然:“……”

    她揉了揉额角,叹了口气:“这个我记不太清了。他俩是后来是怎么分辨出来的来着?”

    短发女生:“把假的打死,剩下的那个就是真的了。”

    徐徒然:“…………”

    这法子真好,我喜欢。

    只可惜,法子虽好,现在用不上——徐徒然之前已经用“扑朔迷离”检验过,三个“蒲晗”对她都没恶意。这样看来,会存在三个同时自认“蒲晗”的存在,或许另有原因,直接打死未必是个好方法。

    本以为让他们仨对质,能获得什么有价值的结果。为此,徐徒然还特意提前设下了“自证者只能说出真话”的隐形规则——不过碍于能力限制,她所能规定的“真话”,也仅限于表达者自认的真话。只能避免刻意撒谎而已。

    现在倒好,谎言确实是没有。八卦倒是一堆一堆的,宛如一筐子瓜,闹得徐徒然头疼。

    尤其不知谁又挑起话头,他们直接无视了徐徒然的叫停,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八卦斗地主——不同的是,他们这回纷纷选择抛弃自我,走向更大的舞台,拿来拍桌子的都是别人的八卦……

    原因似乎是因为,他们认为全知倾向未必能到其他全知通过获得的信息,所以这一类信息更能体现作为“蒲晗”的真实性。但在徐徒然看来,真正的理由只有一个。

    ——上头。

    耳听着他们越扯越远,她望着三人截然不同的侧脸,脑海中忽然涌现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张口刚想说些什么,忽听那个高大男人断断续续又孤注一掷地开口:“我知道杨不弃曾为了试验药水剃光自己的头发!”

    “害,谁不知道,那药水当时还没成功。他戴了一个月帽子。”蒲晗立刻跟上,“我还知道他刚入院的时候还为了任务穿过女装!”

    “大粉裙子嘛,谁不知道一样。”一旁的短发女生不甘示弱,正要补上其他细节,忽似意识到什么,转头看向徐徒然,“你刚才想说什么来着。”

    徐徒然:……

    “没事。那不重要。可以先放放。”徐徒然默了一下,摆了摆手,“杨不弃穿的大粉裙子……还有吗?有点什么细节没有?”

    其他人:……

    恰在此时,房门忽然被轻轻敲响。徐徒然忙快步走了过去,看见门口横放着一瓶酸梅汁,小粉花从后面探出头来,跳到饮料瓶上,骄傲地叉起两片小叶子。

    虽然因为看不清路而耽误了一点时间,但它还是成功送到了!

    徐徒然也不负期待地搓着它脑袋好一通夸,夸完了,又转头看看房间内陷入停顿的三人,略一沉吟,再次看向那朵小粉花:“你再帮我跑一趟吧。帮我拿一罐薯片回来。”

    小粉花不假思索地用力点了点头,从饮料瓶上跳下来,举起叶片就要跑。屋内蒲晗挑了挑眉,忍不住道:“你认真的吗?我们这边都快打起来了,你就只想着吃薯片?”

    徐徒然:“……”

    她一手按住小粉花,沉吟片刻,点了点头:“有道理。”

    跟着松开手指,将小粉花往前一推:“还要一条曼妥思。”

    小粉花像是脚上装了小转轮,她一松手就呼啦啦地跑了。徐徒然抿了抿唇,关门回身,正对上另外三人一言难尽的目光。

    她无所谓地拍了拍手,抬起眼眸:“都下头了?”

    “争那么久连瓶水都没有,是个喷子都下头了。”蒲晗抱起胳膊。徐徒然笑了下,走向自己的背包,从里面拿出三小瓶未拆封的矿泉水,一一扔过去,待三人都接住了,方道:“现在你们搞清了吗?谁才是真的蒲晗?”

    蒲晗抛了个“明知故问”的眼神给她,拧开瓶盖灌了一口。短发女生握着水瓶没有动,再次发问:“所以你刚才到底是要说什么?”

    “没什么,就是忽然想到个事。”徐徒然打开属于自己的酸梅汤,缓缓道,“我和蒲晗曾经提过,我之前去过一个香樟林。”

    “我知道,为了去找杨不弃。”短发女生立刻道。

    “还从那里带出了石矛。”蒲晗补充。

    “并救出了被困在那里的人。”高大男子喟叹,“真好啊。”

    徐徒然深深看了他们一眼。因为时间问题,她并没有告知蒲晗更多关于香樟林的事,也不知道蒲晗从方可那里已经了解到了多少。然而有一点,她现在不得不提:

    “在那个域里,存在着两种特殊的存在。一种穿着白熊布偶装,一种穿着黑熊布偶装。两种熊的性格与能力完全不一样,但本质上,它们其实是一体的。”

    徐徒然竖起两根手指,朝内合在了一起:“它们都是域主的化身。是域主从自己身上剥离出来的一种‘人格’。只是因为域内特殊的机制,它们才能以个体的形式存在。”

    “……”蒲晗动作一顿,缓缓将矿泉水放了下来,“你的意思是……”

    “你认为我们也是相似的状况?”短发女子接口。

    “只是一个猜测。”徐徒然摊手,“但这样不就说得通了吗?蒲晗觉得自己的能力被削弱,但这或许正是因为,他的力量被分散到了你们身上……”

    不,说不定那个一直跟她交流的“蒲晗”,也不是完整的。他有可能是主体,也有可能只是“碎片”之一。

    蒲晗进入了域,并因为这里的机制,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被分裂成外貌性格各不相同的三份——说不定还有更多。这些碎片都保有本体的记忆,且不知道其他碎片的存在,所以才会闹出这样的乌龙。

    “还是不太对。”思索片刻,那个高大男子却摇了摇头,“如果是这样,为什么你没有出现类似的状况?”

    “说不定我也有啊,只是我的碎片还没有冒头。”徐徒然道,“又不是所有人都会像你们一样,发现被顶替立刻就要冲上来打假。”

    ……这倒也是。

    三个蒲晗各自盘算了一下,发现还真是如此——假设现在还存在另一个“徐徒然”,那按照原版的行事风格,比起立刻搞清真假问题,她确实更可能选择暗中搞事……

    “但还是不对。”高大男子小声道,“同一批只有四个新人。”

    现在已经很明确了,四个新人,指的正是他们四个。徐徒然和蒲晗是初始F组,现在升到U组;另外两个则是初始U组,初考后没有变动。从目前掌握的信息来看,没有其他的新人了。

    “这就不清楚了。也有可能是因为你们的倾向是‘全知’,所以才被针对呢?”徐徒然道,“或者你们能找到更好的解释?”

    ……那暂时倒还真没有。

    不过这样说来,这个机制存在的意义,又是一个值得探询的问题。

    蒲晗“嘶”了一声,再次抬手抓了抓头发:“也就是说,我们现在的情况,其实就类似于……诶那故事叫什么来着……”

    他稍微卡壳了一下,另外两人已心领神会地接口,恰好同一时间,蒲晗自己也想了起来——

    蒲晗:“《二十四个比利》。”

    短发女生:“《致命ID》。”

    高大男子:“《霸道甜爱之双重迷情》……”

    话音落下,另外两人纷纷谴责地看了过来。高大男子愣了一下,忍不住低声道:“瞪我干嘛。敢说你们没看过?初中那会儿的租书屋,你借口帮菲菲还书看了多少……”

    “行了,不要再提这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蒲晗故作镇定地摆了摆手,仿佛不久前那个拼命掀自己老底以自证身份的神经病不是自己一样。一转头,却见徐徒然正露出思索的表情。

    “《致命ID》那片子我知道,讲什么多重人格的,我听朱棠提过。”徐徒然皱了皱眉,“《二十四个比利》,那是什么?”

    “是一部纪实,也是以多重人格为主题的。”蒲晗解释道,“主人公就叫比利,体内分裂的人格有二十四个之多。且这些人格,有男有女,性格与身份都大不相同,甚至每一个都会有自己单独的兴趣、人生经历、擅长的东西,有的连口音和国籍都不一样……”

    ……?

    徐徒然顿了一下,忽然叫停:“等一下,你说‘单独的人生经历’,是什么意思?”

    “就是他们会有自己独立的过去。”蒲晗道,“或者说,是他们相信自己所拥有的过去。”

    徐徒然:“……”

    “所相信的过去。”她喃喃着这句话,心中忽然一动。

    她想起自己在F组寝室时,所接触过的那些“练习生”。

    各自不同的经历,却汇集在同一个地方。莫名其妙地朝着同一个目标而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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