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他脸色犹显些许苍白,直着身子,走路的动作很慢,似乎有些不大稳当,叫人忍不住为他担忧。

    “状元郎小心!”

    “走慢点,别急啊!”

    状元郎闻声,扬起那双含情的桃花目,温和知礼的微微一笑,道:“多谢诸位。”

    似带着未痊愈病容的脸庞,比之前次春风得意御街夸官时的模样,更多了几分叫人心尖一颤的怜意。

    他身子微微摇晃,有些艰难地上了迎亲队伍里的高头白马。

    但不得不承认,状元郎的脸仍是极好的。

    一袭更为璀璨的新郎官服饰,加之胸前系着的大红花和若干坠饰,配上那西子捧心似病非病的容颜,为他的俊美增添了几分难以描摹的清艳。

    路上大姑娘小媳妇都不免看得面红心跳。

    可想到,他很快就变做她人夫,又不免有几分遗憾。

    再一想,那位贺兰小姐的容貌……算了,只当什么都没想过。

    陆府至贺兰府其实不远,但为了充分达到迎亲游街的效果,规划的路线是略绕上那么两圈的,于是已知的、不知的、听闻消息的,纷纷都出来看起了热闹。

    “快、快来!陆状元要迎娶贺兰小姐了!”

    “还摆什么摊啊!这热闹错过了可以后就没有了啊!”

    “就是!我都跟夫子告假了!看状元郎成亲,说不定我也能蹭蹭文气呢……”

    一时间,竟热闹得堪比陆无忧御街夸官时。

    “贺兰小姐什么时候出来。”

    “快了、快了!”

    “可惜新娘子看不到脸,不然这俩人站一起多好看啊!”

    “你别说,我都不敢想,他俩要是生出孩子来,那得多……惊人啊。”

    说话间,这浩浩荡荡近百人的队伍已经来到了贺兰府的门口。

    贺兰简守着门口,跃跃欲试,按照惯例他得为难一下新郎,免得让他太轻易接走新娘。

    昨晚他想了半晚上怎么刁难这个妹夫,比如让他什么左手抱着右耳转三个圈啦,或者在门前的火盆青蛙跳啦……

    他正想着呢,就看见他准妹夫缓缓从马上下来。

    贺兰简正想着,就见那新郎官步履平缓地朝他走来,叫了声「大舅子」。

    声音还挺好听,这家伙一看就是那种叫小姑娘把持不住的,他要不再为难为难……

    贺兰简还没想完,就见他的准妹夫动作极为流畅地从袖底取出了一张东西放在他手上。

    贺兰简低头一看。

    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他的准妹夫继续用那把清润的嗓子道:“不够还有。”

    贺兰简颤声道:“不、不用了。”见眼前人真的要走,他才猛然回神,一把拽住他道,“等等……”

    他的准妹夫停下脚步,目光温和耐心地等他的下文。

    贺兰简很认真道:“你以后真的会对小瓷好吗?”

    对方莞尔一笑道:“那是自然。”

    其实这种话属实无用,没有新郎官会说不的,但贺兰简就是觉得听见他的话才能放下心来……呃,虽然他刚送了小瓷一身漂亮的新嫁衣。

    鞭炮又噼里啪啦响起来。

    可惜,盖着盖头,只能便宜新郎一个人了。

    快跨出门去,姚千雪又忍不住跟她咬耳朵道:“他回头要是欺负你,小瓷你可千万别忍着,一定要跟表姐说。”

    贺兰瓷倒很淡定,是真的很淡定,道:“嗯。”

    反而有种尘埃落定的轻松感,总算不用再担心婚礼前出意外了。

    虽然昨晚和她爹谈话时,贺兰瓷还是有小小地难过了那么一会。

    这件嫁衣,她一开始并没有打算穿,因为太招摇了,便藏在柜子里,可又实在喜欢,偷偷拿出来看的时候被她爹瞧见了。

    贺兰谨一脸严肃地问她哪来的。

    她只好直说。

    贺兰谨在她面前踱了好一阵的步,才对她说:“成亲一辈子就这么一次,想穿就穿罢。”

    贺兰瓷知道,这对她爹来说,已是相当不易。

    昨天,贺兰瓷把家里中馈都托付给管事,又将要交代的交代清楚,出嫁事物都收拾妥当,一直忙到晚上,才碰见来找她的贺兰谨。

    她爹手里拿着个小荷包,小心翼翼地递给她:“这是你娘过世时留下的一对金镯,原本想留给你哥,可你哥是个不成器的,不如给了你。

    你和你哥不一样,你是个聪明孩子,为父也时常遗憾为什么你不是个儿子。

    投身做女儿家,为父忙于公务,实在给不了多少关照,还得劳烦你操持家里。

    如今你也要出嫁了,去了夫家,脾气别太犟,可不能像和你爹一样和夫婿吵嘴……”

    他絮絮叨叨说着,明明也没说什么,倒把贺兰瓷说得眼眶红了。

    虽然很多时候贺兰瓷也觉得她爹过于古板、迂腐,有点不通情理的傻气,但同时也很感谢他,教会了自己何为正直,何为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

    因而她也只能咬着唇,对她爹说:“以后女儿不在身边了,你好好照顾自己,生病了就去请大夫,别老想着省那点钱银。”

    贺兰瓷还在想着,就发现自己正要被从姚千雪手里,交到了另一个人的手上。

    盖头下伸过来的属于男子的手掌,手指修长,白皙如玉,指节分明,正等着她把手掌交付,贺兰瓷回过神来,便把手搭了上去。

    “贺兰小姐,许久不见。”

    陆无忧的声音极轻地飘了过来,透着股如释重负,却又带了点笑意。

    还真如陆无忧所说,两人一别直至婚宴。

    便看见陆无忧腰间挂着的那个绣活丑得离奇的荷包,远了或许看不清楚,离近了看,分外不能直视。

    还是靛蓝的,没人管管他吗!

    贺兰瓷当即便低声道:“你把荷包拆了!”

    陆无忧扶着她上花轿,语气十分温柔道:“这不是贺兰小姐你自己绣的。”

    言下之意,我都不嫌弃,你嫌弃什么。

    旁人自是听不见他们低声说话的,只能看见穿着一身极致华美嫁衣,身形窈窕婀娜的新娘子正娇羞地将手搭在新郎手上,刚才还有几分清冷气的状元郎这会却笑得似春风化暖,醉人的桃花眼波光潋滟,笑意温存缱绻,携着他的新娘子上花轿,竟一时在他脸上寻不到半点病气。

    有人立刻便想道,成亲冲喜说不定还真有几分作用。

    当然也有探着头表示不满的。

    “为什么新娘子非得盖盖头啊!”

    “就是……让我看贺兰小姐!我想看贺兰小姐!”

    人都进轿子里了,自然是看不到的,后头跟上了嫁妆车队,队列便显得更长了。

    明明只是状元郎出来迎亲,但因为围观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倒闹得像是全城一并出来迎亲,队列一度行进的有些缓慢。

    好不容易到了张灯结彩的陆府,贺兰瓷下轿子,听着外面的声音忍不住压低声道:“怎么这么多人……”

    陆无忧正把她从轿子里再给拉出来,随口道:“来围观的。”

    贺兰瓷道:“也……太多了吧。”

    陆无忧道:“因为我们名气大嘛。”

    喜娘离得近,听见他们十分随意的对话,颇有些诧异地望向两人。

    两人一人抓着红绸的一头,就这么顶着众人热烈的视线,一步步缓慢迈进喜堂。

    还没进去,贺兰瓷极小声道:“你爹娘来了?”

    ……山贼可以进城的吗?

    陆无忧道:“没有呢。”

    贺兰瓷心道果然。

    陆无忧道:“他们跑域外游山玩水去了,一时赶不回来。不过,我妹过几天会送贺礼过来。上头坐得是我堂舅、舅母,论辈分也差不多。”

    贺兰瓷好奇道:“域外?”

    陆无忧笑了笑道:“回头跟你说,到了……有门槛,你小心脚下。”

    里头自然是高朋满座,还有陆无忧在翰林院的上官和同僚,六部一些他熟识的官员,内堂坐得几乎都是有品级的,引赞牵着那根红绸,正准备引他们进去。

    就在此时,门外响起一个有些慌张的声音:“二皇子到。”

    贺兰瓷心头一紧。

    可又有种预料之中,并不意外的感觉,她忍不住攥紧了手里的红绸。

    在慌乱中隐约间听到陆无忧的声音道:“别慌。”

    她忽然慢慢又冷静了下来。

    二皇子驾到,开路的仪仗自然是十分惊人,远远地便有官兵开道,门口围观的行人被迫让出一条通路,后面车马护卫随从林立。

    有百姓第一次见的还以为是圣上到了,吓得当场便腿软。

    萧南洵踩着轿梯下来,领口垂坠的翡翠银链摇晃作响,依旧看起来金尊玉贵。

    他踏步进去,视线首先便落在新娘子那身裙摆拖曳的嫁衣上,这嫁衣似是量身定做,将她的腰身衬托得恰到好处,却又不过分紧缚,腰臀玲珑有致,亦能看见挺翘鼓出的酥?胸,一双素手从袖底伸出,攥着红绸,更衬得肌肤白嫩。

    萧南洵又忍不住屈伸手指,喉头微微一紧。

    “不知二殿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万望恕罪。”陆无忧踏出一步,恰好挡住了萧南洵的视线,拱手行礼,姿态大方道,“敢问,二殿下是来参加微臣婚宴的吗?”他顺口便对青叶道,“给二殿下准备上座。”

    其他人这时也都如梦初醒地给萧南洵见礼。

    主要此时大家几乎都想起了,当初有关二皇子对贺兰小姐有意的传闻,顿时表情便变得非常奇怪。

    ……难不成二皇子是来抢亲的?

    这应该不能够吧。

    可众人边看着二皇子竟真的,径直地,朝着新娘子走去。

    在场无人敢说话,都纷纷额头直冒冷汗,同时用一种微妙的目光看着大病初愈,可能还没完全痊愈的陆无忧,但见他本人倒是神色淡定,没有半分慌乱。

    ……兴许人也病傻了?

    坐在上头的贺兰谨也很震怒,刚要出声,门外又响起一个声音。

    “徐阁老到!”

    在外头围观的群众已然快吓傻了,因为这来的新大官的卤簿,分明是朝廷一品大员的规制,谁能想到他和二皇子俩人几乎就是前后脚到。

    徐阁老长须美髯,今年五十有几,是内阁次辅太子太傅兼建极殿大学士,明面上是当今内阁的二把手,但因为首辅周阁老刚被迫回乡丁忧去了,实质上已暂代首辅一职。

    当然,他也是今年会试的主考官,也就是状元郎陆无忧的座师。

    果然,见这位美髯公后脚踏步进来,萧南洵终于停下了脚步,虽然他其实现在也没打算做什么。

    他可以无视他父皇的警告威慑挑衅,但面对当朝首辅,还是得掂量掂量,因为他记得当初就是内阁辅臣联合谏臣的几封奏疏,把他和他母妃逼得差点在清泉寺回不来。

    现在他们还跃跃欲试地想逼他早点滚去就藩。

    因而,萧南洵一笑道:“父皇说陆状元有大才,让我多亲近,所以我特地备了贺礼前来参加婚宴,不想吓到诸位。”

    徐阁老也是笑道:“二殿下如此关心老夫的学生,也是有心了。”

    于是,大家都老老实实坐下来观礼。

    贺兰瓷在萧南洵走过来时,就吓得手心冒汗,看见他坐下终于稍稍放宽心。

    陆无忧在她旁边轻声道:“跟你说了别慌。”

    “你……”贺兰瓷刚说完一个音,那边回神的引赞已经高声叫他们拜堂行礼了。

    总归有惊无险这礼是行完了。

    在「送入洞房」的高声唱和里,贺兰瓷被陆无忧拽着进了新房,待坐到新房的榻上时,她才算松了口气。

    等陆无忧让人都出去了,说要和新娘子说几句悄悄话,她忍不住问道:“你怎么知道徐阁老这时候来,不对……他怎么会来得这么巧?”

    贺兰瓷还是诧异道:“徐阁老这么喜欢你?”

    陆无忧点头道:“差点想把女儿嫁给我那种。”

    贺兰瓷道:“你没心动?”

    陆无忧挑着眉,弯眸一笑道:“我动了,你怎么办?”

    贺兰瓷:“……”也是。

    主要都是陆无忧的宾客,总之他还得出门应付宾客,真正洞房得到亥时以后了。

    贺兰瓷想了想,道:“你先去宴客吧,我坐这等你。”

    陆无忧道:“你跟我一起走。”

    贺兰瓷不明所以:“嗯?”

    陆无忧笑道:“你一个人留这放心?”

    贺兰瓷犹豫了一下,道:“好……”她手按着盖头,“那这个……”

    陆无忧按住她的盖头道:“没事,不用摘。”他慢悠悠,拖长音道,“留点仪式感。”

    很快,陆无忧便领着她从后门偷偷溜上了预先准备好的马车。

    与此同时,二皇子的车队里,有两个身形瘦小的人鬼鬼祟祟下来。

    “公主……这不好吧,我们还是快回去吧……”

    萧韶安裹着黑袍子,怒斥道:“你怎么这么多话,让你跟你就跟!”

    她就知道她哥肯定贼心不死,还不带着她一起来!

    幸亏她聪明,威逼利诱潜进了她哥的车队里。

    此时天色昏暗,陆府外已是乌压压的人群,婚宴时候又十分繁忙,她们俩趁乱摸了进去,竟没被人发现。

    这宅子萧韶安之前来过,记得主屋在哪,她看着府内张灯结彩挂满红绸的样子,不由心生嫉妒,凭什么那个女人就能名正言顺嫁给陆哥哥!

    她身为公主反倒没法嫁他!

    简直越想越气。

    萧韶安想也不想就摸了进去,新房里只点了两根红烛,光线暧昧不清,她隐约看见坐在榻上盖着盖头的新娘子,一时嫉妒心更重。

    “你,过去……”她指着不远处的柴禾,吩咐贴身宫女,“拿那个棒子把里面的人敲晕,然后拖去柜子里藏起来,快点!啊,盖头留下来给我。”

    这位贴身宫女学过些武艺,又无法反抗萧韶安,只得照做。

    好在,里面的人似乎毫无防备就被敲晕了,她藏好人,拿着盖头出来,倒是意外的顺利。

    萧韶安握着盖头,心里有几分美滋滋的。

    让贴身宫女等在外面,她自己一个人进去,坐到榻上,脱掉外面那身黑袍子,露出里面特地换上的红裙,同时拿着盖头盖在了自己的脑袋上。

    虽不是流水宴席,但婚宴也摆了百来桌,作为岳丈,贺兰谨都没想到陆无忧一个青州人,在上京认识的亲朋好友加起来能有这么多。

    陆无忧身着新郎吉服穿行其中,对敬酒者来者不拒,一张温文笑脸钉死在脸上,端得是长袖善舞,游刃有余。

    来都来了。

    萧南洵和徐阁老对坐着喝了一杯,对方有公务就先走了,他差不多也清楚自己是被摆了一道,不过也无所谓……他品着杯中酒,听侍从低声跟他汇报。

    陆无忧方才喝了已有百杯,今晚能不能直着回去还不好说。

    他也借口告辞。

    车队先行,萧南洵却转道去了陆府。

    此刻的陆府没了先前成亲时的热闹,静悄悄的,只有门口的红灯笼在尽职尽责的散发光芒,里面的人似乎也歇了。

    陆无忧的府邸当下守卫异常松懈。

    萧南洵的人翻墙而入,轻手轻脚给他开了后门,甚至都没人注意到。

    推开新房的门,两根红烛昏暗,坐在榻上盖着盖头的新娘子正低头绞着手指,身形隐没在半垂下的喜帘下,有些模糊不清,似乎更让人心动了。

    萧南洵轻笑了一声,脑海中浮现出贺兰瓷那张绝色的脸,欲念丛生。

    新娘子并着腿,紧张异常,但听见脚步声,她顿时直起身板,有些颤颤巍巍地叫了声什么。

    萧南洵总觉得应该是夫君之类的话,他笑着拿起一旁的喜秤,轻轻挑开了盖头。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开始缺德笑起来了。

    婚礼有简略,完全按照古代流程写太慢了。

    ?引用自《孟子。滕文公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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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章

    二七章

    喜秤还没挑开盖头,便被新娘子用细指按住了。

    萧南洵动作一停,只见那新娘子一手按着盖头,一手指向了不远处桌案上放着的合卺酒,萧南洵自然瞬间便明白了她的意思,因而掀盖头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他嘴角那抹冰冷的笑意越深。须臾之间,他放下了喜秤,转头去拿酒。

    再加上那状元郎看着也不是久寿之人,他若一命呜呼了,小寡妇还能逃得了自己的手掌心?

    但现在他忽然觉得饶有趣味起来。

    萧南洵未曾大婚,还没有名义上的妻子,今夜若两人做一夜的夫妻倒也不错,思忖间,他随手灭了烛灯,拿起合卺酒递给了新娘子。

    萧韶安的心「砰砰砰」跳得极快,她原本想,就算被发现了,能和陆哥哥一起喝个合卺酒,也算是了却遗憾,若能再听他两句温言软语,那今夜便值了,毕竟他都好久没有好声好气跟她说话了。

    谁知道,他竟然还这般体贴地灭了灯!

    简直天助我也!

    萧韶安接过合卺酒,和对方手臂交缠,心头满是蜜糖似的甜意,顶着盖头小口小口啜饮着将酒喝完,她甚至都不觉得苦涩难喝。

    萧南洵此刻也心情大好,主要是贺兰瓷每次见他都战战兢兢,似惊弓之鸟,哪有现在的柔顺乖觉。

    一时间,空气似乎都愉悦了起来。

    喝完了合卺酒,萧韶安清了清嗓子,想学着贺兰瓷的声音叫陆无忧的字。

    那女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说话又轻又柔,就算没捏着嗓子说话,也一股在勾引人的味道,没等她说出个「霁」字来,对方竟连盖头也不掀,直接压着她就要上榻。

    萧韶安还惊诧了一瞬。

    随即反应过来,一定是那晚两人成其好事了,所以现下陆哥哥才这般无所顾忌,虽是方便了她,可她还是忍不住心中酸涩。

    这酸涩将将没过心口,萧韶安就感觉对方触在自己胸上的手一停。

    萧南洵也正觉得不对,以他先前所见,就算再怎么缩水,这山峦也不会贫瘠至此,再仔细一看,身下女子身形也与贺兰瓷截然不同,他刚才昏了头,竟没有发现。

    毫无疑问,他又被摆了一道。

    萧南洵顿觉怒不可遏,拽着身下女子就往地上摔去,冷冷道:“贺兰瓷人呢?”

    萧韶安还沉浸在又酸涩又甜蜜的小女儿心境里,忽然被人从榻上拖下,用力一摔,屁?股着地,尾椎剧痛,痛得她当即惨叫一声。就在这时,身前还乍然响起她哥的声音。

    骇得她猛然一惊,顾不得痛了,颤抖着声音,惊骇绝伦道:“哥?哥?不……不可能是你吧?”

    这声音萧南洵听来也和炸雷没什么区别,但怎么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重新点燃了烛灯,弯下身,缓缓去揭那个已经半掀开的盖头。

    只见昏暗光线下,逐渐露出了萧韶安那张又呆又蠢的脸。

    联想起自己刚才和萧南洵都做了什么,萧韶安忍不住捂住脸,高声惨叫了起来。

    婚宴过半,有人附耳到陆无忧耳边说了几句。

    他很快便露出不胜酒力的模样,抱歉道说实在有些醉了,想回去先歇一会。

    关系近的同僚顿时露出了心照不宣的暧昧表情,纷纷调侃道:“想回去见新娇娘了吧。”

    “能理解能理解,霁安都招呼这么半天了,你先回去吧,免得让贺兰小姐等的心焦。”

    “就是,洞房花烛,可莫错过良辰。”

    “霁安还真是大登科后小登科,本就是状元出身了,还娶得了那么一位夫人,实在羡煞旁人啊。”

    此刻,酒楼三楼的茶室里。

    贺兰瓷正摘了盖头透气,茶她喝了两口,但因为涂了口脂,怕沾到杯子上,便没喝太多。

    许是怕她无聊,陆无忧还给她放了两本诗集,门口站了位叫「紫竹」的黑衣侍从,陆无忧临走前叮嘱她,若还有什么需要,可以和紫竹说。

    与谄媚机灵的青叶不同,这位紫竹侍从模样相当冷漠无情。

    “属下奉少庄主之名,前来保护少夫人,必定誓死完成命令。”

    贺兰瓷险些以为陆无忧暗地里雇佣了死士,至于那个「少庄主」,陆无忧继续轻描淡写道「另一个称谓,不用在意」,总之贺兰瓷最终决定,老老实实在房间里呆着。

    听见外头响起脚步声,和紫竹的「见过少庄主」。

    贺兰瓷连忙盖好盖头,又坐回原处。

    陆无忧的脚步声很轻快,几乎像是飘上了三楼,在门口一停,他敲了敲门。

    贺兰瓷有点紧张道:“进来吧。”

    脚步声轻快,陆无忧的语气也很轻快,透着一股微妙的愉悦,笑意在他的言辞间游荡,像是邀请她一起做坏事一般道:“府上待会有个热闹,你要去看么?”

    贺兰瓷道:“什么热闹?”

    陆无忧笑道:“你到了就知道。”

    “现在回去吗?”

    “对,不过不坐马车了……”陆无忧语气一转,笑得格外狡黠,“我带你用轻功飞过去。”

    贺兰瓷想起上回,脸顿时有点白,继而又有点红,幸亏掩在盖头下面看不清楚。

    见她没有回答,陆无忧便又低声问了一次:“去不去?”

    贺兰瓷犹豫了一下,很快好奇心战胜了凌空的恐惧感,她小声道:“那你能……飞平稳点吗?”

    “原来你在怕这个……”

    陆无忧笑得胸膛微震,随后他走上前去,将她拦腰抱起,道:“那贺兰小姐,我们飞高点。”

    他说得飞高,便是由踩着屋顶跳跃,变成了踩着树梢,确实平稳了,但透过盖头下面所见的画面则更吓人,只觉得他们所处的位置几乎高耸入云,耳畔还能听见飞鸟展翅的声音,地面遥远得几不可见,人影都仿佛缩成了一个小点。

    被有些寒凉的夜风吹拂着,贺兰瓷连忙闭紧双眼,缩在他怀里,不敢随便动弹。

    身体缓缓下落。

    陆无忧脚尖一点,踩着檐角,将贺兰瓷轻轻放在屋脊上,道:“行了,就坐这吧。”

    贺兰瓷低头一看,发觉此地下面几乎正对着陆无忧的宅邸,有树枝掩映的阴影,她看着屋檐瓦片回想方位,突然忆起陆府后面临街处确实有一座高塔。

    陆无忧坐在她旁边,贺兰瓷从盖头下可以看见他一条腿伸直,一条腿支起,手臂微微搭上膝盖,新郎吉服的大红衣摆有些随意地散在高塔倾斜的屋顶上。

    随后他用长指比了一个「嘘」,道:“你听。”

    贺兰瓷随之低头倾听,又等了一会,只见本应是他们新房的位置传来了一些模糊的争执,随后便是一声女子的惨叫声,那惨叫声越发高亢,几乎有些崩溃。

    “怎么会是哥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不应该是陆哥哥吗!天呐,我刚才都做了什……”

    那女子的声音越发尖细,随后似被人捂住了嘴。

    里面说话的声音渐小,又过了一会,似听见一个男子怒不可遏,但极力压抑的怒喝,这声音贺兰瓷远远听到都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不一会,他们新房里走出了一男一女两个人,他们几乎有些仓皇地往后门外逃走。

    陆无忧的指尖轻轻一点,指在了他们院外的一处树杈上,给她介绍道:“那边的黑影是,刚听声音过来的锦衣卫。”

    随后他又指向了另一处,“那边是东厂的番子。不知道还有没有别家的探子,我们成亲的日子可真是热闹。”

    贺兰瓷从惊愕中回神,道:“刚才是,二皇子和公主?”

    “原本只是有备无患,没想到还真遇上……”陆无忧一手托着下颌,另一手抬起,在斜飞而来的枝头上,轻折下一根有些碍事的树枝,道,“我让府里的人都歇了,只留下一两个人盯着,谁能想到萧南洵会趁着我在宴上,偷溜进新房欲行不轨,当然也更料不到,萧韶安会让侍女把顶替你的丫鬟打晕,试图自己装成新娘。”他语气诚恳道,“我听到的时候,也很惊讶。”

    他这么一解释,贺兰瓷是彻底懂了,顿时一阵后怕,她如果真的留在新房里……

    却听陆无忧继续道:“放心,要是你留在新房里,也不会出这种事,我又不是不会派人在门口守着,只是到时候处置起来会有些棘手。现下这样就简单许多,只要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就行。”

    贺兰瓷道:“不会牵连到我们?”

    陆无忧双手撑着后脑往后倒去,语气有些散漫道:“当然不会,我们人都不在府上呢,是他们自己欲行不轨还撞了个乌龙……对了。”

    他似乎想起什么,又坐了起来,“我帮把你盖头揭了吧。”

    “你不是说要留点仪式感?”

    贺兰瓷倒是无所谓。

    陆无忧笑道:“本来觉得成亲一辈子就一次,自然礼数周全尽善尽美比较好,不留遗憾嘛。现在又觉得,清风拂面,皓月当空,似也不错。”

    今夜是满月,确实月色撩人,一轮银盘当空高挂在漆黑天穹中,俯瞰着上京城里的万家灯火,流泻下来的辉光也极温柔。

    高塔之上本就是绝佳的赏月之所,心旷神怡之下撩得人微微熏然。

    话音一落,陆无忧便稍稍俯身靠近了贺兰瓷。

    贺兰瓷也侧了点身,转过头。

    陆无忧的手指沿着盖头边缘,轻轻往上掀动。

    顶着这盖头大半天没见到人,还不觉得如何,此刻贺兰瓷却莫名有了几分紧张。

    盖头掀起,一点点露出了贺兰瓷的下颌,和涂了口脂越发艳丽的唇,她唇形优美,唇珠饱满诱人,增一分则厚减一分则薄,很适合亲吻。

    陆无忧动作顿了一下,最后干脆一把将盖头揭开。

    贺兰瓷猝不及防,长睫「唰」得抬起,露出下面那双美得令万物失色的瞳眸,姚千雪亲手给她妆点的,其实脂粉没涂多少,但她本来就十分颜色,稍稍凸显,便更无法直视,叫人觉得,从眉梢到眼角,到鼻尖到唇瓣,这张仙颜神貌的脸,无一处不是令人痴迷的。

    只心惊这样的美貌是容许被人看到的吗?

    陆无忧微怔了怔。

    若只是这张脸,已是他看过多次的,可今日她还穿了那件他亲手送的,极尽奢华的大红嫁衣,将她本就盛极的容颜衬得更盛。恍惚间,竟令陆无忧仿佛回到了那夜。

    在昏红的光影里,少女柔若无骨,面红如酥,眼眸含泪,无助又隐隐含着一丝渴望地看向他。

    “你怎么了?”

    贺兰瓷见他发呆,她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打扮,嫁衣应该没乱,她又摸了摸脑袋上,凤冠和金钗也没乱,她有些疑惑地看向陆无忧。

    而那边,陆无忧正垂着视线,鬼使神差地靠了过来。

    贺兰瓷单手撑了一下屋脊,待发现陆无忧的视线落点在她的唇上,她慌了一瞬,道:“你干嘛。”

    却没发现自己的声音软软的。

    在即将靠近的前一刻,陆无忧猛然回神,光速抽开了身,新郎吉服的衣摆也在地上滚了一圈,他用手按着额头,意识到自己刚才昏了头。

    那夜残留的画面太强,以至于他根本没法彻底剥离开,所以刚才才被轻易地蛊惑。

    贺兰瓷看见他微微泛红的颊,此时才像是突然想起他身上散发的淡淡酒气,有了几分猜测:“你是不是喝了很多酒啊?”

    陆无忧也才想起他在婚宴上被灌的酒,道:“也不算多,就百来杯吧。”

    贺兰瓷:“这还不多?”

    陆无忧道:“我千杯不醉的。”他顿了一下,又道,“只是稍微有点上脸。”

    贺兰瓷觉得他在吹牛:“别逞强了,我们下去,给你弄点醒酒汤吧。”

    有时候她哥在外头和狐朋狗友喝多了,她也会叫人煮好送去。

    陆无忧转眸来看她,这会瞳眸倒确实很清澈,神色也清明,不像醉酒的模样。

    “我真的没醉。”他随手翻出自己偷渡上来,准备看戏时用的酒壶,和一对瓷杯,“甚至还能再跟你喝个合卺酒,也没问题。”

    贺兰瓷狐疑地看着他道:“那你刚才靠过来是想干什么?”

    陆无忧拿着酒杯的手停住,道:“想给你擦擦口脂。”

    作者有话要说:无忧带老婆吃瓜ing;

    我们月下两对新人呢(缺德ing;

    看上章评论感觉你们的思想都很危险呢!

    阿晋:达咩!

    100个红包给微妙社死的忧崽。

    感谢阿狸、宋云笙、蜉蝣旧梦、不罹凝、放荡不羁风怀玠的手榴弹,飘君的2个地雷,Sage、Euriopha、教你做人,帮你上坟、翠花、暖雪晴岚、竹骨、xerin、雾岛春茶、流年易逝、景玉轩、高冷的高的地雷。

    第28章

    二八章

    说完陆无忧还补了一句:“有点花了,蹭到外面了。”

    贺兰瓷将信将疑,不过她还是忍不住抬手蹭了两下嘴唇边缘,扫下一抹红痕。

    那边陆无忧已经把酒杯摆好了,他当真拎着酒壶,正儿八经地开始倒酒,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递了一杯给她。

    “合卺酒不应该……”贺兰瓷回忆,“拿匏瓜对半剖开,然后用瓢喝?”

    陆无忧道:“瓜瓢太苦了。”

    贺兰瓷无语道:“酒你倒是不觉得苦?”

    陆无忧道:“小时候当水喝,喝多了自然也就不觉得了,而且这边酒都不烈,喝完了还会有回甘,你要不试试?”说话间,他已经低垂眼眸,把手臂递了过来。

    贺兰瓷配合地举起手臂,但又有点担心掉下去,动作不敢太大。

    两人就这么有些僵硬地,在高塔屋檐上,勾着手臂,低头喝起了合卺酒。

    月色实在很好,以至于贺兰瓷看着眼前一袭红袍,眉目低敛着的俊俏少年,都有了几分奇异的感觉,银月星芒浮在他的鼻梁高处,越显他容貌清雅难言,陆无忧其实长得很翩翩君子,偏就是那双眼睛生得过于撩人多情,不太正经,因而他垂着眸子的时候,会很有欺骗性……

    而此时此刻,她竟然真的已经和他成了亲,且是明媒正娶,昭告得人尽皆知……

    谁能想到在几个月前,她还觉得自己嫁谁都不可能嫁给他。

    当真世事难料。

    贺兰瓷低着头,没留神酒液滑入喉管,一阵辛辣刺激,她连忙放下杯子,转过头连声咳嗽,呛得眼睛都浮起了一层水色。

    “怎么了,这才一杯,你就……”陆无忧声音戛然,“行行行,我带你下去……”

    片刻后,两人便落回了府里。

    在旁边的厢房里,陆无忧给贺兰瓷倒了杯茶,她捧着茶杯喝了几口,舌根发麻,还是忍不住吐舌头,让陆无忧疑心这酒真的有这么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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